第71章 重影纷纷(十七)“这个稻草人要是扛……
071
李承瑞觉得,他还是适合带兵打仗,不适合处理这些琐事。
这群村民不讲理起来真让心烦,他去帮他们村子里处理残余的稻草人,同时打算处理了田里尚未成熟的稻苗,这群村民都会多加阻挠。
村民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他们来之前村子里好好的,他们来了之后村子里就出现了问题。
这事儿得怪他们是扫把星。
说到
底,他们觉得他们村子产生了极大的损失,得有人赔偿他们。
于是他们缠上了愿意留下帮忙的李承瑞和独孤贺。
李承瑞气得都不想管了,只有独孤贺还能有耐心和他们讲道理。
林道长那边比他更烦躁。
有些村民已经被稻草人彻底替代,林道长想将这部分稻草人也处理掉以绝后患。
可在一部分村民看来,林道长这么做,是杀死了他们的亲人。
邱白气得不行,知道其他人磨不开脸面,她便掐着腰和那妇人吵了起来:“我真想不明白你,它杀了你的儿子!接着你把杀人凶手留在家里,亲儿子一样对待。
“我们要把杀人凶手处理了,你还不乐意了,还护着杀了你儿子的凶手。你就不怕你儿子气得从阴曹地府冲出来,天天去你梦里哭!”
“你、你、你张口闭口凶手的,他分明是我儿子的样子,他就是我儿子!”老妇人撒泼打滚,就是不许旁人碰她的孩子。
“他是妖!他杀了你的儿子!”
老妇一急,干脆说了心里话:“你们若是再把他杀了,谁给我养老!家里的活儿谁干!我以后怎么办?”
“你不是还有两个女儿吗?她们都能养你!”
妇人当即一脸的凶相:“女儿能传宗接代吗?!”
邱白听了冷笑一声,指着那个稻草人道:“他是妖,身体里是稻草,他生不了孩子。你要是想要这样的稻草人孙子,等这次秋收了留些稻草,再扎一个小稻草人,能一下子有一院子的孙子!”
说完想起了什么,又补充:“哦,田里的稻苗也得处理了,那你木棍捆几个孙子。”
“你说什么浑话呢!滚!不用你们管!”老妇说着对邱白啐了一口。
看老妇的眼神显然有了动摇之意,这稻草人留着也不能生孩子,还要不要留?
最后还是坚持己见。
她决定继续撒泼,她生到第三个孩子才有一个儿子,之后身体坏了再不能生,这个儿子就是她的独苗。
也就是这群人疯了,非得说他儿子死了,他儿子不是好端端在这呢吗?
只要她不承认,这就是她儿子。
邱白气得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转过身好似真的要离开。
林道长在她身边很是为难,也去追了邱白一段:“真不处理了?”
“不管他们家,不知好歹!”
邱白说完,仿佛真的要离开。
这一家人松了一口气,两个女儿面色古怪,似乎也是怕这个稻草人,可母亲非要留着,她们也不敢忤逆。
却在这时,邱白朝着院子里丢了一道法术,霎时间,稻草人燃烧成一团。
巨大的火人被点燃时还在挣扎,朝着老妇人跑去,老妇人吓得连连躲闪,这次是真的满地打滚了,比之前耍赖时还灵活几分。
好在稻草人烧得快,还没靠近妇人便烧成了灰烬。
邱白懒得再看他们,和林道长径直离开,刚走不远便听到了老妇的干嚎声,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在难过。
邱白收回怒气道:“以后遇到这种情况直接动手,没必要和他们周旋,我不知道你们道家怎么看,在我们捉妖师眼里是危害人的妖就必须得除。”
“唉,你的做法是对的。”
他们走出不远,便看到独孤贺坐在树下阴凉处扇扇子,她快步走过去道:“刘道长,处理这些事得加钱啊!气死我了!”
“也不怪你生气,李小将军刚才也被气得提前回驿站了。”
“怎么回事?”
“我们要处理了所有稻苗,乡亲们不让,县令的意思是可以县衙拨款,补上他们今年种子钱。他们不依,非要按照收成的钱补偿他们,他们才同意处理。县令很是为难,说是要跟知府申请,他们便吵着让我和李小将军垫付,因为我和他看起来很有钱,还说此事是因我们而起,我来了,村子里才出事。”
邱白忍不住大笑出声:“他们遭人哄骗种了有问题的种子,处理了还得咱们赔钱?咱们帮忙除妖,他们不领情就罢了,还怨上我们了?之前觉得他们可怜,此时却觉得他们不值得救。”
这时江岑溪骑马前来,在他们旁边翻身下马,同时说道:“让知府按照收成的价钱赔付吧,不过要让村民继续种植,收割后送到县衙,按照品质和数量赔偿。这些稻草和果实之后送去长安,我要亲自研究一下。”
显然来时便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独孤贺很快答应了,笑呵呵地起身:“嗯,这期间还得派人看管,免得消息传出去后稻苗被有心之人利用了,县令应该还没走远,我去和他说。”
结果独孤贺还没走,李承瑞和莫辛凡便急匆匆地来了,两个人还合力搬着一个稻草人。
他们一行人都不太理解,毕竟他们遇到稻草人的处理方式都是直接烧了,他们两个扛一个回来干什么?
待他们两个人将稻草人放在地上,并且整理好稻草人的头发后,所有人都沉默了。
这个稻草人活脱脱就是一个邱白!
邱白自己都走近了仔细去端详这个稻草人,捏捏头发,看看皮肤,接着问:“哪来的?”
“贺家库房里的我们不是准备最后处理吗?所以之前库房的门都是锁着,今天去处理的时候突然发现这个特别像你,便搬过来给你看看。”
邱白绕着这个稻草人走了一圈,纳闷地说道:“第一天我就去看过,可没见到这个稻草人。”
“当时还不像你呗。”
李承瑞回答完,邱白更是心惊,指着稻草人问江岑溪:“姓贺的不知道我生辰八字吧,怎么做到的?”
“他应该是得到了你的头发。”
邱白内心一阵排斥,她真控制不了自己的发丝掉落,接着问道:“为何要做我的稻草人?”
“可能觉得你发现了他们的秘密,他们需要杀了你,并且隐瞒此事。在他们看来我们这些人里,只有杀了你不会引起祸端,毕竟他们不知道柳淞倾心于你。”
邱白听完不由得沉默。
她再去看看其他人,要么是仙师、国师,要么是小将军,还真只有她没什么身份。
莫辛凡则是惊呼了一声:“什么!?柳淞倾心于你?”
独孤贺也在此时扬眉,看向邱白,引得邱白老脸一红。
李承瑞则是拍了拍稻草人的肩膀,道:“这个稻草人要是扛去送给柳淞,他得老喜欢了。”
“滚滚滚!”邱白气得跳脚,如若不是她并非李承瑞的对手,她定然已经动手了!
