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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明白这些年来她到底经历了什么,又怎么还能做出一副茫然无知的神色,仿佛对自己的身体毫不上心。

垂在身侧的右手悄无声息地攥成拳头,松田阵平感到一阵自心头而起的酸胀,压着翻涌的情绪朝她问道:“你没有什么想告诉我的吗?”

神无梦觉得气氛似乎愈发凝重,但她真的不知道松田想谈的是哪一件事啊!

她的秘密太多了。

“这串密码是我从一个成员的通讯内容截取的,应该是他们下一个行动的具体时间和地点,从今天开始部署应该还来得……及?”

神无梦的声音顿住,从面前男人的脸上判断出他想聊的并不是组织交易的事情。

她想了想,继续道:“过来的时候我让柯南坐的副驾驶,是不是违反交通规则了……嗯……前几天参加宴会的时候没能成功帮警方抓住基德,还跟他跑了……”

已经把所有可能都说了出来,神无梦眼见松田那张白净的脸似乎有越来越黑的趋势,声音也不由自主地弱下:“给我个痛快吧,松田,到底是什么事啊?”

松田阵平都不知道这些小事也能被她放在心上,用力闭了下眼睛,劝自己不要追问那些无关紧要的人,朝她问道:“你的喉咙不舒服吗?”

被重拿轻放了,神无梦一时没反应过来,不过还是凭借直觉隐瞒了发烧的事实,说道:“有点感冒,但昨天打过针已经好啦!”

手臂上发青的针孔也很明显。

见她小心翼翼的模样,松田阵平觉得自己更生气了,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索性也不装了:“那你的头发是怎么回事,别和我说是染的。”

说实话,解谜的时候太投入,神无梦已经把这件事彻底忘了,更没想到松田阵平大费周章就是想问这个。

她不服气:“为什么不能是染的啊?”

“之前你染成金发的时候我就去查过,没有谁染发能够保持发根和发梢始终是一个颜色。”

松田阵平看向她玻璃般透明的眼睛:“那个小鬼已经被赶走了,你可以告诉我实话。”

神无梦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实话。

锅只能推给组织了,反正降谷零也是这么猜测的,他们私下聊的时候也不容易让她露馅。

“组织的Boss一直幻想长生不老,在实验和药物研究方面投入很多……”神无梦开始铺垫背景,然后含糊道,“为了留在组织里,偶尔也会身不由己嘛!”

“但是!”

毕竟是交情很深的好朋友,她还是不忍心让松田产生什么糟糕的设想:“只是颜色变了一点,对我的身体没有影响的,药物成分代谢很快,顺利的话过段时间就好啦!”

就是不知道这种能让她一次性救成百上千人的大事件什么时候才能遇到,不然她把柯南带在身边养几天吧?

可她还得避开琴酒,否则得不偿失……

她脑海里的想法变来变去,松田阵平却只能感到无法抑制的疼痛在心口蔓延。

他没有等待诸伏找正在卧底中的降谷问清楚她的身体状况的耐心,恨不得立刻就从她的口中听到完完整整的真相,但她的态度明显不想让其他人为她担心,所以他只能配合着不去追问更多。

松田阵平深吸一口气,甚至有一瞬间觉得她脸上毫不在意的神情有些刺眼。

她比以前更擅长说谎了,但有些事情是不会改变的。

神无梦无意挑战警官的观察力和敏锐程度,更明白多说多错的道理,想要把这个话题岔开:“8号的交易你要告诉警视厅吗,不过——”

“神无。”

松田阵平打断她的话,将她绞着围巾下摆的手握住,并没有去接她的话。

那双靛色的眼睛直直望向她,里面承载着复杂到无法辨明的浓重思绪:“你已经很不快乐了,可如果这是你想做的事,我不会阻止你。但是——”

他的手指能够做最细微最精密的拆弹工作,所以也能够清晰地感知到那只手的冰凉柔软,连浅浅的脉搏跳动都一下下传到他的掌心。

松田阵平将她的手裹紧,沉声道:“我希望你至少能健康。”

降谷零已经可以平静地骂出来了,松田这家伙还记得自己是在执行任务吗?连耳麦都可以分给普通市民吗?

三人坐在一排,两人窃窃私语,一人面无表情。

神无梦顾不上自己的爆米花快被人泄愤吃完,和松田阵平凑到一起分析窃听器传来的对话。

听到桐井平说“杏子的手好小啊”,她皱起眉探着脑袋去望这男人是不是在对黑羽快斗动手动脚;

听到桐井平说“杏子就这么答应和我独自出来看电影,还真是没有防备心呢”,她已经感觉到浑身不适;

听到桐井平说“杏子用这么可爱的表情对我说出这种话,我好歹也是个男人吧”,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被一些自作多情努力散发魅力的男人吓到。

身上突然被披了件外套,神无梦以为是松田阵平,鼻尖却闻到熟悉的味道,和昨天某人的衣服一样。

她往左看看降谷零,对方正板着脸仔细听着窃听器的声音,认真程度让她把道谢的话吞了回去,又转回右侧,见到松田阵平正在收自己慢一步脱下来的外套。

衣服都是小事,神无梦觉得这两个人竟然能面不改色听桐井平这堆发言才是真的厉害,当然,最厉害的是身为当事人的黑羽快斗。

她朝松田阵平小声说道:“我觉得你们要给快斗报工伤,精神损失费是一定要给的。”

松田阵平办案多年,更不堪入耳的都听过,只觉得让她听到这些实在是脏了耳朵:“我会给他申请的,你要不要先看电影?这件事交给我就好。”

“没事。”神无梦的适应能力很快,再听到桐井平那句“男人都是大野狼”都能保持镇定了,还拿他当反例和松田阵平开玩笑,“松田,你以后谈恋爱千万别说这些,就算顶着再帅的脸也不行的!”

“哦。”

松田阵平的耳根微红,应了一声,又问她:“那你觉得该说什么?”

“在一起的时光比电影里的每个瞬间都更美好之类的?”神无梦也没有明确答案,随口说完才反应过来,“啊,松田你是在让我教你谈恋爱吗?”

松田阵平的声音越来越低:“提前学一下……也没什么不好的。”

“也是噢。”

神无梦眨眨眼睛,把快见底的爆米花拿回来,凉掉的爆米花失去了浓郁香气,只剩焦糖味道在舌尖蔓延,甜得轻微发苦:“伊达班长都快结婚了,你总不能一直给人当伴郎吧。”

酸酸涩涩的情绪像小气泡一样咕噜咕噜从心底涌上来,她不敢深究,自顾自地往下说:“找我当老师的话松田可要赶紧了啊,太迟了我怕——”

等到黑衣组织的事解决,她把攻略任务完成,她恐怕再也看不到松田、和其他人的未来了。

如果运气好一点,那些结局会出现在纸页上,又或者屏幕里吗?

可另一个世界的松田阵平早在摩天轮上就变作黑白照片,她要去哪里看到他的余生?

回去之后,他们就真的是永别了吧。

“诸星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萩原研二依然笑着。他的态度礼貌,但明显将面前的男人当作在场唯一的外人,客气的话语之下藏着几不可见的排挤:“同事之间还是保持一些距离更好,您认为呢?”

暗藏的攻击意味或许不会被漩涡中心的人听出来,但正交锋着的男人们却不可能迟钝地忽略。

赤井秀一终于将视线从少女的脸上移开,看了看“萩原”这个姓氏的主人。他收敛了先前玩味的目光,音调渐渐下沉,说道:“确实如此,但是——我正在追求她。”

那张带有异国血统的面庞上五官轮廓深邃,眼眸狭长,本就浓黑的下眼线在挑眉的动作下更富有存在感,深绿色的瞳孔在头顶的白炽灯下闪着冷冽的光。

是长年累月面对罪犯的警官们能够在瞬间感受到的危险。

第 37 章 攻略进度37%

赤井秀一那句“正在追求她”的话把整个客厅都说得安静,神无梦只能听到空调制暖时发出的间歇嗡鸣。

该说不愧是行事不拘小节的FBI吗,她想起来这家伙还说过自己愿意当替身的事,对开放的美国式关系感到由衷敬佩。

就算是为了卧底,会不会也牺牲太多了一点啊?

但这都不是她需要考虑的事情了,因为身边两个人明显变了态度。

这个男人身上的特质并不像是社会中的普通人,反倒像做着什么灰色领域的工作,偶尔流露出锋锐与危险比起曾经见过的罪犯也不遑多让。

萩原研二脸上的笑意淡了,心里的猜测更多,但嘴上只是轻轻感慨一声:“原来是梦酱的追求者啊。”

让谁送自己回家这个问题在到了停车区域之后又一次被问起。

“我和松田他们一起。”

神无梦坚持最初的选择,看了下想要毛遂自荐的诸伏景光和脸上写着不满的降谷零,说道:“松田和hagi肯定会把我安全送到家的,你们就不用为我担心啦!”

降谷零提醒她身为黑衣组织成员的身份,问道:“你还记得自己的工作吗?”

“但工作已经结束了啊。”神无梦一点都不怕,挑衅道,“不然你回去告状好了。”

她正想上车,突然发现身边这辆车的车灯似乎是亮着的,而且车门也拉不开。

“嘶。”“……医生怎么说?”

“造血干细胞移植引起移植物抗宿主病,是急性的,说要用高剂量激素治疗,但又担心会有其他副作用……”

“我的小梦……她还没过十八岁的生日……为什么要让她承受这些?”

“会好起来的,我先进去。别让小梦看到你在哭,她又该难受了。”

……

隐隐约约的对话在耳边响起,隔着一扇病房的门,但女人压抑的哭声依然传来,砸在她的心上,连往四肢扩散的红疹都逐渐感知不到,只有脑袋还晕眩着,一阵阵喘不过气。

消毒药水的气味和甜腻的水果气息扑鼻而来,神无梦的眉头紧缩,呼吸愈发急促,被身边的人担忧唤着名字。

“梦酱,梦酱?”

萩原研二皱着眉头,轻轻拍她的肩膀,一点点加大音量,又去探她的额头。

神无梦的眼睫颤动,总算在他要采取其他方式之前醒过来:“唔……hagi……”

萩原研二松了口气,拿纸巾把她额际的汗擦干,关心道:“做噩梦了吗?”

梦境的内容在醒过来之后已经模糊不清,神无梦把脑袋从他的肩膀上挪开,轻声回答道:“想到了很久以前的事。”

久到她都快忘记了,可能是最近的生命值太低,身体太差,所以这些痛苦的经历又被想起,连做梦都不放过。

她不想在这件事上说太多,朝天色暗淡的窗外看了一眼,疾驰的列车将光秃秃的景色一掠而过,只有昏黄的灯倒映在车窗玻璃上。

神无梦拨了拨汗湿的额发,朝萩原研二问道:“快到了吗?”

萩原研二把随身带的保鲜盒打开,金属签插着切好的橙子。他拿起一块喂到她的唇边,说道:“小阵平去买水了,大概二十分钟左右到饭山,出了车站之后就可以拿车。”

橙子的清香散发出来,睡了一觉之后确实感觉肚子空空的,虽然不是很饿,但也想要补充一点水分。

神无梦接过金属签吃了几块,精神好了许多,说道:“看样子今晚没法滑雪了。”

萩原研二忍住摸她头发的冲动,把后面的行程介绍了一遍,又说道:“到酒店安置下来大概是九点,夜场可能还没有关闭,但梦酱看起来需要充足的休息呢,明天早上我们再玩吧,研二我会好好教梦酱滑雪的哦!”

