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酒才离开不久,她有点担心他们会不会撞见,不过应该没这么巧,而且黑羽快斗应该也是坐车来的,不至于两人迎面碰上,发生什么她不期待的意外。
虽然不太可能,但为了避免琴酒去而复返,她还是小跑着过去,隔着栅栏喊了一声对方的名字:“海藤先生?”
“神小姐为我表演了一场精彩万分的魔术,能够参与其中更是让我与有荣焉。”黑发青年朝她笑着,“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任务完成,生命值+5】
系统的提示音猛然在脑海内响起,神无梦愣了两秒,才想起来她的任务是表演让黑羽快斗称赞的魔术。
这场假死,也能算是为他表演的魔术吗?
第 26 章 攻略进度26%
搬到这个安全屋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但真正住在这里可能加起来还不到一周,许多设施都不太完善,比如现在神无梦想找点招待客人的东西,但冰箱却空空如也,连矿泉水都只有常温的。
身体不好的人会自觉减少饮料的摄入,所以她家没有太多不健康的饮品。
好在客人并不介意她的礼数不周,自然地从她手里将水接过,还动作流畅地将属于她的那瓶也拿过去了,拧开瓶盖之后才还给她。
神无梦觉得他成为基德之后那么有魅力应该是日积月累的结果,看着手里的矿泉水眨了眨眼睛:“谢谢。”
魔术师笑了下,说道:“为美丽的女士服务是我的荣幸。”
坦白说,心动了。
尤其在整天对着冷冰冰的琴酒之后。
总之舞台上的一切都是假象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白马探对此肯定万分。
从小学习魔术的黑羽快斗本来不应该在意这番话。
魔术的本质是诡计没错,魔术师通过自身创意与技巧不断挑战观众的感知与思维极限,制造独一无二的绝妙体验的技艺已然是艺术的一种,甚至可以被更梦幻一些地称为“魔法”。
他向来为之骄傲,就算被拆穿魔术所用到的手法也无所谓,但问题是——他真正行骗的并非仅仅是一张卡片,他现在使用的这个身份都是虚假的。
从姓名到背景,他在第一次和她见面的时候就编织着一个谎言。
父亲的事情很敏感,他当初的年龄也不容易被信任,虽说算是不得已而为之,但以假身份和她来往却是事实,最糟糕的是他的真实身份也和她认识了,又变成了师生关系,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坦白真相。
“咳咳咳咳!”
餐厅的另一头突然响起一阵猛烈的咳嗽声,将他们这边暗潮汹涌的氛围打断。
三人同时看向声源处,是一位衣着华丽的中年男人正用手捂着嘴,脸色涨红,不知道是喝水呛住了还是入冬后嗓子不适。
白马探离得更近一些,迅速站起身来,迈步绕开几张桌子停在男人身边,递出手帕之后低声询问道:“先生,您还好吗?”
“咳咳!”
房间离得近还是有缺点的。
神无梦的大脑运转飞快,降谷零反正以安室透的身份和萩原研二见过面,就说在滑雪场遇到了她所以进来坐坐打个招呼也没关系吧?
敲门声没有继续响起,不过她知道hagi没有离开,只是怕催促太急让她不舒服。
再不说话就很奇怪了,神无梦应声道:“来了,稍等我一下!”
她正要开门,手腕突然被降谷零抓住,后者满脸严肃地看了眼房门,又用口型问她:“我怎么办?”
神无梦一头雾水,但还是被他带得也没发出声音:“你又不是不认识。”
“我……”高大的教堂在不远处矗立着,古老的墙砖被阳光镀上层金色,层层叠叠的洁白花瓣在微风下摇曳,让花园显得圣洁而纯净,绽放着与季节所不相配的勃勃生机。
神无梦原本是坐在东谷优身边的,但正值午后,这个位置的光线对她来说已经算是刺眼,注意到这点的黑羽快斗和她交换了个座位,又把她的椅子往树荫下挪了挪,自己坐在了她和东谷优的中间。
黑羽快斗足够敏锐,他能感觉出东谷优对自己的热情比之前淡了许多,大概就是在他承认戴了美瞳之后,所以她喜欢的其实是天生的蓝色眼睛?
离她更近了些,东谷优看向神无梦时的炙热眼神也越过他的身体,总让人心中不安。
他不着痕迹地稍稍侧身,尽量将两人隔开一些,主动问道:“优酱,我以前参加过教堂礼拜,但今天是第一次见到圣童,能再和我讲讲嘛?”
当着众人的面,东谷优不像在教堂里和他们说起圣童时那么轻佻,语调也刻意舒缓起来,解释道:“圣童是主在人间的化身,承载着主对我们的爱护,所以我们也需要悉心供奉圣童,用以报答祂对我们的赠予。”
神无梦不明所以:“我们要怎么供奉?”