独孤贺见邱白越来越羞恼,赶紧打圆场:“我们言归正传,说一说这个稻子的事情。”
他不能提起曾经见过另外两位师叔祖的事情,只能在细节上撒谎,道:“就我所知,这种种子恐怕出自黑池河地带,如今很多事情也牵扯到了西梦国,我甚至觉得,小师祖在长安办完九天斋后,怕是要动身去一趟黑池河才能以绝后患。”
提起黑池河,邱白是脸色霎时白了,很快否认了:“不可!那里不是可以轻易踏足的地方。”
显然仅仅是提起,都够邱白一阵惧怕。
独孤贺也是如此想法,却还是长久地叹息:“这也要看九天斋后,国家的情况如何。如果还是没有得到改善,想要彻
底处理就只能去那里一趟。到时候我们需要回陵霄派再请其他前辈出山,还要动用军队。当然,此事还要等圣人决断。”
邱白急急地开口:“事先说好!我可不会跟你们去那个地方。”
“嗯,我们知道你的苦衷,不会让你跟随。”独孤贺回答她。
邱白似乎还想再劝劝他们,可又住口,恐怕觉得那里可怕的只有她,毕竟那里只是她一个人的梦魇。
动用军队的话……也许可以呢?
罢了,此事已然不是她能参与的了,咸吃萝卜淡操心。
莫辛凡见正事说完了,拉着李承瑞到一边,好像是要休息,却悄悄问:“真的吗?”
“嗯,柳淞亲口承认的。”
“喔——”莫辛凡那双不算大的眼睛瞬间睁得老大,显然是吃了一个惊天大瓜。
李承瑞继续补充:“邱白还把柳淞踹了,柳淞一直放不下她。”
“邱白好像说起过,没想到是柳淞,难怪他二十好几了不成亲。”
“嗯。”
说完,两个人同时看向邱白。
这眼神太直白了,邱白能够分明的感觉到这两个人在私底下议论她。
偏莫辛凡还不避讳,居然对她竖起了大拇指哥,仿佛对她产生了由衷的敬佩,仿佛她打了一场漂亮的胜仗,引得邱白一阵无语。
她和柳淞分开是什么正义之事,值得赞扬?
邱白懒得理他们了,又到了稻草人身边,趁着没人注意,鼓起勇气扯开稻草人的衣服看了一眼,随后一阵沉默。
江岑溪走到了她身边,问:“怎么了?”
难道是稻草人有什么古怪?
邱白一脸颓然地回答:“它比我有!”
江岑溪起初没懂,见邱白的目光在稻草人的胸口来回打量,才轻笑出声:“那个又不重要。”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喜欢穿宽松的衣服就是因为你……”邱白说着,扯着江岑溪的衣服收紧,果然看到傲人的身材,她当即急了,“你怎么做到这么瘦还这么有的?!”
江岑溪快速推开她,还拍了她的手,左右打量一番,看没人注意她们二人才放下心来,回答:“都说了是不重要的东西!”
“你有才觉得不重要。”
“我不喜欢……”江岑溪撇过头。
邱白长久地叹息了一口气:“你还小你不懂……”
每次看到她和柳淞在一起时如同兄弟一样,邱白还是会在乎……
她有的时候都想不明白,柳淞在那里一刻不停歇的,究竟忙活些什么呢?
她越想越委屈,干脆一把火把她的替身稻草人烧了。
看到稻草人烧得连渣都不剩,她才松了一口气。
转过身便看到江岑溪一直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她不解,询问:“怎么了?”
“稻草人头发是直的。”
“哦……那怎么了?”
“没事,我去别的地方看看。”
“去吧。”邱白看着江岑溪走开,一阵不解,江岑溪怎么突然怪怪的?
第72章 重影纷纷(十八)【二更】这些人突然……
072
晚间。
夜里万籁俱寂,有繁星闪烁,照耀着黑压压的山林。
李承瑞一个人寻瑞水回来,刚刚进入院子,便看到独孤贺坐在院子里似乎是在想事情。
“乘凉呢?”李承瑞主动跟他打招呼,拎着瑞水便要进入驿站。
独孤贺却对他招手:“小将军,过来坐坐,我们聊聊天。”
李承瑞也不拒绝,坦然地坐在了独孤贺的身边。
说起来也是奇妙,在离开长安时,两个人之间的关系还不容水火。
那时李承瑞对独孤贺多有误解,甚至不愿意与他过多说话,一路上甚至没和独孤贺有过什么沟通。
如今两个人的关系已经悄无声息地改变,今天白天两个人一同尝试说服村民,晚间还能坐在一起,明明有着巨大的年龄和身份差距,却能平常地聊天。
独孤贺抬头看着夜空,说起了他担心的事情:“你有没有觉得小师祖她太过于注意因果报应和惩戒之事?”
“嗯,的确,她很容易因为旁人的遭遇而产生情绪波动,跟着愤怒,从而去教训那些恶人。也是她太容易共情,什么事情都感同身受,很多时候都会拼尽全力去完成此事,还让自己精疲力竭。”
“这一次我突然在想,这样下去会不会不妥,我很怕小师祖会因此产生心魔。像她这种天才最怕行差踏错,一念成神一念成魔。”
李承瑞思索片刻后,认真回答:“我记得她以前说过,她的道心就是如此,如果有恶气就要发泄出去,才能内心澄净。”
“像这次这样,她面对强大的符箓只能召将解决,可神将解决问题都是迅速的,不留余地的,她因老道长死得太快,没能惩戒到老道长,竟然耿耿于怀。所以我担心,她的情绪如果不发泄出去,会不会对她不好,她太过在意这方面了。”
李承瑞听完也跟着严肃起来,甚至端正了自己的坐姿,也跟着陷入了思考,许久后才道:“你的担忧是正确的,我甚至觉得,她若是真的有心魔,也早有端倪。从她的家人在她的面前死去,她的哥哥被妖魔带走后,她就产生了。”
其实在听完江岑溪之前的故事后,李承瑞是真的试着站在江岑溪的角度去看待这件事情。
所以他第一时间想到了这个。
他继续说下去:“想来我神仙奶奶这些年里,无时无刻不在痛恨自己当时没有能力,没能保护自己的家人,而那些妖邪也没有付出代价,甚至让它们逃了。想到做了坏事的妖邪还在逍遥地活着,神仙奶奶定然心中苦闷。
“正因如此,她每次遇到事情,都会产生超于常人的愤怒,可能也是因为感同身受,一直在耿耿于怀。”
独孤贺也是长长地一声叹息,似乎也是这般想的,才会如此苦闷。
李承瑞垂着眼眸,又是一阵无奈:“可我一时间也想不到该如何处理这件事。”
独孤贺跟着苦笑起来,目光仍旧投在远处的山林之中,回答:“我也是如此,所以只能在这里静坐,希望能想出化解之法。”
“可有思路?”
“我想着给她研制一种可以清心养性的丹药,回到长安后开始炼制。”
李承瑞显然觉得不妥:“治标不治本。”
“先缓解吧。”
“目前看来只能如此了。”
李承瑞拎着瑞水正要告辞离去,听到独孤贺提醒他:“在此之前我给邱白结了工钱,她不随我们去长安了,她似乎有些排斥长安,所以你找机会和她道别吧。”
“哦……”本来就只是临时的伙伴,李承瑞很快点了点头,“知道了。”
*
江岑溪敲响了邱白的房门。
邱白很快开门,一边擦头发一边走出来,打开一条门缝看到是她,当即开门让她进去。
江岑溪反关上房门,边走进来,边在自己的布包里掏着什么。
邱白看着她的动作,当即笑了:“知道我要和你们分开了,想再给我一笔银子?不用不用,刘道长给了很多!我甚至可以歇上两个月。”
她甚至觉得她此时已然算得上一个小富婆。
谁知却看到江岑溪只是取出了一条条彩色的绳子。
邱白看得不解,问:“这是什么?你要给我编一个平安符?”