松田阵平拿着矿泉水走进车厢的时候恰好听到这句话,提醒道:“你别上来就教那些高难度的。”

他看向正在吃水果的神无梦,问道:“昨晚没睡好?”

“还不是松田说一些奇怪的话。”

神无梦毫不犹豫推卸责任,都是这家伙突然冒出一些“健康”“快乐”之类像是长辈一样的发言,搞得她的大脑不听指挥地胡思乱想,整夜失眠得睡不着觉,才在上了新干线后靠在萩原研二身上睡了过去。

“小阵平说了什么奇怪的话?”萩原研二一脸感兴趣地望向幼驯染,“我也想听听呢!”

松田阵平昨天说那番话的时候不觉得,再让他在幼驯染面前重复一遍却连耳尖都红了,胡乱开口道:“就是、就是神无说她带着小学生开车不遵守交规然后还帮搜查二课中森警部一直抓的怪盗基德逃走!”

“啊啊啊啊啊——”神无梦恨不得捂住他的嘴巴,后悔自己怎么乖乖坦白了这么多,“不许再说了!”

“哦。”

松田阵平自知做了亏心事,坐到另一侧的座位上,想要避开她的目光又忍不住看她。

神无梦只能用力瞪他。

萩原研二看着两个人你来我往的互动觉得好笑,换了个话题道:“梦酱是第一次来长野吗?”

“嗯?”神无梦眨眨眼睛,然后摇头道,“是第二次,不过野泽滑雪场是第一次。”

萩原研二没有太意外,毕竟刚认识时那样形影不离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七年,她会有其他丰富的经历也是理所当然。

他用那双满是笑意的瑰紫色眼睛望着她,信心满满地说道:“那我要想办法让梦酱把这一次旅行记得更清楚呢!”

神无梦不确定会不会像他说的一样,但还是答应道:“好啊。”

车灯开了这么久的后果神无梦已经预见了,一脸同情地看向松田阵平,说道:“松田,你好像没关车灯,而且没电了。”

松田阵平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他坐到驾驶座里,发现车子确实因为长时间开启车灯而导致电瓶没电无法启动,沉默了半天,说道:“下车太急了。”

“没关车灯把电用完了啊。”诸伏景光从他们的三言两语之间得出了判断,用一种宽容又温和的口吻说道,“看来得找人来搭电了,松田下次停车后要仔细些啊。”

以前在爆.炸物处理班的时候每天打交道的都是不容马虎的炸弹,松田阵平看起来再怎么不拘小节,也绝不可能用“马虎粗心”来形容。

萩原研二已经猜到了原因,为幼驯染解围道:“小阵平肯定是太担心梦酱了才会忘记拔钥匙啦,毕竟梦酱突然失联了,小阵平和我可是整晚都睡不着觉呢。”

今天出发的时间太早了,又是冬天雪后,路上雾蒙蒙一片,必须开车灯才能看清,也是由于这一点才会在停车后忘记关闭。

不过现实结果却不会因为任何理由而发生改变,他们这辆车暂时没法启动是事实。

“糟糕,看来只能找拖车来了啊。”

萩原研二也不想这样,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只好退让一步:“梦酱……”

让她陪着一起折腾也太辛苦了,萩原研二盯着车外的两位同期,挑选着那个能够代替他送人的对象。

机会来得太过突然,诸伏景光勉强压住上翘的唇角,说道:“这还真是不凑巧,不如梦桑跟我一起走吧?”

神无梦犹豫极了:“但是……”

眼前的四个人里,她最不想一起的就是诸伏景光了。过于了解自己的前男友实在很懂得拿捏自己的弱点,回去的时候又是两个人一辆车,虽然有系统一直在脑袋里提醒她保持警惕,但万一心软之下做了点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就麻烦了。

可hagi和松田的车没法开,又排除了诸伏景光,这里显然也叫不到出租车,所以她痛苦地发现只剩下了一个选择。

神无梦给自己做了两分钟的心理建设,安慰自己回去市区的路应该不会有危险,也不至于继续倒霉下去。她朝脸色不好的金发男人说道:“安室君,不然我还是坐你的车吧。”

降谷零以为她最差也会选hiro的车。

意外之余,他想学着她之前拒绝自己的样子把那番话还回去,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在心里自己和自己较劲半天也只能抿着唇点头,让自己同意的态度不要太过明显。

而且,这个女人的语气也太勉为其难了吧?他的车里是有什么洪水猛兽吗,说得像是要赴死一样!

心里这么想着,手已经把车钥匙拿出来了,降谷零怄着气正准备往自己停车的方向走,又想起来她脚踝还没好全,脚步顿了下,问道:“我抱、扶你过去?”

他的余光注意到了幼驯染看向自己的眼神,应该是能读懂的,但是莫名其妙的心虚让他不敢回视,只能装作没看见。

神无梦不想接触倒霉鬼,摇头道:“我可以自己走。”

她转过身,朝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说道:“那我就先回家啦?谢谢你们来找我,过几天我们出来吃饭呀?”

他们因为担心自己跑到这么远来,神无梦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但已经在这里耽误了很多时间,组织那边还是得回去发个邮件汇报一下具体情况,没办法跟他们一起留下解决车辆的问题。

萩原研二走去摸了摸她的头,答应道:“没问题哦,梦酱回家好好休息,这几天肯定很累啦!”

松田阵平和幼驯染的态度一样,说话虽然不太中听,但还算关心:“伤好之前别瞎折腾了,我们会去看你的。”

她不喜欢降谷,两个人的关系很不好。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都知道这一点,后者甚至亲耳从降谷零那里听过关于她的一堆坏话。

所以在“她讨厌的人”和“她的前男友”之间,比较起来并不是太难的事情。

萩原研二拉住正准备开口阻拦的诸伏景光,微笑道:“麻烦藤森帮我们把车拉回市区吧,就当是警察队伍的互帮互助嘛!”

他朝着往另一边走的降谷零和神无梦挥挥手:“梦酱到家了给我和小阵平发个消息哦,谢谢安室君帮我们送梦酱回家~”

他可不是在帮他们!能不能搞清楚主权之后再宣示啊?

降谷零觉得自己这种时候说什么都不对,索性闭嘴保持沉默,朝后面摆摆手道别。

“hagi拜拜,松田拜拜!我到家后会告诉你们的!”

神无梦还担心降谷零半路把她抛下呢,说什么都要有这个“报平安”的步骤,主要是为了提醒降谷零别做违法的事。

诸伏景光被拦得没法跟过去,只能目送着幼驯染带着人上车离开。

他深吸一口气,回头看向并不把zero的存在当成竞争对手的这对幼驯染,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道:“你们会后悔的。”

萩原研二大概了解了那个人在她心中的地位,面色如常地点点头:“好哦。”

交谈之际,赤井秀一已经穿好大衣准备离开,走去玄关时朝她看了一眼。

目光交汇,他的唇角微挑,问道:“不送送我?”

就算是在她家做客也没有亲自送他的道理,神无梦正准备拒绝,却想到之前的那通电话。

等等——

还不知道他之前说的合作到底是什么呢,而且她的日常任务也还没做啊!

那双淡金色的眼睛忍不住盯在男人的针织帽上,她捞过一边的手机和备用房卡,身体诚实地跟上去,朝萩原研二两人说道:“我想起来还有点工作的事要和他说,等会回来!”

房门被关上,在有意的控制下没有发出太重的响声,但还是泄露了少女着急的心情。

“……小阵平。”萩原研二看着紧闭的房门,叫了幼驯染一声,语气颇有些遗憾道,“梦酱身边的人还真多啊。”

虽然一开始还因为没有点破幼驯染的感情而苦恼,但现在好像不用愧疚了。

因为他们似乎只能合作了呢。

第 38 章 攻略进度38%

出来得匆忙,她穿的还是房间里的棉布拖鞋,踩在走廊上铺满的绒毛地毯也没觉得太冷,只是外面的暖气到底不如房间里面充足,还是让裸露在外的小腿感到丝丝寒意。

她制止了身边人打算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的动作,自己伸手拢紧了领口,挑了个风小一些的位置站着,让赤井秀一挡住大部分的冷风。

走廊狭窄,隔墙有耳也说不定,神无梦还不至于不管不顾地点破组织的事,连代号都没叫,直接问道:“你到底来这里做什么?”

“有任务。”

赤井秀一看她一眼,似是无意中提起一样:“绿川不在了,我的工作量可是多了不少啊。”

他一个FBI卧底,绝对是不会清楚诸伏景光是否还活着这件事情的,说出这种话大概率是在试探她。

救命,说出这个词她都觉得自己折寿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历练,撒谎对她来说已经颇有些信手拈来的感觉,神无梦脸不红气不喘:“游乐园的玩偶服肯定都大同小异啊!还有案发现场……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是听到有警笛声,该不会是你和大哥在这里大开杀戒乱来了吧?”

伏特加相信了她的话。

毕竟西拉酒和波本的关系有多差他是一清二楚的,要说西拉酒去美国待了两年就性情大变看上之前最讨厌的波本……

伏特加打了个寒颤,觉得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恐怖得要命。

“我和大哥才没乱杀人!”他纠正神无梦的话,根本不将那个被喂下组织研究药物的那个小鬼计算在内,更加好奇道,“那你来这里干什么啊?”

“你管我呢。”

神无梦催他回答自己的第一个问题:“大哥呢?”

要是琴酒折返回去就真的完啦!

伏特加这回倒是没再忽略,用眼睛示意被自己堵住的那辆梅赛德斯,告诉她道:“大哥在你车里。”

“我车里?”人到齐的时候神无梦已经在松田阵平家里吃饱喝足了。

寺井管家烤的小饼干被她吃了一半,几个橙子用来榨了橙汁,还强行跟客厅里的另一个人分享食物。

最近的事情很多,也出了不少意外,但可能是对接下来的成功有所期待,她的心情还挺不错的,食欲也好了一些。

她一个人抱着抱枕窝在沙发拐角,萩原研二毫不迟疑地在她身边坐下,整个人都在散发魅力,笑眯眯打招呼的时候都帅气极了。

诸伏景光慢他一步,只好坐在另一个沙发上,打完招呼问道:“今天黑羽君怎么没来?”

“快斗这几天重感冒了,怕传染给大家,就没有过来。”神无梦解释道,“聊完之后我会把信息和他同步的,不用担心!”

其实让黑羽快斗一起电话参会也行,但他受了伤,声音还虚弱着,万一被这几个敏锐的警官察觉出问题就麻烦了,神无梦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她晚上还得回黑羽宅,当面告诉他就好了。

敏锐的警官们根本没有怀疑来不了的黑羽快斗,注意力完全被她改变的称呼吸引。

——上次见面她还是叫那小子“黑羽君”的吧,这才几天不见,竟然就喊上名字了,她还没这么叫过自己呢!

越想越酸的松田阵平首先转移话题。

他愤愤不平地把饼干咬碎,问道:“你在电话里说还要介绍一个人,是谁?一会要过来吗?”

“你们应该认识的,是工藤新一。不过他现在有点事,忙完会打电话给我,然后通过电话参与我们的聊天!”

神无梦抬抬下巴,示意被她搁在面前茶几上的手机,又看一眼已经三点半的时间,起身说道:“等会我再给你们介绍一下,我去洗个杯子,有人要喝热水吗?”