东谷优笑了下,说道:“圣童都是小孩子嘛,所以需要时常为祂们准备些零食玩具,这样祂们才愿意继续赐福给大家。”
这种时候竟然还有点逻辑性了……
神无梦想到那个装着黑色不明物的玻璃罐就一阵反胃,勉强勾了勾唇角。
旁边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接过话道:“但要我说啊,还是尾藤神父亲手制作的圣餐最受圣童的喜欢!每次带着这些回家,圣童都会到梦里来和我说话,我许下的心愿也常常能够实现呢,家里的生意都好了起来!”
梦里和她说话……
神无梦听得头皮发麻。
一个面带红光的男人激动道:“去年年底我买到了,然后立刻就被校方评优了,圣童和吾主真是我的贵人,阿门!”
神无梦记得他自称自己是某所高校的老师。
“是啊!我也升职了呢!可惜尾藤神父每个月只能制作一点……”
另一个在政府工作的男人叹了口气。
眼见这个话题要议论起来,东谷优拍拍手,清脆的声音打断了还想开口的人:“好啦,大家都是主的子民,只要好好供奉圣童,主看在眼里,今后会保佑兄弟姐妹们上天堂的!”
黑羽快斗见缝插针地好奇道:“尾藤神父还会做零食吗?我一直以为神父们都忙着研习圣经,为信徒们授业解惑呢!”
最开始接话的那个女人点头道:“是啊,就因为尾藤神父平时的事情太多了,也太忙了,所以每个月的‘圣餐’都很抢手!”
东谷优说道:“神父信仰主多年,神力是我们望尘莫及的,由他亲手制作的圣餐会受圣童喜欢再正常不过,但我相信,只要各位兄弟姐妹继续信仰吾主,总有一天也能做出神力充沛的圣餐来!”
周围的人仿佛都被她说服,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对未来异常有信心。
神无梦却觉得可怕,怀疑这群被洗脑的人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又多看了黑羽快斗几眼,总归他是在场除自己之外的唯一正常人了……
“尾藤神父每个月只能抽空做……”神无梦顿了下,学着他们的用词,“一部分圣餐,那怎么安排发放呢?”
“拍卖获得哦!”
降谷零没空解释,长话短说道:“别让他们发现我也在!”
“啊?”神无梦还没弄明白,面前的男人已经在房间内扫了一圈,直接闪身藏进了衣柜里。
又耽误了半分钟才开门,等了一会的萩原研二耐心倒是足够,就是身为警官的敏锐和对她的熟悉让他察觉出某些异样。
还穿着刚才见面时的那身衣服,回到房间之后连酒店拖鞋都没换,不太像她的习惯。
或者说是有什么在她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让她没来得及做这些?
神无梦原本是相当坦荡的。
降谷零和萩原研二又不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就算在她这里碰面也无所谓吧,就是这两个人为了瞒着她还得互相演戏比较麻烦。
糟糕的是……
随着那个金发男人躲进衣柜的行为,神无梦觉得问心无愧的状况被搅得乱七八糟,她好像莫名其妙成了降谷零的同谋啊!
现在要是再被hagi发现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降谷零那家伙就是故意整她吧?!
萩原研二注意到她飘忽的眼神,不露痕迹地在房间内扫了一圈,问道:“梦酱,怎么了吗?”
“啊,没有!”
神无梦此刻唯一想做的事就是把降谷零抓出来揍一顿,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要太急切,反问道:“hagi有什么事吗?”
萩原研二回答道:“没什么啦,刚才听服部君说你在滑雪场摔了一跤,有些担心,想来看看你。”
藏在衣柜里的降谷零觉得这地方热得他都出汗了。
听到这个话题,神无梦倒是来了劲,意有所指地抱怨起来:“hagi,你都不知道当时多恐怖。有个人突然从旁边窜出来把我扑到雪地上,我还以为滑雪场也养了猴子!”
平心而论,拿猴子和降谷零对比有些登月碰瓷了,神无梦自己说到最后都要努力憋笑,还要装出一副生气的模样。
萩原研二不知道被她恶意抹黑的好友正藏在衣柜里面,也不觉得好笑。
男人接过手帕,捂住嘴后又咳了一会,慢慢平复了呼吸,感激地看向白马探,说道:“多谢你,我最近喉咙不太舒服,打扰你们用餐了。”
店里现在也只有两桌客人,自己咳得太厉害把其他顾客引了过来让他感到不好意思,十分抱歉:“手帕我回家清洗之后还给您吧?”
白马探微笑道:“没关系,您没事就好。”
有服务生过来了,三人重新回去座位,神无梦看到那个男人掏出盒润喉糖往嘴里倒,细微的金属碰撞声因为对方的大幅度动作而响起来。
一个人吃饭应该不会发生命案吧?
