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重影纷纷(七)这个事情还能联系到西……
邱白再胆小,也是一个捉妖师。
在她的师兄出事后她独自闯荡江湖多年,也算是有些经验,面对这种情况她当即双手掐诀,口中默念着什么,一个困妖阵正在逐步形成。
不和这些妖物对视,便不会被迷惑。
若是不能确定自己能不能打得过,便困住它们一时片刻,短时间内杀不了它们就用最快的速度逃离,保命要紧。
这就是她一直以来的行事准则。
赚有命花的银子才是真理。
这两个妖物似乎也意识到了危险,且不正面跟邱白对抗,在困妖阵尚未成型之前便带着尸身逃离。
邱白也在这一刻有了些许底气,至少认定这些妖物实力也不强,不然不会这般轻易逃离,当即低喝了一声:“江岑溪,李承瑞!”
接着便追了出去。
在她追出去的同时,便听到了王虎家中的动静,显然这二人耳力极佳,第一时间冲了出来。
之后有人相助,邱白更有信心,竟追得寸步不离。
一路飞檐走壁,在她即将跃下一个房檐时,身侧突然出现一个身影猛地推了她一下。
她错愕不已,她跟踪时也是聚精会神,未曾见到她身侧之前有什么身影,这身影是如何凭空冒出来的?
她扭过头看向黑影,尚且未能看清轮廓,便对上了一双圆睁的眼睛。
仅仅是一瞬,她想要调整身体下坠的姿势已经来不及。
原本下方是夯实的土地,却突然变成了黝黑的万丈深渊,她竟一时间找不到落脚点。
而深渊之中伸出了成百上千的手来,有些甚至算不得是手,而是残肢断臂,断指或手被劈成两半的,流着殷红的血,想要将她抓进深渊去。
邱白感叹时都是咬牙切齿的语气:“有些道行啊!可姑奶奶我最是惜命。”
她当即手指抹过九心玲珑塔,召唤出不咕来。
不咕低喝了一声后,两只爪子拽着邱白努力朝上飞,远离这一处深渊。
江岑溪和李承瑞来时刚巧看到这一幕。
只见邱白只是要从屋檐上跳下去的距离,硬是召唤出了不咕抓着她往上飞。
不咕身材肥硕,自己飞已经不容易了,还抓着一个她,飞得格外吃力。
李承瑞看得直于心不忍:“那么矮的一间房子,为难一只那么肥的鸟干什么呢?”
江岑溪却意识到了不对:“她中了幻术!”
说着祭出一道符咒,直贴邱白的眉心。
本以为可以破除邱白的幻术,没承想这番插手后,竟然是带着他们二人一同进入幻术之中。
万丈深渊出现在他们三个人的脚下,那朝外伸的手如雨后春笋般接二连三地往外冒,越来越密集,起伏着朝他们抓着,看得人一阵恶心。
李承瑞后悔自己刚才的嘲讽了,朝着邱白喊着问:“胖鸟可以带三个人吗?”
邱白知道不咕肯定是带不了三个人的,却还是喊着回应:“它是猫头鹰!”
李承瑞的身体迅速下坠,竟要抓住壁上的一只手固定身体:“什么时候了还咬文嚼字?”
“这叫咬文嚼字吗?这叫纠正物种!”
反驳归反驳,邱白还真的认真思考了对策:“我还有一只小鸟!”
和血淋淋的手牵手成功的李承瑞心中一喜:“能拽住我们二人?”
“不能,能让你们掉下去得慢一点。”邱白说完,还不忘记补充,“是拳头大的小鸟,也就慢一点点。”
“我也别难为这小家伙了。”李承瑞这边真是焦头烂额,低头去看其他的手,嫌弃得不行:“诶诶诶,摸哪呢?啧,怎么还掐我大腿?!”
这时江岑溪蹲在引风上,朝着李承瑞缓缓移动:“你再撑会,我快到了。”
李承瑞看向江岑溪的方向,观察着她的移动速度,沉默了一会才道:“神仙奶奶,按照你过来的速度,等你到的时候我都和这只手成好朋友了。”
江岑溪只能解释:“引风不是可以御物的法器。”
李承瑞也知道急不得,于是有心情去问引风:“风哥,是我平日里的瑞水孝敬得不够吗?以后给你加量。”
江岑溪也急得不行,不悦地骂了他一句:“少废话!”
好在不用等江岑溪去到李承瑞身边,这幻阵便自己散了。
幻阵散了之后,三个人的姿态很是尴尬。
邱白还被不咕拽着,努力朝上飞着,其实邱白的脚尖距离地面就两拳的距离。
在幻阵消失后,她朝地面看了看,最后独自干巴巴地落地,还踩了踩地面才放心。
李承瑞则是躺在地面上,拽着几根杂草做着垂死挣扎状。
江岑溪蹲在拂尘上,距离地面也只有半身高的距离,却展现了传说中御物飞行的架势,活像是想起飞却失败了。
李承瑞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旁人看到他的样子,才尴尬地轻咳了一声。
江岑溪也跟着跃下拂尘,拿起引风擦了擦拂尘的柄,努力保持镇定。
邱白见她追的身影已经彻底消失,只能放弃追赶,和另外两个人说起了自己刚才遇到的事情。
李承瑞听得目瞪口呆,随后感叹:“你就算跟着进屋了,也是你第一个遇到它们。”
“别提了……”邱白也十分愤慨。
江岑溪却在认真思考:“也就是说,昨天夜里你并没有听错,的确是有东西在啃食尸体。它们有些头脑,知道在窝棚上有家禽的臭味可以隐藏些许尸体的味道,才选择这个地方。
“那几头猪可能真的吃过人肉,应该是那妖物啃食时有碎肉掉落其中,被它们吃掉了。”
邱白跟着说道:“没错,它们还有些脑子,知道用幻术拖延住我们。”
江岑溪声音也是越来越低沉:“就是不知道,它们是见我们彻底追不上了就此收手,还是法力不足以长期维持幻术。”
若是前者,就有些聪明得过头了。
李承瑞低头看着自己的腿,疑惑掐自己腿的也是杂草吗?
与此同时他看向邱白,道:“你看过那个人头,可能认出其身份?”
邱白是真的不想回忆那个画面,真的又恶心又可怕。
那妖物的牙齿也是真好,头骨居然也能咬得开,还咬得像甘蔗一样轻易,把人头当脆骨吃了?
她又想起白天看过的稻草人,细细回忆,道:“我在白天特意看过那家人门口的两个稻草人,是一男一女,晚间女子的稻草人还在,男子的稻草人消失不见了。那个尸体的脸……和那男稻草人的很像!”
她只能说很像,毕竟稻草人是完整且平和的面容,那尸体却是半个头以及狰狞的面容。
李承瑞重新握紧横刀:“我们现在去那家人家中看一看?”
江岑溪却摇头否决了:“如果我们去了,那个
男人说不定正好整以暇地等着我们呢,再聪明一点,还会着急村民一同赶我们出村,一会我们回去看看门口的稻草人还在不在就是了。”
邱白似乎也是这个想法,于是看向江岑溪:“你是不是已经有想法了?”
“嗯。”江岑溪很快点头承认,“我原本觉得这个村子里很多都是顽固的人,有些排外。现在看来,其中有一部分可能已经不是人了。”
邱白想到这里也是一脸的难以忍受模样:“所以这些替身稻草人并非真的帮主人挡灾,而是在主人发生劫难后,代替主人继续活下去,还会变得更好,比如脾气变好了之类的。”
江岑溪却很快否认了:“不是这么简单的,如果有些主人一直没有遇到劫难,但是替身稻草人等不及了呢?如果我没猜错……稻草人如果吃了主人,就可以代替主人活下去。
“它们很擅长伪装,和主人没什么两样,身边的至亲都未能发现端倪,以至于这么久了都没被发现过,或者被怀疑过。它们还很会善后,血迹都可以清理得很干净。”
李承瑞听到这里做了一个深呼吸,面上的担忧之意越发明显:“我更担心我的部下了,若是遇到匪徒他们肯定一个打十个,可是遇到这么邪性的东西,就算是我都满地打滚,更何况他们了。”
江岑溪对他伸出手,摊开手心:“可有他们身上的东西?”