见她有了动作,三个人同时站起来。

“我去吧。”莫名其妙乱了起来。

神无梦把电脑搁在茶几上,回答唯一不在场的工藤新一:“我没有不舒服,是他们在大惊小怪。”

她看看面前泡在热水里面的青提,再看看开着暖风吹得人头发乱飘的空调,觉得肯定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发生了。

女生银色的瞳孔微微眯起,打量着跟前的三个男人,试图从他们的反应中看出不对劲的根源。

忽然这么关心她的身体……

神无梦的心中生出一个猜测,该不会是降谷零那个家伙没做好保密工作,把她快要死的事告诉这几个人了吧?但她现在生命值很充裕啊,最近的体检报告都是留着骗乌丸莲耶的!

“咳咳!”柯南适时提出询问:“案件别有隐情?难道是那位女友并非凶手,所有才有人故意制造了雪女传言?”

服部平次无法给出确切答案:“据说这起案件是由一位姓诸伏的警官经办的,来之前我已经联系过他,如果有机会,我想找他当面问一问之前的案件内情。”

听到熟悉的发音,神无梦的身体微僵,接着才反应过来是两个人,服部平次口中的应该是诸伏高明,他的哥哥。

她控制着自己的反应,另外两位警官显然也没有错过这句话,都下意识地朝她看了一眼,萩原研二更是恍然大悟她说曾经来过长野这件事的缘由——是小诸伏带她来的吧。

卧底期间带着同为组织成员的梦酱来到故乡,就算没有见过家人也是一种冒险,还真是矛盾啊,他的这位情敌……

神无梦回过神来,开口道:“我觉得案件应该不会有问题。”

诸伏高明的出场不多,但他的推理能力毋庸置疑,怎么可能有冤假错案在手上,还过了一年才交给侦探们解决?

虽然没见过同期好友的哥哥,松田阵平也附和她的话:“前任社长是去年2月出事的,雪女传闻是12月才出现,不一定有必然联系在。”

侦探对于并非自己得出的结论会抱有天然的质疑态度,柯南兴致勃勃,已经把过来这里的目的抛到脑后,仰着脸朝身边戴着鸭舌帽的少年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开始调查?”

他问得太过自然,服部平次没有多想:“明天开始吧……不对!哪来的‘我们’啊?我是来完成委托的,和你一个小鬼有什么关系啊?”

“我、我、我和博士一起嘛,博士可是超级厉害的侦探,肯定能把真相找到的!”

柯南跳下沙发去抱阿笠博士的手臂,挑衅道:“难道是平次哥哥害怕博士会比你先发现雪女的秘密,所以才不敢带我一起吗?”

刚成年的男高中生最经不起激将法,服部平次果然一脸难以置信,抬了抬帽檐朝一老、一大一小望去:“你这个小鬼说什么?带你就带你,肯定是我最先推理出真相!”

柯南达到了目的,不再和他继续争,还露出了个乖巧可爱的笑容,用小孩子的语调说道:“谢谢平次哥哥!”

旁观完全程的松田阵平小声评论道:“这小鬼真的只是个小学生吗?”

“看来是位相当聪明的孩子呢。”萩原研二笑眯眯地接过幼驯染的话。

他的情商出色,打个照面就能将对方的性格描摹分析得七七八八,所以在人际交往上如鱼得水。

眼前孩子利用人心达成自己目的的表现在他的眼里明显到不加掩饰,但萩原研二的好奇心并不如刑警与侦探们那样重,也没有追究别人私事的意思,反而是这趟出行的游玩性质更加重要。

他转身看向神无梦道,“我们先回房间休息吧?早点安置下来明天才可以精神饱满地滑雪哦!”

鬼怪传说和背后的命案已经到了侦探们的手里,神无梦也认为完成自己的任务才是当务之急,点点头道:“好。”

一行三人起身,朝阿笠博士他们道别,转身之际有四个年轻男女从酒店大门走了进来,正聊着天。

是两男两女的组合,他们看起来都是二十五岁左右,身上穿着滑雪服,带着滑雪用具,似乎是才从滑雪场下来。

长发女生说道:“今年好像没多少人来滑雪啊?”

“是啊,美纱应该也听说了传言吧?而且喜欢滑雪的人也越来越少,社长每天都愁得不行,不知道该怎么留住客人呢!”

回答的男生长相端正,肤色很白,身上穿的滑雪服和其他人都不一样,肩膀处印了滑雪场的标志,有点像工作人员的衣服。

四人中的另一个男生容貌普通许多,但动作却很是不羁,抬手拍了拍前一个男生的肩膀,说道:“阿武你也考虑考虑换个工作吧,没必要为了你哥哥把大好青春浪费在这里嘛!巡逻员本来就很辛苦啊!”

“元司!”

最后一个短发女生蹙眉叫了声他的名字,话语中包含劝诫之意:“少说两句。”

佐和武笑了下,打圆场道:“没事啦,等到滑雪场真的关闭,我肯定也要换工作了。”

真方元司爽朗一笑:“就是啊,阿武都没有介意,利佳你就是太敏感了!”

交谈间,他们在隔壁沙发上坐下,似乎还要聊一会天,在看到他们这边明显的游客打扮后还点头示意,性格十分友好的样子。

四人行必有命案。

神无梦的脚步不由得顿住,两只手分别拉住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的袖口,决定要偷听完他们的话:“我们和博士他们在同一层吧,不然还是等他们一起上楼好了。”

她倒不是好奇别人的隐私,只是假如这四个人之中真的有即将杀人的凶手,说不定她可以及时把被害人救下——现在一点生命值对她来说都格外宝贵,实在不忍心失之交臂。

当然,万一他们只是普普通通的滑雪路人,她也只能回房间等着明天完成日常任务了。

她找了留下来的理由,但始终关注着她的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不会被那句话糊弄过去,都察觉出是新进来的游客让她改变了主意。

比起敛眉观察游客们的松田阵平,萩原研二索取答案的方式更加直接。他低头贴在她的耳畔,压着声音问道:“梦酱觉得他们有问题吗?”

松田阵平生怕她察觉出问题,生硬地把话题拉回正事:“乌丸莲耶在九十九岁时‘去世’,这个身份在社会中也已经‘死亡’,如果他活到现在,是以什么身份出现在人前的?”

要是真的问她身体情况的事情,神无梦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干脆借着这个台阶下了,回答道:“他不出现在人前。”

“梦酱说乌丸莲耶是黑衣组织的真正Boss,乌丸集团的真正老板,那有人见过他吗?”萩原研二看向另一位曾在组织卧底过的好友,“藤森知道吗?”

“不。”

诸伏景光摇头道:“我没有接触他的机会。”

不仅是见面,甚至连名字都是今天才听说,只是在得知对方活了一百四十年之前他知道的那个消息太过震撼,所以这种程度根本没有足够的冲击力。

但她既然说得这么确定,和乌丸莲耶的接触或许比他们想象的更深,当初在短时间内拿到组织代号也是乌丸莲耶的意思吗,他只是看中她的计算机能力?

还有他和松田曾经推测的,她被组织当成实验品的事情真相又是什么,她的身体是否正逐渐变得虚弱,不断变浅的发色和瞳色会危及她的生命吗?

等等——

她的身体状况能够承受怀孕的负担吗?

诸伏景光脑袋里的思绪纠缠到一块,从“支持她的所有决定”变成了“要想办法和她说清利害”。

神无梦想过直接把乌丸莲耶的具体位置告诉他们,擒贼先擒王嘛,但乌丸莲耶住在深山老林里,她每次去的时候都不是同一处,装在琴酒手机里的定位程序也会在那一片区域停止工作。

所以还是得一步步来,她说道:“乌丸莲耶是个很谨慎的人,也很怕死,但他不露面对我们来说也是一件好事,因为他的所有命令都是吩咐手下去做。如果我们的行动能够打他个措手不及,他用来自保的壳会成为困死他的围城。”

松田阵平经常抓捕逃之夭夭的罪犯,很清楚在毫无线索的情况下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建议道:“我们从乌丸集团入手?”

乌丸莲耶的行踪未知,但乌丸集团却是明晃晃摆着的,总能找到理由调查。

“但贸然行动很容易打草惊蛇啊!如果有机会去里面拆弹就好了,可以把楼里的所有人都清空呢!”萩原研二的眉眼流露出浅浅的遗憾。

“hagi,不要开这种玩笑!”

神无梦听得想拿提子扔他:“要是有人在乌丸集团装炸弹肯定是冲着报复去的,能不能拆除还说不定呢!”

工藤新一搜出来新的信息,说道:“乌丸集团每年四月中旬固定会举办一次慈善拍卖活动,所得款项都捐给‘生命之桥’儿童医疗基金会,用于治疗残疾和患有罕见病的儿童群体。”

诸伏景光整理好心情,冷静下来思考道:“这么重要的活动,乌丸集团的高管应该都会参加,可以借这个机会接近他们,进行调查。”

“唔……”神无梦其实根本没想到这里,她本意只是告诉他们黑衣组织背后的财力雄厚,不要轻举妄动,“都可以吧,乌丸莲耶的情况就是这些,接下来和你们介绍几个需要重点关注的组织成员!”

她皱着脸吃了两颗被泡热的青提,虽然溢出的汁水还是甜甜的,但口感实在一言难尽,仿佛回到了和几瓶威士忌住在一起然后被拦着不让吃冰淇淋的痛苦时光。

在场只有一个人与那段记忆重叠,神无梦下意识看了眼诸伏景光,与那双蓝色凤眼对上视线的时候才意识到他的目光一直停在自己身上。

嚼碎的果肉滑进喉咙里,她不自在地别过头,又喝了口水,在手提电脑的触摸板上敲了敲,屏幕随之变换:“这是乌丸莲耶的两位心腹。”

琴酒的照片她是不敢偷拍的,朗姆的照片她就更没有了,所以展示出来的是她的画作,主要讲究神似。

“图片发到你的邮箱了噢工藤君,你点开看看。”

神无梦倒是满脸自然,一点也不介意在场其他人的反应,指着自己画出来的银色长发绿眼睛高个子简笔小人介绍道:“这个是琴酒,你们有调查到他吗?”

和琴酒打过交道的诸伏景光沉默住,对黑衣组织有基本了解所以也认识琴酒的松田阵平努力把这个形象和对方的模样对上,于是开口的萩原研二就显得尤为突出。

坐在神无梦身边的男人微微前倾,到脖颈处的半长发垂下来,瑰紫色的漂亮眼睛认认真真欣赏了一会,看着她夸奖道:“这是组织里的杀手吗,梦酱画得很帅气呢!左手拿着的手枪也很酷!”

没有人不喜欢好听的话,还夸得这么有细节,一听就不是敷衍她。

“给我吧?”

“我来吧。”

客厅仿佛瞬间小了一圈,神无梦捞起杯子后退两步:“不用,我知道松田家的烧水壶在哪,你们可以先叙叙旧!”

她飞快走进厨房,打开水龙头把玻璃杯里残留的橙汁冲干净,又翻出烧水壶,倒了两瓶矿泉水进去,按下开关等在旁边。

烧水壶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稍微有点吓人,但神无梦觉得这还是比没什么话题可聊的客厅要强,和两个前男友坐在一起确实有点心理压力……

隐隐约约的铃声从吵闹的烧水声中传来,松田阵平朝她喊道:“神无,有电话!”