神无梦的脑海中兀然冒出这个念头,下意识地看了黑羽快斗一眼,觉得有他在应该不会出现意外。
刚才那阵咳嗽声倒是把他们这桌从争执之中拯救出来了。
神无梦都完全没搞清楚黑羽快斗和白马探是从哪一句话开始产生矛盾的,似乎莫名其妙就开始比谁和她认识的时间更久——说实话,感觉这种事还真的只有没毕业的高中生才会做得出来,连白马探这种看起来很成熟的人都不例外。
“先点菜吧。”
她排除掉白马探不能吃的辣菜,再排除掉黑羽快斗不能吃的鱼类,这家湘菜馆已经名存实亡,最后点出来了红烧肉和糖醋里脊粉蒸肉之类的温和菜式,希望厨师不会感到为难。
店里客人不多,上菜也很快。
肥而不腻的红烧肉香气扑鼻,金黄酥脆的糖醋里脊散发出甜酸的勾人气息,荷叶做底的粉蒸肉也带着淡淡的芳香,炒青菜和冬瓜排骨汤色泽鲜亮,满满一桌的家常菜式光是看着就从心里生出幸福之感,还没吃就感觉到它们的美味了!
神无梦发现她最近的伙食质量似乎得到了很大的提升,前天在松田家吃了诸伏景光做的饭,昨天在降谷零家又蹭了一顿饭,今天出来吃中餐——她终于在糟糕的时间跳跃之中找到了唯一的、意义不大的优点。
但还是让时间慢一点对她来说比较重要啊!
【这么多天啊。】她连开口的力气都不想花了,【真了不起。】
【对啊!梦梦你太厉害啦!】
系统在喋喋不休地夸奖她:【要不是梦梦把炸弹拆掉的话,这里会发生超大型雪崩,酒店和温泉村里的人都会死掉的!可惜我为了节约能量没有看到全程!】
系统和宿主是一体的,宿主的生命值濒危,系统的能量也会减少。
它为了撑久一点,几乎只在和任务有关的时候出来,刚才也是得到了大量生命值之后才敢挥霍一下,没想到就发现宿主遇到这么大的危险!
神无梦平静道:【但还是雪崩了。】
【这是因为昨天一直在下暴风雪啊,雪量过大导致了小范围雪崩,和炸弹造成的破坏力当然不一样!除了你和降谷零以外,出事的只有一个人!】
系统叽叽喳喳说完,又着急起来:【梦梦,只剩七分钟了,你快从雪里出来吧!】
视野内一片漆黑,感知是一片冰冷,神无梦有种她的大脑与身体都被冰雪冻住的错觉,指尖抬不起来,也不愿意思考。
她无法捕捉到自己的想法,声带似乎也不再属于她,轻飘飘地回答道:“出去了,也不能回家吧。”
“……西拉。”
一道声音从下方响起,发哑的嗓音停顿半秒,又一次急促地响起来:“神无梦?”
神无梦不想理他,但声音离得太近,这个人说话时候的震动都会因为相贴的身体被她的迟钝触觉感知,让她不得不开口:“我在。”
她的声音轻得让降谷零以为自己是幻听了,但洒在脖颈处的温热呼吸让冻僵的肌肤逐渐回暖,他松了口气,问道:“你还好吗?”
“不太好。”神无梦把系统的催促转告,“大概再过五分钟我们就没救了。”
雪崩应该已经停止了。
几分钟前发生的雪崩没有任何外界因素,降谷零猜测大概率是短时间内过量降雪导致,灾难范围应该只在滑雪场。
他们又是在雪崩后期从缆车处跳下来的,压在身上的雪量不会太大,不然空气都稀薄。
只是积雪沉沉,四肢几乎没有知觉,仅凭自己是不可能从雪里出去的,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外面的人能够精准找到他们的方位。
降谷零隐约听见同期好友们的声音,但他已经没力气大喊出声了,也不知道该怎样制造动静,让他们发现。
这种时候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多坚持一会,撑到被救援的时候,可是——
他不确定自己的判断力是否在这样的境况下受到了影响,忍着肺部被冷空气撕裂的痛意问她:“你怎么了?”
从拆弹的时候就是这样,不、或许更早……
她扶着那个侦探回房间的时候,她跟他们去那个地下实验室的时候,甚至他在滑雪场见到她的时候,她就已经不对劲了。
那是一种对什么都兴致缺缺的样子。
降谷零想,换句话说,他感受不到她的求生欲了!