李承瑞猜到她应该是要动用什么法术,快速拿出了他们最后的纸条,递给了江岑溪:“这是他们之前给我报信的纸条,可有用?”
“不是贴身之物,只能辨别很少的信息。”江岑溪说着接过来,食指与中指并拢,对着纸条施法。
片刻后,江岑溪将纸条还给李承瑞:“放心吧,他们还活着,不过……应该是受了重伤,气息略显微弱。”
李承瑞紧张得一直提着一口气,听到这个消息后终于想起他可以呼吸,松了一口气后回答:“还活着就好。”
邱白在一边问了一句:“断胳膊断腿也没事?”
李承瑞刹时间又白了一张脸。
刘喜和王景云都是武将,如果真是这种伤,后半辈子也算是废了。
最开始他还心存侥幸,想着说不定是他们俩许久没遇到可以汇报的事情,才一直没传信给他,或者信鸽找不到他们了。
出门在外,一般的小劫难也困不住他们,说不定过不了几天他就能收到这二人的消息,通知他消息,之前只是白担心了。
如今知道他们两个身受重伤,终于确定他们是出了事,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他重重地吞咽,知道这件事耽误不得,于是认真地问:“我能协助做些什么?”
江岑溪一时间也没了主意,道:“回去将我徒孙叫醒。”
面对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年人,夜里叫醒他,平时定然于心不忍,可事出紧急,只能如此。
邱白却紧张地道:“我们住的那户人家会不会也有稻草人埋伏?”
“你离开屋子后,我们打听到胡谦易之前有旧疾,最近似乎好了,这让我们意识到,被稻草人替代后这个人会变得更好,
“这户人家门口只有他们儿子的稻草人,他们的儿子还是痴傻的模样,应该没被稻草人替代。
“至于昨天夜里的事情,村子里并非家家户户都养家禽,有些养了也没有结实的棚,说不定是其他的稻草人带着尸体去了他们家吃,只是没想到这户人家那天夜里来了外人,险些被发现。”
邱白还真疏忽了这一点,这才松了一口气。
毕竟此刻留在人家的只有独孤贺和莫辛凡以及引路的男人。
他们回去后,李承瑞刚刚进入莫辛凡的房间,莫辛凡便醒了。
这小子从做了连续的噩梦后,觉就变得很轻,夜里还总是不自觉地醒来好几次,倒是不用叫醒他,他就醒了。
李承瑞对着莫辛凡示意。
莫辛凡何许人也?当即过分理解了李承瑞的暗示,起身扛起独孤贺便冲出了房屋,到了院子里看到江岑溪和邱白才问:“我们去哪?”
对于莫辛凡的超额完成任务,江岑溪也不知道该不该夸他。
只有邱白被逗笑了。
独孤贺被莫辛凡背着也迷迷糊糊地醒来,睁开眼睛看看周围,又看向江岑溪,哑着嗓子问:“怎么了?要现在赶路吗?我能有时间穿个外衣吗?”
江岑溪只能让莫辛凡将独孤贺放下,随后在院子里说起了他们刚才经历的事情。
独孤贺原本还有些发蒙,后期也不知是被吓清醒的,还是真的不困了,也跟着严肃起来。
他说道:“稻草人成妖听起来很荒唐,动物成妖都要吸收天地精华千百年,才能够有此成就,这稻草人被制作出来后不过几年的光景,能有这般能耐?”
江岑溪跟着点头:“嗯,的确如此,所以才想听听你的见解。”
他也不卖关子,直接说到重点:“这让我想到了西梦巫术……以及一个人。”
江岑溪和李承瑞对视了一眼,没想到这个事情还能联系到西梦国巫术!
这个时候,独孤贺继续说了下去:“西梦巫术的厉害,是他们可以撒豆成兵,斩草为马,这也是他们百战不殆的原因所在。而精通这种巫术的是安家人,安家最出名的则是那个有着传世骂名的妖妃——安颜卿!”
邱白不解,思索后询问:“可是这和稻草人有什么关系?难道是随跃会偃甲,安颜卿会巫术扎小人,稻草人只是被放大了的小人?”
“不,撒豆成兵,斩草为马,豆并非寻常的豆,草也并非寻常的草。这草能成为战马,如果将它们制作成了稻草人呢?它们有了自己的意识也不足为奇了。”
第62章 重影纷纷(八)“莫辛凡,你一个人进……
翌日。
天刚蒙蒙亮,一抹光亮穿过未关严的窗户缝隙,投射在引路男人的脸上。
引路的男人感受到光亮后睁开双眼,看到和他一个房间的李承瑞不在屋中,他心中一紧,也立即起了身,快速擦了擦眼睛。
他边穿外衣服边朝外走,出去时看到有人在吃饭,有人在院落里喂马。
独孤贺见他出来便道:“今儿我们要去下一个村落,还劳烦你引路了。”
见自己没耽误事儿,引路的男人放下心来,回应道:“好的,我这就去洗个脸,肯定不会耽误行程。”
“不急,我们也刚刚起床。”
引路男人见这群人终于正常,准备继续赶路了,当即积极起来,到院子里打水洗漱。
家中的老夫妇似乎过来询问要不要再准备午饭,得知他们要走也松了一口气。
在其他人看不到的地方,引路男人给了妇人一些银钱。
这都是他离开时黄县令交代他的,一定要将这几位伺候好了,一些费用他们县衙出。
再加上他们这一路都是去往各个村落,再铺张也没什么大的费用,他们县衙承担得起。
引路男人自然也不吝啬,给的银钱算得上多,妇人见了也是一阵开心。
离开时,他们一直在聊着下个村子的名字,引路的男人也在说着走哪条路最近,哪条路更为宽阔。
他们走的时候风风火火,几家邻居也都探头探脑地看。
见人走了,众人才纷纷过来询问妇人是怎么回事。
妇人知道得也不多,随便回答了一句:“路过我们这里临时在我家里歇脚,现在要去隔壁村子了。”
之后继续去忙她自己的事情了。
他们一行人离开村落一段路程后,江岑溪才突然询问引路的男人:“在这个村子附近有什么山洞、废宅吗?”
“山洞?!山洞可没有。”引路男人想了想后,道,“我确实知道一处废宅。”
“好,带我们前去看看。”
引路男人也理解这个举动,当即骑马带着他们过去。
他们一行人此刻的当务之急非常明确,就是救人。
这两个人还没死,就需要尽快寻找可以隐藏他们的地方。
稻草人不能将人藏在村民家里,不然被其他村民发现,岂不暴露了他们的不寻常?
所以稻草人需要寻一个地方安置好他们,那么就需要一个可以藏人的地方。
此刻他们便要去寻找这些地方。
进入废宅的院门,李承瑞便拔出了横刀。
江岑溪却拦住了他们,似乎有些犹豫,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看一眼便会陷入幻境,旁人插手还会连带着拉进幻境的事情。
进去搜查,又不能哪里都不看。随便看上一眼,都容易中招。
在她愁眉不展时,抬头看到了身边的人。
看到李承瑞警惕的样子,莫辛凡也跟着取出横刀,小声询问:“小将军,为什么这么警惕?这里会有危险?”
“你不觉得这个宅子很瘆人吗?”