“是发绳。”江岑溪说着,拿着发绳对她晃了晃,“你赶紧擦头发,一会我给你编辫子。”
“啊?”邱白很是不解。
江岑溪也不避讳,直接坐下说道:“其实白天我看到稻草人的时候,觉得你头发直的时候,你还算得上一个小美人,只是如今的头发让你看起来有些邋遢了。
“我想了一下午,想着可以把你的头发编成一根一根的小辫子,这样看起来也会好很多。”
邱白听了一怔,很快笑了:“白天我就觉得你奇怪,原来是因为这个,小事情,我都不在乎了。”
“快点擦头发。”
“行行行,我法术都用上,行吧?”邱白见江岑溪催得急,干脆盘膝坐在了床榻上,运功催动自己的内力,没一会便见得她的头顶升腾起了雾气,她的头发又很蓬松,没一会便干了。
待头发干了,邱白快速下床,坐到了椅子上问:“你还会编辫子?”
“不太会,但是应该不难。”江岑溪回答的是实事,她自己的头发都是随便绑一绑,三师姐帮她收拾头发后,她才能端庄一天。
于是乎,江岑溪第一次练手,便遇到了邱白这种高难度的头发,她只能一板一眼地去编每一根辫子。
邱白见江岑溪眉头紧蹙,忍不住笑:“要不绑几根得了。”
“别乱动,我乃陵霄派关门弟子,岂能绑不好几根辫子?!”
邱白不敢动了,毕竟这位小仙师的好胜心都起来了,她就不招惹了。
等头发绑到最后,江岑溪看到了邱白后脖颈的纹身印记,动作稍微停顿。
她以前没看到过这纹身,难道是她没注意。
邱白似乎猜到了她看到了什么,主动解释:“是黑池河的奴隶印,我平时都用兽皮贴上,如今刚洗完澡还没来得及贴。”
“去不掉吗?”
“能,不过
你点过痣吗?这印记渗透力很强,剐掉需要到骨头的深度,必定留疤,掩耳盗铃。寻常的法子过阵子还能再长出来淡淡的痕迹,反复几次才能彻底清理干净。”
江岑溪的动作停顿了片刻,似乎是又在疼惜邱白了。
其实从上一次调侃过邱白头发后,江岑溪便一直记得这件事情,所以今日才会再次注意此事。
此刻见到了邱白身上的奴隶印,怕是又要在意一阵子。
邱白还要反过来安慰她:“现在我都离开黑池河了,所以无所谓了,你也不用在意。我现在就想着多赚些钱,逍遥快活地活下去,我可珍惜我师父拼了性命才为我争取到的未来了。”
“嗯。”江岑溪沉沉地应了一声。
江岑溪又努力了小半个时辰,才算是将邱白的头发绑好了。
两个人都没有镜子,最后还是拿出了五岳真形镜照了照,邱白忍不住赞叹:“不愧是陵霄派的天师,干什么像什么,这头发编得真不错。”
“这回旁人也看不出你头发有什么不同了。”
“嗯,确实,我之前也自己绑过,不过是粗的辫子,没有你的细致。完了,我都不舍得拆了。”
江岑溪伸了一个懒腰,道:“等我处理完了长安的事情,若是还能遇到你,再给你绑。”
“一言为定。”
“嗯。”
这时楼下传来了上楼的声音,这人先是敲了江岑溪的房门,接着又来敲邱白的房门。
邱白很快去开门,李承瑞看到她之后不由得多看了一眼:“哟!好看。”
随后看向江岑溪:“神仙奶奶,你编的吗?你可真厉害。”
说着把手里的瑞水给了她。
李承瑞和邱白关系只能算是朋友,没有多熟悉,对邱白点个头,便算是他的道别方式了。
邱白本以为李承瑞会直接离开,没想到李承瑞突然丢给她一个小腰牌:“我们撼林军的腰牌,你若是遇到了问题,拿着它去找各处驻扎的撼林军,都能帮你一把。当然,你要是想带领撼林军占山为王还是不成的,有些忙他们也不会帮。”
邱白握着这个小小的腰牌,竟然觉得沉甸甸的。
这小东西的分量,怕是寻常人砸下千万两黄金都求不来一块,李承瑞却轻描淡写地给了她一块。
她沉默了好半天,竟然没能说出一句谢谢来,毕竟这种事情谢已经显得单薄了。
李承瑞也不用她谢,径直走了。
没一会莫辛凡跑了过来,探头问邱白:“你不去长安了?”
“嗯,不去了。”邱白回答。
莫辛凡很快走了进来,给她的桌子上放了几个小包:“这个是我的伤药袋,你拿着,这东西我回军里可以再申请一个,以后捉妖的时候小心些。”
恐怕是莫辛凡此次出门没带什么东西,这是唯一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毕竟之前他们换常服都只有夜行衣。
“嗯,好,谢谢。”邱白倒也不客气,直接收了。
这东西收着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莫辛凡笑了笑,又很快地离开了。
江岑溪也没多留,对她摆了摆手:“早点睡吧。”
邱白很快点头,重新关上门之后,她躺在床上盖上被子,正在酝酿着睡觉,又很快坐起身来。
她抬手用手指轻轻碰触头发上那看似简陋的彩色发带,每一根都感受到了轻微的法力。
若是寻常人怕是看不出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可她是捉妖师,就算不精通道法,也知道一二。
她这一头发带可比护身符厉害多了,说不定一条发带是一道护身符,可以救她很多命。
不但能救她,施法的江岑溪还能凭借自己留下的法力感受到她受到了危险,甚至寻到她的位置前来搭救。
她本来想着只是短暂的合作,她也全程收钱办事,等他们到了长安就各奔前程,结了账,就互不相欠了。
可这群人到底是干什么啊!
用得着吗?
她强忍着眼泪又重新躺下,甚至有些生气。
她受不得旁人对她好,可能是因为她来自黑池河,那种与生俱来的自卑让她无法认可自己,她总觉得自己不配。
她一个黑池河逃出来的奴隶,凭什么让别人爱她,她又凭什么可以交朋友?
他们的身份天差地别。
这些人突然对她这么好,她要气死了!
好生气!
从今往后,她心中除了惦记着柳淞那个犟种外,还得再惦记几个人!
烦死了!