她的体检报告他看过无数遍,从她口中都听过寥寥无几的存活时长。
这样的患者往往在两个极端,一部分对生命的渴求远超一切,想方设法延长自己的生命,无论什么偏方都要试一试;
另一部分却悲观至极,既不挣扎也不抗拒,表现出“慨然赴死”的意愿,在身体彻底衰败前选择放弃生命。
降谷零以为他会难以置信地质问她,或者斗志激昂地劝她再坚持一会,但他也因为此刻的情状而奇异地平静下来,说道:“……你还活着。”
神无梦听不明白,也不开口,喉咙里挤出个音节:“嗯。”
清醒过来的身体逐渐回温,依偎在一起还能感觉到从对方身上传来的、比雪要暖一些的热度。
降谷零抬起眼皮,黑压压的什么都看不见。
眼下显然不是合适的谈心时机,但一个丧失了求生意志的人比起尚未到来的救援还要令人焦心,他舔了下干燥的唇瓣,又说道:“你是自暴自弃了吗。”
“嗯?”
她的音调抬高。
降谷零的声音一样虚弱,但那股嘲讽的味道比以前也没少一点:“忍耐、逃避、放弃反抗……你什么时候变成连行动都害怕的人?还是说,你期待和我一起死在这里?”
“咳咳……”神无梦被他这句话气到,一双黯淡的眼睛在昏暗中都亮了起来,“那倒是便宜你了,你死在最爱的日本,我咳咳……我这算是客死异乡!”
“hagi?”
神无梦一时间没想到这个电话是要找她干什么。
“梦酱~”熟悉的声音响起,接着是她完全忘在脑后的事,“明天要我去接你吗?”
神无梦飞速回忆,终于想起来跨年夜那天晚上她答应了什么。
原来她和hagi还有松田是约在了明天见面吗?
可琴酒那边也找她有事啊!
她屏息凝神,正想着怎样回答,掌心已经适应的力度却突然加大,按在了虎口处最酸疼的点上。毫无防备的身体受到刺激,破碎的声音从半张的嘴唇溢出来:“唔——”
“咦?”
就算及时止住了声音,但这边的怪异显然被注意到了,电话那头的男人好奇道:“梦酱在做什么呢?”
第 27 章 攻略进度27%
掌心正传来或轻或重的揉捏,电话里的问题却还等着答案。
神无梦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一种心虚的感觉,明明她现在并没做什么不好说出口的事啊,但好像不管用什么言语都有些难以描述。
她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抬眸看了眼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而那位年轻的魔术师正坐在对面认认真真给她按手,力度拿捏得很好,刚才仿佛是她自己太过敏感以至于没有忍住一样。
对方看起来很无辜,对她发出的声音也并不觉得奇怪,毕竟按摩的时候确实很容易发生一些明明寻常可见却又显得不太正经的状况。
“我的手、手不太舒服,朋友帮我按了一下。”
说了几个字嗓音才完全恢复过来,神无梦意识到她实话实说也没关系,反正两个人不再是情侣了——等等,就算还是情侣,她现在也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啊!
萩原研二的确没有追问,而是关心道:“手怎么了?”
去靶场练枪的事和黑羽快斗说倒没什么,反正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算是交浅言深了。但如果被hagi知道肯定会为她担心,说不定还要弄清楚她去的场合违不违规,合不合法,神无梦稍微想想就觉得解释起来太过复杂。
她找了个借口:“我的身体素质你也知道嘛,可能电脑用久了一点,明天说不定就好啦!”
学校周围的商机不小,店面更多。
从书店到小吃店应有尽有,神无梦随便挑了家看起来生意还不错的咖啡厅准备打包两个三明治去办公室吃,在进门的一瞬间明白了这家店客人多的原因。
池面侍应生果然走到哪里都是活招牌啊!
“欢迎光临。”暴风雪已经停了,但就像之前联系警方,他们不愿意上山的原因一样,路上的积雪并没有被处理,甚至因为融化了部分而变得更加泥泞打滑,开车下山比上山还要更加冒险,绝非明智之举。
但别墅被烧了,他们手里没药,就算山藤智的身上都不是致命伤,在这种寒冷环境下继续暴露也只会加快死亡的来临,唯一能救他的方法就是下山找到温暖的环境,再叫救护车将他送到医院进行针对性的治疗。
不过——在琴酒和伏特加上门之前她就吃过晚餐,虽然看到因为被她口头认证可能坏掉了的三明治被伏特加扔进垃圾桶的时候有些心痛,但至少比真的被这两个人吃掉要好一些。
任务的事情聊完了,她没有陪着琴酒他们熬夜的打算,将一楼的使用权交给他们,自己先一步上楼回了房间。
毕竟松田那边的短信她还没找到回复的机会呢!
虽然她有朋友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对方的警察身份也能被说成是她为了组织刻意接近,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尤其琴酒本来就那么敏锐,神无梦没有给自己的生活制造困难的想法,更希望不要被他发现。
不确定琴酒等会是会离开还是继续睡在二楼客房,发短信的效率太低,神无梦索性回拨了个电话过去。
她等了好一会,对面才终于接听,还传来一阵阵的风声,像是在外面。
神无梦先出声道:“松田?”
