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二人的气质与普通村民有着很大的不同。
“是……”李承瑞颤声回答。
邱白快速看了一遍,道:“上面没有杨林,至少证明刘道长和莫辛凡那边安全了。”
李承瑞还不解邱白为何叫独孤贺刘道长,只是跟着点头,询问:“之后怎么办?”
“贺家的这个已经被我束缚住,神仙难救,且不会和其他稻草人联系,旁人看来也就是杜门谢客的状态。我们把这两个孩子送到他们哥哥身边,直接去道观,尽可能天亮之前处理干净。”
“好。”
“我怀疑人就被藏在了道观里。”在路上时,江岑溪说了这样一句话,“所以我们先潜入其中寻找,看看哪里有可以关人的地方,一定要小心,那个老道士定然会不少道术,怕是与我的实力不相上下。”
李承瑞则是问她:“你觉得那位一身正气的林道长知情吗?”
江岑溪真的思考了一会,还是摇了摇头:“不确定,但是我们要做好道观里皆是邪修的心理准备。”
邱白跟着点头,从自己的布包里取出了绑带,绑住了自己的袖口,随后将自己的常用的法器放在了身上顺手的位置,显然是准备放手一搏了:“记得按抓妖的数量给钱哦!”
江岑溪看着她难得认真的模样,也是笑得温和:“好。”
李承瑞也跟着认真起来,问江岑溪:“这回我的手臂上需要贴符吗?”
说着举起手臂给她看。
江岑溪还是给他贴了一道符,他来回看了看:“真奇怪,你这个符是法力维持的吗?上次进入水里它都没掉。”
“差不多。”
步行回到引路的男人停留的位置。
他将马匹系在了树干上,正自己一个人靠着树干打盹呢。
李承瑞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醒来,未能立即回神,却还是下意识地询问:“之后去哪里?”
“道观。”
“哦,好。”引路的男人上了马之后才回过神来,又小心翼翼地对江岑溪说,“这个是正规道观。”
江岑溪朗声回答:“放心吧,就是去问道的。”
“哦,好的!”引路的男人爽快地回答。
谁知走了一段后,江岑溪再次开口:“对了,也是到附近就停下,你在附近等着就行。”
引路的男人差点栽下马去。
又偷偷潜进道观里去?还是这三更半夜的时间,这真的是去正经问道的?
不过他还是按照职责所在继续引路,同时在心中祈祷,可别出什么差池啊!
他还想在县衙里养老呢!
他还得养一家老小!
到了道观附近后,他们再次停了下来,李承瑞取出自己的横刀,特意固定在腰间,对引路的男人道:“劳烦你在这里等一阵子,我们尽快回来。”
他眼巴巴地看着李承瑞的横刀直搓手,一脸卑微地点头:“是……”
拿着武器去的啊……
他要不要回县衙叫人?
最后他还是一闭眼,躲在了树后,他就当什么都没发现,什么都不知道,不关他的事儿。
三个人再次纵着轻功去往道观,灵活地跃入其中。
这一座道观实际不大,只有几间屋舍,怕是很快就能彻底查清楚。
几个人都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小心翼翼地进入其中,却不知道,在他们脚下的草中,隐藏着一节没有半指长的稻草。
第66章 重影纷纷(十二)“师父?您……您不……
天经观内。
林道长直到深夜才回了观里,小道童适时打来水送到了他的屋里。
这般深夜洗澡已经有些晚了,他打算今日偷个懒,洗完脸后再泡个脚,就打算睡觉了。
他所在的天经观算得上是附近香火比较差的道观之一,主要是因为他们道观的位置在三个村子的中间。
若是独占一座山头,或者路途方便些,他的日子也不至于过得如此清苦。
只是他没得选择,他还没能力迁移道观的位置,只能暂时这般维持着。
他们道观里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他,一个就是他的徒弟,刚刚九岁大的小道童。
原本是三个人,但是之前的徒弟嫌弃道观里的日子太过清贫,还得每日早起做功课,受不了辛苦偷偷跑了,之后便一直是他们师徒二人在一块相依为命。
他的日常就是被附近的村民叫去解决琐事,他都会尽心尽力,不然连之前那微薄的收入都要没有了。
他的小徒弟一个人留在道观里洒扫,记录来客和事情,晚间再汇报给他,之后他去解决。
想到这里,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唤来小道童:“小条,把水倒了你也睡觉吧。”
“哦!”小条打着哈欠走进来,端着水盆摇摇晃晃地出了院子。
原先老道长还在的时候,突然在道观里开了一条小溪,简直是用尽了道观里最后的钱财,才成功挖掘了出来,引来的山泉。
这条小溪流水潺潺,到了院落里延展出两丈的宽度,溪水不深,只是覆盖范围大。
林道长和小条都不明白,老道长为何执着添置这么一条小溪,林道长还特意算过风水,并没觉得这条小溪有什么妙处。
可那时老道长年迈,林道长也就由着他去了。
在老道长去世后,这条小溪仍旧每日潺潺流淌,夏日里没少引来小青蛙,到了夜里便听得蛙声一片,此起彼伏,听得林道长头昏脑胀。
小条平日里,都是将林道长的洗脚水倒进这条溪水里,泼完还用溪水冲冲,最后抖落抖落盆,这才拿着盆朝回走。
他将盆放回到了后院水井边,便晃晃悠悠地准备回去睡觉。
临走时突然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声音,回头看了看,却什么都没看到。
他果然是太困了,得赶紧回去睡觉,再这么熬夜就要不长个子了。
小条进入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道观里熄灭了所有的灯,又重新恢复安静。
这时有三道身影在道观里穿梭,寻遍了所有角落,甚至研究地板下有没有暗道,都未能寻到哪里藏了人。
李承瑞甚至贴耳去林道长和小条的房屋窗外去听,也只听到了他们两个人的呼吸声,再没有其他人。
他在回去汇合时,看到江岑溪站在道观的小溪边看着。
他低声询问:“溪水有蹊跷?”
江岑溪仍旧在思考:“这溪水是
后引来的,那里之前明显是整齐的院墙,硬生生砸开了一个洞后引入的溪流。”
她说着掐指捏算,又环顾四周:“这溪水没有任何用处,想来是为了稻草人特意建的。”
李承瑞站在她的身边跟着分析:“稻草人怕火,如果沾了水变得潮湿,这个弱点也就没了?”
