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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人乱我道心 墨西柯 25584 字 3个月前

第51章 清理门户(二十三)【十七更】“无意……

广汉郡的丢尸案似乎结束了。

可更多的疑团又随之出现。

没有拨开云雾,迎来的是加重的愁云惨淡。

没有案件告破后的喜悦,知府衙门内甚至是压抑的。

柳淞的面色铁青,坐在桌案前书写着奏章。

原本只需要汇报案情,提及其他人的贡献,之后柳淞回长安便可以结束,这次却牵扯出了更严重的事情来。

突兀出现的黑衣人,揭开了养私兵的一角。

更大的阴谋也因此被发现。

他需要如实汇报随跃曾经出现在广汉郡,并且居住过一段时间的事情。

可怕的是对于此事,他们所有人都毫不知情,只有那群黑衣人的头领知晓,还确切地知道随跃还藏有偃甲的事情。

这群人秘密寻找偃甲的目的是什么,这是柳淞不敢去细想的事情。

书写的笔稍微停顿,他开始回想那一夜的细节。

那一天夜里,他先是将邱白送回梁知府的府邸里,帮邱白盖好被子离开,随后便得到了禀报。

他匆匆赶到了冯掌柜家中,看到了那惊人的一幕。

偃甲遇神杀神,遇佛斩佛,那些黑衣人在偃甲出现后便有了逃离的意思,然而没有一个人能够成功逃脱。

所有黑衣人无一生还。

鲜血蔓延了整个小院,横七竖八的尸体有些干脆堆叠在一起,还有遍地的残肢。

不难想象他们死亡之前的景象,偃甲杀人时应是将人大卸八块的杀法。

所有人第一次感受到血腥之气扑面而来的情景,原来血味可以浓郁到这种程度,有些人干脆不受控制地呕吐。

而偃甲执行完了冯掌柜交代的任务,便一动不动地站在院子里。

他们有着人的皮囊,有五官有血肉,甚至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高矮胖瘦,样貌也有丑有俊,还会朝周围看来,甚至与柳淞视线相对。

他们唯独没有的是情绪。

柳淞知晓这些偃甲的可怕,不敢轻举妄动,只是询问之前发生的事情。

听到有衙役禀报,这群偃甲听从冯掌柜的话,便由衙役带领他去医馆寻冯掌柜。

一行人匆匆到达医馆时,冯掌柜还在照顾莫辛凡和另外一名衙役,反复询问:“不能死吧?能救吧?”

“哎呀!”大夫被她问得烦,“你先别问,我得给他们止血!”

“我给您帮忙!”冯掌柜根本不敢停,仿佛停下就会想起之前的恐惧,她努力让自己忙碌起来,才能够化解心中的不安。

大夫早就睡着了,硬是被冯掌柜猛烈地砸门吵醒了,骂骂咧咧地出来,看到血淋淋的两个人可是吓了一跳。

人命关天,他也不敢怠慢,赶紧让他们进来疗伤。

一直在忙碌的大夫,甚至没发现一直在站着的另外一个身影不是人,而是偃甲。

大夫着急,没人帮忙,便连偃甲也一同指挥了:“你帮忙捣药,快!”

偃甲一动不动。

冯掌柜匆匆出来,道:“捣药,这样!”

说着给偃甲示范。

偃甲听到了她的命令,才闷头照做。

柳淞一行人急匆匆地赶来,刚想要询问什么,看到在捣药的偃甲也是一怔。

他知晓随跃厉害,可真的见到这如真人般的偃甲,做着精细的工作还是觉得震惊,竟然能做到这般程度?!

“他们两个情况如何?”柳淞急切地问道。

回答他的是大夫:“吊着一口气,情况很糟糕,我也在努力。”

大夫忙得甚至来不及抬头看他们一眼,自然也不知道他们身份尊贵,说话也没多客气。

梁知府姗姗来迟,急得险些要哭出来,自己似乎什么忙都没帮上,此刻赶来也不知来不来得及。

“下官办事不周!”梁知府赶紧道歉。

论官级,梁知府乃是四品官员,柳淞为六品官员。

但是梁知府对柳淞极为尊重,一方面是因为他是长安派来的官员,一方面是柳淞的家世背景极为强大,他还年纪轻轻便做了大理寺正,前途无量。

最重要的是,如今案件升级,变成了现在的情况,都需要柳淞来兜底。

若是柳淞不愿意协助,梁知府这个没有什么背景的官员,这大半辈子的努力将会毁于一旦。

柳淞却颓然地摇头,撑着墙壁有气无力地回答:“你提前知晓也是无用,这件事的厉害程度超越你我的想象,那么多的黑衣人,衙役和我带来的几个人全赶来也是无用,就算李承瑞在也会有死伤,如果没有它们帮忙……”

这次来了这么多黑衣人,显然是已经计算过战力,他的人和李承瑞、莫辛凡等人全来,都不会是这群黑衣人的对手。

如果没有偃甲的协助,今日的死伤只会更加严重。

梁知府吓得身体打颤,他也没有精力安慰,摆了摆手道:“你去帮忙。”

梁知府自然迅速答应,身为官员,此刻也勤勤恳恳地给大夫打下手。

大夫中途停下看了他们一瞬,吓得一哆嗦,好在很快回过神来继续处理伤员,看到还有伤员被陆续送来,额头的汗如雨落。

好在有得力的人寻来了其他的大夫协助,他才能忙碌得过来。

柳淞将冯掌柜叫出医馆,单独询问:“你可知道随跃的事情?”

冯掌柜的表情有些木讷,她说出第一个字的瞬间,眼泪瞬间落下,接着开口:“我……并不知道,我也是在被追杀到绝境之时,才发现白得很居然是偃甲,小旋风将这个令牌给我,我才启动了它们……”

这也在柳淞预料之中,于是他道:“别急,慢慢说。”

“嗯,武岁七……可能就是……随跃。”冯掌柜已然猜测出来,可这件事让她的眼泪再难忍住。

有什么事情她似乎想明白了。

可偏偏此刻脑袋混乱,她反而更加不明白了。

柳淞认真地说道:“首先,我需要你控制住这些偃甲,让它们再次沉睡,这样才能够确保安全。”

“嗯,好……其实我也不太会,我一会儿试试。”

“其次,待这些情况稳妥后,我需要再仔细跟你了解关于武岁七的事情,你可以先进行回忆,之后再告之于我。”

“我会配合的。”

他看到冯掌柜强撑着努力镇定的模样,有些于心不忍:“我也知道你刚刚经历生死,此刻定然惊惧交加,可事情变得棘手,你也要冷静下来好好思考,我会尽可能解释你并不知道真相,但是……”

但是冯掌柜的日子短时间内怕是不会很快恢复平静。

“我明白。”

……

柳淞的笔又一次落下恢复书写,将案情处理的详情记录下来。

思考片刻后他稍微停顿,他还需要去江岑溪那边再了解一下详细的案情经过,于是起身朝外走,打算看看江岑溪有没有醒过来。

*

李承瑞从墓穴回来,将江岑溪送回梁知府的府邸之中,便听说了冯掌柜家中的事情。

他回来时莫辛凡已经经

过了一番疗伤,被送到了梁知府家他们一同住的屋舍之中。

他赶紧回去查看莫辛凡的伤势,了解到莫辛凡此刻已经脱离危险,只是仍旧昏迷不醒后,脸色又阴沉了几分。

他很是内疚,他若是不离开,情况会不会好一些?

可事已至此,他想这些也是无用,调查出那群黑衣人的幕后主使者是谁才是当务之急。

他留在房中照顾了莫辛凡几个时辰,直到有人通知,独孤贺那边准备得差不多了,他才起身离开,重新去往山上,带领一众人去往墓穴中。

他早已熟悉墓中结构,除了有些许塌陷比较棘手外,其他的机关他都能轻松避开。

进来的这群人带走七口棺材有些吃力,他们只能用布包裹,单独带着尸身离开。

至于一只脚,李承瑞伸手撕开了符箓,一直在棺材里挣扎的一只脚似乎听到了动静,棺盖被掀开后,他还在试图攻击。

可惜他一拳砸进了李承瑞大大的手掌之中,接着被他握住拳头,拽出棺材后又一脚踢远。

一只脚重重倒地,一口血呕出来,甚至确认自己的胸口肋骨断了。

在他剧烈咳嗽时,李承瑞走过来扯着他的头发将他拽起来,压低声音问:“你是不是在跟那群人配合?”