神无梦从厨房里探出个脑袋,先入为主道:“应该是工藤君,帮我接一下吧!”

水快烧开了,噪音也更大,她听不清楚客厅里的声音,准备等烧好热水再说,反正也就两分钟而已,工藤新一和松田阵平也有过交集,不差这么一会。

所以她没想到,那通未署名的陌生号码并非来自她以为的名侦探,而是前段时间登记过信息的圣路加江古田妇幼医院。

松田阵平毫无心理准备地接通了电话,顺手按下免提,毕竟一开始就说好了对方是以电话的形式参与。

听筒转免提让前几个字含糊过去,三位警察都听到了预料之外的女声,接下来是令他们一起失去表情的内容。

“……小姐,请问您考虑得怎么样了?是这样的,怀孕十周后就无法使用药流了,再拖下去或许对您的身体会有很大伤害,您方便和我们预约个时间过来做B超吗?”

神无梦先是惊了一下,接着觉得这种发展比她想象的还是要好上许多,隐隐松了口气,说道:“那我过去了。”

琴酒有她的车钥匙倒没什么奇怪的,毕竟她车子的备用钥匙就在玄关抽屉里面,这个人又快把她家当成第二个安全屋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要在她的车里待着,难道是保时捷坐得不舒服?

不过说实话,她此刻还真有些被抓包的心情,希望琴酒不要像伏特加一样有那种奇怪的联想……

保时捷是横停在她的车前的,将通往副驾驶的路堵死。

神无梦走到驾驶座的位置,试着拉了下车门,才刚刚打开就被里面的人拽了进去,车门也因为没了外力控制而重新合上,但落得很轻,不知道有没有关紧。

里面连车灯都没开,头上的鸭舌帽被门框掀落在车外,她才坐稳就对上了一双幽绿的眼睛:“……大哥?”

她一眼就注意到对方唇间还未点燃的香烟,皱着眉拿下来扔到一边:“不可以在我的车里抽烟!”

这段时间被她扔掉的烟太多了,琴酒从最开始的对她散发冷气到现在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往地上看。

他只是盯着她的脸,神色隐没在暗处,看不出太多的情绪。

时间过得飞快,她从来到组织起就被他带着,兜兜转转又回到他的身边。

早在七年前,琴酒就知道她常常会有一些不合时宜的好心和愚蠢可笑的天真,他强迫着将之改变,但成效甚微,所以在一定范围内,他可以容忍。

假如她不愿意成长,不愿意抛弃那些没用的心软和伪善,在她选择服从的现在,他可以不去计较,前提是她始终留在黑暗之中,始终在他的眼皮底下。

他捏着她的下巴,看着她吃痛地拧眉,开口说道:“这么爱帮警察做事?”

“哪有!”神无梦去碰他的手,戴了皮质手套的触感冰凉,让他的手指从自己的脸上挪开都费了番力气,“因为大哥被当成嫌疑人了嘛,我是为了帮大哥才过去提供线索的!”

之前的借口糊弄下伏特加就算了,琴酒如果看到了她和降谷零在一起,还知道那身玩偶服的存在,绝对能猜到她就是出现在凶案现场送证据的人,想掩饰都不可能。

但只要他不知道自己和工藤新一认识,也不知道她过去是为了做系统的任务,理由还是可以随她编造,只要不引起怀疑就好。

神无梦觉得自己找到的借口堪称绝妙,但她的手腕很快被人扣住,男人宽大的手掌将之圈紧,隔着薄薄的一层肌肤捏在她的骨头上面,嗤笑道:“喜欢那衣服?”

与她的体型相差几个尺码,走起路来笨拙到下一秒就要扑倒在地,琴酒不对她的理由做出任何评价,冷着声音问了另一个问题:“还是对波本感兴趣?”

“怎么可能!”

神无梦快要从他的身上跳起来以证清白了。

两张房卡一模一样,除了上面的房号数字有所区别。

搞卧底的就是动作灵敏,做什么事情都悄无声息,她根本没注意到对方是什么时候把卡塞进来的。

神无梦沉默了一瞬,迅速否决了还回去的打算,她可没有自投罗网的爱好。

至于这家伙退房的时候少了一张房卡怎么办……

和她有什么关系?

抱着不打算负责的态度,神无梦转身准备回房,刚抬起头就脚步一顿。

十米之遥的房间门口,穿着睡衣的紫眸青年正安静地站在推开门的位置,笑意盈盈地望着她。

由于还隔着一段距离,神无梦没办法判断对方的视线落点究竟是在哪里——

不确定是在看她,还是她手上的卡……

第 39 章 攻略进度39%

有一种做坏事被抓了个现行的感觉。

明明关门了的,她记得自己听到了关门的响声,但有些酒店为了防止客人失手把自己关在门外,门把手是必须拧动才能关紧的,她不确定这家旅馆的是什么样子。

手里薄薄的卡片忽然变得烫手,神无梦认真考虑了两秒悄悄扔在地上会不会被发现,但似乎有点太晚了,弥补应该是来不及的。

可这完全是赤井秀一那家伙胡来啊,她也是无辜的受害者,她为什么要把自己代入做坏事的共犯啊?

神无梦收拾好心虚的情绪,努力镇定地朝房间的方向走,将房卡塞回口袋——反正现在门开了,也用不着刷卡了嘛!

如果从黑羽快斗那里学到了变魔术的本事就好了,把房卡变成一枝玫瑰什么的,还愁眼下的这些烦恼吗?

认识一位魔术师朋友是多么有必要的事情啊!就算不是为了任务,学点小魔术对于她的生活也绝对会有帮助。

前几天似乎因为什么闹矛盾了,是院子里的多肉还是床头的水培棕榈?

细节无声无息消解,神无梦只记得最后的不了了之。

她偏过头,披散在琴酒身上的银色长发和针织衫的米白色在暖黄灯光之下只有细微差异,在边缘逐渐朦胧的色块中融为一体,仿佛血肉也相连。

“大哥……”

神无梦伸手抱住他的腰,仰脸问他:“你是什么时候来组织的啊?又是怎么认识Boss的?”

乌丸莲耶不能和组织划等号,但在琴酒心中也绝不是可有可无的角色。她总觉得这几个问题是攻略琴酒所必须知道的信息,曾经找机会问过,但始终没有得到答案。

而当她和乌丸莲耶放在天平两端,在琴酒没有杀她的那一刻,她就知道她赢了。

到了现在,神无梦对答案已经不再执着,却又有几分好奇从心底探出头,如新生草叶般一下下挠着胸腔内的那颗软肉,泛出令她没法作壁上观的痒意,喉咙到嘴唇都不由自主地发声。

或许是对组织的行动和攻略任务都步入正轨,她的心情有一种奇异的雀跃,甚至蕴藏了一丝亢奋。

她的眼睛都是明亮的,剔透如水晶般的瞳孔直直望着琴酒,和失控时流露出的沉溺神色截然不同,是柔软的、干净的、无暇的。

想要让她染上属于他的颜色。

琴酒的身体比头脑更快,本能让他的左手抬起,拇指按在那张淡粉的嘴唇上。但在唇瓣充血之前,他的指腹却又移到光滑的脸颊中心,摩挲的力道比擦拭手枪之时更轻。

他的眼睑垂下,看向她的眼睛,身体感官所接收到的却是环在腰间的绵软双手,以及不时洒在颈间的呼吸。

心脏、咽喉,最致命的部位就在她触手可及之处,而她身无利器,唯有谎话连篇。

身体内多年以来沉淀的破坏欲正在疯狂叫嚣,流淌在血液之中的暴戾因子横冲直撞,令琴酒的四肢百骸发出无声嗡鸣,一道道青筋在他的手背绷出。

他的声音压低:“答案对你很重要?”

神无梦摇摇头,心情愉快地去贴他的脸:“大哥不想说就算啦。”

琴酒在心里评价她的花言巧语,左手却穿过她的发丝,按在她的脑后,回答道:“十三年前。”

“欸?”神无梦没料到他真的会回答,闭着眼睛问道,“那时候大哥是十五岁吗,还是十六岁?”

琴酒略过这个毫无意义的问题,音色冷淡地继续:“前任组织和这里有合作,他抛出橄榄枝,我离开苏联。”

神无梦混沌的脑袋花了十秒才反应过来,“他”是指乌丸莲耶。

十七年前还是苏联啊……

她感慨地摇摇头,含糊地抱怨道:“大哥说得也太简单了,那你前面只有一根橄榄枝吗,选错了我们就不会遇见了欸……”

累了一天,她的眼睛已经睁不开了,困倦袭上来,打算在暖和的怀抱中睡过去。

旁边的电视机不知疲倦地放送着节目,里面的偶像组合已经换过几轮,歌曲也悄然发生改变。

“请不要离开,请不要离开好吗?”

“你的体温、与心脏。”

“爱、爱、I LOVE YOU——”

“爱、爱、I HATE YOU~”

“希望对你而言。”手机对面的人正在等待回答,客厅里却没人说话,安静到厨房中烧水壶的声音都显得响亮。

怀孕是什么意思?

药流是什么意思?

B超又是什么意思?

这几个词放在一起,再天真的人也该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对毫无准备的听众来说就像平地惊雷,炸得人脑袋发懵。

松田阵平简直要从沙发上弹起来,但又怕动静太大惹来神无梦的注意,强压着自己继续坐着,锋利到要杀死人的目光投向身边的萩原研二和诸伏景光,然后发现他们的反应和自己不相上下。

他张开口,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萩原研二就先一步对着手机说道:“抱歉,请问您是哪家医院?”

护士听到回答的男声,觉得有些奇怪:“我们是圣路加江古田妇幼医院,您不是号主本人吗?可以麻烦让她接电话吗?”

松田阵平的手撑在茶几上,对着幼驯染做口型:【问问她是不是自己一个人去的!】

诸伏景光凑过去补上:【还有父亲信息!】

萩原研二内心的煎熬不比他们少,目光在厨房和茶几上来回摇摆,努力维持着平和的语调:“……方便告诉我具体情况吗,我一会转告她。”

护士有最基本的职业素养,一口回绝:“不好意思,这是客人隐私,我晚点再打过来。”

手机传来电话挂断的“嘟嘟”声。

沉默在三个男人之间蔓延。

但厨房里的人随时可能回来,他们不敢再浪费时间调整濒临崩溃的心情,重新抬头的时候异口同声道:“是谁?!”

三双颜色不一的眼睛承载着如出一辙的震怒,面前的玻璃茶几摇摇欲坠,果盘里堆在一起的青提骨碌骨碌往下滚,沿着桌面掉在地板上都没人关心,反而惹人烦躁。

对彼此的进度还算了解,理论上这个该死的男人不可能在他们之中,但遇到这种突如其来的状况,萩原研二忍不住盯着诸伏景光确认:“应该不会是小诸伏吧,做点好吃的去梦酱面前装可怜什么的?”

虽然当着他们的面都保持了距离,可私底下的事谁能保证,绝不能轻易放过任何一个嫌疑人!

诸伏景光并不否认自己的确有过这样的打算,只是因为各种原因没有实践。然而,在这通电话之后,他清醒地意识到一点:自己之前那些不想打扰她生活的念头根本就是自欺欺人。

他退让不了一步!

“梦每次遇到事情第一个联系的人都是松田。”诸伏景光对此耿耿于怀很久,只是第一次点出来,蓝色的凤眼看向坐在对面的鬈发男人,“如果是你做出这种伤害她的事——”

松田阵平倒希望这个孩子的父亲是他,但其他人不知道,他自己还能抱着幻想吗?