江岑溪点了点头,却又补充:“不过我因此更加确定老道长的确一直留在这个道观里,不然他不会在此处大费周章地引来溪水。”
邱白在一边觉得很有道理:“怕火也就会喜水,很合理。”
江岑溪对李承瑞摊开手掌:“纸条再给我一次。”
李承瑞很快交给她,她渡入法力后指引,想用纸条化为齑粉带领他们寻人。
可纸条只有顶端化了些许碎屑下来,最终纸条依旧保持完整。
并非纸条顽固,而是道观里被下过此类法术的禁制,根本没有办法寻到。
这时李承瑞都知道江岑溪要说什么了:“再一次确定了人就在道观里。”
邱白则是再次朝回走,恨不得将最大的铜鼎都再看看,看看香灰里有没有什么门道。
江岑溪则是走向小院,看到那口井后走了过去,扶着井口朝里看。
这口井有些大,并非狭窄的井口,而是可以两个人同时进入的宽度,而且井下幽深。
她看着井上吊着的绳子,从长度来估算,这井也是极深。
另外两个人都被她吸引了注意力,邱白立即走过来,召唤出不咕,派它下去看看。
就在这时,竟有人凭空出现在李承瑞的身边,想要将他推下水井。
李承瑞何许人也,立即回过神来,瞬间拔出横刀,朝着那个身影劈砍过去。
另外两个人也意识到了危险,纷纷避让开,又不敢去看稻草人的眼睛,只能下意识地躲闪出招。
此刻他们唯二知晓的稻草人能耐,就是它们会突然凭空出现,但是不能突然消失,不然它们也不会在被发现后选择逃跑。
当然也可能是他们的障眼法不能被其他人看到,不然之后就无法再用了。
另外一个便是和它们对视的瞬间,便会中幻术。
三个人几乎是同时取出了发带或者长布蒙住了眼睛,用耳朵去听周围的声音,或者是从蒙眼下方的缝隙以及上方的缝隙,观察对方稻草人的行动,从而做出应对。
当纷杂的脚步声传来,让他们意识到,并不是一个稻草人发现了他们,而是一众。
他们甚至想不清楚,究竟是哪一步做得疏漏,才会被他们发现。
与稻草人交手后,李承瑞心中稍定。
这些稻草人不如随跃亲手制作的偃甲那般灵活,甚至还会一些门派的招式,那样出现一群稻草人可真是太恐怖了。
这恐怕也是他们敢冒险留下他两名部下的原因所在。
不过,他们相较于一般的村民还是有些能耐的,至少能与之过上两招。
且这些稻草人似乎没有惧怕之意,不管不顾,横冲直撞。
最可怕的是他们有着锋利的牙齿,这也是他们能够轻易咬碎人体骨骼的关键。
有着锋利牙齿,活动灵活,没有恐惧感的妖,还是一群之多,对于如今的三人来说当真有些棘手。
既然已经被发现,江岑溪也不再轻手轻脚,掌心雷已然在她的掌心汇聚,她朝着其中一个稻草人便招呼过去。
有雷自然有火星,很快点燃了这个稻草人的心口,她正要将这个稻草人推向其他稻草人,以此点燃所有稻草人时,这群稻草人已然将战场转移到了小溪的位置。
着火的稻草人在溪水里滚一圈后,火也熄灭了。
其他的稻草人也跟着在溪水里浸水,让自己身上的稻草潮湿,还当真是被他们猜到了。
这一道掌心雷不但引来了火,还惊醒了刚刚入睡的林道长。
他快速披了一件衣服起身,快步推门走出来,看到小溪旁聚集了不少人,此刻正在分为两个阵营地战斗。
他不由得一惊,这是村民打架斗殴打到他这里来了?
很快他便发现了不对,似乎看到了那三个村外人。
“怎么回事?!”林道长说话时声音底气很足,显然是个练家子,声音都浑厚有力。
江岑溪正在此刻用拂尘断了一个稻草人的手臂,她单手握住那只裂开处没有鲜血只有稻草溢出的手臂,另外一只脚踩在这个稻草人的身上,明明蒙着眼,也瞬间锁定了林道长的位置面对他。
“之前便与林道长说过要来请教,此刻便是想跟你打听打听,你对于这些替身稻草人成妖有什么看法?”
林道长看着这诡异的一幕也是心中一惊,狠狠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声音发颤地问:“替身稻草人……成妖了?!他们……”
他一时间无法接受这个现实,这仿佛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养了一群妖物,他还浑然不知!
最终还是这些个他以为什么都不懂的假道士发现了此事,并且正在他掌管的道观里处理这些妖物。
替身稻草人这件事情由来已久,他记事起便看到了有稻草人在村落中。
他不以为意,甚至习以为常,谁能想到一直立在眼皮子底下的寻常东西,有朝一日能成妖?
前些日子,隔壁村子见宏肆村富裕,有些人也想定做替身稻草人,幸好是贺家家主还没做到隔壁村的单子,不然牵连的范围将更广。
江岑溪没有时间给他答疑解惑,仍旧努力处理这些稻草人,手中的掌心雷噼啪作响,将道观照得亮如白昼。
她每次斗法都是极大的阵仗,若不是怕连带着伤到李承瑞和邱白,怕是会更加轰天震地。
显然是见到江岑溪有些门道,那最终的首领终于现身,他竟然是从井中出来的。
男人面上带着似乎是亲和的微笑:“小道友,何必如此为难贫道,不如你顺从一些,我会给你施法,让你忘记这个村落的事情,你们就此离开如何?”
看到这个刚刚出来的男人,林道长一惊,好半晌才真的确认:“师父?您……您不是陨了吗?这……是我给您的法事做得不满意,来找我了?”
很快他便意识到不对,因为此刻的师父太过年轻。
他是年幼时跟随师父的,那时老道长已经四十多岁,如今林道长三十岁出头,这位看着比他还年轻,也就二十岁出头的样貌。
如果不是依稀记得师父年轻时的模样,再加上气质熟悉,他也不能认出来。
很快他便换了表情,拔出自己的佩剑:“我的师父已经仙逝,如今出现在这里的只会是妖人,我若是出手也算不得是欺师灭祖!”
他说着即刻出手,第一个目标便是那个有着师父年轻模样的男人。
邱白在此刻对林道长提醒:“莫要与他们对视,他们会用幻术。”
林道长之前也看到他们三人皆蒙着眼睛,现在算是明白其中用意,很快闭上双眼,手中出剑却未曾停顿。
老道长却应对得轻易,甚至冷哼:“你的一身本事皆是我教的,此刻还想与我动手?”
“我仍旧记得我的师父在我入门时给我上的第一课,便是教我济世度人,你此刻显然已成妖物!”林道长回答得大义凛然,甚至没有任何犹豫。
有林道长加入他们的阵营,倒是能够让另外三人没有之前狼狈。
可惜林道长确实不是老道长的对手,几招之内已然处于下风。
江岑溪立即赶来,手中蕴含掌心雷,朝着老道长攻击过去。
林道长自觉让开位置,快步到小溪的位置协助另外二人。
邱白用鞭,朝着稻草人们一鞭接着一鞭地甩去,发出噼啪声响,几乎可以震碎寂静夜空。
她的口中还在记着数:“一个!两个!”
这数字她越数越兴奋,竟然打着打着就笑了起来。
李承瑞手持横刀,动作干净利落,避开稻草人的獠牙,手起刀落,即可断去一
个稻草人的手臂。
稻草人躯干被砍,其没有任何痛感,几乎是瞬间下一招已然招呼过来。
这时还有其他稻草人到了溪水边,用双手拍打水面,造成声响,影响这些或蒙眼或闭眼人的听觉。
视线受阻,听力也被妨碍,还真让这几人陷入了困境。
小条年纪小睡得沉,是最后被惊动的。
他走出房门,便看到道观里来了一群人,比平日里做法事时都热闹。
只是这群人聚集在小溪的位置,双手拍打着水面,那场面在他看来,就仿佛是一群人正声势浩大地拍着他师父的洗脚水,怎么看怎么诡异。
他只能在心中默念:水是流动的,洗脚水已经流走了。
他踌躇着想要去取自己的木剑,林道长很快发现了他,大声喊道:“这里不是你能应对的,躲回屋里去。”
“哦!”小条迅速关好房门,躲得利索。
第67章 重影纷纷(十三)“是请我们喝酒的成……
067
“小道友好大的气性。”老道长仍旧试着与江岑溪周旋,“看着你的道法,你应该是陵霄派的吧?陵霄派年轻一辈里,也就只有老天师的关门弟子能有你这样的本事,也难怪他愿意破例收你为徒。”
老道长似乎很了解陵霄派一般,继续说了下去:“论起来你我算得上是同辈,你虽是天才,但也年轻,我比你多五十年的时光,道法自然在你之上,再交手下去会显得我欺负了你。”
“呵——”江岑溪听着觉得可笑,甚至想问,“你这一个稻草人的身体,还能引气入体?修炼出来的是妖力吗?你还能算是个人吗?妖邪岂能与我论同辈?”