第73章 画中仙(一)圣人想让他在调查这件案……
长安城。
柳家。
深墙大院里,尽是素雅的造景。
一步一景,瞧得出园林经过匠人精心打造,若是白日定然光线充足,却没有什么繁杂的装饰,处处透着低调。
柳淞有自己独立的小院,院中只有一个随从伺候,此时随从正在耳房里打盹,并未注意到柳淞已然梦魇缠身。
他又做了那个梦。
那个被银白装满的梦——
那年他还年少,经手一件离奇的案子,有人提醒他说恐怕牵扯了一些怪力乱神之事,需要请人协助。
那是他第一次遇到邱白。
邱白明明皮肤白皙,却让人第一印象觉得她有些邋遢,恐怕是因为头发卷卷的,像是没有认真梳整齐。
可仔细看,会发现她相貌精致,其实是个美人胚子。
那时的她还有师兄护着,人瘦巴巴的,却也自在。
柳淞起初并未多留意她,只当是协助办事的,谁知那一次他们一同进入了山林,便遇到了可怕的妖物。
他们一群人被野兽冲散,只剩下他和邱白,一路走来,在尽是冰霜积雪的地带,难得看到的色彩,都是同伴的断臂残肢一地血痕。
那是他第一次面对众多熟悉的人一同死亡的场面,难免心中难过,他们也没有脱离危险,还有不安萦绕在心头。
若是身边没有邱白,他怕是撑不到逃出来。
又是那个场面。
他们二人遭遇妖兽的伏击,二人狼狈逃窜。
邱白还有抵挡之力,他这种读书人在那时显得极为无用,在邱白斗法时,他却被妖兽一掌拍飞出去。
脚下是滑得站不住脚的冰面,他滑出极远,即将落入深渊之际,看到邱白连滚带爬地朝着他奔来,随后拉住了他的手。
这可吐出坚冰的妖兽让周遭都是透着刺骨寒意的坚冰,它们想让邱白松手,用柳淞去喂悬崖下众多幼崽。
说是幼崽,各个都有牛一般大,如同鸟窝里张大嘴巴的幼鸟,个个张开大口,唾液拉着丝,一口就能将柳淞全吃了。
他抬起头来,看着数道冰锥刺入邱白的身体里,冰锥锋利得如同利刃,扎得她血肉模糊,她也不愿意松手。
咬牙强撑着,她掏出了一把匕首递给他:“扎在冰里……做支撑。”
柳淞自然不敢怠慢,伸手去接那匕首,待匕首拿到手中,却看到邱白手上温热的血顺着她的手流到了他的手上。
拿到匕首后,他没有迟疑,用牙咬着拔出匕首,狠狠将匕首插进冰里,努力靠着这股力上去。
这时妖兽再次攻击来。
它之前在邱白手上吃了亏,恨得紧,用了最后的手段。
邱白知道自己躲不过了,见他
匕首插进冰里足够结实,当即发狠一般地道:“这次……得加钱!脚踩着匕首,上来!”
说着猛地将他拽上去。
两个人都知道,只有这一次机会,自然都铆足了力气。
柳淞艰难地爬上冰面,怕自己再滑下去,同样也怕自己再给邱白添乱,他快速到了一边避开,听到邱白对着那妖兽声嘶力竭地喊:“我师兄呢?!我师兄在哪?!”
妖兽自然不会回答她。
而答案是什么……不言而喻。
以至于邱白发了狂,用尽了自己所有的手段,也要杀了眼前的畜生。
单薄干瘦的身体,爆发出了强大的力量。
邱白再回来时,一身的血与冰霜。
她身上的血似乎已经被冻住,睫毛与发丝都渡着一层雪白的霜,不知为何,他在那一刻竟然觉得邱白犹如从寒冰之中走出来的冰雪之女,有着无温却惊心动魄的美。
“我师兄他……”邱白再没说下去,最后晕倒在他的身前。
他快步上前,也顾不上男女大防之类的事情,背着她离开了那个可怕的地方。
尚未褪去的寒冷使得他走得双腿打颤,在冰上摔倒也要用自己的身体垫住邱白的身体,不能让她伤上加伤。
从那以后柳淞开始怕冷,下雪时身体总是受不住。
也从那以后,他开始喜欢邱白,喜欢到骨子里,被拒绝了千百次也放不下的喜欢。
柳淞从梦中惊醒,猛地坐起身来。
他睁眼看向屋子,随后松了一口气。
觉得喉咙干渴,他掀开薄薄的毯子下床,摸索着去桌边,自己为自己倒了一杯凉了的茶,此时却顾不得许多,干脆地喝了。
他回忆着方才的梦,又是片刻的失神。
最近他在协助办理长安城的案子,同样是邪性得很,随后他听说,国师已经往长安城传递了消息,不日便会回到长安。
想来此次的案子也能有江岑溪等人协助。
他也同样知道,邱白会因为他不愿意来长安,他不免有些失落。
其实邱白能与这些人同行,他也是放心的,和这群人分开后,之后邱白又要孤身一人了。
想到邱白一个人形单影只,连个朋友都没有,他会不受控制地心口揪紧。他开始考虑着暗中保护邱白的人应当再派出去,就怕他们去晚了寻不到邱白的身影。
他将手搭在桌边,又想起了圣人单独传唤他进宫的事情。
他本以为是询问他此次案件的细节,谁知却是让他震惊不已的事情。
圣人想让他在调查这件案子的同时,再调查另外一桩陈年旧事。
听到圣人的怀疑,柳淞出了一身的白毛汗。
他甚至不敢去接林公公递给他的一些线索、证据。
如果这件事得到证实,那将是震惊朝野的事情,甚至会被流传百世,其中谁对谁错,全要看史官和说书人如何记载。
可圣人交代了,他就要查!
还要秘密地查,不能让旁人知晓。
一个不小心,他容易因为这桩案子被人暗中解决,死得无声无息。
也是因为这桩案子,他连续做了几夜的噩梦,人也变得有些憔悴。
好在他经常因为查案而不停不歇,旁人也不会怀疑什么。
他的内心却不能平静。
他又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握在手中却没喝。
不知为何,他又想邱白了。
如果他愿意给邱白一锭银子,邱白会打一整夜的哈欠,也能听他诉说案情,绝对不会有半句抱怨。
也只有邱白听了什么秘密,也不会暴露出去。
这时有人从院外进来,匆匆来报:“寺正……那妖物又出现了!”
声音微弱,似乎是怕吵醒屋中人,又不得不汇报。
柳淞立即推门而出,反倒吓了汇报之人一跳。
柳淞并未在意,开口询问:“在哪里?可有人员伤亡?”
“在公主府,死了两个人!”
公主府?!
这是已经闹到这种地方了?
圣人身边有独孤贺临走时布下的大阵还能撑着,但是公主府……
如果皇家都出了事,市井定然会人心惶惶。
柳淞很快回到房中整理自己的衣衫,很快便重新出来,道“随我前去。”
“大家都怕妖物还没离开……所以此刻无人敢进。”汇报的小厮踌躇片刻,担忧地看向柳淞,“这事儿怕是得等国师回来了吧?”