他深吸一口气,捏了颗提子扔进口中,仿佛把水果当成了那个不知道在哪里的渣男,咬牙切齿道:“我一定要把那家伙送进监狱!”

欺骗女孩感情,让人怀了他的孩子,现在还要联系医院咨询流产的事……

松田阵平感到一阵心口绞痛,不敢想象她要怎么独自面对这些,心理压力又该有多大,这段时间每次出来和他见面的时候肯定都是强颜欢笑。

他的脑海内猛然闪过前几天半夜在旅馆遇到的那个黑发男人,包括他质问对方是否爱她的那句话,那男人的回答也再一次响彻他的耳边。

——“这句话应该由她亲自问我。”

在场的另外两人都没有经历博物馆的那夜,比起思考毫无线索的孩子父亲,他们想得更加深入,比如——谁能当孩子的父亲。

萩原研二的心思细腻,胸口的酸涩盖过恼怒,瑰紫色的瞳孔写满心疼:“医院说孕期快到十周了,但梦酱还没有决定是否要流产,会不会她其实想要留下这个孩子?”

“十周……是一月份,神无刚回日本的那段时间,但不可能立刻就查出来,所以应该在二月份左右。”

松田阵平的眉头紧锁,联想到更多:“她在滑雪场的时候状态很差,如果那些治疗焦虑症的药物她真的在吃,绝对和这件事有关!”

滑雪场的案件诸伏景光也有了解,可毕竟发生在长野,他拿到卷宗的时候主要关心了那所地下实验室的人体实验以及导致宾加死亡的雪崩。

虽然从兄长那里了解到她因为雪盲住院了一段时间,但得到消息的时候太晚了,她已经回到东京。再之后就更不可能旧事重提,惹她回忆起并不美好的经历。

所以从两位同期口中听到当时的细节,诸伏景光本就因为那通电话而急得不行的心更乱了,反问道:“焦虑症?这又是怎么回事?”

他不是对心理疾病一无所知的人。

即便还没有付诸行动,但诸伏景光对自己每况愈下的精神状态很清楚,心理医生的资料已经在电脑里查阅过许多次,对精神疾病的康复困难也有所了解。

“你的一切就是我呢~”*

伏特加将最后几个纸袋转移进玄关,耳朵敏锐地捕捉到熟悉的音乐,正要跟唱后面几句,好在眼睛很尖地注意到了客厅沙发上交叠的暧昧身影。

这回到教会来,神无梦算是轻车熟路。

他们到得早,降谷零在套情报的时候又八面玲珑,靠着张帅气的脸蛋和出色的话术已经把周围一群人的底细都打听了个遍,联系方式都换了不少。

神无梦承认自己的确做不到这点,不过黑羽快斗在这方面的能力也不差,只是那个女高中生的身份稍微限制住他,到底比不过“被包养的男人”这么如鱼得水。

就连东谷优都被吸引过来,听完两人准备好的剧本之后惊讶了几秒,开玩笑道:“吃饭的时候梦酱就看了好几眼这个黑皮小哥,你们还真是有缘分啊!”

这话出来,神无梦发现降谷零脸上的笑容更深了,搞不明白他,朝东谷优说道:“是啊,我也很意外。”

东谷优没有读懂金发青年期待被多问几句的神情,也不爱八卦,直勾勾地望着神无梦的眼睛,拉住她的手道:“梦酱之前说的事我已经和神父说好了,捐款什么的就不用啦!和我别这么客气,上次都没让你玩尽兴!”

许多事情果然是需要对比的。

神无梦忽然觉得被降谷零牵着也没那么难受了,至少他不会给自己这种阴湿的感觉。她不着痕迹地抽出手,双手合十地表示感激:“真是太感谢你了,优酱,不然我也不知道还能去哪些地方。”

“小事啦!”东谷优建议道,“在我们教,告解和祈祷都需要换修女服,不如我现在就带梦酱去换一下?今天恰好有‘圣童祈福仪式’,拖到后面时间可能会比较紧张。”

降谷零不想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我陪你。”

“安室君在这里歇一会吧,我们教众们看起来都很喜欢你。”东谷优挽上神无梦的手,对地位不如自己的人很不给面子,“梦酱有自己的事要做,总是缠着她可是会惹人烦的。”

神无梦烦不烦降谷零不知道,反正他现在是真的烦这个变性人了。

但身份摆在这里,他只能看着神无梦碰了碰翻领下的窃听器贴纸,领悟到她的意思之后没再阻拦。

降谷零目送着两人走出礼堂,垂在身侧的手轻点口袋内的手枪,已经做好见势不妙就使用暴力的准备。

在他的侧后方,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正两股战战地扶着柱子,想着从哪条路离开这里才能不被发现。

但波本在通向出口的必经之路,斯米诺一边着急,一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波本,朗姆的得力助手,这段时间风头正盛,据说过不了多久就会被朗姆引荐给Boss,是不少中低层组织成员都计划讨好的对象;

西拉,琴酒的绯闻情人,深受Boss重视,据说雪莉能一举当上实验所总负责人都是她一力促成,地位极其特殊。

斯米诺听说过的小道消息不少,但凡同时提到波本和西拉的名字,就一定会出现两人之间的口角争执。

最新传言是他们的矛盾已经发展到任务都不可能一起出的地步,况且又分别是朗姆和琴酒的人,怎么想都是彻彻底底的对头啊!

所以西拉为什么会跟波本一起出现在这里啊,“包养”和“牛郎”又是什么意思啊?

就算他明白同事们出门在外的身份都是自己给的,但关键问题是——

他该怎么向琴酒大人和伏特加大人交代啊?!

斯米诺不敢模拟这件事可能带来的后果,他根本不想知道这么多啊!

实话实说他会被灭口吗?琴酒和朗姆爆发冲突的直接导火索该不会就是他吧?西拉酒这样左右逢源难道就是为了在组织的内斗中安稳活下来?

想想看,无论是琴酒、朗姆、贝尔摩德还是Boss都和西拉酒关系匪浅,真是个不好惹的女人啊,东谷优那疯子再不清醒点估计是要没命了!

那他要怎么办啊?不如他干脆投奔西拉酒算了!

原本这个监视神父协助组织完成交易的任务之中,最让他心烦的就是东谷优动不动提出的“整容手术”,见到西拉酒之后还想着借刀杀人。

这下好了,刀借到了,东谷优是有人能治了,但那刀也横在自己脖子上,他快被一起治死了!

一个平平无奇的教会牵扯上这么多大人物,斯米诺正在崩溃,后背却兀然一凉。

在他眼中笑里藏刀的金发男人不知何时回过头来,正勾着唇角望向他。那双灰紫眼眸半掩在刘海垂落的阴影中,仿佛只要他稍有异样,就会立刻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降谷零早已从神无梦口中得知了斯米诺也在这所教会的情况,连威胁的手段都准备好,没想到还真用上了。

以前他们三个人出来玩,最早是三间房,偶尔房间不够,这对幼驯染会挤一挤,把多余的房间让给她;后来和hagi交往,他们两个理所当然住在一起,所以松田就幸运地拥有了单间。

但现在,只有两间房的情况下,她当然只能不客气地自己独占一间啊。

她做出等待安排的乖巧姿态:“哪间都可以,你们两个先挑吧。”

“我们睡离门更近的这间吧。”萩原研二说出他的想法,然后将神无梦领到隔壁的卧室门口,“梦酱有事可以直接过来找我哦,我和小阵平都会在的。”

是她的错觉吗?

好像最后有种刻意强调的加重语气。

神无梦还没分析清楚这句话的意思,就听到萩原研二又向她问道:“梦酱现在还会失眠吗?要不要点一份哄睡服务?”

第 40 章 攻略进度40%

哄睡服务当然被拒绝了。

再多独处一会,神无梦怕他要把她的工作了解个一清二楚,那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编了。但大概是接触得太频繁,潜意识已经记起了萩原研二的存在,连梦境都被他填满。

她梦到了刚刚穿越时候的事。

语言不通带来的困难很大,她基本都是用英文掺杂着部分手语和其他人沟通,包括最开始和萩原研二与松田阵平对话的时候也是一样。

要相信一个既没有身份证明又不会说日语的陌生人实在是太难了,尤其她面对的还是两位警察学校毕业的警官。但好在他们不仅拥有着警惕心,还拥有善心和同理心,在面对救命恩人的她时这些特质表现得更加鲜明。

突然出现在东京街头是系统的功劳,她当然没办法解释,所以在被问起的时候只能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说一睁眼就这样了——的确没有撒谎。

兵荒马乱地打了十三分钟的仗,神无梦总算在大家的帮助下牵着小彩站在了医院前方的马路边,另外两位男士很自觉地留在了一楼大厅内,待在从外面看不见的死角处。

虽然赤井秀一已经和小孩交代过,但神无梦还是在那辆黑色保时捷到来之前又嘱咐了几句:“小彩,一会千万不可以在琴酒哥哥和伏特加的面前提到刚才两个哥哥的名字噢,还有住院区的事情也不能说,就说我们一直在排队等号,知道了吗?”

“小彩都记得!”

女孩在保密这件事上很有天分,无师自通道:“小彩抽完血就和无梦姐姐在椅子上休息,然后接到了伏特加的电话!”

神无梦摸摸她的头发,笑着夸奖道:“真乖!”

暂时没到晚高峰,马路上的车流量不大,这里又并非主干道,神无梦没等两分钟就看到那辆黑色保时捷遥遥驶来,和偶尔穿行而过的其他轿车格格不入。

伏特加一如既往当着司机,琴酒坐在后座,神无梦也只能带着小彩一起坐进后座,随口道:“小彩不要碰到琴酒哥哥腿上的伤口噢,坐好就系安全带吧!”

小彩的确不敢乱动了,坐在两个大人的中间自己把安全带拉过来扣上,用孩子软绵绵的音调说道:“好!”

车辆驶离医院,神无梦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回来,偏过头看向旁边的银发男人:“大哥,怎么突然过来接我和小彩啊?你今天有任务要出门吗,没听你和我说欸!”

琴酒给她表演了一遍什么叫“惜字如金”,冷冰冰道:“顺路。”

幸好这辆车里有个大嘴巴的伏特加,见缝插针地朝她问道:“不是西拉酒你前两天说小彩的衣服不够穿吗,还非要两个人穿一样的……大哥可是特意——”

“伏特加。”

琴酒出声制止他。

但神无梦已经听明白了。

“哇哦!”诸伏景光懊恼于自己竟然没有察觉出这一点,之前的每次见面他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忽略了许多本应注意到的问题。

短时间内接收到的信息太多,他的大脑依旧混乱,但有一点却不需要思考也能确定,郑重道:“如果梦打算留下这个孩子,我会陪着她,从现在开始学习成为一个父亲还来得及。”

幸好那些繁琐的流程提前走过,盖章文件和婚姻届也准备好了,如果她愿意在上面签字,那这个孩子甚至可以算是他们婚姻存续期间出生。

他绝不会让她听到任何风言风语,会成为最好的丈夫和爸爸!

在场的另一对幼驯染震惊于他白日做梦的发言:“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这种事轮得到你吗?警视想要结婚只是动动嘴皮子就可以?”

松田阵平的脑袋发烫,刚才想到要分享出来的旅馆情报也抛到一边,攻击力强得惊人:“你和神无早就分手了,她连朋友都不想和你做,这次只是因为和黑衣组织有关才带上你!”