老道士仿佛听不出她的嘲讽一般如常地回答:“我的确有错,用了不少村民去试错这件事情,确定稳妥之后才会亲自尝试。我如今的身体要比之前更加强韧,甚至修炼速度超越往昔,今日成就来之不易,所以不愿意与你为敌。”
在老道长看来,江岑溪和李承瑞的身份很是棘手。
江岑溪是陵霄派的内门亲传弟子,如果杀了她,定然会引来陵霄观的众多道士讨伐。
一个江岑溪他不会放在眼中,被陵霄观追杀就得不偿失了。
而且李承瑞的身份也很特殊,他是国公府嫡子,还是一位小将军。
李承瑞来这里的事情,广汉郡和县衙的人都知道,若是有什么差池,也会将祸事引到他的身上去。
江岑溪与他过了几招之后,似乎也有所察觉,随后问:“你之前并非这里的道士吧?”
老道长的招式狠绝,想来是成为妖物后不可控的变化。
可从基本的招式可以看出,他没有成为稻草人前也不简单,至少有着扎实的功夫底子。
老道长回答得坦然:“我师承何处便不提了吧,毕竟已经被逐出师门,到这里做了一个孤独道士。”
“来这里,就是为了实验稻草人的?”
“没错。”
她再次问了重点:“种子是从哪里得来的?”
老道长也不排斥她的询问,在与她交手时,还愿意与她讨价还价:“我告诉你,并且将那两个人还给你,你可愿意就此收手?这次的确是我贪心惹的祸,我愿意付出代价。”
江岑溪真是被这个老家伙的无耻引得发笑,她收回拂尘,笑得好半天不止,随后发狠一般地质问道:“你用村民实验这种续命之术,算不算草菅人命?我是不是该出手?
“你的确谨慎,只用一个村子实验,稻草人们伪装得也极好,如果不是我们这边丢了人,也不会寻到这里,自然也发现不了这个秘密。
“可做了恶事就一定会露出马脚,杀人偿命,你死不足惜。而你居然还有脸与我商量,觉得告诉我种子的来源就算是付出代价了?真真是厚颜无耻!”
“我最初并没想过收那两名将士,实在是他们不小心撞到了稻草人吃的人的场面。待我前去时,看到他们居然身中幻术,还能杀我三个稻草人,那简直是相当于杀了我的孩子,我心中愤怒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江岑溪听得不可思议:“你还有理了?!你还委屈上了?那些无辜丧命的村民的账要跟谁讨?”
老道长还真是万分不解的模样:“他们怎么能算是丧命?他们也变成了更好的自己,用更好的状态活着呢。也只有姓贺的初期贪心,用他妻子一个人喂数个稻草人,最后这几个稻草人都未能完全变成他妻子的样子。
“其他的人都还活着呢!你为何这般说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这小辈好不讲道理。”
江岑溪本就脾气很差,此刻更是被他的无耻气得七窍生烟。
这老道长显然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反而是帮助那些村民变成了更好的自己,是在帮助他们。
江岑溪质问道:“你可有问过他们自己愿不愿意?”
“……”老道长回答不出,手持佩剑直朝江岑溪的心口刺去,“你这小辈绝非我的对手,我给你后路你不走,就休要怪我不留情面了!”
江岑溪手中拂尘与长剑相撞,神龙搅水绕住长剑,却又被老道长轻松化解。
随即,二人对了一掌。
这一掌几乎用了二人全部内力,顷刻间周围微波荡漾,零散的东西齐齐被震开,就连附近屋舍的窗户都被震得瞬间敞开。
像是轰然之间的炸响,连带着周遭的树木跟着震颤,仍旧青绿的叶片簌簌掉落。
老道长从最初的从容,到有些许诧异:“你的内力竟然如此深厚?”
“陵霄观的道术,岂是你这种邪魔外道能比的?”
她没有说,她在前不久刚刚吸收了一颗妖丹的妖力。
这些日子里她会抽出些许闲暇的时间,去吸收兔妖百年的妖力,使得她功力大增,刚好此刻能和这老家伙对上几招。
从江岑溪和老道长交手后,李承瑞不但要努力清除这些难缠的稻草人,还要随时听着江岑溪那边的动静。
他知道如果江岑溪都不是对手的话,那他定然也不是对手,那老头毕竟多年功力并且成了妖。
但是他和邱白联手的话,带着江岑溪迅速逃离还是可能的,想来这老道士也不想真的要了他们的性命。
所以他一直留意着那一边,想要在江岑溪重伤倒地时立即冲过去扛起江岑溪就跑。
看到江岑溪仍旧是游刃有余的样子,李承瑞忍不住扬眉,心中暗叹:果然是他神仙奶奶,这股子疾恶如仇倔劲儿真让人身心舒畅。
带劲儿!
江岑溪和老道长同时撤开这一掌,江岑溪连退数步,老道长也只是身形一晃罢了:“说到底,你还是太过年轻。”
江岑溪气得破口大骂:“无耻老贼,莫要再犬吠了,听多了我都嫌脏耳朵!”
“你这小辈还是太过焦躁,陵霄派不是有门规,不可性情暴躁,你怎得如此?”
这的确是陵霄派的门规,她也经常因此被师父师兄训斥。
可她改不了,她就这样,她还暴躁得理直气壮。
这就是她的道心。
突兀的,一道鞭子甩到了老道长的身上,并且尾端十分精准地抽中了老道长的脸颊。
稻草人的脸颊不会留下血淋漓的伤口,但是会留下一道口子,露出其中包裹着的稻草。
老道长抬手摸了摸脸颊的破损位置,面色出现了些许愤怒。
邱白在此刻朗声提醒:“你小心些,他在乱你心境,因为他知道他未必是你的对手。”
“谢了。”江岑溪被邱白提醒,很快醒悟过来。
邱白难得放下了快乐的数数环节,对江岑溪朗声笑道:“谢什么啊,我们什么关系,不用谢,这一鞭子五文钱,童叟无欺。”
“嘁——”江岑溪好似很是不屑地回应,实则重新恢复微笑,内心之中对邱白的感激多余五文钱。
她愿意给到六文。
*
与此同时,山下。
独孤贺和莫辛凡在江岑溪规定好的时间,才从杨林家出发。
在此之前,独孤贺对杨林的疗伤已经结束,他们三个人在
一个狭窄的房子里大眼瞪小眼,僵持了几个时辰。
杨林对他们的举动不解,又不敢过多询问,好几次欲言又止。
独孤贺也有提前离开的想法,可莫辛凡不许,他必须得等到江岑溪安排的时间到了才肯离开,早一刻钟都不行。
面对莫辛凡的执拗,独孤贺也没办法,硬着头皮跟杨林又聊了好一阵村子里的事情。
杨林在妻子死后便一蹶不振,颓然了好一阵子,家里连个可以招待人的杯子都没有,他们二人聊得口干舌燥,终于等到莫辛凡开口:“可以了,我们离开吧。”
杨林和独孤贺同时松了一口气,独孤贺一身老骨头都轻快起来,快速起身离开,接着按照杨林指的方向,二人骑马去往天经观。
刚刚到山脚下,他们便听到了斗法的声响,那声势浩大的雷电之声,想来是出自江岑溪之手。
见到那边在斗法,独孤贺反而不急了。
他不会武功,法术也不精,去了反而添乱。
按照他们的习惯,莫辛凡自然是要留下来保护他的,他们在道观附近随机应变,还算是给另外三人留了一条后路。
谁知他们竟然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刻,在山脚下遇到了旁人。
这二人也穿着寻常的服饰,看起来就像是普通的赶路人。
独孤贺起初没敢认,待认出这两个人的身份后,立即快步走了过去:“三师叔祖,七师叔祖。”
这二人原本是在山下远远地观望,有种家中长辈暗中观察家中小辈独自出门的架势。
听到马蹄声他们也曾意外,见到独孤贺后也没有离开,反而留在了原地,只要不被小师妹看到他们就行。
江岑溪的七师兄见到他之后,立即回应:“是小贺啊。”
“二位这是……”独孤贺有些疑惑,却很快懂了,“小师祖第一次单独出门这么久,二位不放心,暗中过来观察的?”