“咳咳……”也不知是不是断裂的骨头插进了肺里,让一只脚说话都困难,只能挂着一脸的血疯狂摇头。

李承瑞看到他的样子一阵狂怒:“狗东西,因为你死了这么多人,你的贱命赔得起吗?!”

李承瑞愤恨地又将他摔回地面,退后一步后,其他人立即会意,将一只脚绑起来带出去。

离开时,一只脚已经到了咳血的地步。

李承瑞沉着脸,看着尸体已经全部包好,这才重新带路,带着这群人离开。

走出墓穴之时,他扯起衣襟看了看,伤口又一次渗出鲜血来,还在疼痛,伤口未包扎的地方肿得发红发胀,他意识到自己的伤口也需要再仔细处理一下。

下山时想要跟独孤贺说一声后去寻医馆,结果刚刚开口,便眼前一黑摔下马去。

独孤贺急急地跑过来,扶起李承瑞替他查看伤势,又诊了诊脉。

有人在一旁急切地道:“我这就去寻大夫来。”

“带外伤药来,还有绑带。”独孤贺这般说道,同时从自己的袋子里掏出一个盒子来,将其中的丹药掰碎了,努力喂进李承瑞的嘴里,又用水囊里的水送下去。

好在李承瑞还有吞咽的意识,丹药喂得也算顺利。

独孤贺会医术,医术还算不错,这种情况他可以应急。

但是他有一个坏毛病,总是盲目信任他自己炼制的丹药,好几次把自己的小徒弟吃出各种问题他才放弃。

此刻,他也不敢贸然给李承瑞喂太猛的药,于是取出了功效比较收敛的一颗。

同意让大夫来,也是因为他此刻没有合适的外伤药。

随后他命人将李承瑞搬到一边,认真地帮李承瑞处理伤口。

李承瑞自己处理的伤口太随意了些,撕开布时颇为艰难,布仿佛在短短一段时间长在了伤口上,需要将布从伤口上撕下来。

就算已经陷入昏迷,李承瑞仍旧会时不时地因为疼痛蹙眉。

再看看伤口可怖的样子,独孤贺也是倒吸一口气。

李承瑞究竟是怎么在忍耐的同时,还做了这么多事情的?

失血过多,还奔波了两日一夜未曾如何休息,此刻才晕过去引得独孤贺一阵佩服。

在大夫来了之后,独孤贺配合着处理好了李承瑞身上的伤口,又马不停蹄地去处理这边的事情。

七具尸体和一只脚被送去了知府衙门。

墓穴有坍塌的风险,他又吩咐人封山,免得引起更多的伤亡。

处理好这些,他送李承瑞一同回梁知府家中,刚巧遇到了回来的柳淞。

二人一同去看望了江岑溪,见她仍旧未醒来,伤口也得到了处理,便又一同离开了。

独孤贺终究是年纪大了,处理这么多事情后需要休息,便跟柳淞辞别,回到屋舍去休息。

柳淞同样疲惫,却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去处理,最终还是决定先去审问一只脚。

可惜一只脚被李承瑞伤得很重,此刻还在接受治疗,好在没有危及生命。

仿佛有很多事情需要做,可此刻又做不了任何事情。

柳淞最终也只能再次回到梁知府家中短暂休息。

*

一行人再次汇合时,已经是第二日中午。

独孤贺和柳淞起得最早,可以同时忙碌善后的事情,听说梁知府家中的几个人已经醒了,中午回去时,正好在梁知府家中一同吃午饭。

几个人都没有什么食欲,就算梁知府家中仍旧照顾得周到,他们也没怎么进食。

江岑溪虽然精力仍未恢复,还是有气无力的状态,还是将她得知的事情全部告知于柳淞。

柳淞听完久久未能回神:“居然又牵扯到了百年前的事情?还是妖在作祟?”

“没错,这个兔妖你怕是无法捉拿了,不过她如今只有神识的状态,在一处封闭的墓穴之中永存不灭,等同于需要坐千百年甚至无限长期的牢。墓穴之中对她的禁制很多,对她有颇多的折磨,如同无限酷刑,也算是对她的惩罚了。”

“好,我知道了。”柳淞此刻已经在思考卷宗应该怎么写了……

邱白见他们正事说得告一段落,才插了一句:“还得到妖丹了?”

“嗯。”

邱白身为捉妖师还挺羡慕的:“也不错,一颗妖丹的妖力全部吸收了,你也算是一下子增加了二十年以上的法力,残留着些许妖力,还能再用妖丹制作一件品质不错的法器。”

江岑溪倒是没多开心,只是垂着眼眸没回答。

柳淞在此刻又问:“为何我觉得你们知晓随跃的事情?”

果然被看出来了。

李承瑞不想在柳淞面前提起自己被执念附体的事情,快速看向江岑溪。

江岑溪见李承瑞那不会撒谎的样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随后回答:“之前画图纸的时候便有所猜测,在墓穴之中便遇到了偃甲,自然知道。”

“只是这样?”柳淞追问。

“没错。”

“你们还知道什么我不知道的细节吗?这些很重要。”

江岑溪和李承瑞对视了一眼后,一同摇头,异口同声:“没有。”

柳淞案子还要最后处理,之后再去询问一只脚细节,于是没有多留,起身对他们行礼:“这桩案子多亏了你们,如果没有你们,此刻的情况怕是会更加严重。”

独孤贺适当的时候进行安慰:“这桩案子牵扯极多,而且是两件事同时发生,我们已经足够努力了。”

“嗯,多谢,告辞。”

柳淞离开后,李承瑞拿来扇子扇风,对江岑溪问:“神仙奶奶,你再给我施个法吧,我太热了,没一会儿就浑身是汗。”

独孤贺意识到了什么,推着李承瑞回房间,道:“劳烦小师祖过来施法。”

江岑溪恢复了些精力,倒是可以完成,只是觉得这二人神神道道的。

她在李承瑞的房间布置完成后离开,回去后又睡了一个回笼觉。

和她同样精力消耗巨大的邱白,还能和她睡到一起去,两个人都睡了个昏天暗地。

夜里江岑溪悠悠转醒,想去看看李承瑞情

况好点没,执念的事情需要最后处理一下。

她走到李承瑞房间不远处,便听到了独孤贺解释的声音:“确实……有那么点壮阳的作用,就一点!也就是你没……过,太冲了。其他的药都大补!对你的身体很有益处!”

“你这老贼!”李承瑞气得直骂人,最后还是将独孤贺赶了出去。

江岑溪偷听了几句后断定,此刻不宜打扰,于是又转身离开。

李承瑞一个人在房间里叫苦不迭,小声嘟囔:“烦死了,磨得我直疼!”

他仍旧关心莫辛凡的身体状况,一直不醒,他总是放不下心来,可他也不能这么支棱着去照顾莫辛凡,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对莫辛凡有什么非分之想呢!

于是这一天夜里,李承瑞只能趁着侍女离开,鬼鬼祟祟地进莫辛凡房间里看看他,等侍女回来,他再一溜烟做贼似的跑了。

心中燥热得他睡不着,他便一直在床上大马金刀地坐着,耳朵听着隔壁的动静。

突兀的,他仿佛听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你简直是在跟我炫耀。”

李承瑞先是一怔,很快意识到声音来的地方不太正常,这才意识到,可能是随跃的执念在跟他说话。

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执念说话!这得是多大的刺激?

这个状态对一个宦官来说,的确有些……

李承瑞只能状态尴尬地跟随跃道歉:“无意冒犯,无意冒犯!”