好友在黑衣组织卧底的那段经历他们从没详细问过,在黑暗中的往事怎么想也不会多么美妙,过去的事情应该随风而去——这是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在知道诸伏景光卧底期间恋爱往事之前的态度。

那段感情经历好友没多说,两个人也抗拒了解太多细节,但最后他假死脱身把人留在那个组织还让根本不会照顾人的降谷多关照她的结局却被他们知晓,从此就更不愿意让诸伏景光和神无梦见面了。

萩原研二笑眯眯地附和幼驯染:“小阵平说得很对哦,这件事还是让研二我来承担吧,小诸伏现在还没办法恢复自己的身份吧,不要分心在其他事情上啦!”

“分心在什么事上?”周六的天气很好,多罗碧加公园人流如织。

新开业的游乐场宣传到位,不少情侣与家庭都选择在这里度过愉快的一天。

比约定的时间还早,工藤新一买好票,等在入口处。

从昨天知道柳原也会过来时,他就有一种几乎从未有过的心情。

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催促感,不是平时遇到案件后迫不及待揭露真相的急切,也不是遇到危险命悬一线之时的紧张,而是隐秘的,宛如蛰伏在心室之中的种子等待着发芽,不断鼓动他的心脏,缓慢而又野蛮,让他束手无策。

他寻遍一切可用的文字去匹配,最终只找到了唯一的契合词——它叫做期待。

短短十分钟,手机已经被他掏出来无数次。短信的界面不断被打开又关闭,那串熟悉的号码更是已经倒背如流,但最终也没有发出询问的信件。

——因为他看见了结伴而来的等待对象。

毛利兰穿着一件淡蓝色的厚外套与天蓝色的牛仔短裤,遥遥朝他招手。

她身边的女生穿着一条浅绿色的长裙,裹着米白色的大衣,难得地将长发绑成马尾,银白色的缎带垂在乌黑发间,流光溢彩,比平日显得更有活力。

视线有了落点,连浮躁的心也随之静了下来。

她好像很怕冷。

她穿的也是绿色。

工藤新一无意识地想到。

“新一,你在发什么呆啊?”毛利兰走到他身边,将他手中的票抽走,主动肩负其带路的重任,“梦酱,别管他了,跟我走吧!”-

多罗碧加公园的项目繁多,毛利兰明显做了功课,一个下午过去,最火爆的几项都被他们玩了一遍,只剩下最后一个云霄飞车。

三人走进队列,毛利兰跑到最前方去寻找空位。

工藤新一与神无梦落后一步,前者的推理欲望再一次高涨起来,自顾自地将一位女性游客的职业分析一通,惹来对方朋友的不满。

他尴尬地道歉,扭头又一脸兴奋地对着神无梦聊起福尔摩斯也曾经凭借握手推理出了华生的职业,接着后知后觉地想到——他也曾经这样对眼前的女生做过。

意识到这一点,他的声音弱了下来,不确定地问道:“会不会有些无聊?”

似乎他说的这些,不论是福尔摩斯还是推理技巧,都是柳原已经知道的。

“不会啊。”神无梦笑着望向他,称赞道,“说起偶像的工藤君,真的很耀眼。”

又这样。

她又轻而易举说出了这样令他难以招架的话。

工藤新一竭力抑制住内心的羞窘,将藏在心里许久的疑惑提出来:“你之前说过,我在你眼里,像是福尔摩斯在我眼里一样。”

他顿了一下,眸光闪动,接着道:“你真的是这么想我的吗?”

把他当成偶像……什么的。

“没有噢。”出乎他意料的,女生连思考都没有,直接否认了。

还没等他感受到心底的失望,就听到对方的声音继续:“工藤君之于我,可是比福尔摩斯之于工藤君还要重要呢。”

完蛋了。

工藤新一想。

不知道什么时候埋下的种子顷刻破土而出,只言片语间,长成了参天大树。

繁茂的叶片化作喜悦的因子融入他的血液,被送往四肢百骸,使得他头晕目眩,说不出话来。

“梦酱!新一!前面有空位,快来吧!”毛利兰在云霄飞车旁朝他们喊道。

工藤新一连忙转身应道:“马上!”-

云霄飞车一趟只能载八个人,工作人员抱歉地告知他们目前只剩两个座位了。

神无梦听到之后,主动提出自己可以在一旁等他们。

“这怎么可以呢?我们等下一趟吧,梦酱。”毛利兰建议道。

另一侧的工作人员却提醒说:“小姐,这趟之后机器需要进行维护,下一趟可能要在一个小时之后了。”

毛利兰从来时就想要玩这个项目,惦记了一天的她有些失望:“欸?怎么这样?”

她转向神无梦:“梦酱,那你和新一去玩吧,我等你们就好。”

“就让我在这里休息一会吧,兰酱。”神无梦了解毛利兰的性格,知道这样说服不了她,语气也软了起来,“我好累了,而且云霄飞车吹起风来也很冷,我真的不想玩。”

看出来神无梦不是骗她,毛利兰体贴地替她拢了下大衣:“那梦酱你先等我们一会,玩完这个项目我们就回去。”

目送着车辆启动,神无梦微合上眼,挡住骤然涌入的气流。

连飞梭都习惯了的她对这种低空低速的娱乐项目的确提不起兴趣,只是觉得十分新鲜,才每一项都尝试着玩玩。

现在体验了整整一个下午,她感觉已经足够了,安静地靠在墙边休息,甚至开始考虑起今天的晚餐。

云霄飞车单程不过三分钟,听到车辆飞驰而入的声音,神无梦心情愉快地迎上去。但她没想到,等来的不仅仅是毛利兰与工藤新一,还有一具无头尸体。

……

警官来的很快,现场迅速拉起警戒线,同一辆云霄飞车上的五位嫌疑人也都被要求等待问话。

神无梦轻轻抱住兰,安抚地拍着她的后背,在心里叹气。

中午吃的咖喱饭好像已经不足以提供给她能量,她感到没有更多的脑细胞去思考。但好在有某位侦探在,也的确不需要旁人太多的帮助。

只要耐心地等待就好了。

不过……

貌似还有人和她抱有一样的心理。

神无梦看向那位身着黑色风衣的男人,帽檐下的银发冰冷,脸上写满不耐。

甚至不需要太努力分析,他连遮掩的打算都没有,烦躁的情绪传递给每一个人。

大约是她打量的视线太过明显,男人侧眸,与她对视了片刻。

他的眼神凌厉,如淬毒寒刃般切割向目光所及之处。神无梦不躲不闪地迎上他的目光,平静地回望过去。

像是一场无声的战争,没有人愿意在这样的交锋之中先行落败。

直到另一个黑衣微胖的男人喊了对方一声,这一眼才算是结束。

“梦酱,怎么了吗?”毛利兰察觉到她的走神。

神无梦没把刚才的小插曲放在心上:“没事。”

见到同一趟云霄飞车的乘客突然之间头身分离鲜血四溅,给人带来的冲击的确很大,但毛利兰已然收拾好了心情,牵着神无梦去听工藤新一的推理。

少年被围在人群之中,如同站在舞台之上。

“凶手是你吧,这位女士!”他伸手指向身着蓝色短裙的女人,自信而坚定,“在之前练过体操,并且能够在云霄飞车上做出这些动作的,只有你!”

在女人反驳辩解之时,他拿出了作为决定性证据的珍珠。

看到对方一脸震惊,工藤新一的语气低下来,轻微带着些遗憾:“还有一点,是你的眼泪。”

证据确凿,就连手法都被人一丝不差地复现,女人彻底崩溃,跪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都是他的错……是他先抛弃我的……”

九梦的东京已经转凉,年轻的少女们仍然穿着未及膝盖的短裙制服,散发着属于青春的活力。

到了放学时间,学生们三五成群地走着,目光却被树荫下的女生吸引了去,脚步也不知不觉慢了下来。

“抱歉哦,朝川君,我还没有谈恋爱的打算呢。”女生浅浅笑着,修长白皙的指尖抵在淡粉色的信封上,缓慢而不容拒绝地将之推了回去。

对面的男生将情书捏在手心,朝她鞠了个躬,抬起头时神情坚定:“柳原同学,我会继续努力的!”

神无梦不置可否,继而转身离开。

日光穿过树叶缝隙洒落在她的背影上,伴随着清香拂过,惹来一阵低声的议论。

“果然啊,真不知道什么人能够得到柳原同学的好感呢!”

“但还是很羡慕朝川君,可以和柳原同学说上话。”

“什么嘛,柳原同学很和善的,想说话就直接去嘛!”

背后叽叽喳喳的声音不断,神无梦垂下眼睫,脸上温柔的笑容转瞬即逝,轻勾的唇角也由真诚染上嘲讽,满是不屑的神情。

好无趣啊,这种高中生活,她快要玩不下去了呢。

工藤新一路过之时恰好捕捉到了那一抹冰冷的笑容。

脚上颠球的动作未停,视线却不由得跟了过去,直到一阵风将对方的长发扬起,他才收回目光。

“新一,你在看什么啊?”毛利兰敲了一下他的头,“刚才和你说话,有没有听到啊?”

少年捂住脑后,声音拖长,语气懒散:“听到啦——,兰下个梦要参加空手道比赛,我会去给你加油的。”

“这还差不多!”毛利兰挥了挥攥成拳的右手,然后看着还未走远的少女,感慨道,“那就是柳原同学啊,真的和传说中一样好看呢。”

“柳原?”工藤新一问道。

毛利兰解释道:“是隔壁(A)班的转学生,这周一转来帝丹,那天造成了很大轰动呢!不过新一你请假了,所以才不知道。”

“那天是办案去了啦。”

“如果柳原同学转来(B)班就好了,很想和她成为朋友啊。”毛利兰的眼底有些憧憬。

工藤新一回想着刚才女生的表情,又看了一眼还站在树下、被礼貌拒绝的男生。女生温柔的语调与冷漠的嘲意在他的脑海中交织,大脑本能地进行推理。

于是他对自己的青梅说出结论:“但这位柳原同学,似乎是个表里不一的人啊。”-

工藤新一的记忆力很好。他可以在无数张面孔中再次找到那个与他擦肩而过的陌生人,也可以在案件现场回忆出丝毫不引人注意的细枝末节。

曾经成为他的推理对象的神无梦自然不会被他忘记,甚至在他踏进这家寿司店的那一瞬间就发现了这位有过一面之缘的同校同学。

他没有上前交流的打算,只想着快些打包好寿司,回家翻看新到手的珍藏版《福尔摩斯探案集》,但谁也未曾料到,如此短暂的等待时间足以发生一起命案。

处理意外与命案对他来说轻而易举,包括与目暮警部的寒暄都已然得心应手。

将收集到的一切信息在大脑中归纳整理,继而分析出未知的事实是一名侦探的本能。

“真相只有一个!”

毫无顾忌地点明并指出谜团之下的真相之时同样是作为侦探最张扬骄傲的时刻。

“真屋先生,凶手就是你吧!”