这一处宅子是被烧过,又没烧得很彻底的废墟。
窗和门都已残败,只是苟延残喘地挂在建筑上罢了,焦黑和正常的建筑痕迹掺杂,还有风从建筑中吹出,竟是阵阵阴气。
“瘆人吗?”莫辛凡有些不懂,“就是被烧了不太好看呗。”
他不理解,但是尊重,也跟着拔出横刀来进入戒备状态。
江岑溪在此刻说道:“莫辛凡,你一个人进去搜。”
李承瑞一惊:“为何?他若是也中了幻术该怎么办?你有破解的法子了?”
江岑溪耸了耸肩,回答得颇为无耻:“有些幻术的可怕程度,也要看中的人想象力。”
江岑溪回答完,用自己的下巴朝着莫辛凡示意:“但是他没什么想象力,还傻大胆,他进去的危险最小。”
李承瑞:“……”
他不想承认,但又没法反驳。
莫辛凡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只知道小仙师吩咐了,他就去,于是拿着横刀独自进入残骸里搜查。
莫辛凡平日里傻乎乎的,真的执行命令时也不含糊,进去后仔细搜查,随时喊着汇报情况:“里面东西很乱啊,有些像是过后被翻过。”
独孤贺在此刻捋着胡须回应他:“宅子里燃了火,之后有人去翻翻有没有什么还能带出去的东西,正常。”
“楼梯塌了,我用轻功上去看看!”
独孤贺听得很是紧张:“小心些。”
“没事儿,才二楼,掉下去我也能控制好身体。”莫辛凡说着纵身上了二楼,很快一阵疑惑,“欸?”
在外面的人齐齐一惊,李承瑞赶紧追问:“怎么了?”
“二楼很多地方都是黑的!但是里面有崭新的被褥,还有……布兜和好多擦身的帕子……”莫辛凡越看越疑惑。
邱白听完一阵沉默。
听到没有楼梯,她便觉得这二楼说不定是绝佳的藏匿地点,寻常的村民上不去,很是安全。
谁知楼上居然成了男女偷情的地方了……
在凶宅里偷情,还真是够刺激的,大胆极了!
在邱白、独孤贺和引路男人沉默的时候,李承瑞居然纳闷地说了出来:“难道这里住着一个身手矫健的女乞丐?”
独孤贺很是尴尬:“也、也解释得通。”
莫辛凡应该是又换了一个房间查看,翻找到处散落的东西,接着喊道:“很多东西都是乱的,但是在二楼的桌子上端端正正地摆着一面镜子!”
“不要看镜子!”江岑溪立即喊道,“先去看其他房间还有没有奇怪的东西,如果没有,闭着眼睛将镜子拿下来给我。”
“好!”
李承瑞在这时低声问江岑溪:“会不会是女乞丐留在那里的?”
“在荒废的宅子里遇到最可怕的东西,无非是墙壁上画着或者贴着符,镇压着什么法器,或者四处尘埃却有一面干干净净的镜子。”
“哦,这样啊……”
莫辛凡又将其他的房间看了个遍,并未再发现什么其他不同寻常的地方,于是回到之前的房间,闭着眼睛摸索,按照他的印象里的位置将镜子拿了起来,随后也不敢朝镜子看,藏进袖子里便快速下了楼。
待他出来后,他快步到了江岑溪身前:“在我袖子里呢,拿出来吗?”
“嗯。”
莫辛凡拿得还挺小心的,特意镜面朝下。
江岑溪接过镜子,看到是立式的圆铜镜,工艺并没有多么精湛,看起来很是寻常。
她并未就此放下,而是将镜子放在一个石块上,在镜面书符。
待她念过口诀后,镜面里居然产生了画面。
在山青村便见过镜子里出现画面的其他人倒是觉得寻常,引路男人看了可是一惊。
他惊叫了一声后连连后退,见其他人都不以为意,还是重重地吞咽,甚至有了想跑的冲动。
镜面里的画面还在继续,里面静静坐着一个女人,她背对着镜子正在梳头。
她的头发又浓又密,垂到她的腰际,她也极有耐心,一直不厌其烦地梳头。
她在镜子里梳了两盏茶的时间,他们也跟着看了这么久。
这时镜面里逐渐出现了光亮,邱白很快辨认出来:“是火!”
女子在这间房间里拼命地敲门,可无论她怎么努力,门都没有开,她想去开窗,窗户竟然也稳稳不动。
在她近乎绝望之际门开了。
打开门的是一个男人,他脸上有着微笑,一步步走向女人。
女人看到他之后没有任何喜意,而是惧怕的模样,一直后退。
她还试图跑出门去,可却撞到了无形的屏障。
两个人似乎在说话,可惜在看镜面的其他人听不到声音。
“这个男人的笑好奇怪……”李承瑞看着镜面里的男人一阵不舒服。
男人一直在笑,可却是木讷且僵硬地笑。
他一直保持着同样的唇角翘起弧度,眼睛眯着的大小也始终如一,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那个女人,如同一张假面一样。
被提醒后邱白也发现了,突然惊呼了一声:“他出现这么久,没眨过一次眼!除了说话时,嘴也都是咧得一模一样。”
听到他们的议论声,引路男人也强忍着恐惧凑了过来。
那镜面是铜黄的颜色,画面看得也不真切,可他还是一眼便认了出来:“是、是杨林!那个女的是他的亡妻,就是死在这个房子里了,被火烧死的。”
“你看着这个杨林觉得奇怪吗?”江岑溪指着镜面道。
引路的男人仔细辨认:“是一个样子的,但是……表情确实很诡异。”
在他们说话时画面已然消失,能够展示的只有这些。
江岑溪扣住镜子,低声道:“这个镜子的主人死得很冤,所以留下了镜子想要等待有缘人知道她的委屈。”
“有冤屈?”引路男人看到这个画面也很难不猜测什么,陷入一系列联想中久久不能回神,“究竟能是什么事情,能让杨林烧死他的妻子?他们二人感情极好,因为杨林的母亲强势,总是欺负他的妻子,他便单独建了这栋小楼独住。
“在他妻子去世后,他娘还到处说是亡妻没福气,命中注定有此一劫。没多久便要帮杨林再找一个妻子,杨林没同意,一气之下还和母亲决裂了。”
江岑溪听完轻声回答:“可能正是因为他们感情好,女人才能发
现她男人的不对劲。男人见她怀疑了,干脆杀人灭口。”
“杨林不该是这样的人啊……”引路的男人没想清楚其中的不寻常,只是一脸难以置信地感叹。
李承瑞在此刻问道:“你和杨林很熟?”
“他以前也是县衙的,妻子死去后他伤痛欲绝,干脆辞了差事归隐田林了。”
李承瑞追问:“他的妻子死了多久?”
“有三年了,当时老道长还在,还被他娘请来做过法事,毕竟被烧死的怨气重。做法事那天我也来了,杨林那时确实很不对劲,对老道长的态度也差到了极致,中途便跑了。我那时没多想,只当是他伤心过度。”
邱白似乎听懂了:“老道长来做法事,他怕老道长发现他的不对劲,所以跑了吧?之后呢?”
引路的男人很是惭愧:“之后我也没太关注过他。”
江岑溪在此时问道:“你可知道他如今住在何处?”
“知道!也是巧了,他就住在我们要去的村子里!”
江岑溪思量片刻后,问道:“附近可还有可藏人的地方?”
引路的男人仔细思考后回答:“没有了,只有这一个地方。”
她立即做出决定:“带我们去杨林家。”
“好。”引路的男人回答得战战兢兢的,上马时还脚滑了好几下,被莫辛凡推了一把才顺利重新上马,显然被吓得不轻。
想想也是后怕,以前还一同共事过,现在知道他可能不是正常人,还杀了人,他会这般惊慌也不奇怪。
一行人重新上马,马不停蹄地去往下一个村落。
给他们引路的男人像是附近的百晓生一般,哪里都熟悉,见到村子里的人还有不少人跟他打招呼。
只是他如今的脸色不太好,只能敷衍地回应。
他们到了杨林的住处后,引路的男人翻身下马问门口卖饼的婆婆:“张阿婆,杨林在家吗?”