“他们那边可有消息?”柳淞脚步没有停顿,一边朝外走一边问。
“听说这两日便会回到长安。”
“嗯,知道了。”
*
江岑溪等人并未按照汇报的路线回长安。
他们在途中听说长安城外也有一处不安生,便绕路前去。
到了此处,发现的确有妖在作祟,却是成妖不久的,江岑溪出手,三两下便收了。
李承瑞蹲下身,打量着妖兽的尸身,忍不住道:“同样是妖,宏肆村附近的那几个小妖在我们离开时还送了我们一段,这些个却成妖便袭击人。”
江岑溪走过来轻声回答:“人从出生便有着不同的个性,好些人从娘胎里便是恶的,这些妖物也是如此,它们的本性也在成妖前便奠定了,改不了的。”
莫辛凡在一旁叹了一句:“可惜了,若是邱姑娘在这里,定然已经开始处理妖兽尸体了,这尸体好像有些地方能卖。”
独孤贺跟着点头:“没错,有些地方能入药,还可以炼制法器,不过需要邱白炮制了才可以,旁人不会。”
提起邱白,江岑溪也有片刻的失落,不过还是很快回答:“谁让她不跟来的,这尸体就扔在这吧,等下次见到她必须告诉她,她这次错过了什么。”
李承瑞笑着起身,跟着说道:“就是!必须让她痛心疾首。”
几个人说笑着骑马继续赶往长安。
进城门时,门口将士盘查得仔细,挨个询问,见到他们几个骑马而来的,当即询问:“从哪来的?怎么还带着兵器进长安?”
如今他们几个人都穿着常服,守门的将士未能认出也是正常。
而且他们的队伍里,只有四名青年男人,以及一名姑娘一名老者,这样的搭配怎么看怎么奇怪。
莫辛凡走在最前面亮出腰牌:“撼林军,我们护送仙师回长安了。”
守门的将士一听,当即小跑着来看腰牌,随后惊呼:“怎……怎么从这个门回来了?!”
将士们很是惊慌,赶紧放行,又派人去汇报。
独孤贺猜测,定然是有人安排了迎接的队伍,按照他们汇报的路线,在另外一个城门等着迎接他们呢。
结果他们像老大爷遛弯一般地从另外一个城门便回来了,一点阵仗都没有,反倒是让迎接的人无所适从了。
“不必过多迎接,我们累了,先进宫复命,随后便要休息了。”独孤贺对将士说了一句后,继续骑马进长安。
“是。”
一行人进入长安城,迎接的队伍没来,却有其他人在等待他们。
显然柳淞派出去的人比迎接的队伍消息灵通,知道该来此处等他们。
李承瑞和独孤贺自然知道,按照他们的交情,柳淞这人定然不会来迎接他们,于是主动迎过去,等待柳淞先说事情。
柳淞也不是会寒暄的人,同样不意外队伍里没有邱白,而是拱手道:“长安城也出现了棘手的案子,怕是又需要几位出手了。”
见柳淞的表情,便可以断定这个案子的严重程度,江岑溪骑马过去询问:“很严重?”
“已经死了十一个人了,甚至进入了公主府。”
江岑溪看向独孤贺。
独孤贺也没有犹豫,立即对她说道:“小师祖,我们即刻入宫。”
“好。”
不得不说报信的人是真的迅速,他们还未行至宫外,迎接的队伍便追了过来。
终于在人群中寻到了他们,见他们还在前进,也不
管场合便开始敲锣打鼓,跟着他们走了很长一段路。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接亲的队伍呢。
江岑溪烦得直蹙眉:“我们捉妖的时候才会这么闹腾。”
“忍一忍,马上就到了。”李承瑞回答她。
这时竟然有路边的男子,朝着江岑溪丢了一朵花过来,应该是少见这般英姿飒爽的姑娘。
李承瑞当即脸一沉,骂道:“都滚蛋!还以为我们是唱戏的呢!”
说完正要拿走江岑溪手里的花,却见江岑溪似乎还挺喜欢的,拿起来笑着仔细看,又是一阵烦闷。
第74章 画中仙(二)这个三公主要倒霉了。……
长安的人一直很关注江岑溪他们的行程,等着盼着他们赶紧回来收拾烂摊子。
他们一行人到达长安的消息,第一时间传进了宫中。
以至于他们进宫十分顺从,一路都有人迎接,圣人显然十分想要立即见到独孤贺等人。
柳淞本就跟着他们一道,此刻也随着他们一同进宫,快步疾行时,简略地说了长安城内的案子。
“这一次的案件只有几名目击者,且他们都忙着逃窜,都未能看清凶手的样貌。可从中拼凑的线索判断,凶手仿佛不止一人,或者可以说不止一只妖。
“它们有着不同的特点,不同的衣着,唯一的共同点是皆是女子模样,且……很美。”
江岑溪听得也是一阵惊奇:“看得匆忙,却能确定很美?”
“嗯,听说是那种匆匆看了一眼,便可以确定是绝色美人的美。并且她们皆会飞檐走壁,有着锋利的指甲,笑得非常悦耳。”
江岑溪沉思着开口:“其实妖的审美和人不太一样,在人看来很美的模样,妖不一定认可,所以……”
李承瑞在此刻插了一句:“那群小妖说我长得很是俊朗。”
“你别捣乱。”江岑溪白了他一眼,随后继续说道,“我见过一些妖的样貌,那些在荒野的妖一般长得很……不尽如人意。但是如果它们跟人接触过,受到了人的影响,才会逐渐同化自己的样貌,直到与人没有差异。”
柳淞很快听懂了,接着说道:“您的意思是说,它们恐怕和人长期接触过。”
“只是有这方面的可能,具体还要看它们究竟是什么类型的妖。”
“嗯,说来惭愧,它们现身伤人只是一瞬间,目前线索寥寥无几……”
“没事,让你负责捉妖本就是为难你,我和国师会去查看。”
其实这件事真去调查,江岑溪也不会让独孤贺出场,毕竟很危险。
但是周围都是宫里的人,她说的时候要带上独孤贺,这样才会显得国师有能力。
独孤贺自然清楚,他的小师祖能在这种小细节上照顾他,他感动得不行。
江岑溪就是全天下最好的小师祖!