刚过十点,松田阵平以为按照她的作息已经睡了,没想到还会收到电话。
晚上喝了酒,没办法开车,他和诸伏准备直接在hagi家里住一晚,反正两间房加个客厅刚好能睡下三个人。另外两位朋友还坐在客厅聊天,他看到来电提醒的瞬间就走去了阳台,把玻璃门关紧,连声招呼都没打。
背着幼驯染和她打电话让松田阵平感到些许心虚,但接通的下一秒他就皱起眉头:“你声音怎么了?”
神无梦回答道:“好像是昨天着凉了,喉咙不太舒服,周六是什么事呀?”
她那天晚上有任务,估计是没办法答应的,但松田阵平难得朝她开口,她还是希望能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你不舒服还是在家歇着吧。”
松田阵平说道:“要去看你吗?”
“又不是病得下不了床……”神无梦觉得他未免太过郑重,笑道,“声音哑一点而已,估计明天就好全了,快让我听听松田大人究竟有什么棘手的麻烦要拜托我帮忙吧!”
“周六下午。”还是没办法坦然接受她的奇怪称呼,松田阵平纠正了一遍短信上的时间,说道,“我要去买套西装,想找你、找你帮忙参考。”
一句话被他说得磕磕巴巴,神无梦没听出来他的迟疑,好奇道:“上次见你穿的那套黑西装呢?还是要买新的?”
之前她真的以为松田阵平穿一身黑是在悼念友人,结果hagi没有出事他还是这么穿,神无梦就把这种说法忽略了,或者是这个世界的原因有了变化。
只是不成熟的男人在装帅嘛!
“是工作需要!”
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在编理由,松田阵平补充道:“有个地方得正装过去,家里的都太旧了。”
神无梦想问他怎么不找hagi陪他,但又有点不确定男生买衣服是不是也会结伴,考虑了两秒还是没问出口:“你们平时有制服还不够,买西装干什么呀?”
她的脑海内猛地闪过一个念头,惊呼道:“该不会是松田你已经到了要相亲的年纪了吧!”
“你这家伙胡说八道什么啊!”松田阵平完全无法理解她的脑回路,“我才二十六!怎么可能去相亲啊?!”
神无梦觉得他的反应有点太大了,却不认为自己的猜测有问题:“开个玩笑嘛,毕竟松田你这种凶巴巴的性格不相亲的话很难遇到女孩子愿意和你步入婚姻殿堂吧?”
“神无——!”
松田阵平被她气到说不出话,咬牙切齿道:“有个宴会要正装出席,你这家伙真是——”
根本不在同一个空间,再生气他也只能忍着,神无梦继续用甜丝丝的语气挑衅:“我怎么啦?”
她以为会等来松田阵平的恼羞成怒,说不定会隔着手机说下次见面要教训她之类的话,但对面的男人却陡然陷入了沉默之中,在她以为信号坏了的时候才出声道:“……你觉得我对你很凶吗?”
这个问题实在将她问住。
神无梦理解了两遍他的意思,还是只能发出个语气词:“啊?”
松田阵平却没再解释,而是催促道:“周六到底有没有时间?”
“下午的话倒没问题啦。”
神无梦也懒得去琢磨他莫名其妙的发言:“但是你们工作还要去参加宴会吗,会不会太奢靡——”
等等,周六的宴会?
她忽然意识到有哪里不对。
松田阵平现在在目暮警部的搜查一课,她又在电视机上看到目暮警部是仓库爆炸案的负责人,最巧的是宾加和她说的那场宴会刚好也在周六,所以松田阵平说的为了工作而买正装该不会是同一件事吧?
神无梦朝他确认道:“周六下午买西装,宴会是在周六晚上?”
松田阵平说道:“嗯。”
原本他还在hagi家里和好友们聊天,结果目暮警部的电话忽然打了过来,说查到了点爆炸案的线索,隐隐指向一位从俄罗斯来的富商。
那位富商将会在周六举办晚宴,警方给他安排一个混进去的身份不是难事,衣服当然也会为他准备,所以在联系她的时候……或许只是出于他的部分私心。
神无梦抓紧系着的安全带,大声喊道:“你这家伙能不能把车开稳一点啊!”
降谷零攥紧方向盘,差点就要让她自己试试,在轮胎和冰面摩擦的声音以及后座传来的呼痛声中朝她回应道:“这种路能开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盘山公路本来就不宽,积雪更是将范围限制得很窄。
在来之前没有料到还有这样的情况,不然他肯定会提前把轮胎换成防滑的,哪里还会给她挑剔自己的机会!