“没出来!”张阿婆回答得怪不耐烦的,“一个大男人天天窝在家里,那么好是差事都辞了,后半辈子八成都是个废物。”
引路的男人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只能讪笑着继续引路,带着他们一行人进入院子。
这里应该是许多人家混着住的地方,七拐八拐的,每一处都有可能有一个家门,却不是他们要去的人家。
终于,他们看到了一个男人走出了一间屋子,手中拿着一个盆,将盆随意地放在地面上,抖落开里面的衣服便要晾晒。
引路的男人朝着他一指:“他就是杨林。”
江岑溪并未迟疑,手伸进自己的布包里准备取出一张符箓,布包上挂着龟壳和铜钱,碰撞后发出清脆的声响。
杨林也因此注意到了他们,抬头朝他们看过来。
杨林和镜面上的男人并没有太大的差别,只是眼前的杨林更加颓废,胡子拉碴,神情也恹恹的,整个人都是无精打采的样子,还顶着重重的黑眼圈。
他看向他们时,也仿佛眼睛睁不开一般,接着问:“找我?”
谁知他一抬头,那一行人齐刷刷地侧开头不跟他对视,倒是引得他一怔。
江岑溪取出符箓便朝着杨林而去。
李承瑞也在此刻拔出横刀,准备协助江岑溪制伏杨林。
杨林在县衙干过,也会些拳脚,面对这种突如其来的情况自然不会坐以待毙,而是有所应对。
可县衙的人,哪里是撼林军以及陵霄观关门弟子的对手,不出片刻便被制服。
江岑溪的符箓贴在了他的头顶。
李承瑞也因为一直不看他,故意避开目光,横刀不如之前精准,因此割破了他的手臂,鲜血瞬间涌出,竟伤得极重。
看到他的血液,江岑溪还有些诧异:“稻草人竟然能这般逼真,血肉都是真实的?”
杨林听到稻草人三个字身体一僵,当即惊呼出声:“你们是谁?你们要干什么?”
说着他看向引路的男人:“勇哥!这是怎么一回事?!”
“你、你杀了你妻子,你该伏法!”引路男人也很紧张,大声喊了出来。
“我杀了我妻子?!”杨林像是听了什么离奇的事情,竟然癫狂地大笑,“我怎么可能杀了她?我也在找她!死的那个不是我妻子,我的妻子……失踪了!”
听到杨林的话,江岑溪和李承瑞都愣了一瞬,随后看向彼此。
很快,李承瑞押着杨林质问:“怎么回事?!详细说来。”
这种被押的姿势让杨林觉得很是屈辱,挣扎了一瞬后并未成功,还牵扯得伤口更痛。
他气得胸膛来回起伏,倔强地不肯出声。
这时巷子里似乎有人听到了动静,要过来旁观。
江岑溪对李承瑞示意:“带人走。”
李承瑞立即点头,带着杨林纵着轻功离开,以他的力气,带着一个大男人也极为轻松。
江岑溪紧随其后。
邱白很是好奇结果,也跟了上去,跑得比兔子都快。
莫辛凡也想跟,见独孤贺一个人控制多匹马很是狼狈,便留了下来。
不得不说莫辛凡的处事风格总是很奇怪,此刻也只是说道:“我……帮他把剩下的衣服晾了吧,不然都放臭了。”
说着真的帮忙将剩下的衣服晾得整齐。
另一边。
将杨林带到了僻静的地方,这几个人才停了下来。
杨林也算是因此意识到,这几个人是在调查他亡妻的事情,带他离开也是给他留颜面,不会在邻里面前丢人。
在事情尚未确定前,不能再给他增加不好的传闻。
他低声问道:“非得这么押着我问吗?”
“现在还不能确定你是普通人,还是……稻草人。”江岑溪说着,在自己的布包里翻找,最后取出了一根发带来蒙上了杨林的眼睛,随后道,“别想动歪脑筋,我们想抓你很容易。”
李承瑞很快认出来,这是他送给江岑溪的。
不过他也没在意,这东西以后再给江岑溪买新的就是。
杨林却在此时感叹:“原来用眼睛就可以下幻术吗?那她为什么将幻术下在镜子上?”
他仿佛不是在问其他人,而是在问他自己,随后又自己回答自己:“如果我不去翻她的房间,意外看到镜面也不会中了幻术,之后也不会发生那些事情吧……”
仿佛他这些年都是这般自问自答熬过来的。
他爱的人不在了,无人再回应他。
第63章 重影纷纷(九)“你妻子的执念我们知……
063
杨林似乎已然放弃挣扎,盘膝席地而坐,单手捂着手臂上的伤口。
他低声问:“我又该如何交代?”
回答他的是一道清冷的女子声音,应该是之前用符的少女:“将你们二人的事情详细说来。”
“嗯。”杨林轻声回应。
他似乎是在沉思,应该是在思考应该从哪里开始讲述。
思量好了之后,他首先选择介绍自己的妻子:“我妻子姓庞,是我相中的姑娘。说来也是不怕你们笑,她的性格很是泼辣,总是我说一句她顶三句,我们俩也总是吵架。可是……她很少会跟我娘顶嘴。
“我娘不是一个好相处的,这一点我从小就知道,整日里东家长西家短,村子里就没有几家她没招惹过的。我娘眼里总觉得我天底下最好,谁都配不上我,其实我算个屁啊!我妻子能瞧上我已然是恩赐。
“我妻子越是不顶嘴不反驳,我越觉得她受了委屈,所以拿了所有的积蓄自己在村外盖了一个小楼,离我娘远一些。”
说到这里,杨林突然笑了起来,脸上尽是自嘲:“我娘早年惹是生非,遇到过一次硬茬,那家人拿着刀追着她砍,她慌乱地逃跑,摔断了腿,从那以后她走路就不方便了,所以我选择的位置她很难过来,日子也就安生了。
“日子逐渐好起来,我也按村子里的习俗定做了一个稻草人给我妻子,想着我的等手头宽裕了再做。本是为了她好,谁知噩梦也是从稻草人送到家以后开始的。”
提起了稻草人,旁听的三个人也都是心有余悸。
这东西邪性,他们越是调查,越觉得背脊阵阵发凉。
“我每日回家时天都黑了,进门时看到稻草人总觉得怪怪的,它仿佛在直勾勾地看着我,阴恻恻地笑。不过我从小在村子里长大,见惯了稻草人,也只能感叹贺家的手艺越来越好了,这玩意做得越来越像个人了。”
江岑溪在这个时候却道:“越是像人才越是恐怖,寻常的稻草人一看便假,没人会觉得有什么,可和真人一般的真的怪怪的。”
“没错,我也这么觉得,事实证明,这些东西确实邪得很。”
……
不同寻常的那一日,是杨林回家时发现门口的稻草人不见了。
杨林一惊,快步进入屋子唤道:“娘子!娘子。”
“嗯,在呢,怎么了?”庞氏在此时掀开门帘,从厨房走出来询问。
“门口的稻草人呢?”
“哦,我总觉得像门口站了一个人,怪怪的,所以收起来了,等你的稻草人做好了,再一起摆出去。”庞氏含糊地回答完,又走进了厨房,“我做菜呢,快好了,等会再来。”
“我帮你。”杨林立即走向后厨。
庞氏只是伸出帘子一只手,单指推他的额头:“等着吃就行了。”
平日里庞氏最喜欢他帮忙,看他一个人在家里闲着都觉得不顺眼。
今日倒是好像心情很好似的,他也乐呵呵地去休息了:“明个儿我给你做。”
吃饭时他很快发现了不对劲,他发现他的妻子总是拿不稳筷子,掉落好几次。
杨林很是诧异,问道:“怎么了?”