一行人到达紫宸殿。
在长安城,能够进入紫宸殿被称之为入阁,对众多大臣来说乃是极其荣耀之事。
江岑溪却没有这种惊喜的心情,她仍旧只当是在完成师门任务,在进入紫宸殿其他人跪拜时,她也只是稽首作揖,便算是行礼了。
随后她直视圣人的双眼,态度恭敬,却毫无谦卑。
在紫宸殿不仅是林公公和圣人,皇后以及其他重臣也在,见到江岑溪的态度都有些诧异。
反而是圣人最不在意,热情招呼:“免礼,诸位一路辛苦,你们的事情我也一直在关注,很多细节也知晓,果然是陵霄派的天师,实力了得。”
“过奖了。”江岑溪语气平常地回答道。
旁人不知晓,圣人却是全程都了解过。
他看过独孤贺和柳淞上报的文书,知晓了这一路行来的惊险,自然也知道了江岑溪实力非凡。
尤其是李承瑞这个一身反骨的将士都愿意信任、辅佐江岑溪,柳淞一向言辞谨慎的人,都对江岑溪大肆赞扬,他越听越是喜悦。
“原本是想设宴款待的,可事出紧急,怕是只能过些日子补上。”圣人这句话是对江岑溪和独孤贺说的,生怕二位觉得他们怠慢了。
他们自然不会在乎这些细节,其实宴请了反而会让江岑溪觉得麻烦,心中厌烦。
她最讨厌人情往来,阿谀奉承那一套,看着尴尬,懒得应付。
皇后一直没有开口,而是一直安静地坐在一边,她面容极其美艳,大气雍容,气质决然。
她只需要坐在那里,便是一幅绝美的画卷。
不远处,还有其他人在等候。
江岑溪注意到了一个比较特别的人,此人身材清瘦,但是仍旧看得出他模样应是生得不错。
让江岑溪留意的点是,他的眼睛上蒙着遮眼的布,就算遮挡,她也能发现他鼻梁处有着损伤。
不难猜测,他盲了双眼,并且是被利刃割瞎双眼,就连鼻梁也因此断裂。
就算如此,仍旧能够从他的身姿,分析出他年轻时应该也是一位俊朗无双的男人。
他的身边还坐着几位官员,其中一人的目光更多是落在李承瑞身上,眼神与其他人不同。
加上他眉眼和李承瑞有几分相像,又是一身武将的装扮,她猜测此人是李承瑞的家人。
李承瑞父亲确实是在打量自己的儿子。
其实刚刚知晓这个任务时,他便开始担心了,他儿子一向厌恶国师一派,这路上若是出什么岔子,他也难辞其咎。
前些日子的汇报里,又听说李承瑞受了颇重的伤,此时也有几分关心在其中。
很快他便注意到江岑溪在看向自己。
此刻圣人正在跟独孤贺商议长安城祸乱的事情,江岑溪似乎只是在听,一句话也不说,还有心情打量其他人。
也因此他和江岑溪对视了。
江岑溪应该是认出了他的身份,垂眸思量片刻后,对他微微点了点头。
他还真的诧异了一瞬。
他是战场厮杀惯了的,若非近两年总有祸乱发生,他仍旧会驻守边境。难得回长安,因着身上还有着久经战场的肃杀之气,好些官员都怕他,甚至不敢跟他对视。
这小丫头倒是有意思,不但不怕他,还跟他这般行礼,仿佛他们是同辈一般,不由得把他逗笑了。
那边商议着平乱之事,这边他突然笑了,引得旁人都看向他。
他很快正了正神色,恢复平日里的严肃,众人也都没在意,继续商议此事。
独孤贺此刻很是为难。
圣人的意思是不想公开此事,不然公主府都闹出了事情来,会加重长安百姓不安。
他们想先将此事压下来,暗中解决此事。
所以他们希望江岑溪在公主府暂住一些日子,彻底彻查此事。
独孤贺和李承瑞等人皆是男子,不方便跟着进入公主府,便由李承瑞的姐姐,李向渔协助江岑溪处理此事。
独孤贺不担心江岑溪能不能处理好此事,只担心江岑溪的脾气,能否一个人在公主府内。
住在公主府的是最得宠的三公主,她跟她母妃一条心,之前一向厌恶独孤贺,没少当面质疑,他炼制的丹药都被三公主扔出了院子。
他也有些耳目,自然听说了这些事情。
三公主的性子……很难相处。
李向渔的确是优秀的将士,可也是说一不二的性格,怕是也容易和江岑溪水火不容,有一次意见不合,两个人的矛盾就会产生。
江岑溪一个人去应对这么两个棘手的人物,怕是不出两日,便会闹得不可开交。
李承瑞听得也是眉头紧蹙,他甚至跟独孤贺非常默契地偷偷对视了一眼。
他姐可不好伺候,那脾气也是暴得很,小时候他连他爹都不怕,唯独怕他姐。
江岑溪更是谁也不惯着,遇上他姐姐也不知是什么场面。
这些都好说,江岑溪和他姐姐都是讲道理的人,不至于不分轻重地互相针对,都会着手处理正经事情。
但是这位三公主属实有些刁蛮过头了,一听是公主府的差事,撼林军的狗都摇头。
他倒是不担心江岑溪吃亏,毕竟谁也欺负不了江岑溪,他对江岑溪这方面很有信心。
就怕三公主被江岑溪收拾傻了,再来跟圣人闹,那可就热闹了。
此时独孤贺和李承瑞的心中都只有一个想法:这个三公主要倒霉了。
他们都替三公主捏把汗。
“好,我知道了。”江岑溪在独孤贺犹豫时,这般回答道,“谁带我去看现场?”
柳淞在此刻说道:“我在当天夜里便去过,可以带你过去,可以跟你详细介绍一番。不过我需要在入夜前离开,所以我们要即刻前去。”
“可
以。”
李承瑞见他们说着就要离开,也跟着转身,打算交代江岑溪几句话。
可惜他被林公公叫住了:“李小将军和国师请留步,圣人想再听您详细说说偃甲的事情,还有那群黑衣人。”
李承瑞当即停住脚步,见柳淞和江岑溪要走,和柳淞擦肩而过时低声嘱咐:“小仙师若是和他们产生矛盾了,你拦着点。”
柳淞未能回答,李承瑞便去回话了,并且从怀里取出了万王印。
其实这种事情不用李承瑞交代,上一次江岑溪协助办案,对他来说是有恩情的,他自然会阻拦一番。
可在他离开后的场面,就不是他能控制得了。
柳淞带着江岑溪到了公主府,并未去拜见公主,而是直接去了现场。
“案发后我便封锁了现场,并且留下了血迹不许人清理,这样您也能看出一些出招的端倪。尸体在大理寺,如果您要看,我也可以带您过去。
“所有的事情皆发生在夜里,白日里没有任何异常,我猜测是习惯夜间出行的妖类。”
江岑溪蹲在地上,看着血液喷溅的状态,还在分析,便听到了语调极高的声音:“来了本宫的府邸,却不去拜见,道士都是这般没有规矩的吗?”
三公主被人扶着走过来,却不敢靠近到处是血的地方,便只能远远地说了一句。
见江岑溪不理她,她身边的宦官犹如被人掐住脖子一般高声吼道:“还不过来磕头行礼?!”
江岑溪见她父皇都不磕头,见她更是不会。
她甚至没扭头去看三公主,仿佛是觉得三公主吵,只是对身边的人摆了摆手:“赶出去。”
第75章 画中仙(三)完了,他最怕的两个女人……
075
“放肆!”小宦官这一嗓子喊得刁钻,如同指甲划过瓷器一般,听着让人浑身不舒服。
柳淞只能在此时站起身来行礼,说道:“我们刚刚从宫中出来,想要立即查看现场,快速解决这桩案子。是下官疏忽,在此替仙师赔罪。”
小宦官的态度似乎缓和了些许,却还是说道:“刚才她的态度奴婢可是看到了,乡野来的就是没规矩,这可是我们顶顶尊贵的公主!若是现在过来多磕几个头,还能饶你一命。”
江岑溪这人的脾气最容不得这个,听了这话反而被气笑了,终于站起身来看向来的这群人。
随后她看向这群人,打量了几眼,竟然真的走了过去。
小宦官还当是他的话起作用了,当即扬起了下巴,趾高气扬地看着江岑溪靠近。
柳淞在这一瞬间挺直了背脊,甚至思量起来,以他的能力,能否拦住江岑溪出手。
好在江岑溪并未动武,而是低声说道:“我是被你们从蜀地请来的,而非是千里迢迢来给你们这位尊贵的公主行礼的。我在处理问题,你们在一边大呼小叫吵得很。
“我等一直快马加鞭地赶路,如此奔波我也乏得很,既然你们不欢迎我,我走就是,你们和这群妖一起相伴入睡吧。”
说完她绕开这群人,竟然真的要离开。
“你——”三公主一惊,怒喝了一声,脸颊上都出现了些许红晕。
小宦官一直跟着三公主,也跟着受尽了尊重,哪里被这般对待过?