只是想要平稳把车开下山都不是件简单的事,马上又要转弯,降谷零踩在油门上的脚松了点,拧动方向盘的瞬间却感受到前轮过轻。
他的面色瞬间变得凝重,车身猛地侧滑出去,眼看就要冲到厚厚一块冰面上,绝对会直接掉下悬崖!
来不及思考,降谷零将方向盘用力打死,努力让车身稳住,试图回到预定的轨道。
白色马自达的轮胎砸在冰面上的声音嘲哳难听,神无梦不敢再说话了,她怕张口就能把舌头咬到,睁大了眼睛看着越来越近的悬崖边缘。
但冰块的摩擦力足够小,再怎样控制也只能减缓这辆车的死亡,从惯性来看不可能改变它的轨迹。
千钧一发之际,降谷零索性一把踩下油门,带着整辆车从盘山公路边缘飞跃而下,人与车都这个瞬间失重。
疾速下坠——
风从敞开的窗户吹进来,神无梦的眼睛被吹得生疼,心脏在胸腔内狂跳。她不肯闭上眼睛,偏头去看身边紧紧盯着前车窗的男人。
他额前的金色碎发被狂风撩起,紫灰色的瞳孔仿佛装了团火焰一般专注而笃定,在车辆的俯冲中没有松懈或放弃的打算,唇角微微勾起,一副稳操胜券的模样。
“砰——”
前轮着陆了。
猛烈的震动。
安全带在这种时候也没有作用,她几乎要从座位上弹起来,然后后脑被捂住,整个人被按在对方的胸口,紧接着是刺耳的急刹声,但悬空的心脏也在这一刻落了回来。
“你这家伙……”
神无梦真没想到下个山都能从鬼门关上走一遭,用力推开降谷零,把被风吹得乱糟糟的头发理好,气道:“这种时候也要炫技吗?”
盘山公路是环形而上的,掉下去的确是悬崖,但在下山的情况下,车辆滑出轨道之后还有机会回到更下方的道路上——这种事情就算理论上可行也不可能有人在实操中成功吧?
果然她跟降谷零待在一起是不会有好事的!
实话实说,这么惊险刺激的情况下逢凶化吉又做出了这样极限的操作,降谷零没有一点自豪是不可能的。
但没人欣赏的话……也实在令人挫败!
降谷零气得咬牙,重新坐好,反问她道:“难道你有更好的办法吗?”
神无梦不甘示弱:“我开的话根本就不会滑!”
两人怒气冲冲地对视一眼——
“哼!” 原本只准备给组织成员用的程序被未成年的弘树先一步进行试用,神无梦回家之后就火速把程序的名字改了,又加个了青少年模式,把太过血腥暴力的字眼屏蔽掉,免得她这个用组织数据训练的模型教坏小孩子。
她不确定琴酒和伏特加为什么到了东京就要直接来她这里,思来想去只能认为是他们需要她帮着抓泄露他们任务的卧底,总不可能是傍晚到了还要催她去实验室一趟吧?
神无梦准备找宫野志保提前问问实验究竟需要她提供什么配合,掏出手机的那一刻想起来自己忘了给萩原研二他们发短信报平安了。
第一次有这种手忙脚乱的感觉……
她把已经到家的事发给萩原研二,顺手复制下来再发了一份给松田阵平,接着回复了中森青子朝她发过来表示关心的短信,聊起来之后就忘了拿出手机是为了什么。
另一边,面对面坐在客厅沙发上的两个男人看着摆在一边的手机依次响起,亮起屏幕上的发件人是同一个,时间相差无几,但仍旧有先后区别。
“不看看吗?”
萩原研二率先开口,拿起自己的手机,点开短信之后说道:“会不会内容也是一样的呢?”
从时间上来看已经输了,松田阵平努力表现出不在意:“一样也正常。”
但点开发现果然是同样的话发了两条短信还是让他陷入短暂的沉默。
萩原研二却不再继续提这件事,编辑了回信发送过去,说道:“这么久才到家,看来梦酱还去了其他地方呢。”
松田阵平记起另一件还没来得及说的事情:“我今天遇到降谷了。”
萩原研二看向幼驯染,知道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现在流露出来的也不是与失踪三年的好友重逢的态度。
“他认识神无。”松田阵平能够在降谷零面前表现得并不在意,但是当着幼驯染的面,他脸上的担心难以掩饰,“他说是神无的同事,而且从降谷的态度来看,神无现在从事的工作并不是太正面。”
萩原研二和他的看法如出一辙:“梦酱怎么可能做坏事?小降谷对她有误会?”
“嗯。”
松田阵平没有继续发表对这件事的看法,只是说道:“神无似乎知道很多秘密,但她……”
他迟疑片刻,还是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我认为她的生活环境很危险,而且有我们并不清楚的麻烦在她身边。”
降谷大概率从事着卧底行动,这是他们最初就猜测过的事。
也就是说,她在药企的那份工作,其实也和某些黑暗之中的存在有关吗?