再精巧的设计也会有漏洞,凶手的手法被识破的那一刻便面临着逮捕的命运。

这起案件对于工藤新一来说甚至不需要花费超过一顿饭的时间,但他尚未懂得,太过肆意妄为而不计后果,只会将事情推向与预期相悖的地步,而这往往伴随着疼痛与鲜血。

寿司卷连同波纹花边的瓷碟碎片掉了一地,刚刚被指控的凶手猛然暴起,手持柳刃刀,刀身横在少女颈上。

心绪紊乱导致手腕不断颤抖,锋利的刀刃更是已然将那雪白细腻的脖颈肌肤划开了血线,沿着肌理淌下。

“冷静一点!”目暮警部试图安抚他,“真屋先生,您不要冲动!冷静下来,我们好好谈!”

真屋悠大又将刀刃挪了挪,大声道:“谈?你们都知道纪子是我杀害的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站在一旁的少年脸上满是急迫之色。他的身边没有能够用来攻击的物件,即便有,他也不敢在这种情况之下以人质的生命安全为赌注。

工藤新一的手心出汗,方才拆穿真相的得意全然不见,他竭力平稳着音调询问:“真屋先生,你的杀人手法是我揭露的,即使要恨,你也应该恨我,为什么要伤害无辜的人?”

真屋悠大是这家寿司店的寿司师傅,被指认为杀人凶手之时手边刚好有一把柳刃刀,只一个眨眼,这人就挟持了离他最近的客人,正是神无梦。

柳刃刀是刺身刀,刀身细长,本不是具有高威慑力的种类,但它是由高碳钢制造,硬度极高,锋利度更是削铁如泥,此刻被横在人体最为脆弱的颈部动脉处,没有人敢轻举妄动。

工藤新一继续劝道:“不如我和她交换,我给你当人质,你有什么冲我——”

“闭嘴!”真屋悠大呵斥道,手背上青筋毕露,木制刀柄在他掌心不断颤抖,看得人心惊肉跳,“你们再多说一句,我就杀了她!现在都给我让开!”

“好好,都退后!真屋先生,请千万不要激动。”目暮警部不敢再刺激他,不敢拿人质的性命开玩笑,连连命令道。

一片嘈杂的脚步声与凶手的急促呼吸声中,女生轻柔的嗓音显得格外突出。

“呵,杀了我?”被他挟持着的女生终于抬起头来,露出被刘海遮住的明亮双眸。

她的脸颊上溅着几滴鲜血,清冷的五官被衬得靡艳,瓷白肌肤上仿若绽开赤色的花,骤然显露的殊色夺去了所有人的目光,连此刻的紧张气氛都淡忘。

分明性命掌握在别人手中,她的眼神却比身后的犯人还要疯狂。

冰凉的刀刃贴在颈侧,任谁也会将头颅抬高,令脖颈紧绷而避开刀锋,可她却毫不在意地低头,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般盯着泛着冷光的铁刃,挑衅道:“你敢吗?”

平地一声惊雷。

没有人明白她为什么要去刺激手持镰刀的死神,为什么如此胆大妄为。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神无梦的手覆在真屋悠大的手背上,稳住了他的抖动,引领着刀刃再往自己的颈间推了一寸。

这个动作将那根看不见的导线引燃,火星蔓延开,不仅烧过了在场的警员,同时烧到了持刀的凶手身上。

“你疯了?!”真屋悠大反应过来,握紧刀柄与她的力对抗,柳刃刀在推搡之间前后晃动着,看得人心跳骤停,最终从她的脖颈处挪开。

这个空当被迅速抓住,一个米色的棉质坐垫裹挟着破空之势迎面而来,精准扣在了真屋悠大的脸上,将他砸得后退半步。

少年没有片刻停顿,随即冲到真屋悠大的面前,将后者手中的利刃夺去,掷于地面,撞击出清脆的响声。

整个过程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人质被解救,犯人被抓捕,一场杀人案也随之落下帷幕。

警笛声中,工藤新一双手扣住神无梦的肩膀,死死盯着她颈侧的伤口,正要说话,却被那只素白的手掌轻轻推开。

“真屋先生。”手上戴着手铐的犯人在两名警官的包围下回头,女生雪白的衬衫衣领已被染红,正静静地看着他,似是询问,又似是规劝,“既然已经下定决心,为什么还要愧疚呢?”-

借着受伤,神无梦拒绝了做笔录的要求。她坐在杯盘狼藉的寿司店里,用店长夫人提供的急救药箱清理着颈间的伤口。

锋利刀刃造成的切口光滑,起初只是一道细细的血线,紧接着变成不断淌出的血流。

刚刚洗脱嫌疑的店长夫人目露担忧:“看起来很严重的样子,真的不用去医院看看吗?”

“不用的。”女生的脸上半点疯狂之意都找不见,与之前判若两人,举手投足宛如大和抚子,进退有度,得体极了,“没有伤到颈动脉,是皮肉伤。”

灯光被挡住,眼前投下一片阴影,神无梦朝店长夫人笑了笑:“您去忙吧,我自己来就好。我同学似乎也有话要对我说呢。”

店长夫人将这片空间留给了两位年轻人,经过时甚至不忘朝男生道谢。

“柳原同学。”工藤新一垂眸看着她,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这么好奇嘛?”神无梦朝他挑起一抹暧昧的笑,连眼尾都上扬,“那么,推理我吧。大、侦、探。”

她脸颊的血珠还未拭去,欲坠不坠,像是从浅红眼尾垂落的泪,将她的容貌推上另一个高度,哪怕是从未关注过外表的少年也不得不在心中惊叹她的美丽。

寿司店的灯光恰好落在她仰着的瞳孔之中,如同交织在漆黑宇宙内最最靡丽的星云,带着巨大的吸引力,环绕出一个又一个漩涡。

连字句都在她的唇齿之间缠绵缱绻,不像是在称呼一面之缘的同校同学,反倒像是早已关注的某个人物,兴致盎然,带着肉眼无法看见的陷阱,诱他深入。

眼前是看不见底的沟壑,但不断膨胀的求知欲催促着工藤新一继续发问:“你怎么知道他不敢动手?”

他同样推理出来了这一点。

真屋悠大的杀人动机是感情纠葛产生的报复,整个计划是缜密详尽,说明他不是一个冲动行事的人,人质在他手中是为了威胁与逃脱。

作为一位寿司师傅,他的手应当是极稳的,却在刚才抖得握不住刀,显然已经十分慌张了。

他并非真的想要沾染一个陌生人的鲜血,况且还是位学生。

但神无梦是如何判断的?

从头到尾,她似乎都只是安静地在一旁吃着寿司,仅仅因为坐在离真屋悠大最近的位置与他交谈过几句罢了。

难道是从那么几句对话中得出的结论?

自诩福尔摩斯弟子的少年满心都是困惑,那双海蓝色的眸子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人,等待着一个答案。

神无梦猝不及防地对上了那双眼睛,看见了里面盛满的赤诚与探索。

她眨眨眼,意识到自己似乎无法拒绝。

“喏。”神无梦努努嘴,示意少年看向正前方的玻璃门,那是被挟持之时她与凶手共同面对的方向。

寿司店的灯光很亮,外面又是一片漆黑,玻璃门将室内的景象分毫毕现地呈在其上,如同一面水银镜,一切都清晰可见。

神无梦的声音很轻,却教人难忘:“他那种悲伤至极的神色,分明是已经束手就擒了啊。”

血已经止住,浸满血色的消毒棉被她扔进垃圾桶。神无梦站起身来,柔软的指腹拂过对方因惊讶而微微绷紧的眼睑下方。

她笑道:“大侦探,你现在的表情,比他还要好懂嘛。”

案件的落幕令人唏嘘,毛利兰被触动,边走边抹着眼泪。

神无梦轻声哄她,工藤新一却仿佛完全读不懂空气地描述一些更加残忍的杀人现场,惹得毛利兰生气地瞪他。

好在她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路过一家蛋糕店时还拉了神无梦一下:“梦酱,我想买点面包带回去,你陪我一起吧?”

没有任何一个饥饿的人可以拒绝这样的邀请,神无梦当即点头:“好。”

工藤新一也意识到自己刚才说错了话,主动将空间留给她们:“那我在这里等你们。”

游乐场的甜品店与外面的不同,许多款式都是按照玩偶造型设计,十分精巧。神无梦本就对新奇的食物很有兴趣,挑挑拣拣十分专注,毛利兰也对可爱造型的甜品动心不已,与她沉浸式地逛了起来。

等到结完账,她们才想起来还有个人在外面等待。

“新一!”毛利兰惊呼一声,随即看到刚才少年站着的地方空无一人,猜测道,“新一是等太久,自己回去了吗?”

她觉得对方不是这样的人,低头拨打电话,却始终无人接听。

毛利兰有些担忧:“新一去哪里了?”

她走动两步,打算在周围找找,但鞋带却突然断开,阻止了她的前行。

神无梦扶了她一把,皱眉看了眼不再便于行走的鞋子,将头上的发带拆下,拧成细绳状递给她:“先用这个代替一下吧。”

她知道毛利兰仍不放心,加上那位侦探的冒险精神的确惹人担忧。

于是她说道:“我去周围找找,兰酱你先回家吧,我找到工藤君会给你发信息的。”

毛利兰虽然有心留下,但此时的状况的确并不方便,她也只好同意了神无梦的建议,并嘱咐道:“梦酱你也不要太晚回去,注意自己的安全。”

“放心吧。”神无梦朝她挥手道别-

多罗碧加公园很大,又没有具体的方向,神无梦只能跟着直觉寻找。

她想打个电话试试,拿出手机才发现已经没电关机了。

越走越暗,路灯与炫彩霓虹灯光都渐渐消失,只剩下微弱的梦色映亮前路。

转过一面墙壁,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奔跑的人似乎很轻,落地的声音很小。

乌云飘过,将最后一抹柔光遮挡,模糊的人影出现在她的跟前。

来人只到她的大腿高度,神无梦感觉奇怪,弯腰问道:“小朋友,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是和家人走散了吗?”

这里简直伸手不见五指,她想凑近看清孩子的脸,却被对方灵活地逃脱。

等了一会,她没有听到回答,又问道:“怎么了?你叫什么名字,需要帮忙吗?”

“不!我、我是……”他犹豫着,吐出几个简短的字句。

男孩的声音有些沙哑,神无梦轻轻蹙眉,努力适应这片黑暗,细细看过去。

恰有一道梦华穿破云层,落在那张沾满灰尘血迹的脸上。

脏污之间,她撞见了一双澄澈至极的湛蓝眼眸。

神无梦端着往天花板冒热气的玻璃杯走进客厅,听到了他们的后半句话。

沉浸在针锋相对中的三个男人根本没注意到她的动静。

萩原研二动作自然地把她手上的水杯接过,摆在茶几上道:“没什么,我们是担心小诸伏公安部的工作太忙,今天下午待得太久会精力不集中啦!”

神无梦没多想,看着桌上黑屏的手机觉得奇怪:“刚才不是工藤君吗,电话挂断了?”

“是陌生电话。”萩原研二不放心从小到大没说过谎的幼驯染,朝他递了个眼神,回答道,“我说梦酱暂时不在,那位女士说之后会再拨过来,也没说是什么事情。”

关于怀孕和孩子和孩子父亲的事肯定不能直接问,要找到不会让她伤心也不会让她觉得隐私被冒犯的方式,必须从长计议。

神无梦拿起手机翻了下通讯记录,最近那通电话是没保存过的号码,可能是推销之类的,她也没太在意,反正有重要的事情会再打给她的。

没等她把手机放回去,另一通电话又拨进来,铃声响起让在场的三个男人情不自禁绷紧了身体,第一反应是万一那个医院又打过来该怎么办?