第52章 清理门户(二十四)【十八更】爱。很……

翌日清晨。

许是要下雨,天空阴沉,不见旭日只有阴霾。

天际如墨晕染,泛着淡淡的清灰,空气静匿,无风亦无光。

经过一日一夜的休整,一行人的状态恢复了许多。

莫辛凡曾经短暂醒过一次,还吃了一些白粥,也让众人放下心来。

临出门时,李承瑞特意寻侍女要来了一把油纸伞,一直握在手中跟着江岑溪一同离开梁知府的府邸。

他们二人并肩去往巧思阁,想要看一看之前的现场还有没有什么痕迹。

又或者江岑溪能不能用些“其他”的法子,寻回几个人来问话。

当然,解决李承瑞身上的执念,也是他们需要做的事情之一。

因为前日出了变故,这里死过人,周围被封锁了起来,不少街坊邻居都不敢路过此处,倒是让这里变得冷清。

两个人进入院中意外地听到了些许响动,很快便看到冯掌柜居然在院落之中收拾着东西。

冯掌柜见他们进入也有些意外,抬手拢了拢自己有些散落的发丝,脸上的疲态却很难掩饰。

她柔声地跟二人解释:“我想在院子里寻找一番,看看还有没有白得很的零件,如果有就收集起来,看看能不能修好它……也是我昨天夜里做了梦,梦到白得很跟我解释,它说它见来的都是偃甲,它以为是朋友才放进来的,没想到会惹我生气。它还说,以后不能保护我了……让我健健康康的,以后才能骂人的时候依旧威风凛凛……臭狗都不会夸人……”

她仍旧接受不了白得很彻底报废的事实,夜里难过得睡不着。

明明在配合了调查后,她已经带着小旋风在客栈住下,还是早早起床来了这边,想要寻找齐白得很因战斗而散落的零件。

院落里还有没有清理干净的血迹,她强忍着不适在血中翻找,指尖沾着血迹,慌乱间拢头发时,还在脸颊上沾了些许血痕。

李承瑞想到了什么,道:“让我看看吧,我说不定可以修。”

冯掌柜听完之后眼睛瞬间明亮,瞬间想到李承瑞之前便很快速地看穿了店里的小机关,说不定真的可以,很是雀跃地道:“您随我来!”

说着领着他们进入了随跃之前住的小屋,地面铺了一块布,白得很的残躯便被放在上面,周围规整地放着冯掌柜寻回来的小零件。

李承瑞走过去蹲下身,居然觉得这些繁杂的结构很熟悉,很快便将内部的一些构造归位,又盯着看了一会儿后,问:“可有工具?”

见李承瑞这一系列的动作,冯掌柜重燃希望,很快应道:“有!”

她的店里就是做这些的,自然有最全的工具,她很快将随跃之前的工具箱也搬了出来,补充道:“缺什么跟我说。”

“行。”李承瑞忙碌的同时回答。

此刻的李承瑞才意识到,让他做一具新的偃甲他做不出,但是所有的零件摆在他的面前,他能修,之前被他砍成几段的偃甲他说不定也能修好。

唯一让他觉得不顺畅的事情,是他的手掌很大,精细的地方只能用工具,想来他是不如随跃手巧的。

江岑溪默默地看完这些,在等待的时间与冯掌柜说话:“冯掌柜,我知晓柳寺正昨日已经询问过你详细,但还是有些事情想单独问你。”

冯掌柜立即认真地回答她:“你说。”

“你最了解随跃,在你看来,他死去后最放不下的执念会是什么?”

冯掌柜有些诧异,没能第一时间回答。

首先让她发怔的是随跃死亡的消息。

其次便是她也在想,随跃如果有执念会是什么?

“那个万王令,我交给柳寺正了……”冯掌柜这般说道,仿佛在说,如果有执念也应该是偃甲吧。

“只有这些吗?”

“我……不清楚。”

李承瑞在拼接零件时,发现了一个零件的异常。

旋转开一个小小的盖子,居然看到里面有一张纸条,他寻了一个极细的镊子才艰难地取出来。

另外两人也注意到了他的举动,纷纷凑过来。

李承瑞已经大致看过信的内容,随后将纸条给了冯掌柜:“留给你的。”

冯掌柜手指颤抖地接过来,展开信看了起来。

信中内容如下:

小柳儿,如果你看到了这封信,可能我已经害了你,希望你没事。

我曾经犹豫过要不要将偃甲留在你的家中,最后还是决定留下,因为我只要在你这里停留过,他们就不会放过这一处地方,偃甲留下还能保护你。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自作聪明以为自己会躲得很好,可那些人又岂是普通人?

当然我最希望的还是你永远都没有发现这封信,那时你应该已经嫁了人,身边有你可爱的孩子。

你还会感叹,这一猫一狗怎么这么命长,不会成妖了吧?

你的人生会像你一样明媚又灿烂。

我的信就不写得太深奥了,不然你看不懂。

也不写得太长了,不然你没耐心看。

希望你安好。

随跃,也是武岁七。

冯掌柜豆大的泪滴狠狠地坠下,一颗颗地往她的衣襟上砸。

她用带着血的手胡乱地擦,眼泪伴着血,将自己抹成了一个花猫。

江岑溪见到这一幕,立即取出她的帕子帮冯掌柜擦掉眼泪,再擦干净她的脸。

冯掌柜顾不得形象,在他们二人面前呜咽出声。

阔别二十一年,她终于再次得到来自随跃的消息,来得太迟,她又恼又气,却只能哭泣。

“谁说我没耐心了……”冯掌柜很想骂人,这信太短了,她竟然很快便看完了。

不够……

对于一个等待了这么多年的人来说,这些话怎么够?

李承瑞看着这一幕也是心中一阵憋闷,难受得他用拳头砸了砸自己的心口。

江岑溪还当他伤口不适,立即凑过去,得到了李承瑞的回答:“没事,就是有种憋闷的感觉。”

“所以执念是什么,你可有想法了?”

“嗯……”

江岑溪重新起身,在此刻跟冯掌柜说道:“实不相瞒,在此之前,我的朋友被随跃的执念影响,需要解决了他的执念,我的朋友才能恢复正常。”

冯掌柜像是听到了什么神奇的事情,竟然因此止住了眼泪,迷茫地看向他们。

随后她用帕子擦了擦眼泪,呼出一口气道:“说起来……我在之前便觉得

你像武岁七,可你不是他,他可没你生得好看。他个子不高,眼睛还小,笑起来贼兮兮的,可我喜欢。”

李承瑞手上的动作不停,在此刻抽空说道:“他的确是一个很会照顾人的人,也难怪你会欣赏他,不过他的执念要等我将白得很修好后再清除,不然我怕我修不好了。”

“嗯,你先修。”冯掌柜不急。

这么多年都等了,也不急于这一时。

江岑溪也不急,并且去了院落之中,想要用法术搜寻线索。

然而不到一刻钟,江岑溪便沉着脸回来了,道:“这些人的魂魄都碎了。”

“碎了?!难道是莫辛凡出手太狠了?”

“不,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有人来收拾了残局,连魂魄都未留下,想来这群人的身份也干净得查不出什么。”

李承瑞得到这个消息后也是一惊。

不过他没有停止太久,继续修复,似乎也在动手的同时思考幕后真凶的身份。

三个人陷入了沉默,李承瑞便闷头苦干了整整两个时辰,才将白得很修得恢复神智,睁开乌溜溜的眼睛看向他们,还“呜”了一声。

冯掌柜惊喜万分。

这么多年的陪伴,白得很和小旋风都如同她的家人一般,此刻的情绪也是大起大落,失去至亲后又真的死而复生,她欢喜得不行。

李承瑞拿起针线来,帮白得很缝它的皮毛,还在同时自夸:“幸好我还会针线活,它还是一身的黑色皮毛,一准把它缝得看不出痕迹。”

“真不错。”江岑溪夸赞起来,认可了李承瑞居家必备的属性。

终于将白得很恢复,冯掌柜让白得很行动一番。

白得很走得有些慢,没有之前灵活,但是不影响普通的活动。

它似乎不理解为何自己会这样,还觉得是自己的问题,心虚地看向冯掌柜。

李承瑞看得颓然:“我尽力了,可手艺还是比不上随跃。”

“很好了!”冯掌柜已然满意,抱着白得很的脖颈,“它也是老狗了,这样也正常。”

说完自己又哭笑不得:“真是造孽,我之前还老担心它们俩年纪大了会得病,每天都担心得不得了,结果它们居然是偃甲。现在我居然开始担心我没了,它们还在,到时候就没人照顾它们了。

“还有之前,我做好了饭它们不吃,我还发过脾气。后来想想,我做的东西真不知道它们是如何隐藏的……也是辛苦它们了。”

李承瑞拍了拍手,走出小屋寻找到水井,打出水来洗了洗手。

待他甩着水珠走回来时,询问江岑溪:“执念该如何解决?”