萩原研二想到最近和她碰面的几次,心里怀疑她的发色改变是否与幼驯染口中的“危险”有关,但遵守与她的约定没有透露,追问道:“小诸伏呢?他们在一起吗?”
“没有。”
松田阵平简单交代完和降谷零的几句对话,面色严肃地看向幼驯染,盯着对方的眼睛,把最关键的那句重复了一遍:“hagi,我喜欢神无。”
说话的时候他还能稳住音调,但心脏却跳得飞快,他其实连呼吸都紧张得忘记。
松田阵平已经做好被幼驯染大骂一顿或者直接动手的准备了——虽然以他对hagi的了解,对方不可能做出这么粗鲁的事情……
但萩原研二的反应还是超出他的预料。
那双瑰紫色的眼睛弯了弯,语调轻快,不见半点本应出现的恼怒,反而好奇道:“欸?小阵平才发现这一点吗?”
松田阵平当场愣住:“……啊?”
萩原研二笑眯眯地看着他,语气遗憾道:“还以为小阵平在温泉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呢,没想到这么迟钝啊,早知道那天我就不开车了。”
原本全程都是让他来当司机,但回程的时候hagi主动去了驾驶座,他就坐到了后面。
松田阵平回忆起当时的事,可此刻没办法静下心来思考太多,被幼驯染简单的两句话搞得更加混乱:“等等、不是,hagi,你、你早就知道?”
萩原研二点点头,又说道:“但以小阵平的性格,肯定还没有和梦酱说吧?”
松田阵平被幼驯染的戏谑态度弄得脸颊通红,大声解释道:“我、我还不是想着先告诉你!”
喜欢上了幼驯染的前女友,而且还是在清楚地知道幼驯染一直在为了复合而努力的前提下,他的内心都快被愧疚淹没了!
结果hagi竟然表现得这么轻松,好像他的顾虑都是多余的!
“小阵平对我真好。”萩原研二熟练地顺毛,又说回正事,“不过就算现在告诉梦酱,她肯定也会拒绝呢,所以小阵平的做法很对哦。”
松田阵平还感到羞赧,但这个判断让他忍不住追问:“为什么?”
他很清楚神无对他的感情没有任何暧昧的因素在,可是……hagi也不至于说得这么笃定吧,至少他还有努力的机会啊。
听到他的问题,萩原研二脸上的笑容淡了些,答非所问道:“梦酱当初和我分手,我一直没有想通她要的是什么。后来我想明白了,她想要的是足够的爱,能够让她安全感、毫无后顾之忧的爱。”
在摩天轮上的时候,松田阵平就已经把整件事问得清清楚楚。
他已经听过了神无梦本人的说法,对于幼驯染的推测并不太关注,虽然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但从已知的信息来看没有任何问题。
松田阵平正想着要不要把她告诉他的内容复述一遍,就听到hagi的语调含笑,耳边响起的是让他震惊的内容。
“如果我一个人的爱还不足够,加上小阵平一起,一定就没问题了吧?”
金发黑皮的男人端着才上完菜的餐盘和她打招呼:“中午好,有什么想吃的吗?”
上班时的态度还真是不错嘛。
这个人和自己的攻略任务与日常任务都没有半点关系,神无梦懒得去问他怎么会在这里,找了个位置坐下,说道:“打包两份三明治和一杯热巧克力。”
看菜单也很麻烦,她赶在对方准备追问之前简单说道:“招牌三明治就好。”
降谷零对她的口味还算了解,没有具体询问其他的忌口事项。他去拿旁边的柠檬水,指尖碰到把手之前又顿了下,转而去前台用冲咖啡的开水兑了杯温水给她。
车就停在路边,从车里走到咖啡厅没有几步路,但冬季的寒风已经把她吹得手脚冰凉了。
神无梦抱着玻璃杯暖手,抬起头随口道:“谢谢。”
她的皮肤很白,降谷零一眼就注意到了她眼下的疲惫,下单之后开口问道:“最近没有休息好吗?”
神无梦以为点完单后他就会直接离开。
安室透这个身份和她对外虽然是朋友关系,其实有过多少矛盾两个人心知肚明,这里又没有旁观者,需要这么惺惺作态吗?
她奇怪地看他一眼,回答道:“应该比你好一点,你没别的客人要管?”