他当即急急地骂道:“公主府岂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
“我也没想到国师那般急切地请我出山,是来救你们这群蠢东西。”江岑溪不屑地回答了一句后,片刻不停地离开。
小宦官看向柳淞,语气稍微缓和了些许:“柳寺正,您倒是说句话啊!”
柳淞也没有帮忙说话,反而是顺着江岑溪说道:“下官这就替仙师安排其他的住处。”
“嗯,劳烦了。”江岑溪回答道。
她离开时刚巧路过了另外一群人。
为首的是一名身量颇高的女子,她穿着一身劲装,看起来英姿飒爽。
她眉眼五官极为大气,举手投足之间尽是武人的从容不迫,引得江岑溪多看了她一眼,猜测着她便是李向渔。
她的眉眼确实和李承瑞有些相像,李承瑞是剑眉星目的少年郎,她则是气质绝然的妙女子。
李向渔的身边跟着的是四名女将,皆是身量颇高的身材,个个都是练家子,体态极为优秀。
李向渔见到此情此景,也没有帮忙的意思,反而示意身边的几位让开位置,给江岑溪让路。
江岑溪勾起唇角,对于李向渔的举动很是满意。
“你给我回来!”三公主瞧着江岑溪真的要离开,当即喊了一句,“父皇让你处理此事,难道你敢抗旨不成?”
江岑溪脚步没有停顿,柳淞也跟在她的身后,用实际行动证明她是真的敢。
三公主惊讶不已,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大胆的人。
她在此刻看向李向渔,不悦地说道:“你就这么看着她走?”
“末将只负责保护公主的安危,同时协助仙师处理案件,没有留人的责任。”
“她都走了,你协助谁啊?!”
“所以我少了一项任务,多谢公主成全。”李向渔回答完,还对三公主抱拳示意,仿佛是真的在感谢她。
李向渔对江岑溪没有什么看法,只是不想顺着三公主罢了。
在她看来,三公主的确有些摆不清立场,这一次国家怪事频发,是圣人摆足了低姿态,才能请得仙师出山协助。
在此之前不信任国师也情有可原,独孤贺在近两年的表现的确差强人意。
李向渔对独孤贺的质疑不如李承瑞明显,却也是有一些厌恶他大肆炼丹的行为。
但是这些日子里一直都有他们一行人的行程汇报,之前轰动广汉郡的案子,也是仙师协助查办的。
李承瑞的态度发生改变,就连柳淞都对仙师恭恭敬敬的,应该已经能够确定这回请来的仙师是真的有实力。
现在是公主府有难,求助到了仙师面前。
这样的情况下,三公主还想让仙师对她恭恭敬敬的,属实不该。
说得更为难听一些,就是她老子低声下气地求人家来帮忙了,人家终于来了,她还想摆谱,谁能惯着她?
陵霄派又不是听命于他们的,甚至是他们不敢得罪的。
从先帝在位时,便一直对陵霄派一直尊敬,难道她还能大过先帝不成?
仙师一路快马加鞭,没有停歇便来处理案子,三公主不款待就罢了,还想刁
难人家,人家会是这种态度也是正常。
三公主还想李向渔善后,李向渔才懒得管。
小宦官也不是傻的,见到此情此景,也意识到自己怕是闯祸了。
在案件发生后,公主府内的人也是整日里担惊受怕的,这两日人心惶惶都没能休息好。
好不容易把仙师盼来了,还让他们给气走了,之后若是真的直接回了蜀地,圣人定然会怪罪下来,一个不小心,他的脑袋都保不住。
他赶紧对身边的人使眼色,那些人也都机灵,为首的侍女立即去追。
小宦官又快走了几步,探头去看,见仙师还是没有停留,只能一咬牙,小跑着追出去,一边哭一边道歉:“仙师,您莫要怪罪,是奴婢不懂事儿了。奴婢给您磕头了!您息怒!”
江岑溪终于停了下来,却没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小宦官磕头。
小宦官完全不敢停,将头磕得“邦邦”响。
三公主原本以为事情这样便结束了,谁知江岑溪仍旧是之前的态度,甚至抬眼看向她。
这一瞬间,三公主的愤怒直涌心头,却又知道事情不能耽误,只得走过去对江岑溪说道:“是本宫打扰仙师办案了,还请仙师莫怪。”
江岑溪听完便笑了,道:“我这人并不小气,只需要你们别欺人太甚。”
她说完看向柳淞:“你先回去吧,明日我去大理寺查看尸体。”
“好。”
小宦官终于停止磕头,瞬间止住眼泪道:“奴婢给您准备住处,您先休息吃过晚膳,再处理不迟。”
“好。”江岑溪懒得理会他拙劣的演技,点头同意。
*
江岑溪在住处洗漱完毕,换上了干净的道袍,又简单地吃了晚饭。
正要出去再在公主府里逛逛时,有侍女小心翼翼地过来传话:“有……有人请您去后院说话……”
江岑溪抿着嘴唇,想着这三公主又想到什么幺蛾子折腾她了?
很快便听到侍女补充:“传话的人说,称呼您神仙奶奶,您就知道他是谁了。”
哦,李承瑞啊。
看来是被问完话了。
“带我过去。”江岑溪低声回答。
“是。”
公主府并没有皇宫大,走的路途并不长,没一会便到了后院的隐蔽位置。
江岑溪到了之后并没有看到人,等了一会才看到李承瑞跃上了墙头,唤道:“神仙奶奶,我在这儿呢!”
江岑溪看着他扬眉:“你来干什么?”
“担心你呗!”
江岑溪轻笑着走过去:“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确实不担心你会被欺负,可确实担心你把他们收拾得太厉害了,这三公主……招人烦但挺受宠。”
“哦,你来帮三公主说话的?”
“不是,就是希望你别和她一般见识,咱就别把她当回事就行了。你赶紧从公主府出来,之后的事情我才方便帮你。”
李承瑞说着,对墙下面招了招手。
估计是莫辛凡他们几个也跟来了,有人递过来了东西,李承瑞伸手接过来,递给了江岑溪:“这个是瑞水,刚收集来的。”
江岑溪伸手接过来,点了点头,这小子从未怠慢过此事。
随后李承瑞搬了一盆花给了江岑溪:“喏,这个也给你,我特意回国公府从我娘的花圃里偷来的。”
江岑溪看到花开得正好的芍药,不由得诧异,又很快笑着问他:“给我一盆花做什么?”
“之前你跟我要桃花的帕子时我还没注意,这次回来我才注意到你喜欢花,我便去给你拿了一盆开得最好的。我对花不懂,不知道什么时候什么花开,不过没事,以后哪个月哪个花开,我都给你备着,送给你。”
“呵——”江岑溪回答得冷淡,却看着花笑得灿烂,“行吧,不过你偷花贼的罪过别牵连到我。”
“肯定的,我一准推给……”
“推给你们撼林军的狗?”