她笑了笑回答:“最近两日也不知是不是中风了,手腕疼。”
他并未怀疑,主动起身:“我去拿个勺子。”
夜里他帮妻子揉了一夜的手腕,直至入睡。
之后的日子也都很平稳,只是他逐渐觉得有些不对劲,庞氏的脾气太平稳了……
不会生气也就罢了,平日里贫嘴都没了,都是贤惠且善解人意的模样。
那时候他甚至怀疑过,是不是庞氏在偷偷酝酿着什么坏水呢,或者他做错什么事儿了?
他得提前知道。
所以他有一日特意寻了一日早些回家,仗着自己有轻功,便轻手轻脚地回家,寻到自己妻子时,看到她一直坐在镜子前梳头发。
她好像很有耐心,一直梳,一直梳……
杨林盯得都要没有耐心,都打算走了,突然看到庞氏对着镜子微笑,那笑很是木讷,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镜子,眸子里一点笑意都没有,却是弯着的模样。
还有她的嘴角,一直都是扬起的模样,保持着一样的弧度。
杨林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可就是让他心里一阵不舒服。
于是他没有继续盯,而是离开,到了平日里固定的时间才装成刚回家一样。
当天夜里他做了一个梦,不知为何梦到了之前门口的稻草人,梦里稻草人的笑容和庞氏照镜子时的笑容一模一样!
他猛地惊醒,睁开眼睛意识到是梦才松了一口气。
他转过头想看看妻子,却看到身边躺着的庞氏,正以和稻草人一样的笑容看着他,依旧是那一瞬不瞬地目光,在寂静的夜里对他阴恻恻地笑。
他猛地坐起来,惊讶地问她:“你怎么一直看着我?!”
“我是听到你醒了,才看向你的。”
“……”杨林许久没回答,还努力保持镇定地重新躺下睡觉。
可后半夜他总是不安的,甚至没能睡着。
身边的庞氏也一直保持着面对他的姿势,他不敢扭头去看,生怕再看过去时,庞氏还在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笑得如同鬼魅。
*
听了杨林的述说,江岑溪跟着分析道:“稻草人初成人时,手指不太灵活,但是脾气会变得很好。”
李承瑞听了之后,却有不同的看法:“我总觉得他们不是脾气变好了,而是本就没有什么情绪,甚至情感都很淡薄。”
邱白难得认可李承瑞的看法:“我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
江岑溪也跟着点头。
杨林等他们聊完,继续说了下去:“我心中起疑,便在之后几日在家里暗暗寻找,想看看稻草人被放在哪里了,可哪里都没找到。
“我怕是我找得粗略,所以我找了个理由,让她先回娘家两天,我也在那天告假在家,彻底寻找,最后寻到了她的房间。
“我知道她喜欢买衣服,还臭美,特意给她准备了一个房间放她的衣服和胭脂水粉,平日里我很少去这个房间,那一日破例进去,也没能搜出什么来,却鬼使神差地看向了镜子,中了幻术。”
李承瑞心有余悸地问:“是很可怕的幻境?”
“不,其实我记得不太清楚了,依稀记得应该是可以洗脑的幻境,让我忘记了我的怀疑,走出她的梳妆间如常地生活。之后我和她照常生活,日子又过去了两个月有余。
“直到我值班的日子住在县衙里,不再回家的两日后,那种控制才淡了些。也是在那天夜里我做了梦,梦到我妻子骂我没良心,居然能和旁人同床共枕这么久,不要脸!
“呵——梦里我被骂得激动得要死,这种感觉竟然我怀念起来了……”
说到这里,杨林笑得比哭还难看,应该是又想起了自己爱人的模样。
其他三个人都是脸色阴沉,心中不是个滋味儿,不知该如何安稳。
“于是我回去的那一日,便提着刀逼问她究竟是谁,我的妻子呢?她起初不承认,说我冤枉她,我十分愤怒,大骂她,难道以为我连我最爱的人都认不出吗?!
“后来她终于承认了,却说什么她爱我,她看到我那么爱我的妻子很羡慕,所以想取代我的妻子……
“之后我们发生了肢体冲突。
“我到底是习武之人,她周旋不过我,逃向了二楼梳妆间,关上门不出来。我便用刀砍,最终破门而入,和她发生了争执,其间我又一次中了幻术。
“我意识到她要故技重施,我最后的一丝理智尚在时,碰落了油灯,她……一点就着。”
他再次开始张狂地大笑,笑中带着泪:“那个怪物一点就着!她不是人!她的身体还是稻草。未发觉的日子里我还碰过她,也没能认出,平日里也像是有血肉的啊……
“她可以说是她想活,所以她夺走了我妻子的位置。可她不能说是因为我爱我的妻子,才让她起了贪念!那样我会觉得,是我害死了我的妻子!”
李承瑞原本还在押着他,此刻却将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算是一种安慰。
邱白也是听得一阵于心不忍。
只有江岑溪还在仔细询问:“你为何见到老道长要跑?”
杨林到底是这些年头里歇斯底里久了,此时倒是能够很快恢复如常地继续回答:“其实我一开始没想跑,但是我看到老道长手指不太灵活,拿不稳法具,我想起了那个怪物……所以我跑了。”
“老道长有问题?”
“他对我娘笑的时候表情也很怪,但是我不能确定。我家的那个拿走了我妻子的厨艺,很多事情和我妻子也一模一样。我知道那老道士有些能耐,不确定稻草人能不能延续他的能耐,我状态不佳不是他的对手,于是我跑了。”
李承瑞问:“官府没调查你吗?觉得你烧死了你的妻子。”
“没有,我对她好众人皆知,没人会怀疑我,被我砍过的门也被烧没了。我还想着我的妻子应该是被她藏起来了,我还得去找我的妻子,我得活下去,所以我默认了是意外。”
李承瑞则是疑惑一个问题:“你没想过提醒其他村民吗?”
杨林仍旧是恹恹的模样:“你们看到了,大家都觉得我是娘子死了,被刺激得疯了,无论我怎么说怎么做,他们都不信。后来我渐渐发现,可能我劝的那一些人里,有一部分也不再是人了,再继续下去他们会杀我灭口,我干脆跑了,不回去了。”
杨林说着意识到了不对,突兀地抓住了李承瑞的手问他:“你
们在调查这件事,你们可有见到我的娘子?她有些胖,皮肤很白,笑的时候有梨涡。哦对了,她下牙坏了一颗,拔掉了,我早期总给她买糖吃,给她的牙吃坏了,你们见过吗?”
他没能等到回答。
他逐渐心凉,再次说道:“告诉我吧……给我一个痛快,能死心也是好的。”
江岑溪思量片刻后还是说道:“我们猜测……只是猜测,稻草人是将原主人吞食掉后,才能够彻底变成原主人。”
“为何会这般猜测?”杨林也是在县衙干过的人,知道猜测需要依据,于是如此问道。
“因为我的朋友见到稻草人在啃食一具尸体……而尸体的主人稻草人不见了。”
杨林得知这个消息后是长久的沉默。
也不知多久后,他才爆发了哀号一般的哭泣,蒙着他眼睛的发带完全被眼泪浸湿,他陷入了疯狂的悲伤之中无法自拔。
其他三个人只是沉默,这种事情无人能安慰他。
许久之后,江岑溪才低声说道:“我们去过你们之前的宅子,一面镜子工工整整地摆在桌面上,我们在镜面里看到了一些画面,被误导后认为,你可能是替身稻草人。”
“这是你们攻击我的理由?”