“过来。”

李承瑞立即顺从地走过去,靠近江岑溪后微微俯下身。

江岑溪将指尖放在了李承瑞的眉间,轻声道:“我们已到冯掌柜面前,你有什么执念在此刻道来,我们会替你转达。”

等了片刻,无事发生。

在两个人迟疑的工夫,居然是小旋风叼着毛笔过来,放在了李承瑞的面前。

李承瑞很快懂了,拿起毛笔。

冯掌柜也在此刻送来纸跟墨,让李承瑞可以书写。

李承瑞读书一般,写字也很大,全无笔锋,文化水平停留在认字,不是文盲,会背一些诗,却不知诗中意的程度。

此刻的书写却仿佛被人控制着手,写出绝非他自己的字体来,内容也极其简单。

爱。

很爱。

内容仅此而已。

待李承瑞放下笔,冯掌柜立即将纸拿过来看。

她对随跃的笔迹熟悉万分,再加上刚刚看过随跃留给她的信,自然认得出这是随跃写的。

她看着上面的内容,逐渐笑出声来。

随后她走出小屋,将这张纸举起来看,仿佛这样能够看得更清楚。

此刻的她如同回到了自己十几岁的少女时期,欢喜地举着心悦之人写的字反复观看。

等了二十一年的答案让她心中狂喜。

她终于知道了,她喜欢的人也喜欢她。

不是因为拒绝她而离开,是因为身不由己,不能和她在一起才离开的。

她终于等到了她一直在等的答案。

知道了随跃也喜欢她,她已然满足。

所以她笑得越发灿烂起来,笑得双目晶莹。

他们曾经是相爱的。

她拥有过那份纯粹又真挚的感情。

很快,冯掌柜调整好自己的状态,转过来轻笑着和他们说道:“确定他心里也有我就成,我这些年也算是没白等。”

转而她又忍不住骂:“这个傻子,就算是宦官又怎么了,至少还能亲个嘴不是?冬天两个人的被窝也暖和,逃什么……”

江岑溪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双手环胸,看着冯掌柜很是欣慰,同时也替冯掌柜开心。

李承瑞却听得双耳通红。

这是能随便说的话吗?

这是他能听的吗?

他居然手足无措起来。

冯掌柜又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去问他们二人:“他已经死了?他的尸身在哪里?我好葬了他。”

这是一个她已然料到,可真的确认后,还是会心口揪紧的消息。

此刻的她知晓悲伤无用,还是需要做一些实际的事情。

随跃已无家人,她便帮随跃料理后事。

江岑溪如实回答:“不知道,我们也是经过一系列的分析,才知道他的执念在你这里。”

“这样啊……以后如果有了消息,希望你们可以告诉我,我之后可能会搬家,这里我不敢住了,我会将我的新地址告诉梁知府,若是有消息,你们先告诉梁知府即可,可否?”

冯掌柜心中没底,这两位都是贵人,她不过是市井小民,她这般求他们,他们拒绝也是正常,可她还是希望能够有所希望。

江岑溪很快点了点头:“可以。”

“谢谢你们。”这一句感谢包含了太多。

冯掌柜将信和那张纸仔细地叠好收起来,立即抱起了小旋风,对他们二人行礼。

李承瑞在此刻问道:“偃甲之后如何处理?”

“偃甲和万王印如今都在柳寺正那里,我一个都不留,怀璧其罪,我可不想再经历这些事情了。东西交出去,我的日子也能太平下来,他们已经知晓白得很坏掉了,所以不会要走它,至于小旋风……”

她抱着小旋风示意:“它是猫!要走我的猫干什么?”

李承瑞听到这里理解了,于是点了点头:“这样最好。”

冯掌柜又看向这一处店铺和小院:“白得很已经复原,我对这里也没有过多眷恋,好在我家里还有其他的宅子我能去住,为了保住白得很,我怕是要即刻启程。

“说起来,武岁七也算是我们家的恩人,因为他的出现,我们家才没有垮下去,我的名声也没有坏,我父母的晚年也极为安逸。这一次的劫难不怪他,怪的是那群觊觎偃甲出手凶狠的歹人,所以我不怪他。

“最重要的是多谢你们来帮助,还解决了困扰我多年的问题,你们都是我的恩人。”

“那得好好谢谢我们。”李承瑞居然这般坦然地承了这个恩,“工具箱送我吧,挺好用的。”

冯掌柜听完大笑出声:“哈哈哈,好啊!当然可以,如果想要,你去前面店铺里逛逛,喜欢的小玩意也带走。”

两边道别后,冯掌柜带着白得很离开得很是鬼祟,生怕别人发现她的大黑狗又复活了。

刚巧在他们离开时下起了小雨,外面的人也纷纷躲雨,街道更加冷清。

江岑溪和李承瑞看得忍俊不禁。

李承瑞也在此刻感受到了抽离感,仿佛有什么在此刻抽离了他的身体,他的身体一晃,被江岑溪扶住才得以站稳。

“结束了?”江岑溪问。

李承瑞感受一番后,点头:“好像是的。”

却在此刻,江岑溪突然表情严肃地说起了别的事情:“你有没有发现,时令妤和随跃的执念,其实都不算大事。”

“不算大事吗?”李承瑞不解,在他看来,他们二人的执念都可以理解,的确都是让人放不下的心结。

江岑溪极为认真地跟他分析:“嗯,我们之前一直担心他们的执念可能牵扯到复国之类的事情,可最后并非如此,只是对于他们个人来说,比较在意的事情。

“我曾听徒孙提起过,亡国长公主姓戚,所以武岁七的名字是吾随戚的谐音,他是忠于长公主的,可最后的执念却与长公主无关,这不免让

我多想。”

李承瑞刚刚脱离执念,脑袋混沌,有些理不清江岑溪的话,沉默地思考了片刻。

江岑溪却突然问道:“执念刚消失就变笨了?”

“没有!我不笨!我有点小聪明的!”李承瑞努力为自己解释,“就是此刻执念刚刚消失,我头有点晕晕的,你的话我需要思考一会儿。”

“那你思考吧。”

李承瑞重新思考江岑溪方才的话,站在时令妤和随跃的角度去思考:“他们的身份使然,且跟随长公主多年,最大的执念应该与长公主有关,又或者……亡国之恨?”

“嗯,没错,我怀疑是他们最大的执念已经完成,只剩下其他的事情需要你来帮他们完成,也就是此刻的这两件亡国后的个人事情。”

李承瑞的呼吸一紧,这可是非常不妙的发展,于是问:“最大的执念已经完成?”

“二十一年前的十六夜大雪后,这个国家就开始不太平了,不是吗?他们也都是在这个时间段消失的,在他们消失后发生了什么,无人知晓。”

李承瑞在这一瞬间,身上的鸡皮疙瘩如同过年一般热闹……

第53章 清理门户(二十五)【十九更】“你笑……

江岑溪的猜测,给李承瑞带来了巨大的冲击。

他在回到梁知府的府邸照顾莫辛凡时,仍旧是魂不守舍的模样。

李承瑞试着站在时令妤和随跃的角度去思考这件事。

如果他是他们的身份,经历了灭国的磨难后,最大的执念和自己忠于的长公主无关,却是山上的小妖,以及后来爱上的姑娘吗?