“嘿嘿……”梁子已经是老替罪羊了。
两个人正聊着,突然有人走了过来,朗声问道:“你回长安后,第一件事儿是给人家送花,却没想过看看你姐?”
听到李向渔的声音,李承瑞惊得险些跌下墙头。
他姐是真的阴险,在公主府里也用轻功走路,他和江岑溪两个人功夫都不错,竟然都没察觉到。
“嘿嘿……”李承瑞只能硬着头皮干笑,“我不是想着不能打扰你执行任务吗,这次和神……和仙师分开得匆忙,她不了解公主府的事情,我不放心,过来交代几句。”
“哦,交代事情还得在后花园偷偷见面?并且带盆花?”
李承瑞回答不出来,低头去看,突然惊呼:“莫辛凡,你怎么突然晕倒了?!我去救你!”
“放心,有我在,他不敢擅自晕倒。”李向渔回答得笃定。
李承瑞:“……”
莫辛凡还没反应过来,还在墙下小声回答:“小将军,我没晕倒啊!”
李承瑞:“……”
莫辛凡也跟着他走一路了,还总跟在独孤贺这个老狐狸身边,怎么半点没见变聪明?
李向渔注意到江岑溪看向自己,对她抱拳行礼,自我介绍:“末将李向渔,见过仙师。”
“陵霄派江岑溪见过小将军。”江岑溪同样自我介绍。
“早就听闻仙师厉害,初见时便一招击败了我这不成器的弟弟,不知末将可有荣幸能与仙师切磋一番?”
这群将士汇报得也真够仔细的,李承瑞被江岑溪一招振刀的事情竟然也传回长安了,还让他姐知道了。
李承瑞一瞬间表情更加难堪。
这比他爬墙头偷偷见江岑溪被发现还丢人。
李承瑞没想到李向渔一出现就挑战江岑溪,当即愁得五官不受控制地簇拥:“别啊……姐,你……”
江岑溪回答得不卑不亢,仿佛也是不想丢了陵霄派的颜面,也确实觉得这不过是一件小事:“有何不可?”
李承瑞崩溃得直捂脸:完了,他最怕的两个女人要在他的面前打起来了。
第76章 画中仙(四)“她就像画中的女子一般……
076
江岑溪要和李向渔切磋这件事,墙下的几个人也听到了。
刘喜顾不得身上的伤,纵身一跃,跟着双臂搭在墙头,鬼鬼祟祟地朝着院子里看。
莫辛凡也跟着半骑到墙头,眨巴着单纯的眼睛去看。
王景云急得不行,可隐蔽的地方都被这几个人占满了,他在墙根下直转圈,最后干脆把莫辛凡的腿拽开,跟着蹦了上来。
江岑溪和李向渔都没理会他们几个,李向渔已然出招。
她腰间带着横刀,却并未动刀,显然是打算简单地与江岑溪对一些拳脚功夫。
李承瑞猜测,应该是他姐以为江岑溪的拂尘没有什么杀伤力,自己用刀是欺负了江岑溪。
李向渔用的都是军中招式,招招皆可以制敌,直奔人命门的狠辣角度。
并非李向渔故意刁难,而是他们军中所有人学的功夫都是这样的。
江岑溪也算是看过几次李承瑞出手,见过李承瑞的招式,和李向渔十分相像。
只不过李向渔不像李承瑞那样,将招式的重心放在力量上,也没有李承瑞那般夸张的臂展,做不到大开大合,便多了一些速度。
她的每招每式都干净利落,像她人一般干练。
江岑溪用的则是内家拳。
内家拳注重的是以意导气、以气催力,讲究的是刚柔并济,内功的修炼尤为重要。
她的拳法对上李向渔的招式,便是标准的以柔克刚,战斗风格极为分明。
若是其他人遇到李向渔,定然对抗得狼狈。
江岑溪却应对得自然轻松,身上宽大的道袍也在此时显得她的动作更加流畅,犹如一面被风吹拂的旗帜,柔软地缠绕着李向渔的双臂,让李向渔的杀招在她的身侧滑过。
她的招式行云流水,如绵绵不断的溪水,又如飘浮不落的云。
待两个人对了一掌后,二人皆是后退一步。
李向渔抬眸看向江岑溪,勾唇浅笑,随后抱拳:“多谢赐教。”
江岑溪显然没有在意,反而问:“不必,我要去再看看现场的情况,你要随我去吗?”
“我与弟弟说几句话后便会去寻你。”
“好。”
江岑溪将手里的瑞水和花都给了传话的侍女,道:“劳烦送回我的房间里。”
“是。”侍女受宠若惊,离远了才松了一口气。
这位仙师看着难伺候,其实脾气还可以。
如果旁人对她客客气气的,她也不会故意刁难,也不会因为她们是侍女而摆出高人一等的姿态,是标准的对事不对人。
等江岑溪和侍女都走了,莫辛凡他们三个立即跃下了墙头,都不敢跟李向渔打招呼。
李承瑞只能努力微笑着看着他姐姐走过来,李向渔故意拉长声音:“你……”
“我没什么!我就是担心仙师她和三公主不对付。”
“说起来这位仙师的功夫的确
厉害,不过可以判断出来,你如果认真和她对招,她不一定是你的对手,你为何一直没有扳回这一局?”
李承瑞听乐了,道:“我一个专门习武的将士,非得逼着一个道士不用道法的跟我比武?这是不是有点丢人啊?赢了也不光彩。人家能用雷用符箓,还能召将,我说不行,你就得跟我比武?要是非得这么欺负人,我早就找柳淞打架去了。”
李向渔一听也是,还真反驳不出。
李承瑞又问:“再说了,既然已经承认人家实力了,还惹她生气干什么啊?对吧?”
“嗯,不惹她,就送花哄她开心?这事儿要是让娘知道了……”
“别!我难得交个撼林军以外的朋友,你别捣乱。”
李向渔轻哼了一声:“你也收敛着点,说到底她是女冠,你是男子,传出去对人家名声不好。这次是让我撞到了,若是让其他人撞到了该怎么办?”
“若是还有人全程用轻功过来偷听我们说话,并且没被我们发现,我们就认栽呗。不过,这么厉害的人不屑于传播不好的事情吧?”
李向渔听完,微微思量了片刻后问:“我怎么觉得你……有些改变呢?”
“嗯?”李承瑞一怔。
“罢了,到底是出去历练了一阵子,有所改变也很正常,但是你还是要……”
“知道了!”李承瑞直截了当地打断了她之后的话,后空翻着跃下了墙头。
李向渔看着他离开,心情却没有轻松多少。
李承瑞离开长安前像个不通人事的傻小子,整日里都是和撼林军的将士们一同生活。
怎么回长安后,就对江岑溪这般特殊对待?
还似乎……很会讨女孩子开心?
李向渔还觉得别的地方有些奇怪,她的弟弟不像是个细心的人,居然能注意到江岑溪喜欢花?
李承瑞是遇到什么高人指点他这方面了?
难道是独孤贺教的?
但凡独孤贺真的这般厉害,也不至于如今还是一个孤寡老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