“哈哈……”江岑溪的三师姐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抬手用指尖擦了擦鼻尖,“我们也是担心……”
“理解的!”独孤贺赶紧这般说道。
这也是他见到是江岑溪出山时,格外欣喜的原因所在。
只要有江岑溪的范围,若真的遇到了棘手的事情,甚至不需要再回陵霄观,这些个师兄、师姐就现身帮她了。
只是为了磨炼江岑溪,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也不会出手。
不然这任性的小师妹何时才能长大?
三师姐说得颇为忧愁:“山上的那个有些棘手,按理来说,他今年也有七十多岁,之前的短板明显,就是年纪大了身体不够灵活。如今他换了身体,加上有些修为,小师妹怕是会应对得吃力。”
七师兄也是这般认为:“按照他的道行,小师妹的确可以应对一二,可是他老奸巨猾,还曾经在黑池河修炼过一阵子,说不定带回来了不少邪性的法器。若是他出其不意地耍阴招,小师妹怕是会吃一些苦头。”
“他曾去过黑池河?!”独孤贺听了之后也是一惊。
这可是邱白的师父九死一生,才能带两个徒弟出来的地方。
凡是在黑池河地带的人,都会被默认为是那里主人的奴隶,想要逃就是叛徒!
然而在黑池河做奴隶哪里见得到光明?
邱白的师父也是用自己的性命,给两个徒弟拼出了一个能见天日的未来。
三师姐回答得语气深沉:“没错,也是听到其他道友所说,我们才知道此事。当年西梦国的一些人去往了黑池河地带,且在那里长期生活,那里有不少人会些巫术。我们二人也暗中跟着你们观察了几日,想来这附近不寻常的稻子,便是出自黑池河那斩草为马的神奇草木了。”
独孤贺惊讶了一瞬:“徒孙竟然猜对了。”
三师姐看向他笑了:“你有什么可惊讶的,你看书多,经验丰富,会猜到也是正常。正是因为你办事稳妥,性格也豁达,知识丰富,我们才敢让小师妹出山跟随你历练。”
七师兄也是这般回答:“当初你引气入体艰难,却认真好学,很多书上的知识记得牢固,这也是破例收你为外门弟子,还许你进藏书阁的原因。你和小师妹都是陵霄观的破例,你们一样特别。”
听到三师姐对他的赞扬,独孤贺有一瞬间的受宠若惊,甚至因此红了眼眶。
他一直觉得自己只是一个外门弟子,这几位都是他需要仰望的存在。
他和江岑溪熟悉,也是因为当年江岑溪年纪小,师门让他帮忙照顾孩子。
这几位显然跟他不熟,他一直以为内门弟子都不知道有他这个人,今日才发现,他们居然这般了解他……
就算对外门弟子,他们也会如此夸奖,独孤贺一阵感动。
不过他很快调整了情绪,道:“小师祖身边还有两个人,一个叫邱白,看似大大咧咧,其实是一名非常靠得住的捉妖师。还有一位是李承瑞小将军,虽然不会道法,但是武功高强,他们定然也会努力保护小师祖安全。”
“嗯。”两位同时回答,却也在观察,似乎随时准备出手相助,此刻他们比在山上的三人还要紧张。
却在这时,他们看到了数道小小的身影,急匆匆地朝着道观狂奔。
三师姐和七师兄看得清楚一些,很快便笑了:“看来有帮手比我们先去了。”
七师兄跟着笑道:“能和它们相识一场,也是机缘。”
独孤贺老眼昏花的,在夜里也看不清什么,是莫辛凡先认了出来:“国师,是请我们喝酒的成亲小妖!”
“哦!居然是它们!”
第68章 重影纷纷(十四)“可能因为我是个天……
068
阴暗潮湿且狭窄逼仄的洞中牢笼内,刘喜和王景云已然悠悠转醒。
在此之前他们受了很重的伤,伤口没有得到处理,又在这般环境内被关押,伤口反反复复地溃烂,甚至发出阵阵恶臭来。
他们也因此反复高烧,烧得脑子昏沉沉的,昏迷的时间比清醒的时间还长。
这时醒来,是因为听到了外界的响动,还感受到了不明力量的威压,依稀间听到了一些对话,让他们确定是有人来救他们了。
有了希望,人也会精神一些,他们努力喘匀了气息,却因为口被堵着发不出声音,只能期待地看向笼外。
这时,他们突然听到了微弱的声音:“人!人!”
他们十分不解,声音怎么能从那么刁钻的角度发出来,还说这么莫名其妙的话?
他们努力在昏暗中寻找,却看到了几个小小的身影靠近他们。
起初他们还当是老鼠,此刻他们的状态就算遇到老鼠都够他们受的,更何况还这么多。
可是这些小身影却在帮他们解开绳索,口中呼唤着他们:“人!醒一醒!”
刘喜看到这一幕眼睛一翻,心中暗叹:完了完了,出幻觉了,外面打斗的声音不会也是幻觉吧?不会是空欢喜一场吧?
可这几个小东西还在努力帮他们解绳子,看起来很吃力,松鼠干脆用牙齿啃才啃断了绳子。
终于啃断了固定堵口布团的绳子,让刘喜和王景云能够解脱,小松鼠妖才到了他们身前恭恭敬敬地说道:“人,莫要惊慌,我等听说你们是恩公想要救的人,所以前来帮助。我们妖力微薄,斗法帮不上忙,但是可以解救你们。”
刘喜却问:“你们的恩公是谁?”
“不知姓名,但是身材高大,长相甚是英俊。”
“我们小将军?”
“应当是吧,他会舞刀。”
刘喜终于敢相信一二,看到小妖们还在帮他们解身上的绳子,又颓然地看向牢笼的锁头:“这牢笼和我们手腕上的铁链皆需要钥匙才能打开,那妖道定然不会将钥匙给你们。”
小松鼠妖却立即亮出了钥匙来:“我等没有其他妖力,却可以隔空借物,钥匙已经取来,用了之后再还回去即可。”
王景云和刘喜看得眼睛都直了,王景云好半天才恢复了说话的能力,惊叹道:“好妖力!很有用!”
几个小妖不敢怠慢,仍旧在行动。
却在此时,大地发生了巨大的震颤,引得洞中落石无数。
那功力的余波到此已然变弱,却还是震到了几个小妖。
一名成妖时间最短的小妖竟然被震得吐出一口血来,险些瘫软。
小松鼠妖立即奔过去搀扶查看:“可还安好?”
“快……快救人,我们……快些离开才是!”那小妖说着努力撑起身体,又一次努力帮他们解绳子。
不知为何,王景云和刘喜两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看到几个为他们忙碌的小妖,竟然生出了疼惜之意。
几个解绳子都吃力的小妖怪,是如何壮着胆子来到这般危险的环境内的?