应该不是……

他定然不会轻易放弃亡国的恨,也无法释怀长公主的死亡。

尤其是时令妤。

她的一颗心完全在长公主身上,近乎舍弃自己去培养长公主,眼看着长公主一天天长大,变得优秀,有着最为雍容华贵的气度,有着倾世的才华,最后却在最好的年纪死去。

她死亡后的执念会是山上的小妖吗?

答案很明显。

不会。

所以那二十一年前的大雪是否有蹊跷?他们一起失踪后做了什么?

是巫术吗?

时令妤不是最不屑巫术吗?

那又用了什么法子,能使得举国上下陷入这般可怕的处境之中?

他们有这么大的能耐?

还是说……不止他们二人?

西梦国逃出了很多人吗?

他又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

不可能。

先不说国家军队会不会放过那么多人,如果真的有很多人,这几个人也不会东躲西藏,努力隐藏身份。

显然他们逃离的初期非常狼狈,时令妤还受了颇重的伤,才会被徐家人救回家中。

李承瑞的思绪越来越乱,却在这时见到莫辛凡醒了,正眼巴巴地看着他。

见他收回思绪,莫辛凡才艰难地开口:“很少……看到你认真思考的样子,不忍心打扰……”

“要不你还是继续晕着吧,你伤成这样我不忍心揍你。”李承瑞见这货醒了便说出让他生气的话,当即呛了回去。

莫辛凡想笑,却引得伤口疼,只能强忍着停下,于是道:“我是饿醒的……”

李承瑞终于意识到,执念消失后,他照顾人方面很快逊色了一些,伤员差点被他照顾得饿出问题来,立即起身:“我去给你找吃的。”

“嗯。”

李承瑞寻侍女要了些粥来,正张罗着,柳淞匆匆进入道:“我们需要护送偃甲回长安,我怕途中不安全,可能需要你们的协助。”

“其实在初次看到黑衣人的时候,我已经给我的部下送去了传信,他们收到消息的应该正在往这边赶,想来这两日也会到,正好来得及。”

想来那群黑衣人也是意识到更多的撼林军正在朝广汉郡聚拢,才会急于出手。

柳淞暗暗地松了一口气:“有多少人?”

“不多,在附近的只有护送仙师的队伍。”

“我仍怕不够。”柳淞对于对方的人数很是担忧,生怕再经历一场恶战。

偃甲如果丢失,后果不堪设想。

李承瑞思量片刻道:“好,我会联系附近的驻扎军,尽快赶来支援。”

“感谢。”柳淞说完又匆匆离开,显然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理。

李承瑞回到房间,看着侍女喂莫辛凡吃饭,忍不住嘟囔:“说来奇怪,刘喜和王景云的小队怎么至今没有传回来消息?会不会出事了?”

他的部下去各处调查,其间会陆续传来汇报消息,明显是有人偷鸡摸狗的小事而非灵异的事情,这些人也都能顺手解决了,通知他们不用再过去。

唯独这支小队伍一直没有音讯。

“刘喜……挺机灵的,王景云功夫……好,他们……的小队应该是最让人放心的。”莫辛凡回答得仍旧很虚弱,却还是会帮着分析。

“不行,我得去看看。”李承瑞这般说道。

“小仙师呢?”

“他们去善后了,待他们回来我和他们商议。”

*

江岑溪从冯掌柜家中回来后,便和独孤贺说了魂魄皆碎的事情。

独孤贺知晓后也是震惊不已:“还有高人?”

独孤贺在屋中来回踱步,百思不得其解:“在听闻有道士能击败兔妖,还将其封在墓中后我便在想,这种高人世间罕见,定然会留下名讳,我也该知道才对,可我思来想去也没能想到这位高人会是谁。

“如今魂魄皆碎,如果还有拥有着真正才能的高人,他为何不代替我的位置,却甘愿做幕后之人?”

独孤贺也知晓,他的能力有限,前些年还能靠师门给的法器,后些年就只能靠硬撑了。

能碎人魂魄,其能力比他还强,很可以代替他成为国师,位高权重,定然比做幕后之人的待遇好。

什么能让其甘愿屈居人下?

“他的身份见不得光,而你是陵霄宗名正言顺的弟子,名声比他好?”江岑溪也跟着猜测。

“极有可能,或者他们修炼的并非正道,很多都是邪法。”

江岑溪也是一脸的愁容:“不寻常的事情一件件地冒出来,这国家的事情定然不简单,说不定我们到后来会被多方阻止、妨碍,你也要提前做好应对。”

独孤贺很是重视,点头应是:“好,徒孙会注意的。”

“你之前提及要去拜访孩子的家,我们此刻过去吧。”此刻想不到结果,便先不去硬想,先解决需要处理的事情再说。

“嗯,我想着您定然不会这般轻易不管,便寻人记下了那户人家的地址,此刻可以去看看孩子。”

之前江岑溪突然起意去抓捕一只脚,连累了一个孩子跟着她受苦,她应当去善后才对。

此刻其他的事情已经处理完,精力也跟着恢复,便和独孤贺结伴去往那户人家。

“我的马死了。”江岑溪骑上邱白的马时随口说道,心中还有些许不舍。

“我会去再准备一匹。”

“嗯。”

二人一同到达孩子的家中,家中人见到他们到来又惊喜又惶恐,毕恭毕敬地迎他们进门。

江岑溪和独孤贺都是没什么架子的人,只是比较关心孩子的情况,询问:“孩子状况如何?”

孩子的母亲在此刻回答:“上次回来时饿坏了,喂饱之后便好多了,不过嗓子应该是哭坏了。”

“还有其他的问题吗?”江岑溪在此时俯下身,指尖在孩子的眉心轻点,仔细观察孩子的魂魄,可以断定孩子有没有被吓到,确认完整才放下心来。

“目前没有发现。”

“孩子有此一遭也是因我而起,作为补偿,我会为孩子禳关度煞,确保他整个童年都会安稳。”

禳关度煞是为孩子破解各种难关、厄运的方法。

其中关有三十六种,煞有七十二种,比如落井关,断肠关等等,每关都有关神把守。

江岑溪欲施此法,需启请消灾延寿天尊、延福保神天尊、禳关度煞天尊,并把守每关神煞名以祈禳,是颇耗精力的法术。[1]

但是法术完成后,该孩童的整个童年都会无病无灾,轻微的腹痛或者伤风都不会出现。

孩子的父母听得目瞪口呆,此等法术,就连贵族子女都

不一定能够请到高人来做。

他们的孩子也是因祸得福,得了天大的好处。

一家人齐齐跪倒在地,连连磕头感谢:“谢谢仙师!”

江岑溪回答得淡然:“不必,我应该做的。”

孩子的爷爷朗声说道:“这孩子长大后,定然如猛牛般健壮。”

听到这种形容,江岑溪没忍住,被逗笑了。

*

江岑溪和独孤贺回到梁知府府邸时,已是深夜。

李承瑞显然一直在等待他们,一直在院子里乱晃,见他们回来立即迎了过来,说道:“我派出去的属下各处先行打探怪事,有两个人去了之后音信全无,我们在回长安的途中可以路过这里,可否一同前去?”

独孤贺自然非常重视,首先问道:“是哪里?”

“巴州。”

“我去看看卷宗。”独孤贺快速进入他的房间,应该是去看卷宗了,想看看那里上报的是什么样的怪事。

李承瑞和江岑溪也都跟进去,见独孤贺翻阅时还在嘟囔:“这里的确有一些怪事,但是没有出现过危及人命的事情,我和小师祖最初甚至没将这里纳入必去之处。”

江岑溪要去长安重新举办九天斋,其间路过哪里遇到怪事,也会顺手处理。

他们处理事情分轻重缓急,会根据上报的细节去抉择,出过命案的放在首位,这些地方比较危险,不能放之任之。

其他的则是看涉及范围,以及去分析是不是他们能管的。

巴州的事情不大,他们在地图上甚至没批注上这个地方。

江岑溪在此刻拿走地图端详了一番,道:“可以将这里加进去,去看看也能放心,山青村的事情便没有上报。他的属下也都是高手,高手都会中招,更何况寻常百姓。”

“好,我今夜会绘制路线。”独孤贺很快应道。

李承瑞在此刻愧疚地道:“我说过的药膏我会派出消息,派人送过来,就是不知道会不会耽误你,留下疤痕就不好了。”

明明自己身上的伤口更重,却只担心江岑溪留疤。

还在研究地图的独孤贺在此刻抬头,快速从自己的布包里取出了一个玉罐来,给李承瑞看:“你说的可是这种药膏?”