“嗯,我们队伍里有人会医术,一会可以帮你包扎伤口。我刚才在想,难道是稻草人留下了镜子误导我们?可我又很快否定了,这不免有些打草惊蛇,反而会将我们引导到你这里。
“所以我怀疑你妻子的执念在,她将镜子放在那里想给你提供线索,其他的稻草人发现了,丢过但是没能成功,镜子还会再次出现。他们没办法,只能在镜子上布下障眼法。
“她一个普通妇人的亡魂,能够一直控制的恐怕也只有一面小小的镜子了。
“你妻子的执念还在,她没有放弃你,幸好你也没有放弃她。”
杨林听完江岑溪的话后愣在当场。
江岑溪继续说了下去:“作为我们误伤你的补偿,你妻子的执念我们知道了,这件事我们会去处理。”
第64章 重影纷纷(十)“要是有人骂我喜欢的……
064
江岑溪让李承瑞带着杨林回去,这期间仍旧未将发带取下来。
杨林似乎猜到了他此刻的处境,也从未说过什么。
邱白像是一个小跟班,一直屁颠屁颠儿地跟着他们。
回去后,江岑溪安排独孤贺给杨林疗伤。
这期间江岑溪将莫辛凡单独叫出去,直白地吩咐道:“我们几个要立即离开,去往下一个地方,你留下陪同国师。你需要注意,我们还不能彻底相信这个男人,所以你尽可能不要跟他对视,在我们离开两个时辰后,你们可以去宏肆村附近的道观寻我们。”
“好,时间是严格要求的?”莫辛凡追问。
“没错,我怕在我们忙碌期间他去通风报信,稻草人们提前逃了或者做好准备可不好了,你们是给他疗伤,也是看着他,所以你的任务也很重要。”
“末将得令。”莫辛凡回答这一句话时,与平时憨厚的模样很是不同,有了坚毅和决绝,瞬间变得可靠起来。
江岑溪拍了拍他的肩膀后,转身对另外几个人说道:“我们立即动身。”
说着首先重新翻身上马。
引路的男人后知后觉地跟着上马,想要询问杨林那边到底是怎么回事,又一时间不知道可不可以问。
心中疑惑,却还是强忍住好奇,询问正事:“我们之后去哪里?”
这才是他的责任所在。
江岑溪勒着马绳,思索片刻后道:“先去贺家,靠近院落后我会步行过去。”
引路的男人更诧异了,怎么又回去?
不过他哪里敢问?赶紧点头带着他们离开。
这一次离开的依旧是江岑溪和李承瑞、邱白。
来时马速仍旧是缓的,回去时则是快马加鞭,骑在马背上的男女犹如乘着疾风,发丝飞扬,口中低喝,穿梭在墨绿的林间,一闪而过。
他们就算加快了马速,经历了一日的奔波后,回到宏肆村附近时也已经入夜。
在靠近村子的位置他们停下,江岑溪让引路的男人牵着马,接着问道:“你们两个跟我一起去吗?”
“去!”邱白当即回答。
李承瑞没有说话,却已经翻身下马,用行动证明他要跟着去。
他们三个人仍旧是轻功赶路,一路上都很沉默,轻手轻脚地到了贺家附近。
贺家的院墙很高,三个人用着不同的姿势跃上了墙头,在隐蔽的地方朝院子里看。
院落里只有贺家家主的大儿子还在出门,应该是在收白天晾晒的稻草。
他并没有干劲儿似的,收得很慢。
按理来说在日落前就应该将这些收回屋里,他显然已经迟了,还是这般懒散的模样,明摆着是不甚在意。
想来如果是之前的父亲那般打骂的情况下,他不会这般怠慢。
收到最后,他干脆坐在了院子的角落,从袖子里取出了什么,怔怔地盯着看了许久,最后还是放回了袖子里。
抱起最后一堆稻草时,他路过了一个角落的位置,盯着地面上的泥土看了半晌,又在那里踩了两脚才抱着最后的稻草进了屋子。
邱白终于敢开口,低声问:“你觉得这里是稻草人的老巢?”
“这里是稻草人的产房,那个贺掌柜应该也是稻草人,我想从他大儿子那里了解一些事情。”
她说着纵身跃下去,在男孩踩过的地方挖了挖,最终挖出了一样东西来。
她看着这个东西扬眉,见邱白在墙头好奇地伸长了脖子,当即将东西丢给了她。
李承瑞和邱白看到这普通的东西后皆是一惊,在他们眼中都是极为普通的火折子,出现在贺家这种地方就非同寻常了。
尤其这东西还是男孩努力隐藏的东西。
江岑溪回去后轻笑了一声:“小孩子藏不住事儿,估计每日都要看看他藏东西的地方,反复确认有没有埋稳妥。”
李承瑞收起火折子,询问:“抓出来?”
“嗯。”
小半个时辰后,他们听着声音终于确定了男孩的房间位置,确定他的房间里此刻只有一个人,并且因为天气炎热窗户没有关,他们确定时机到了。
李承瑞第一个跃身进入了他的房间,在男孩没能惊叫出声前便点了他的两处穴道。
邱白紧随其后,朝着男孩丢出捕兽网,瞬间收紧。
李承瑞从她的手上接过男孩,很是轻易地便将他扛了出去,瞬间跃上了墙头,带着他进入了稻田边的空地上。
从进入到抓到人无声无息地离开,仿佛只是在顷刻间完成的,流畅无比。
联手作战时因为派系不同,无法并肩,在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上,他们竟然意外的默契。
男孩用惊恐的眼神看着他们,小脸吓得煞白。
李承瑞蹲在他的身前,故作凶恶地吓唬小孩:“别乱喊乱叫,你逃不出这张网,乱叫打死你。”
说完帮他解开了穴道。
男孩哪里会听他的话,刚刚恢复声音便要大叫,却见李承瑞快速地再次点了他的哑穴。
见男孩诧异的模样,李承瑞扬起嘴角坏笑了一声:“我小时候比你贱,跟我玩这套没有用。”
他说着将火折子取了出来,放在他的面前:“已经被我们挖出来了,别把我们惹急了,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
他观察着男孩的眼神,确定男孩的眼神从惊恐变为到处乱看,再变为现在的呆若木鸡,再次开口:“我就叫你小贺吧,少跟我耍心机,我肯定可以在村民救你收拾你。当然,你也该知道被那群稻草人知道你藏这些东西的后果吧。”
小贺一瞬间心如死灰。
江岑溪一直看着李承瑞的举动,没想到这位小将军真是上能上阵杀敌,下能村野欺负小孩儿,万分全能。
这种场合,李承瑞很是适配。
李承瑞帮小贺解开穴道,小贺果然没有再大喊大叫。
在这时李承瑞起身,改为双手环胸,随时在一旁监视着的架势。
江岑溪在此刻蹲下身,低声问他:“你喜欢现在的爹吗?”
小贺显然没想到,江岑溪问他的第一个问题会是这个!
他许久都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含糊地说道:“你……什么意思?”
“你应该意识到了吧?现在的父亲并非原本的父亲,你甚至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小贺显然什么都不准备说了,死猪不怕开水烫地回答:“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江岑溪不着急,继续说了下去:“我们也可以聊一聊你家里的大火,按照你家里的习惯,不应该会引起火灾才对,我见你们家里夜里都不照明的,都是摸黑前进。所以那年的大火不是意外吧?”
小贺回答得理直气壮:“他们都说是谁家嫉
妒我们家,朝院子里扔火星,我们家那么高的院墙都防不住。”
“你家里的稻草人雏形或者晾晒的稻草都有些距离,如果真的是有人扔火星进来,应该只是点燃一部分,不会连带着燃起那么大的火,除非有人进入院子里故意为之。”
小贺的呼吸已然乱了节奏,会些功夫的都能听得出来,可他说话还是不紧不慢:“有人爬墙进来了?”