也不知他们小将军对他们是何等恩情,能让他们甘愿冒这种危险前来。
许久,它们终于成功解开了所有的绳子,几个小妖合力帮他们开锁,他们终于得以解脱。
刘喜受伤轻一些,他强撑着推开笼子的门,爬出去朝井上看,正瞧着有人恰巧在此时俯身朝下看,两个人都认出了对方。
“刘喜!”莫辛凡惊喜万分,看到他受了伤,当即下井道,“别慌,我来带你上来!”
他也是看到小妖们的行动,也跟着上了山,想看看能不能借机帮上什么忙。
看到小妖们进了井口,莫辛凡在井边帮小妖们解决了几个跟着过来的稻草人,才得以脱身朝井里看一眼,还真有发现。
他先行爬着下井,随后背着刘喜往上。
井壁潮湿滑手,一个人下来时已然有些艰难,再背着一个人更是吃力,下方就是幽深的井水,刘喜的情况若是掉下去更是雪上加霜。
好在独孤贺赶了过来,朝下缓缓放下打水的桶,让他们多了一个可以借助的工具。
刘喜和王景云相继被带了出来,莫辛凡和独孤贺一个人扶着一个,便要朝外先逃出去再说。
“那小妖怪……也受了伤……”刘喜朝着井口刚刚爬出来的小妖们指了指。
“哦!妖我也能救!”独孤贺赶紧说道,随即俯下身,让刘喜能够捧起受伤的小妖。
小妖们也配合,很快上了他们的肩头和手臂,人妖都齐了,他们这才继续出道观。
一边还在和稻草人缠斗的林道长睁开眼睛朝这边看了一眼,忍不住惊呼:“什么?!我观中居然还囚禁着人?!”
他又是全然不知!
这……他打完这群稻草人咬舌自尽得了,他活着还有什么用?!
刚刚成功救出人来的几个人,可不会在乎林道长的心情,用最快的速度带走伤员。
离得足够远了,他们才停下。
放下两个人后,独孤贺才快速帮他们两个人处理伤口,撕开他们伤口周围的衣服,最为名贵的药粉不要钱似的往伤口撒。
他们二人原本觉得,他们伤口处已经麻木了,没想到药粉撒上之后,仍旧疼得他们低吼了一声。
独孤贺只能按住他们的身体说道:“伤口肿得都发红发胀了,必须经历这一遭,若是处理得再晚一些怕是就要割肉治疗了,先忍忍。”
那两个人也清楚,咬着后槽牙配合。
独孤贺又拿出了一颗丹药,用手掰着一分两半,递给了莫辛凡:“用水囊给他们喂下去。”
“这药他们吃的?”莫辛凡仍旧心有余悸,他可是被独孤贺的丹药祸害过两次。
“一般人会补得发晕,但是他们两个人太过虚弱,吃了反而能够稳妥地吸收。”
“好!”莫辛凡没有犹豫,很快将丹药喂给了他们两个人。
独孤贺将余下的药渣喂给了受伤的小妖:“你身材小,这些够你吸收了。”
“多谢。”小妖很有礼貌,回答得恭敬。
独孤贺则是小心翼翼地检查他们两个人的身体,确定没有断肢或者他无法医治的致命伤,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不过他还是不敢怠慢,他们二人身上每一处小伤口都处理得仔细,认真包扎。
莫辛凡喂了药后,寻遍了全身,最后只能用火折子简单地帮独孤贺照明,条件恶劣,却无人挑剔什么。
服用了丹药的小妖似乎吸收得极好,竟在此刻盘膝坐下,打坐调息,大有突破境界的架势。
其他几个小妖看到这个画面很是惊喜,替这个小妖对独孤贺道谢:“多谢恩公。”
独孤贺炼丹多年,第一次知道自己的丹药可能对妖也有益处,于是又取出了两颗,给了小松鼠妖:“这两颗你们且收下,服用时需适量,不然恐怕会引起身体的不适。”
小松鼠妖很是惊慌:“这怎么使得?!”
“无妨,我还有很多,而且那日我们喝了你们不少酒,你们今日还舍命相救,自然要感谢。”小松鼠妖受宠若惊,双手颤抖地收了丹药。
独孤贺的确不甚在意,在它收了丹药后,便立即继续为另外两人疗伤,不敢耽搁。
*
江岑溪跟老道长打得胶着。
这老家伙分外难缠,他的确有些实力,江岑溪与他过招已经有些吃力。
他还总是会使诈,各种邪门的法子一齐招呼。
江岑溪干脆踏罡步斗,双手掐诀,引来漫天云层,云朵层层覆盖在这斗大的地方,翻滚摩擦着,酝酿着天雷。
林道长看得脚下发软,几乎是哀号了一声:“我的道观啊……没钱修了!”
老道长也是抬头看去,随后问道:“小道友可愿意与我一同移步?这小道观也是我一手建成的,舍不得他被轰得灰飞烟灭。”
离开院落里的小溪范围,也算是离开了他舒服的地方,对她来说没有什么坏处。
江岑溪思量后道:“行啊!”
老道长首先停手,跃出道观的院墙。
江岑溪紧随其后,她动,云层也随着她而动,可谓是移动得声势浩大。
有稻草人想要追出去协助老道长,却被李承瑞一刀劈成两半:“少去捣乱。”
有李承瑞断后,局势也算得上稳妥。
老道长抬头看天,心中久久也不能平息。
还真是上天不公,有些人生来便有这么大的能耐,想来这后生若是再过几年,呼风唤雨都是信手拈来。
他练了一辈子的道,走南闯北吃了那么多苦,都敌不过这后生努力几年。
这一刻,他竟然真的动了杀心,嫉妒的心情难以抑制。
他一落地,便双手掐出了杀鬼刀支诀。
这本是一种灭鬼时用的法门,掐住左手第五指第三节右侧,掐时需用力且急速,几乎掐出血来。[1]
可他掐的却是左侧,这不是灭鬼而是在放鬼!
霎时间,鬼哭神嚎的声音传来,恶鬼几乎是从地下爬出来的,破土而出之时,全部朝着江岑溪而来。
江岑溪指引着雷朝着它们劈过去,同时还在观察,很快冷笑:“我猜这些恶鬼有些是你早年收的,有些是因你而变成恶鬼的吧?他们的煞气颇重。”
已经到了这个时候,老道长也再不隐瞒:“没错,我杀过人,其中也有一些道友。道友好啊,成了恶鬼也是厉害的鬼。”
江岑溪此刻已经放下了自己的愤怒,不再会被老道长带偏情绪。
遇鬼杀鬼就是,没什么可怕的。
这老家伙她也必须除了,跟将死之人动什么气?
于是她念出了役万灵咒:“乾玉辟毒,振适罗灵,八仙秉钺,上帝王灵……上升三境,去合帝城。急急如律令!”
役万灵咒犹如其名,念咒范围内的万灵皆可被役使。
老道长看到她使出这个咒法,不由得冷笑出声:“你觉得你临时役使的,能有我收集来的恶鬼厉害?”
江岑溪的掐诀却没停,勾起嘴角冷笑着看着他,眼神凶狠。
直到他的恶灵似乎有所松动,他才意识到了不对劲。
江岑溪终于开口:“其实在听说宏肆村太平后,我便该猜到,此处没有妖鬼,怕是会有比妖鬼更可怕的东西在附近坐镇。所以这个范围内,能有什么被我役使?”
她说着抬手,看着那些原本要攻击向她的恶鬼扑向老道长,她才将方才的话反过来重新送给老道长:“道友好啊,成了恶鬼也是厉害的鬼。”
“怎会如此?!”老道长震惊不已,江岑溪怎么能在瞬间役使他收集奴役过的恶灵?