李承瑞有些诧异,伸手拿过来仔细看了看,才道:“是!你这里也有?”

独孤贺有些得意地笑了笑:“这药膏是我研制的配方,再由太医们批量制作的。”

李承瑞在这一刻表情十分精彩,他拿着玉罐手足无措了片刻后,很是尴尬地道:“在我还不相信你实力和为人之时,我们军方已经将你研制的药奉为神药?”

“嘿嘿嘿……”独孤贺居然老脸一红,“抬举了,也不是我厉害,是我敢用名贵药材,这药材好,疗效也就好。”

“你、你……你谦虚了,之前我的确……唉……”李承瑞此刻尴尬得直挠头,“我也是被人煽动了,明明不是真正地了解你,却跟着其他人一同厌恶你,现在看来我真像个傻子。”

之前道歉,有着急让江岑溪协助之意,此刻的道歉反而是发自内心的,李承瑞越发觉得自己之前莽撞且无知。

“都是误会,不用在意,哈哈!”独孤贺并未在意,很是爽朗地笑了笑,便又去看地图了。

江岑溪拽着李承瑞出来,两个人想寻一处僻静的地方说话,可梁知府的府邸不大,他们总觉得哪里都不安全,干脆纵身到了房顶,并肩坐下。

下过雨后,天空如洗过一般洁净,此刻天空明亮,弯月斜挂,还有璀璨星辰不均匀地散遍天幕。

李承瑞终于提起来:“你的话我仔细想过,我认同你的想法。”

江岑溪声音也沉了下来:“本以为我只是随手帮你解决了一件事情,没想到你沾染的东西居然和我着手要处理的师门任务有关,还因为你的遭遇,给了我一些额外提示,也算是变相协助了我。”

李承瑞面容很是犹豫:“只是我此刻有些彷徨,国家危难仿佛和他们几个人有关,如果我上报,怕是会牵扯出西梦国之前的往事。西梦的事情是皇族的禁忌话题,如果掀开这一角,必定会掀起轩然大波……

“可我如何上报?说是我被执念缠身后作出的猜想?我手里没有确切的证据。所以我是该上报?还是跟着你暗中调查,查出一些眉目后再说?”

江岑溪不由得看向李承瑞:“不叫他们西蛮了?”

李承瑞轻笑出声,笑容有些凄苦:“我……觉得他们也不全是坏人。”

“还是再调查一番吧,看我之后继续处理下去,会有什么进展。”

李承瑞仰头看天,许久没有回答,显然是在思考。

江岑溪也没打扰他,也跟着吹一会儿夜风,倒是能休息片刻。

二人安静了不出一刻钟,便听到了争吵的声音。

院落中传来的居然是邱白的声音:“柳淞,你能不能别再这般没完没了的?”

“我想不明白,我从未负你,我家中其他人也待你极好,你为何说不爱就不爱了?”

邱白听到柳淞这般说辞,烦得直翻白眼:“啧!你能不能别重复这个烦人的问题?想这些干什么?就是不爱了没有理由!”

“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没有!”邱白回答得极其直白,“不过是睡过几次,你真当我们得一生一世了?”

李承瑞真的很想继续偷听下去,他从未见过柳淞这般卑微的模样。

可他还是因为刚刚的话惊得手下一滑,碰到了瓦片。

邱白和柳淞皆是一惊,齐齐抬头。

江岑溪猫着腰努力躲藏,还努力去按李承瑞也躲一躲。

李承瑞却还是保持着呆若木鸡的样子,甚至和他们目光相对。

邱白又气又恼:“李承瑞!你怎么和江岑溪学坏了?”

“不关我神仙奶奶的事儿!我本来就不是好人!”李承瑞下意识帮江岑溪辩解,想了想又觉得不对,“欸,不对,我在这坐会怎么就坏了?再说我神仙奶奶多好一个人!惩恶扬善,行侠仗义!”

邱白有些无地自容,干脆不回答,一溜烟跑远了。

柳淞看着邱白离开,长袖之中的拳头握紧,随后看向房顶的两个人,冷声道:“事关邱白声誉,还望二位之后不要乱说。”

李承瑞点了点头,很是懂事似的回答:“嗯,人家姑娘都不喜欢你了,这事儿有什么好说的?”

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劲。

“我并不觉得很好笑。”柳淞这般回答。

李承瑞是什么人?

是因为没吵过柳淞会记仇好几年的人。

他很是淡然地回答:“你笑不笑她都不喜欢你。”

“……”柳淞难得的脸颊涨红,竟一句话也回答不出。

第54章 清理门户(二十六)【二十更】“何人……

李承瑞和莫辛凡身上有伤,之后还打算去往巴州探查一番,所以并没有跟随柳淞护送偃甲的人一同离开。

他的部下来了之后只短暂停留了一日,便跟着队伍一同去往长安。

临行前,就算柳淞如何不情愿,还是寻到了李承瑞面前,将一个小木盒交给了李承瑞:“我不想万王印和偃甲在一处,不然会发生不好的事情,所以偃甲我先行护送回长安,万王印放在你这里,由你带回长安。”

“嗯,好。”李承瑞伸手接过来,眼神瞟过柳淞,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

柳淞的面色越来越沉,低声道:“我在嘱咐你正经的事情。”

“我也正经着呢!”李承瑞很是珍重地将万王印放进了自己的袖子里,思量着之后缝一下衣服,把盒子缝到衣服里。

估计后半程的路,他就不会换其他的衣服了。

柳淞

对他行礼道别,临上马前朝着不远处张望。

李承瑞仿佛知道他在看什么似的,不冷不热地说道:“邱白应该是还没起床呢,她最近特别能睡。”

“你怎么会知道?”柳淞问出这句话时,语气里明显有着不悦。

“她和我神仙奶奶同屋,我早上给她们送瑞水去都不行,扯着嗓子骂我。我还以为你会喜欢大家闺秀,没想到……”

柳淞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他的话,警告道:“莫要多言。”

“你给我万王印这么机密的事情,旁边肯定没别人。”李承瑞大咧咧地笑了笑,又凑过去说道,“邱白也不错,虽然财迷了点,但是有些实力。”

柳淞再也不想和李承瑞多说一句,一夹马肚子调转马头离开。

行到队伍之中,他看着囚车一阵疑惑,询问:“怎么回事?”