江岑溪不听他的回答,而是问:“你爹对你很严厉,你心中恨不得他死了,终于有一天,他再次让你崩溃,长年累积的仇恨让你想要放火烧死他。你也真的这样做了,可看到父亲在大火里挣扎的模样你又后悔了,冲进火场里去救他……”
小贺自然不会承认,只是情绪失控般地愤怒:“你疯了吧?!你胡言乱语什么?臭婊|子,信不信我撕烂你嘴。”
江岑溪面色如常并未动手,李承瑞在此刻抬脚,一脚将他踢出一丈远。
随后李承瑞又伸手,拽着小贺的头发将他拽了回来:“怪不得你爹说你愚钝,原来这么长时间了,还分不清谁最不能招惹?”
邱白则是听得发愣。
她的确想到了贺家家主可能是稻草人,却没想到当年的大火会是这样的原因。
如果是真的,这小孩真是天生坏种,此刻骂人这般粗鄙,显然已经烂到了骨子里。
她冷哼了一声:“原来人被识破后第一时间会恼羞成怒是不分年龄的。”
小贺哀号着:“我骨头断了!我要报官!”
李承瑞再次抬脚:“再乱叫我可要继续踢下去了。”
小贺在此刻眼中出现了恶毒之意,发狠地说道:“有能耐你踢死我!踢不死我,等我长大了死的就是你!”
李承瑞并不愤怒,而是俯下身直视小贺的双眼,云淡风轻地问:“在你父亲还活着的时候,他教训你的时候你就是这么顶嘴的?那你被打得也不冤。”
小贺冷笑了一声,不屑地撇嘴,和之前表现出来老实的模样全然不同。
江岑溪则是将手伸进了捕兽网,取走了男孩袖子里的东西,拿在手中看了看。
是一个女子的钗子,看着并不名贵,且有些年头了,还掉落了装饰的坠子。
小贺看到钗子后登时急了:“还给我!”
江岑溪举高了之后问:“你娘的?”
“你管得着吗?!”
“你娘是改嫁了,还是去世了?”
“还给我!”小贺不想回答问题,他在意的只有钗子。
江岑溪却拿着钗子朝外比量:“不回答我就扔到那边的池塘里。”
“你、你……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是道士,来平乱的,这些替身稻草人伤人性命了,我得管。”
小贺的表情有所松动,又很快否定:“你们还是走吧,它们数量很多,而且还有幕后高人,你们不是对手。”
江岑溪有些无奈,对李承瑞抱怨:“我又被以貌取人了。”
李承瑞很是不在乎地安慰她:“神仙奶奶你别气,这次被以貌取人的还包括我。”
邱白在此刻指着江岑溪说道:“这位可是陵霄观张天师的关门小弟子,法力无边!这位呢是撼林军的李小将军,国公府教出来的武将,武功盖世。”
小孩子们都喜欢到处听故事,小贺也不例外,他还真听说过陵霄观和撼林军。
他不由得多看了他们两个人几眼,似乎出现了动摇,于是追问:“你们真的可以除了他们?”
江岑溪回答得直白:“当然,不过是一群小妖罢了。”
小贺犹豫半晌,最后还是说了:“没错,当时是我放火想要烧死我爹,可听到了他的哀嚎声我动摇了,冲进火场去救他,还将人背了出来。
“我以为我救了我爹,他也不会感谢,还是会调查出真相然后反过来打死我,可他没有。很久后我回忆那一天,才突然意识到那天的我爹……太轻了。”
邱白觉得奇怪:“稻草人不是一点就着吗?将他背出火场也没点着?”
小贺很快回答:“我背他出来时他的身上都是水,湿淋淋的,我是从水缸里将他拽出来的。后来我回想那一日的细节,他为何跳进了水缸里还哀号,后来确定了,哀号的不是我背出来的那一个。”
李承瑞在江岑溪的手中拿走了钗子,举起来对小贺示意着问道:“你这般做有隐情吗?有的话我对之前和你说的话道歉。”
“……”小贺快速瞥了江岑溪一眼,道,“不必,我确实骂了她,要是有人骂我喜欢的女孩子,我也揍他。”
这话语里的意思居然是:都是男人,我理解。
江岑溪也是听得正认真,突然听到这句不由得一怔。
邱白也是大感意外,却很快“扑哧”一声笑了。
李承瑞原本还在等答案,却听到了这么一句,当即反驳:“我和小仙师是配合捉妖的伙伴,瞎说什么呢?!”
“哦,她看不上你?你跟个小狗似的一直跟着她,对着她摇尾巴都没用?”小贺看向李承瑞,目光从上打量到下,最后不屑地撇嘴,“大个子白长了,真丢人。”
“咝——你个小屁孩懂什么,什么都是男女之情吗?”李承瑞纤长的手指干脆伸进捕兽网里戳他的脑门。
“是不是无所谓。”小贺没有纠结这件事,用没有感情的话语说出了事情的真相:“我娘死了,她是第一个被我爹实验着做成稻草人的对象,可惜没能成功,他还怪我娘体格不够好,完全不觉得是自己害死了我娘,我娘死也怪我娘自己不争气,没能变成更好的自己。
“后来他寻了老道长合作,在老道长的指点下他终于成功了。”
说着小贺笑了起来,小小的年纪,却在笑容里透着一股子狰狞的恨意:“结果居心叵测地做了这么多恶事后,他也被替身稻草人代替了,真是报应!”
第65章 重影纷纷(十一)“如果我们能理解畜……
065
江岑溪听到小贺说的话,内心之中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她在第一次去贺家时,便留意过小贺。
在详细得知杨林的事情后,她的脑子里第一个想起的也是小贺的身影,便想来这里试试看,能不能在小贺这得到一些她想要的线索。
她没想到事情竟然是这样的……
有时她也不得不感叹有些人疯狂的程度,真的会超越她的想象,人性中恶的程度也显得她很没见过世面一般,她竟会觉得震撼。
小贺想起这些事情,不知为何一阵恶心。
他在捕兽网里干呕了几声,却什么也吐不出来,最后只能强行忍住,重新坐好后继续说了下去:“我从记事起,我爹就有些不正常,他的神态都是疯癫的,邻里议论,说他从小被打才会这般状态。
“还记得有一次我娘在我爹打我时护着我,我娘说:‘你小时候也被你爹这般打,你那时那么恨他,怎么如今大了还要这么对待你自己的孩子?’
“我爹的回答并非是他觉得我爷爷打过他,让他真的
学到了手艺,是为他好。而是:‘我小时候吃过那么多苦,凭什么他不能吃?他已经比我好多了,我小时候连饭都吃不饱。我养着他,打他又如何?不打死不就成了?’”
邱白听得一阵愤愤不平:“因为自己小时候蹚过水,长大了也要把自己的孩子推下水。”
江岑溪则是继续询问:“你爹一个做稻草人的,为何敢做这种胆大妄为的事情?”