“可能因为我是个天才吧?”江岑溪回答得自信且张扬,毕竟这是事实。
第69章 重影纷纷(十五)“我神仙奶奶厉害吧……
069
天经观内。
和不远处山林中的云层厚重,
天雷接连不断的阵仗相比,密集攻击过来的稻草人们都显得温和可爱起来。
邱白本觉得,她一直在杀死这些稻草人妖物,一个接一个地很是痛快。
在她的眼里个个都是可以积累的银钱,之后可以找独孤贺要工钱。
可到中途她却有所停顿,甚至陷入了思考。
“李承瑞你自己先撑一会。”邱白在这时停住了鞭子,躲在李承瑞可以独自抵挡的范围内,蹲下身研究那些稻草人的残骸。
李承瑞一直是一个十分可靠的存在,他很快轻声回应,将邱白护得周全,让邱白能够没有顾忌地冷静思考。
他手中的横刀全程没有停歇的时间,原本是削铁如泥的神兵利器,此刻却成了割草的工具。
在邱白停手后他明显应对得有些吃力,却没有退让一步。
他们来这里也有一阵子了,总体来说这些稻草人虽然凶悍,却不至于太难对付。
可这些稻草人总是打不完一般,一波接一波,没有间断,他们甚至没有可以停歇的时间。
这俨然转变成了一场消耗战。
如果一直这么坚持下去,他们体力耗尽之后,这些稻草人还是会前仆后继地冲过来攻击过来。
那个时候,无法抵抗的就会变成他们。
邱白拿起被砍断的稻草人手臂,陷入沉思:“李承瑞,你有没有想过它们怎么样才算是彻底死了?”
“完全没有思考的时间。”李承瑞在回答她的问题时,还在不停的攻击,还要顺带保护停下来的邱白。
“有没有可能它们被砍成一段段的,仍旧没有彻底死亡,想要他们彻底死亡只能是……”
李承瑞很快理解:“一把火烧了?”
“没错。”
“可是它们一直泡在水里。”
邱白蹲下身在溪水里寻找,直到拿起一根不足手指长的稻草,她才拿起来仔细端详。
随后她思存观察,突然高声道:“我知道它们会凭空出现的原因了!他们平时可以伪装成这么一小段稻草,需要现身的时候,它们才会突然变成一个完整的稻草人。”
李承瑞抽空扯起遮着自己眼睛的发带看了一眼,随后忍不住暴躁:“这么小?!怎么才能全部除掉?它们可能潜伏在每个角落,必要的时候突然出现,其他的时候他们持续伪装,也没人会理会它们。”
邱白则是叹了一口气:“所以我之前一直秘密行动,以为没被发现,其实一直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行动?”
“谁会防范这么短一根的稻草?!”
林道长在此刻说道:“我们道家有巡逻诀,传说可以巡逻十方三界,可用来请神使巡行各处,一般是用来召亡灵的,但是这种场合也可以用上一用,只是……”
邱白重新起身,拿起鞭子继续攻击,道:“眼前的都打不完,寻到更多简直是自找麻烦。我们当务之急是想到如何应对这些稻草人。”
李承瑞因为片刻的分神,被一名稻草人扑到了身上,撕破了他的衣衫,留下了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他并未迟疑,而是问:“我此刻只关心一个问题,我把他们砍成一段段的,它们也会变成一个个新的稻草人吗?”
“不会,那些能够变成稻草人的稻草,都是被贺家那位事先做出来,用了障眼法才能变成这么小,如果真的像你说的那样繁衍,怕是会漫山遍野的稻草人。”
李承瑞的方法一如既往的简单粗暴:“那就行,杀到最后一个四分五裂就是了。”
邱白则是一边对抗一边思考,同时问李承瑞:“你不是有过西梦经验吗?按照他们的思路可能有什么帮助?”
李承瑞这个时候才回神,快速扯下发带看向周围,尽可能避开所有稻草人的双眼,接着说道:“我去断水,我去之后,你们的火系法术全部招呼上吧。”
李承瑞说完纵身离开,很快跟去了一群稻草人,这种事情它们当然会阻拦。
他没有要甩开这些稻草人的行动,显然是怕将稻草人都留给他们两个人,邱白和林道长应付不来。
一旁一直在保护独孤贺几人的莫辛凡看到了李承瑞的举动,似乎是在观察。
刘喜身上的伤已经被处理得差不多了,见莫辛凡的状态便知道他的想法,于是说道:“莫辛凡,你去跟着小将军帮忙吧,我们两个人就算身受重伤,也能应对一二,我们能保护好国师和小家伙们。”
独孤贺也不担心,毕竟山下还有观望的三师叔祖和七师叔祖,他并不担心他们几个人的安危,于是摆手让莫辛凡跟过去,单独低声交代:“别说两位长辈的事情。”
“好。”
莫辛凡很快点头,纵着轻功追上了李承瑞,帮他一同解决那些稻草人。
面对着只有兽性没有武功的稻草人,李承瑞应对得很乱,半分章法都没了,却还能询问:“他们二人情况如何?”
“国师帮他们疗伤了,还喂了药,看起来还可以,不过需要休养一阵子。”
“那就行,我们两个人得找到溪水窄一些的地方,堵住溪水,或者改变溪水流向。”
两个人沿着水流一路前行,到了一个地方后李承瑞停下来,观察着周围。
莫辛凡则是在他身后继续砍杀稻草人。
“只需要在这里有一处分叉,水流方向就会改变,而且这里明显更凹,溪水都会流向这个方向,可是这里……”李承瑞抬手拍了拍面前的树,“想挖水渠太慢了,如果把这个树扳倒……”
莫辛凡抽空回头看了一眼,道:“咱俩也不是鲁智深。”
“两个臭皮匠试试看。”李承瑞说着,真的牟足力气用肩膀努力去顶那棵树。
他银牙紧咬,脚底踩着的泥土地都出现了些许凹陷,可这棵树也是纹丝不动。
莫辛凡只能快速解决了这几个稻草人,接着跑过去跟着帮忙,在另外一个位置跟着推树。
两个人努力得额头青筋直冒,竟然真的让这棵树出现松动。
这似乎给了他们极大的鼓励,之后再次一鼓作气,竟然推得地面发生龟裂,树根露出了些许。
之后李承瑞继续推树,莫辛凡用横刀将漏出来的根茎砍一砍,让树根连接的地方再少一些。
做完这些再去协助李承瑞推树,待再暴露出一些根茎后去砍,如此重复了两次,这棵树真的倒下了。
这棵树树根巨大,这样连根而起,让地面出现了一个凹陷,两个人努力用手刨出一个路径来,溪水果然改变了路径,流向了其他的位置。
成功后,李承瑞甩着肩膀长长呼出一口气,一身的力气用去了大半。
两个人没有就此停手,推着那棵树挡住了之前的水流,水流一下子只余下之前的两成。
做完这些他们并没有停留或者休息,而是立即朝回赶。
与此同时,道观内已然是一片炼狱情景。
李承瑞到了此处后跃上墙头蹲下身,小心翼翼问邱白:“邱白,这是法术还是你在被烧?”
毕竟上一次问了这个问题后被江岑溪吼过一嗓子,他还是有记性的。
“是法术,但是我在这里也挺难受。”邱白被呛得呼吸都显得有些艰难,小脸都出现了些许漆黑。
“我们俩得怎么帮忙?”李承瑞看着这一院子里的火,邱白和林道长仿佛在表演打铁花,他们二人竟然无从下手。
林道长当即喊道:“你们两个堵住墙壁的洞口,之后的交给我们二人!”