押送的人也十分不解:“不知道啊,前一天人还好好的,突然就疯了。”

这次案件牵连众多,还不能排除一只脚和黑衣人有没有联系,所以还需要带回长安,方便有新的案情发现后,能够及时审讯。

前一日柳淞还去审问过一只脚,一只脚当时的状态虽然不好,却还是正常的。

今日坐在囚车之中的一只脚却疯疯癫癫的,模样甚至有几分可怖。

他跪在囚车内,脸努力贴着车板,双手按在自己的脖颈上痛苦地挣扎着,眼睛翻白,舌头也跟着伸长。

如果不是囚车内没有旁人,定会让人觉得有人在掐他的脖子。

他本就长得可怖,此刻疯癫得近乎疯魔的模样,让不少人都出现了惧色。

这模样和山青村的村民又有不同,发疯的细节有着细微的区别。

柳淞蹙眉看着,随后回头看向李承瑞,似乎想等李承瑞给他一个答案。

李承瑞一看一只脚的模样,就知道是他神仙奶奶出手了,当即飞快地离开,免得他被柳淞问得露馅。

可他这般模样仿佛是默认,柳淞已经有所猜测,只能派人去询问,仙师能否等他回长安彻底办完案后再施法。

在他们离开广汉郡后不久,去询问的人快马加鞭地追赶而来,手中抱着一个盒子。

“仙师说,需要审问时可以提前燃香,一只脚会清醒过来。这香对寻常人没有危害,可以放心使用,但是要注意,在一只脚清醒的时候要防范他自杀。”

“……”柳淞知晓江岑溪会惩罚有过错的人,却没想到会做到这种程度。

对于一只脚来说,之后的日子被他提审时反而是他难得的喘息机会,其余的时间,他都会经历痛苦的折磨,没有片刻停歇。

江岑溪还怕一只脚死了,这样折磨不能继续,并不尽兴。

最终柳淞并未再说什么,带着人继续赶路。

*

莫辛凡伤得重,却不想影响他们的行程,两日后能起床了,便准备跟着他们离开。

其他人自然不会同意,江岑溪安排独孤贺去看看他的伤口,同时道:“广汉郡上报上来的事情还有一些需要处理,我们还需要忙两天,你不必着急。”

莫辛凡见需要脱掉外衫,江岑溪还在屋子里有些不好意思,一直转身。

江岑溪后知后觉地走出了他们的房间,还嘟囔了一句:“矫情……”

说完便走远了。

李承瑞一直站在一边,见独孤贺又拿出了一颗丹药来,当即制止:“停,他现在的身体能承受药劲儿吗?”

莫辛凡也吃过丹药,补得直流鼻血,对独孤贺的丹药也是心有余悸:“就是!”

“这药里的药材好啊,都是好的药,还能让你的伤口快速恢复。若是怕药效太猛,就吃半颗。”

独孤贺将丹药一分为二,递给了莫辛凡。

李承瑞还是不放心,快步走过去,将二分之一的丹药又分出来一半,才给了莫辛凡:“先吃这些试试。”

莫辛凡点了点头,仿佛英勇赴义一般用水送服丹药,随后说道:“国师的药味道都还不错,这颗也凉丝丝的。”

“对吧?”独孤贺很是得意,笑呵呵朝外示意,“我要去随小师祖解决事情,先行一步。”

李承瑞想了想,如果莫辛凡吃完丹药也跟他似的处境尴尬,他在也不合适,于是道:“我和你们一起去。”

他们二人走出去,邱白和江岑溪已经在等了。

两个女孩子一人手里一盒果脯,吃得津津有味。

江岑溪见他们过来,问:“吃吗?知府夫人给的。”

“拿起来手指黏,喂我嘴里。”李承瑞说着走过来,在江岑溪身边俯下身。

江岑溪立即拿起一块喂给了李承瑞。

邱白在一旁看着他们二人问:“这符合男德吗?”

“男德不许吃果脯吗?”李承瑞一边咀嚼一边问。

邱白指了指江岑溪:“她喂你吃呢!”

“哦,没事。”李承瑞满不在意地回答。

邱白点了点头,取出一块自己罐子里的,道:“你过来我喂你。”

“这不合适。”李承瑞甚至没看那果脯,直接绕着她离开了。

邱白又撇嘴又翻白眼:“……”

要不要双标得这么明显?

*

当朝国师,陵霄宗天才弟子,黑池河捉妖师,撼林军小将军的四人组合,在广汉郡一上午,解决了一堆鸡零狗碎之事。

一些寻常人觉得诡异的事情,他们到了之后便可以轻易解决。

比如有人看到了巨大的鬼影,张牙舞爪,整条街道都阴森森的。

在江岑溪指挥李承瑞将灯笼边蜘蛛网上的蜘蛛捉走后,鬼影消失了。

随后,独孤贺很有耐心地讲解:“这条街是风口,峡谷之中这样的地方,也是风最大的地方,和妖邪无关。”

有人上报称家中出现过妖兽,抓走了家中养的鸡鸭。

邱白在隔壁狗窝里发现了鸡毛后,妖兽传闻消失,李承瑞去阻拦两家邻居打架时,还扯到了自己的伤口,疼得龇牙咧嘴的。

独孤贺想过去帮忙,还险些扭了腰。

未时三刻,四个人才有时间去饭馆吃顿饭。

店里还有人在议论之前的丢尸案,他们也跟着去听,想听听看如今外界传成什么样子了。

“那个和顺棺材铺的一只脚其实是隐秘身份,秘密杀害了七个人,见冯掌柜太难杀,竟然派去了百余人去冯掌柜家中围杀,还死了十几个衙役,撼林军的人都受伤了。前两日一只脚被百余人一同押送回长安了,阵仗可大了。”

“这么厉害?!那陵霄宗的天师呢?”

“一只脚厉害,在山里布下大阵困住了仙师,仙师也是与之周旋了许久才得以制伏一只脚,现在山上还被围着呢,不让上山,说是有阵法残留。”

“这么厉害的人,居然在棺材铺里做棺材?”

“这样才方便隐藏身份。”

李承瑞吃着东西,凑过去跟江岑溪小声嘟囔:“为何事情传成这样了,他们嘴里一只脚好厉害,我们反而很弱,你还有点戏份,我就是个小喽啰。”

“也是我们这件事办得不够漂亮。”江岑溪也不想解释,甚至想快些吃完,免得被人认出来,她就是那个被困在山上的天师。

这时,饭店外有人发生了纠纷,一个男人梗着脖子大喝:“我就这样,怎么的?!有能耐你杀了我,杀了我啊!”

江岑溪吃了几口饭菜。

店外的男人还在喊:“来啊!来个人杀了我!就现在!”

江岑溪当即放下筷子站起身来,朗声道:“何人在

此许愿?”

独孤贺见了一惊,可他坐的位置距离江岑溪远,只能道:“快拦住小师祖,不然她真的会去帮忙。”

邱白赶紧抱住了江岑溪,拦住了热心群众江姑娘。

李承瑞则在一边说道:“神仙奶奶你先坐下,这种小事还用得着你出手吗?”

邱白不悦地道:“你也闭嘴。”

李承瑞自然是在开玩笑,笑呵呵地看着事情发展。

他们这边的动静还是惊动了外面吵嚷的人,当即不服不忿地走进来:“怎么?有人要行侠仗义不成?刚才的话是谁说的?”

说话间进来了三个男人,膀大腰圆,一脸的横肉,凶悍非常。

这个时候李承瑞终于收起了笑容,站起身来握住横刀道:“我。”

三个男人的头几乎是同时从平视,到仰头看面前的男人,之前彪悍的男人,瞬间变为了三个矮胖男子,气焰也降下去了些许。

这时一个小孩探头朝着店里看了一眼,见到真的有人相助,当即喊道:“他们几个人碰坏了我们卖的东西,不赔钱还蛮不讲理,说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我爹爹不过和他们争执了一句,他们把摊子都砸了。”

江岑溪也不能偏帮,走出去看了看外面的场景,见确实是被人砸了摊子,就连男人都被人推得倒在地面上,手肘处还有血迹。

她站在门口去问目击的其他人:“是这孩子说的这样吗?”

有人七嘴八舌地说道:“就是,他们总是这样欺负人!”