“他起初也没那么疯癫,我猜测多半是被人蛊惑了,可惜他生前未曾与家中详说过此事。
“他不知从哪里得到了一些种子,说是用这批种子种出来的水稻会更高产,最后的稻草也会更加强韧,如果做成稻草人甚至拥有灵性。
“他先是自己种了一批,发现果真如此。村民见到我们家收成好,也跟着去买,现在你们放眼望去,能看到的都是那些不寻常的稻子,村子也因此成了附近富裕的村子。”
听到这个线索,三个人心中不由得感叹,还真让独孤贺猜对了。
他们看向稻田,此时已经到了抽穗期,穗逐渐顶出茎秆冒了出来,一眼望去,尽是翠绿,未来的硕果也在风里招摇着。
夜风和煦,吹拂着成片的稻田,使稻田浮动起整齐的起伏波浪,犹如碧绿的波涛。
想到这些皆是“不寻常的稻子”,他们也是一阵情绪翻涌。
小贺继续说了下去:“我家里稻草人多,我爹心中又有所期待,经常会盯着它们看,有一日夜里,他居然真的看到了稻草人动了,他震惊后没有惧怕而是狂喜。
“可稻草人似乎很谨慎,在被我爹发现后更加小心,他便假装要烧毁它们,最终还是被我爹发现,他们真的可以行动了,甚至还有智慧,知道自保。
“我爹兴奋不已,他觉得是他做得好,把稻草人做活了。他甚至整日里喃喃自语,以后他可以拥有一个强大的势力,甚至是一个兵团,全部为他所用。
“以至于他狂喜了一阵后逐渐产生了其他的想法,他想让这些稻草人真正地活过来,我娘是第一个祭品。”
小贺说到这里有所停顿,似乎想起自己可怜的母亲又是一阵于心不忍,随后他看向面前的三个人:“这就是我知道的事情经过了,你们还想知道什么?”
“这件事是你爹和老道士合作的?老道士不也成了稻草人了吗?”
“你们居然知道他没死?”小贺似乎没想到他们居然知道这么多,不由得一阵诧异。
江岑溪并未表示他们知道的也只有一星半点,而是故作深沉地点头:“老道士是什么情况?”
小贺显然也不喜欢这个老道士,提起他语气更差:“他应该是自愿变为稻草人的,而且不像其他稻草人那样是没有了自己意识,他保留得很多。
“不过他还是装成是死了,因为他换为了更年轻的身体,若是被旁人看到会引起怀疑。
“当然他也不是什么好人,因为我爹变成稻草人后他也没管,反而是和现在这个稻草人父亲继续合作,村子里最近两年的情况怕是越来越严重了。
“埋那个火折子也是我想过的法子,如果哪天这个爹不对劲儿了,我就烧死他。可这个也只是一个想法,毕竟我弟弟和妹妹还小,我一个人养不了他们。只要那个稻草人没对我们几个动手,我就让他先继续活着。”
江岑溪又问:“稻草人的头发和皮肤是真人的吗?”
“不是,怎么和你们解释呢……”小贺抓耳挠腮的,“我们家近几年的规矩是,稻草人做完后要在家中放置七七四十九天。
“其实刚刚做出来的时候,它们没有那么真,但是它们从被我爹放置了主人生辰八字做出来后的那一刻,就在吸取原主人的精气。等到七七四十九天后,那些稻草人的头发和皮肤越来越真实,其实就是吸取了很多精气养成了怪物。”
邱白小声嘟囔:“动物、植物需要吸收天地精华,这些稻草人直接吸收人的精气,自然成妖的速度更快。”
李承瑞听得倒吸一口凉气。
他很快追问:“你可有见过我两个部下?同样是两名武将。”
小贺立即想到了:“也不知算不算是见过,我应该看过他们的画像,他们此刻定然还活着,他们俩的稻草人在我家里放着呢,如今已经放置十多天了,想来是在吸主人精气呢。
“等四十九天后他们俩还能不能活着,我就不确定了,多半是变成稻草人了。”
“他们想把我的部下也变成稻草人?!撼林军也敢动,好大的胆子!”李承瑞怒不可遏,“我他娘的还要感谢这个四十九天的时间了,让我有机会能救他们。”
邱白在此刻分析道:“你的部下定然武功高强,他们之前的稻草人多是普通村民,如果能有两个武功高强的稻草人协助,的确是极大的诱惑。”
江岑溪则是暗暗松了一口气:“幸好你很关心他们,这么快就发现了,如果过阵子才发现,怕是就要来不及了。”
李承瑞仍旧是一阵不解:“我不理解,之前的贺掌柜为何执着于将稻草人变成人,还甘愿让自己的妻子作为祭品?他一个做稻草人的要一个兵团有什么用,一群人帮他做稻草人?”
邱白跟着思考起来道:“不甘平凡?”
江岑溪的声音却格外低沉:“如果我们能理解畜生的思维,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事。”
邱白又说起了老道长:“那个老道士我倒是能理解,行将就木,想换一个年轻的身体继续活下去。他还怕这种稻草人不够稳定,便协助贺掌柜,在很多次的试错后他才去做了这件事。
“可这个时候这个村子里的情况已经不可控了,老道士也没有想要出手的想法,反而放之任之……”
说着说着,她似乎又觉得这个老道士也挺不可理喻的。
江岑溪在此刻起身,又是那副强忍愤怒的样子:“管他们是怎么想的,得让他们付出代价。”
她这个状态李承瑞可太熟悉了,显然是听说了这些事情后,江岑溪又跟着生气了,之后怕是又要出手除恶扬善了。
爱憎分明,还绝不姑息,这就是他神仙奶奶坚守的道心。
江岑溪临走时问小贺:“骨头真的断了吗?”
“没,但是估计擦破了皮,而且被踹的地方得青一阵子。”他被打的次数多了,也有了经验,能够判断出来。
李承瑞又点了小贺的穴道,拎着捕兽网寻找到了一个安全些的位置,道:“我们还不能放了你,所以你先在这里待到天亮,等我们回来再放了你。”
见他们要走,小贺急得不行。
邱白像是知道他的想法,很快道:“我知道你怕我们死了回不来,放心吧,我下了口令,明天天亮后袋子就松开了,穴道过了几个时辰也会自己解开。”
小贺这才安稳下来。
*
他们不打算打草惊蛇,所以抓贺掌柜时不能惊动其他稻草人。
以至于江岑溪在贺家院落外布置得格外小心。
四方贴好符箓,她站在正中双手掐诀,在即将念出口诀前对邱白和李承瑞眼神示意。
不出片刻,这二人已经用最快的速度跃入贺家的院落中,用小小的捕兽网带出了小贺的弟弟妹妹。
两个小孩子也都被点了穴道,不能动不能发声,以至于他们也都醒了,表情却都呆呆的,估计还当自己是在做梦呢。
在他们离开的瞬间,江岑溪念出口诀。
似乎没有任何大的阵仗,却见院墙外的小草被吹得起伏,无声的束缚已然形成。
在结界内贺家家主似乎有所察觉,从屋舍之中冲出来,想要出院子,却撞到了结界上。
他对着结界外大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显然已经愤怒,面目开始扭曲,露出了青色獠牙,瞳孔缩小,眼白无限放大,竟将眼睛睁得浑圆。
挣扎无用,他只能到处查看,却被结界中的威压震慑,难受到逐渐直不起身来。
他想对外面的人施展幻术,这些人却有预料
一般,无人与他对视。
邱白走到了江岑溪的身边,手还捂着怀里小女孩的眼睛,同时询问:“活捉?”
“嗯,还需要在他的口中知道,他在后期做了多少稻草人,他究竟知不知道有多少稻草人已经吞噬了主人。”
“不是说稻草人成了人之后手指不灵活吗?他为何还能做稻草人?”
“也许后期靠的已经不是手艺了,而是稻草的灵性。”
在得知了属下情况之后,李承瑞的表情便分外严肃。
他一直在沉着等待,见到江岑溪抬步,他也准备跟着,却被江岑溪拦下:“你受不住阵中的威压,等我片刻。”
不久后江岑溪又从里间出来,手中拿着几本册子。
几个人分别拿着几本翻阅起来,看着村民们的画像数量,心中一阵心惊。
这些画像画得惟妙惟肖,下方还记录着其家庭住址以及主人的生辰八字。
最后是江岑溪有所发现,拿起册子给李承瑞看:“你看,这是不是你的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