“好!”李承瑞回答完,对莫辛凡说道,“你想办法把井口也堵住。”
“好。”
*
老道长此刻一身的狼狈,侧头看向道观里的情形,知晓那边李承瑞几人已经逐渐占据了优势。
那些稻草人用普通的兵器根本杀不死,只需要老道长稍微出手,或者贺家家主出现,它们又能恢复如初。
所以它们在拼杀时毫无顾忌,自然会产生威压。
此刻的老道长自顾不暇,贺家家主一直没有出现,想来已经中了埋伏。
他刚刚摆脱那些恶鬼和雷电的攻击,尚且没有得到喘息的余地,江岑溪的杀招也快来了。
他心中发狠,若是再不放手一搏,他将没有周旋的余地。
哪怕是在此刻找到机会逃跑,也比一直这般僵持要强。
他在此时取出了一张符箓,口中念决。
江岑溪眯起眼睛去看那符箓的符文,竟然未能立即看出那是什么符,心中暗道不好。
江岑溪立即握着掌心雷朝着老道长攻击过去,想要打断他的念决,可这咒诀很短,竟然已经施展完成。
她不由得停住脚步,观察周围的情形,脸色逐渐阴沉。
“九幽神魔符?之前看你还在维护道观,我还当你没有丧心病狂到这种程度。”江岑溪低声说道,紧握的拳头之内竟然也出现了细汗。
这是一种鱼死网破的符箓。
也不怪江岑溪第一时间未能认出,这是因为一些会对人产生反噬的符箓,陵霄派都会认定为禁术。
九幽神魔符乃是用上古时期的神魔魔气炼制,浓郁的魔气扩散之处,如同中了毒瘴,万物皆会枯亡。
就连被腐蚀过的土壤,在沉寂百年后被人无意间踏足,都会连累得此人鞋底腐蚀,从脚底开始溃烂,直到整个人变成一摊烂肉。
使用这个符箓的人的确能够得到极大的助力,可若是稍有不慎,那上古神魔发怒,说不定会将擅自召唤他的人吞食掉,连召唤之人也会一同消亡。
老道长自知情况不妙,直接用了玉石俱焚的招数。
老道长冷笑出声:“我不是傻子,我知道我已然处于劣势,若是不用最后的手段,就真的要死在这里了。我筹划了这么多年才刚刚成功,岂能就此死去?我不甘心!再给我十年的时间,你们陵霄观都会是我的手下败将。”
江岑溪微微后撤几步,不愿意靠近符箓覆盖的范围。
老道长当她怕了,大笑出声:“如果不是你们一直苦苦相逼,我也不会做到如此,今日你和你的朋友都得死,包括我那个愚钝的徒弟,你看似代表正义,其实谁也保护不了!”
“是吗?”江岑溪退到了合适的位置,双手掐诀,念出《召合咒》,施展出欻火律令邓天君大法。
随着她低声喝“急急如长生大帝律令”后,金光大盛。
老道长看得惊慌,快速说道:“千百年来召将只是传说,你怎么可能成功……”
可却见江岑溪纤细的身体后,出现了邓天君及其部属降世。
其赤发金冠,青面上有三目以及凤嘴,左手执钻右手执槌,手足五爪,两翅下有着二头,传说中左主风,右主雨。
在老道长看来最可怕的是,他遍体烈火,骑着赤色长龙,腾云驾雾而来,威风赫赫,如同居然神明在天际俯瞰他一个渺小的妖邪,眼中尽是轻蔑之色。[1]
他竟被吓得双腿发软,瘫坐在地。
*
山脚下,三师姐指着那边的法像问她的师弟:“按照你现在的能力,你能召来吗?”
“还不能……你能吗?”
“我……”三师姐犹豫片刻,道,“邓天君来到的那一刻我便会精疲力竭地倒下,想来只有小师妹能有继续战斗的能力。”
“所以她的本事千年难得一见。”七师兄说着轻笑,“我们却担心她会应付不来。”
*
道观外,刘喜和王景云还当又出现了幻觉,却听到独孤贺解释:“这是小仙师的神通,召将协助。”
“她……能叫来天兵天将?!”刘喜惊呼。
“完了完了,我们之前还很不尊敬……”王景云吓得浑身打战。
一众小妖也是看傻了眼,除了还在努力破镜的小妖,齐齐朝着那个方向跪拜,模样虔诚。
独孤贺扬唇一笑:“能请得邓天君收拾,也是给这妖道脸面了。”
*
邱白和林道长同时停手,抬头看向那巨大的身影,看得目瞪口呆。
邱白重重地吞咽,问林道长:“你师父的法术?”
“我师父若是有这般能力,岂会留在这穷乡僻壤研究邪术?”
“那就是江岑溪了?”邱白倒吸一口凉气,随后叹道,“我平时没有很大声跟她说话吧?”
之前听说过被欺负了叫家长,江岑溪遇到问题就叫来神将协助,这简直是作弊!
李承瑞和莫辛凡也是看得呆愣,很快李承瑞便笑了:“我神仙奶奶厉害吧?”
“嗯……”莫辛凡惊讶得只敢用鼻音回答,生怕这神仙降世随手把他也给收拾了。
李承瑞立即动身:“把这些稻草人都控制住,一个都别想跑,一口气全灭了!”
“是。”
第70章 重影纷纷(十六)“原来你的执念是他……
仿佛只是一瞬间,一切都结束了。
老道长多年的积攒,他走南闯北才寻来的一些厉害手段,全部在顷刻间变为了笑话。
符箓尚未能够完全释放,便被清除得一干二净。
连同他自己也在燃烧,他能够看到自己的身体被瞬间点燃,却无法控制。
江岑溪看着老道长被烧到脸颊时,看向她时那憎恨与绝望的目光,竟未觉得畅快。
她一直觉得做错了事就要付出代价,老道长只是被烧死,简直太便宜它了。
可她是召将来处理对方,她不能再求邓天君手下留人,让她再用其他的手段让老道长受尽折磨。
她只能看着老道长被烧为一团烟灰,在即将天明之际,消散在天地间。
有的时候生命的死亡真的很快。
之前还活生生的人,下一刻已然泯灭于天地,甚至没能留下多少痕迹。
江岑溪的忧愁在于,老道长至死都没有半分悔恨之意,他仍旧是那副姿态,这是让她最为耿耿于怀的。
不过……这种到死都在做坏事的家伙,她也很难改变他什么。
到最后就算真的有了态度的动摇,也并非是他觉得自己错了,而只是怕了。
她的身体晃了晃,看到邓天君的部下还在追杀残余的稻草人。
她也取出火系符箓,跟着纵身跃入道观之中。
林道长此刻已经动用了巡逻诀,带着邱白到处寻找还在藏匿的稻草人。
她想着应该去捉逃跑的稻草人,再纵身发现李承瑞和莫辛凡已经在做这件事情了。
她迟疑了片刻,又去查看独孤贺和两名获救将士的情况,发现这边也已经被处理妥当,她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这一刻她才释然地笑了笑,和她一起的其他人也很可靠,她只需要解决了那个最棘手的,其他的事情交给其他人就可以了。
在她精疲力竭的时候,还有其他人去解决后续的事情。
就像时令妤说的那样,不要一味地逞强,适当的时候也需要旁人的配合。
她很是疲惫,在邓天君的身影尚未消失前,便盘膝坐在了草地上,没一会竟然睡着了。
独孤贺不擅长不热之法,便耐心地坐在她身边用扇子帮她扇风。
她一个人仿佛是梦中呓语一般,嘟囔着:“我最开始被他煽动了情绪……如果我一开始就好好应对,在他没拿出九幽神魔符前便制伏了他,是不是可以再让他吃些苦头?他死得太快了……我心里不畅快。”
“我们来此的目的是救人,还同时阻止了一个妖道的疯狂举动,全部目的已经达成。我们的任务是解决问题,而非是让自己心中痛快。既然问题已经解决,又何必在意这些?”