丝毫不知道前情的神无梦在几人停顿的呼吸和紧盯的目光中按下接听键,顺手扩音放在桌面上,打招呼道:“工藤君。”

呼——

教会的事情神无梦基本是跟松田阵平三人同步的,只是工藤新一还不知道,她直接把来龙去脉都复述了一遍,从长野那个地下实验室说起,以亲自参加的教堂礼拜活动作为结束。

警视厅的三位卧底嫌疑人是由诸伏景光详细说明的,这件事神无梦插不上手,工藤新一提出的建议和他们的大同小异,都是用不同信息对三人进行试探,钓出那个咬饵的组织内应。

松田阵平补充道:“警视厅安排了一次半个月的集中反恐特训,因为要学习反恐战术和爆.炸物处理之类的课程,所以是完全封闭的训练环境,在结束前都没有机会和外界进行沟通。”

这个方案是听那个美国男人的话得出的灵感,虽然他们没理由将三个怀疑对象都抓起来,但制造一个将人聚在一起与外界隔绝的状态暂时可以做到。

人选是每个部门“随机”抽取,也不容易引起怀疑。

诸伏景光说道:“风见也会过去,发现问题会立刻联系我们。”

“警视厅内只有一位卧底吗?”工藤新一不是警察身份,提出质疑毫不客气,“假如黑衣组织的卧底升职到了警部的职位,无论出于什么目的,他都应该会尽量继续往警方内部安插自己的人手,免得自己处于孤立无援的位置。”

就像黑衣组织内的卧底层出不穷一样,谁也不能保证警视厅内部只有一个来自对方的眼线。

诸伏景光回答道:“我们的确考虑过这一点,所以还建立了一份白名单制度,里面是摸排过后确定毫无安全隐患的人,之后的任何行动都只会由这部分人参与。”

“那你们还要注意另一点。”神无梦提醒道,“组织成员精通易容术,你们有想过该怎么预防吗?”

松田阵平告诉她道:“安全部正在研究虹膜技术。”

“嗯。”

神无梦没理由对警方工作指手画脚,暂时也没有出一份力的打算:“既然这半个月暂时不用担心警视厅卧底的事,我们就先解决一下教会的问题吧!”

松田阵平听到这个词就开始皱眉,担心道:“东谷优又邀请你去了?”

“还没有,不过这周末可能会找我吧。”神无梦恢复规规矩矩的坐姿,朝他们发出询问,“快斗重感冒还要养病一段时间,估计没办法跟我一起过去了,所以你们谁可以变装参与之后的活动……呢?”

萩原研二没参加之前的几次对话,但从幼驯染口中也大致了解过,一边认为她怀孕的情况下不适合去接触那些供奉死婴的异教徒,一边思考劝她好好休息的理由,下意识重复她的话:“变装?”

“就是……女装?”

她无辜地眨眨眼睛:“你们这样一看就不好欺负啊,站过去说是打架的都有人信,很容易引起他们的防备心理,万一不肯继续洗脑我了怎么办?”

这三个男人一个比一个高,就没有低于185的,神无梦觉得就算女装都很难降低教众的防备。虽然可以学着黑羽快斗那样屈膝走路让身高变矮一些……他们没受过专业训练也很容易忘记吧?

她真的很担心到时候身边的“女伴”在众目睽睽之下从一米六长到一米八几……

神无梦想了想,又说道:“要不——”我还是自己去吧!

“我可以去吗?”

电话那头传来询问。

工藤新一用着柯南的小学生身体,对男装女装的抵抗心理不算很强,而且又是小孩子,怎么想都很适合取得其他人的信任。

加上他听完描述之后觉得这所教会的问题不小,很想亲自去看一看,但对方肯定不会接受小学生,所以只能找人带着。

坐在客厅的三个男人没想到这种事都有人要插队。

问的明明是他们吧,和这个人都不在场的侦探有什么关系啊?

松田阵平率先沉不住气,面露挣扎道:“工藤君不是说自己不方便在人前露面吗?我试试看!”

“可是小阵平就算穿裙子也很像会一拳打在别人脸上的臭脸大姐姐啊!”萩原研二一点不给幼驯染留面子,凑到神无梦身边商量道,“梦酱,我看起来真的很凶吗,和梦酱装成情侣应该不会被怀疑的吧?”

半长发让他的面容更加柔和,一双桃花眼在专注的目光下散发魅力,瑰紫的瞳孔闪亮亮的,令人如沐春风的气质谁见了也说不出来半个“凶”字,或许更先收到的反应是其他人的脸红。

神无梦快要被他说服了,思考时先把年龄不合适的工藤新一婉拒:“工藤君之前总是上报纸,很可能会被认出来,而且教会要求参与者都是‘成年人’,还是不要冒险啦!”

她在“成年人”三个字上重读,暗示柯南他现在的年龄根本进不去教会大门——毕竟那可是个婴儿冤魂无数的地方,没一个小孩参与。

噢,也不能彻底否定,因为还有一部分孤儿被教会援助着,他们从某种意义上也能算做教徒之一,只是没有出现在进行礼拜的教堂中。

但神无梦并没有让柯南假装自己是孤儿混进去的想法,更不敢把这件事说给某个行动力超强的小侦探,她还要面对有希子的!

三人齐齐松了口气。

神无梦觉得周围气氛怪怪的,一抬头就看到松田阵平正弯腰去捡掉在地上的提子,萩原研二在研究茶几上的玻璃杯,诸伏景光倒是和她对上个目光,接着又去看她的手机屏幕。

“不好意思,梦桑,我应该没迟到吧。”

柯南一放学就往博士家跑,走出教室还要想理由拒绝邀请他一起回家的少年侦探团,这会声音听着气喘吁吁,像是刚运动完的模样。

“没有啦,时间正好呢!”

神无梦也不啰嗦,直接介绍起来:“松田在搜查一课,你应该见过;hagi是爆.炸物处理班的警官,和松田是幼驯染;藤森君目前在公安部工作,也是值得信任的人。不知道你认不认识他们?”

“工藤君的名字我早有耳闻。”

诸伏景光的语调温和,眸中掩盖的锋锐并没送到听筒对面的少年眼前:“工藤君身为侦探,似乎有一段时间没出现在人前了?”

如果他没记错,她回日本的那天,刚好是这位侦探与怪盗在钟楼引起轰动的时候。

工藤新一这个名字在警视厅如雷贯耳,就算公安部和那些一般刑事案件毫无交集,诸伏景光也对这个高中生侦探有些了解,有基本的信任度。

但仅仅凭借这些,尚不足以加入他们针对黑衣组织的方案制定之中。这完全是通过神无梦在双方之间充当协调人与担保人才能做到。

他们的关系这么好,信任程度这么高,诸伏景光不认为两人是初识,那么——

这个该死的、才成年的、失踪了一段时间的男高中生,竟然完美契合他心中对孩子父亲的画像:冲动、无能、不肯负责、没自制力……

诸伏景光的右手在身侧悄悄攥成拳头,难得涌起强烈斗志,下定决心不能让这家伙好过!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一点也看不出十五分钟之前还处在和时间赛跑的仓促之中,脸上的笑容甜甜的,询问的语气近乎笃定:“大哥,你是专门为了我和小彩出门的呀?”

琴酒没耐心回答她这种毫无意义的问题,视线停在她染上红晕的脸上,径直问道:“跑下楼的?”

是偷偷摸摸和易容过后的佐藤警官交换身份又溜回一楼大厅导致的肾上腺素飙升,要是观察再仔细一点还能看出她的手都在发抖。

神无梦拨了拨散乱的长发,轻描淡写道“……给小彩做完检查还要缴费什么的嘛,又怕你们到得太快在门口等太久,就着急了一点啦!”

小彩及时帮她说话,像告状一样对琴酒说道:“都怪伏特加催无梦姐姐!”

“你这小鬼!”伏特加真是要崩溃了,就西拉酒那个身体多跑两步路还不散架了,他哪里能承担这种责任,还是在大哥面前!

他把墨镜推上去,一双小眼睛瞪向后视镜,质问道:“我平时对你还不够好吗,竟然当着我的面说我坏话!而且刚才大哥全程都听到了,我哪有催西拉酒啊!也太冤枉了吧?”

车上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在开玩笑,但神无梦还是不希望伏特加真的和小彩计较,充当中间人道:“确实不怪伏特加,是我的体力太烂啦,小彩抽了血都很有活力呢!”

小彩对人情世故的接触不深,不过她其实和伏特加相处得很愉快,更倾向于将后者当作玩伴。她没在继续上一个话题,而是伸手抱住神无梦的手臂,感受了粗细之后认真建议道:“无梦姐姐要多吃点饭!”

神无梦一口答应道:“我会的啦!”

但食欲不是她能决定的事,伏特加从外面打包来的食物又良莠不齐,她只有遇到合口味的食物时才会多吃一点,然后那家店的包装袋就常常出现在餐桌上。

她想了想,问道:“大哥,要不先去吃饭吧?小彩抽完血还没吃东西,一会试衣服也很辛苦的!”

琴酒懒得纠结这种小事:“随你。”

得到了琴酒的首肯,神无梦朝在场唯一的孩子问道:“小彩有什么想吃的吗?”

小彩摇摇头:“小彩也听无梦姐姐的!”

神无梦的眼神飘忽一瞬,这个“也”字用得就好像琴酒刚才那句话也变成了听她吩咐的样子,稍稍有损大哥的威严呢!

然而内心倒是很诚实地偷着乐了起来。

伏特加身为这些天来一手包办外送食物的人,对最受欢迎的店铺已然了如指掌,开口道:“拉面馆?”

神无梦没意见:“可以噢。”

话说回来,她到现在都没看出琴酒的口味偏好,似乎无论是传统日式料理还是西餐对他来说没多大区别,就连在街边便利店买的速食便当在他嘴里都是一个味道,真正诠释什么叫“食物只是用来维持生物体能”。

选中的拉面馆离别墅很近,只是神无梦从没到过店里,一直吃的都是外送。

伏特加去停车,神无梦牵着小彩和琴酒一起走进店里,有拉面师傅正在透明的玻璃窗内抖动着面团。白色面团在师傅手里翻来覆去,一系列技巧娴熟,只用眼睛都能看出这样扯出的面条绝对劲道好吃。

神无梦正准备找个空座位,却发现琴酒的脚步停在门口,目光落在透明厨房内的一个男人身上。

她觉得奇怪,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接着身体比大脑更快一步地把小彩从地上抱起来,脑袋按在怀里,以防被那个独眼老者看到女孩的容貌。

看着他的脸,神无梦恍惚以为自己回到了当初还在一起的某个清晨,窗外是寒冷的冬季,室内温暖如春。

她小声喊他的名字,音调里是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眷恋:“hagi。”

门边的青年穿着居家服,偏长的发丝垂到脖颈的位置,温润到了漂亮的程度,含笑的眼睛也让人看到就喜悦,想要回以他嘴角上扬的微笑。

神无梦望着他,还没清醒的大脑微微出神。

有点想要问他为什么再一次强势地介入自己的生活,想要问他有没有可能给自己百分之百的爱,想要问他能不能把她当作最重要的存在。

但这些都是她早就知道答案的问题。

就像他很克制地停在门边那样,他们之间的距离在不断拉长,直到路上站满了人,他也不可能再一次把迷路的她领回去。

所以最后,她扯过被子,将没有睡够的酸涩眼睛遮住,朝他说道:“我马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