“其实他们三个也是摊贩,他们父子二人刚来不知道,起大早占了好地方,他们几个故意捣乱来抢位置的。”

“哦,这样啊。”江岑溪了解完毕后,对李承瑞挥手,“可以上了,让他们如愿。”

“妥!”李承瑞用横刀示意他们出店去解决问题,临走时还补充了一句,“那个鸡好吃,一会儿再给我来一份,我带回去给莫辛凡。”

“好的。”江岑溪点了点头。

“你、你们谁啊?!多管闲事……”男人还想挣扎一番,谁知被李承瑞一脚踢了出去。

没一会儿,店门口便是一番鸡飞狗跳的场面,李承瑞收拾三个地痞无赖也不需要过多的时间,只是让他们赔钱有些难,他们三个连钱袋都没带。

最终还是李承瑞押着两个人,受伤最轻的回去取了钱回来赔偿,才算是了结了此事。

李承瑞回来后,饭菜有些凉了,他并不在乎,又吃了几口后,带着给莫辛凡带回去的食盒,乐呵呵地跟另外几个人一起离开。

路过店铺时,拽着去店里看布料,还买了些针线。

男人领着孩子寻到此处时,刚巧撞见李承瑞在单独的隔间内,帮江岑溪缝布包的分类小袋子。

看到这一幕,男人也是一怔:“少侠还真是……能文能武。”

“哦……”李承瑞也不在乎,只要不被莫辛凡看到他缝衣服的样子即可,于是道,“我练暗器呢。”

“原来如此,之前多谢少侠。”

“不用谢我,谢她。”李承瑞手在忙,只能用下巴对他们示意江岑溪的方向。

江岑溪摆了摆手:“小事情,你们也可以提前收摊了,下次去别的地方吧,免得被报复。”

“嗯,您提醒的是。”

*

他们回到梁知府家中时,莫辛凡正在院子里活动身体。

李承瑞立即走过去问道:“恢复得如何?”

“嗯,特别好!”莫辛凡兴奋地回答,“我现在精力充沛得恨不得耍会儿拳脚,就是伤口痒痒的。”

独孤贺很是欢喜地快步过来说道:“痒是好现象,证明正在长肉,伤口在愈合,这小半颗丹药也吃了吧。”

莫辛凡也没多想,拿起另外四分之一颗丹药吃了下去。

当天夜里,又是一番鸡飞狗跳的场面。

莫辛凡补得狂流鼻血,加上之前受伤已经失血过多,居然再次晕了过去。

独孤贺急得半夜去医馆抓药。

李承瑞想帮莫辛凡将他手里没吃完的鸡腿放回盘子里,结果莫辛凡竟然悠悠转醒,虚弱地道:“别……”

“什么?!”李承瑞还当莫辛凡有什么事情要交代,急切地问。

“别抢我鸡腿……”

李承瑞一阵无语,最后干脆当着莫辛凡的面咬了一口鸡腿。

莫辛凡彻底晕了过去,也不知是因为失血过多,还是被李承瑞气的。

第55章 重影纷纷(一)“奶奶,她打我。”……

055

江岑溪一行人在离开的那一日清晨,还去处理了广汉郡最后一件事。

江岑溪要亲眼看着工匠们拆了祭酒夫妇搭建的靖室。

看着宏伟的建筑坍塌,牌匾被人取下,她才表情凝重地搬着牌匾离开,最后由梁知府妥善处理牌匾。

这也意味着陵霄宗信徒在广汉郡内做的荒唐事情彻底结束。

也因为江岑溪真的惩治了假道士,邱白看江岑溪越发顺眼起来,今儿对江岑溪的态度一直极好。

江岑溪不明所以,还当邱白想临时加价,于是低声提醒:“工钱你得跟我徒孙要。”

“……”邱白瞬间没了笑容,就当一上午的热情喂了狗。

下午他们离开了广汉郡,正式去往巴州。

这几个人身份特殊,梁知府生怕他们照顾不周,临行前给他们带了可以吃两日的干粮和水果。

因着他们在广汉郡的确帮了不少忙,干的都是实事,还有不少广汉郡的百姓相送。

来时冷清,走时却颇为热闹。

在独孤贺警告过祭酒夫妇的儿子德子后,这一家人便迅速离开了广汉郡,应该是抓紧时间去寻下一个“同行”了。

如今消息还没传得很远,不知情的还有可能被他们抓个现行,若是去得晚了,他们的任务完不成,最后只能是被打板子,一命呜呼的结局。

广汉郡的事情告一段落,很多糟心的事情也解决得干净。

他们快马加鞭奔赴下一个地点,行到夜里却没能寻到驿站,于是寻了一处破庙走了进去。

道家有伐邪破庙之法,因为一般的荒芜的破庙极其容易被邪神精魅所凭。

江岑溪却并未立即施法,而是将马匹拴在院中,带着独孤贺进入庙宇,看到尚且完整的佛像,双手合十虔诚地拜了拜。

无论他们是何派系,是佛是道,都需要对其神明保持尊敬。

如今在其地盘借宿,他们二人也需要进行一番打扫除尘。

见江岑溪和独孤贺都在忙碌,李承瑞和莫辛凡也不需要他们招呼,主动挽起袖子跟着去帮忙。

用长辈的老话说,就是这两个小伙子眼里有活儿。

邱白没有参与,而是出了院子一个人在林子中闲逛。

她先是寻了一些虫子去喂自己的灵兽,最后又割了一些草回来喂马,也算是分工明确。

忙碌得差不多了,他们才临时铺了席子,进行休息。

可到了夜里,庙中冷风呼啸着不肯停息,后来竟然传来了如同哭泣一般的声音,仿佛在耳边,又好似距离极远。

江岑溪起初并未在意,后来实在被吵得心烦,干脆起身走到了院子里。

独孤贺像是知道她要做什么似的,也跟随着快速起身,寻来庙里唯一残存的椅子搬出来,放在了院子正中。

江岑溪大马金刀地坐在了椅子上,不爽地环视院子。

其他三个人都没有睡沉,见这两个人出去,也纷纷跟着站在门口偷看,想看看江岑溪要做什么。

却见江岑溪在院子里对着空气招手:“来来来,我看看是谁在鬼哭狼嚎,有什么冤情过来跟我说。”

等了片刻,无事发生。

“刚才不是嚎得很厉害吗?怎么现在没声了?”江岑溪又问。

仿佛是在回应江岑溪,又刮来一阵飓风,哭声更加分明,嚣张又放肆。

莫辛凡被吓得一哆嗦,猛地回头看身后,嘟囔:“风像是从我后脖颈吹过去的。”

江岑溪见对方

态度还挺强硬,当即虚空一抓,随后一道符贴了出去。

霎时间,哭嚎声更加犀利,简直是一声悲鸣。

江岑溪问道:“说吧,你怎么死的?”

几个人壮着胆子继续探头去看,明明没有看到人影,却见到符箓仿佛贴在了什么的身上,凭空飘在江岑溪手边。

随后是一个男人惧怕的声音:“爬树……偷鸟蛋,摔死了。”

“偷鸟蛋摔死的冤什么?!你嚎什么嚎?!”江岑溪说着,还凭空给了这鬼一巴掌。

这鬼似乎死后都没被人这般对待过,还有些错愕,却还是不服:“可是我……我英年早逝啊!我还有妻儿,还有……”

“家里有老有小的,还敢干这种蠢事?你真是该死!”江岑溪不解气似的,又补了一脚。

“我放不下我的妻儿和父母,我难过啊!”

“你还有脸难过?我要是你就早些去轮回转世,早些投胎,而不是在这里徘徊扰人清梦。”

男人似乎还是很不甘,道:“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你要是行侠仗义死的还有些冤,你自己作死还有脸嚎。”

“可……”

“再废话?!信不信我今儿让你再死一次。”江岑溪根本不让其解释,语气咄咄逼鬼,让其再难说出什么。

江岑溪用极其不耐烦的语气,赶这亡魂去轮回。

魂魄化为一团火焰,顷刻间消失不见。

随后江岑溪继续坐在院子上环视院子,道:“还有谁,来我面前闹腾,别没完没了的。”

说着还招了招手,仿佛刚才凶神恶煞的不是她,此刻热情好客的模样才是真实的她。

此刻已经无鬼敢靠近了。

江岑溪等了一会,没有其他的鬼前来,于是起身朝回走,路过了什么后,凭空一抓,又是一张符箓贴了出去,问:“怎么,你也不服?”

这个鬼慌张不已:“我……我只是看热闹的。”

“你怎么死的?”江岑溪并未放过他,追问道。

“病死的。”

“哦,那还情有可原。”江岑溪这般说完,鬼似乎松了一口气,却听到江岑溪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抓都抓了,你也别闲着,轮回去吧。”

说完后一招将鬼送走。

两个魂魄被送去轮回后,寺庙霎时间安静了许多,甚至连风都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