独孤贺温声细语地继续安慰她:“有良心的人不会做出这种事情,对这种黑心肠的,多费一分力气都是多余。我们的目的是救世,而非惩戒,别给自己增添没有必要的烦恼。”
“嗯。”
江岑溪昏昏沉沉间,似乎有人将她抱上了马,带着她离开。
之后她躺在床上,终于可以安稳地睡一觉。
再
醒来时已是天明,她坐起身来眨眨眼,看着周围的环境,确定是在驿站之类的地方,周围没有别人。
她朝外走了几步,推开门朝外看了看,却没看到其他人。
她只能朝着楼下忙碌的老者询问:“请问……我的同伴呢?”
“您醒了?”老者回应了一句,“他们去处理后续的事情了,吩咐我在这随时候着,我这就给您做饭去,然后给您送去洗澡水。”
“哦,好的……”她想了想后,又问,“我们入住多久了?”
“您睡了两天了。”
“这样啊,谢谢。”
“您客气什么。”显然这乡间驿站里可用的人很少,都是老者一个人在忙碌。:
江岑溪一个人在驿站里吃了饭,洗漱完毕,又懒洋洋地休息了半日,其他人才陆续地回来。
林道长和他的徒弟小条居然也跟着他们同行,看起来也是一脸的愁云惨淡。
“醒了?”李承瑞是第一个看到她的,当即问了一句。
“嗯,怎么样了?”
“别提了,乱成一团了。”李承瑞说的时候,似乎还带着一肚子的气。
江岑溪很快下了楼,坐到了他们身边,一副愿闻其详的模样。
独孤贺很是愿意跟小师祖汇报情况,谁知李承瑞比他先坐在了江岑溪身前,将手里的一个小包递给了她,同时介绍起了如今的情况。
江岑溪一边听,一边打开小包,里面放了几块松子糖,她很快拿起了一块吃了起来。
独孤贺站在一旁有些无措,甚至不知道李承瑞是什么时候抽空买的糖,最后只能独自上楼去查看刘喜和王景云的情况。
“我们第一时间去搜查稻草人残余,简直是遍布宏肆村每个角落。那些村民家门口的替身稻草人我们肯定也是要烧了的,但是所有村民都不愿意,林道长亲自去说也是无用,村民觉得林道长疯了,连林道长一起驱赶。
“于是我们想起了那个王虎杀的人,名叫胡谦易的,是我们确定是稻草人的人。我们便将他抓来,当着众多村民的面将他的手臂砍断,露出里面的稻草后,村民们居然觉得是我们用妖法,把胡谦易变成这样的。”
李承瑞伸手为自己倒了一杯水,一口饮尽后才继续道:“经过好一番解释无用,我们便准备强行烧死那些替身稻草人,结果那些替身稻草人自己动了,四处躲藏,还用獠牙来咬我们,这回村民见到了,老实了,不阻止了,还纷纷躲了起来。
“之后他们第一时间是跟林道长闹,之后去贺家闹。
“贺家那小子是真聪明,应该是在解开穴道后第一时间便带着弟弟妹妹回家,那时邱白和林道长已经将贺家家主带回道观关押了,他们几个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收了起来,早早逃了。
“贺家这些年做稻草人存了不少钱,都被孩子们带走了,有村民估计,他们甚至可以在县城里买个宅子,就是不知道小贺能不能养活弟弟妹妹。”
让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独自生活已然不易,还让他带着弟弟妹妹,也不知道小贺能不能坚持下来。
可这些都是他们没办法管的事情了,只能对县衙的人知会一声,让他们照顾一番这三个孩子。
不过按照江岑溪的猜测,他们不会逃到附近的县买宅子,而是会逃得远一些,毕竟这件事就算和他们无关,也会被村民连带着一同记恨了。
“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江岑溪问。
这时老者已经送来了午饭,几个人动筷子的时候,李承瑞拒绝了她:“你继续歇着吧,如果你去了,容易和村民发生冲突,我们还得抽空劝架。”
林道长在此刻说道:“此事因我的师父而起,师父对我有养育之恩,我被迁怒也不能抱怨什么。之后我和我的徒弟会竭尽可能在附近除尽稻草人余孽,大部分已经被烧毁,零星的几个我们处理得了。”
江岑溪捉妖除鬼擅长,其他的事情也不清楚,于是问:“王虎会被抓吗?”
李承瑞回答道:“已经抓了,给我们引路的大哥寻到了凶器,还有稻草人没吃完的尸块,证据确凿,大哥回去的同时便把王虎带走了。”
“哦……”
林道长在一旁听完了全程,见他们不再聊天后,当即起身,对江岑溪恭恭敬敬地行礼:“之前不知道您竟然是我的前辈,我还想对您进行说教,实属不敬。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您,此次事情,若不是您出手相助,我怕是……怕是还会被蒙在鼓里,您不计前嫌,大义出手,多谢。”
林道长应该是之前便同其他人道谢过了,这一次是专门对江岑溪说的。
江岑溪这人也是奇怪,对她不恭敬吧,她当即更理直气壮地反击。
对她太过敬重吧,场面又太过正式,她又有些不好意思,甚至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以至于她只是摆了摆手:“顺手的事情罢了。”
“总之多亏有您,你们还愿意留下来处理其他的事情,贫道真的感激不尽。”
“嗯……处理琐事的都是他们。”
林道长又与江岑溪客气了几句,才重新坐好。
江岑溪若有所思地吃完了午饭,看着这群人又快速地出了驿站,估计还有一堆烂摊子需要处理。
江岑溪一个人在驿站待着着实没有什么意思,便骑马去了杨林之前的宅子,想要看看他妻子的执念有没有消。
刚刚靠近,便听到了院子里传来了动静,她立即骑马靠近,居然看到杨林探出头来看向她。
“你怎么在这?”江岑溪问道。
“仙师,这里是我家。”
“哦,也对。”
江岑溪翻身下马,走到院子外朝里面看,似乎想要探查一番,还是在杨林身边停住,看着他一个人修理院子里的杂草,问:“你打算回来住了?”
“嗯,听到你们说,我妻子的执念在这里,我便回来了。如果回到这里住,我会觉得她还在陪着我,也挺好的。”
“你能振作起来也挺好的。”
“她生前胆子挺小的,很多次说过住在这里害怕,我安慰她,说等我有钱了就买县里的房子,我们搬过去。可惜我还没能赚到钱,她就发生了意外。一个胆子这么小的人,还能跟这群稻草人周旋这么久,我却在一个小屋子里荒废日子,还真是显得我无能。”
杨林说着苦笑了起来,随后抬头看向她,问:“我知道你来此的理由,如果她的亡魂还在,能留下她吗?”
见江岑溪没说话,他再次开口:“贺家的事情我也听说了,我想领养他家的小儿子,多了我养不起,我一个鳏夫养女孩也会影响女孩清誉,所以只能领养一个小的。我之后不会再娶了,也想留个人陪我。这样的话,可以留下她吗?”
江岑溪不说话,是因为执念如果已经消了,那么杨林亡妻的灵魂也就散了,进入了轮回。
杨林这般回来,也不会再和妻子相遇。
可杨林难得振作起来,她也不愿意打击他,于是只是道:“我进去随便看看,看看还有没有稻草人,不会动她。”
“感谢您。”杨林很是赶紧地继续除草,动作间,快速擦了擦眼角的眼泪,继续忙碌。
江岑溪到二楼,走到了梳妆间,看到桌面上的镜子一惊。
他们似乎没将镜子还回来,镜子却自己回来了……
江岑溪终于出声:“原来你的执念是他吗?若是如此……就留下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