这段时间以来,她每天都担心睡醒后时间就会跳到未来的某一天,担心那二十几天的生命值眨眼就变成个位数甚至直接清零……目前还没有依赖安眠药入睡已经证明她的心理素质很强了,当然也不可能睡得有多安稳。
不过眼前这个男人的脸色看起来也好不到哪里去,虽然还维持着光鲜亮丽的外表,但声音都有点哑,一听就是睡眠不足状态不佳。
神无梦的观察力虽然比不过那些侦探敏锐,但也不算迟钝,看出降谷零今天的不对劲对她来说不算太难。
如果是其他朋友这样出现在她的面前,她应该会及时询问情况再说些宽慰的话,但面对降谷零……她觉得没有体贴的必要。
听出来她在赶自己走,降谷零倒没有什么不高兴的想法。他好像已经习惯了她夹枪带棒的态度,这也是他应得的,毕竟咄咄逼人的一直是他。
只是她的态度越恶劣,他就越觉得自己之前的妄想可笑,却又无法在她的面前表露出来,否则只会惹来更多的嘲讽。
其实嘲讽也没关系,他真正害怕的是见到她毫不遮掩的厌恶,兴许会被她反感到无法与他继续相处的地步。
白天要忙着手上的一堆工作,晚上研究完医学资料之后还得在空闲时冷静思考几个人之间的关系,除此之外幼驯染打听的事情又被他谎称需要时间调查推着,仿佛生活都变得一团乱麻,他正在艰难地寻找那个解开绳结的开口。
降谷零的心中五味杂陈,面上却微笑着回答道:“店里不只有我一个人在工作。”
他拿着笔,但点的单早就被记在了脑子里,纸笔只是用来掩饰他情绪的工具而已。
墨水从笔尖的滚珠洇开在雪白的纸上,留下丑陋的污渍,降谷零好似没看到一样,右手捏在笔身上的力道依然没有控制。
他试图阻止自己,但没能成功,所以这个问题最终还是从喉咙里冒了出来:“三明治……要加味噌吗?”
神无梦的眸中闪过一丝困惑,不确定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都可以?我没有忌口。”
“那就加吧。”
降谷零替她做出决定,按下圆珠笔的弹簧将笔尖收了回去,不着痕迹地撕掉那几张被弄脏的点餐单之后朝她扬起个属于安室透的笑容:“很快就好,请稍等。”
伏特加正准备往外走,却发现自家雷厉风行的大哥竟然在给他命令之后还没动作,心领神会道:“西拉酒,你开车没,要不要送送你?”
见面地点这么偏僻,神无梦怕她打车会遭遇司机报警的乌龙事件,当然是自己开车来的,而且下午她还得赶场子,不自己开车实在不放心。
所以她只能忍痛回绝了伏特加的好意,目送着琴酒迈开长腿离开。
好像每次开会都散场得不明不白,神无梦看着波本和宾加,觉得把场地留给他们两个人也蛮好,她还能回家休息会。
如果只有波本,她肯定连招呼都不打,但好歹还有位新搭档在,她意思意思挥挥手:“那我也走啦!”
意料不到的人又在这个时候拦住了她。
金发黑皮的青年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了和宾加的对话,走到她的跟前,脸上的笑容不像平时那样阴阳怪气,竟然还有几分诚意:“西拉,有时间一起吃饭吗?”
神无梦的第一反应是拒绝他,谁知道这个心眼奇多的公安卧底又憋着什么坏招,就算只是吃饭的时候听他冷嘲热讽肯定也会丧失食欲的吧?
但【和降谷零一起做饭】的日常任务还记挂在她心里,神无梦犹豫了一下,没能抵挡住生命值的诱惑,回答道:“如果你亲自做饭,我可以考虑。”
波本大概也没有想到她会有这种要求,脸上的神色微变,看向她的目光更加复杂,却还是点了点头:“没问题,去我的安全屋?”
第 28 章 攻略进度28%|含100雷加更
因为正式算是朗姆那边的人,波本也从之前的威士忌组安全屋搬了出来。毕竟没了苏格兰,他和莱伊两个人继续住在一栋房子里实属折磨,分开对大家都好。
“你是这里的第一位客人。”
神无梦正换着鞋,猝不及防听到这话,吓得手都抖了一下。
她坐在玄关处的矮凳上,波本站在跟前,影子几乎将她整个人都遮住,高度带给她不小的压迫感。
“第一”这个句式总会让人觉得自己是特殊的,但神无梦不确定他提起这件事是为了什么,试探道:“下次我把祝贺乔迁的红包补给你?”
“嗯?”
这里没有这种习俗,降谷零皱了皱眉,问出了他一直好奇的问题:“你到底为什么来日本?”
解释的话都被突然出现的男人说完了,白马探将手中的空酒杯放到对方的银质托盘上,不露痕迹地打断了两人的对视,问道:“梦,这位是?”
降谷零怀疑她不会介绍什么好听的话,主动接过话道:“你好,我是安室透,神桑的朋友,今晚在这里兼职服务生,也是一名侦探。”
柯南由衷感慨道:“安室哥哥的工作还真多啊。”
他觉得可能之前的猜测真的不太对,毕竟一个黑.道组织的成员应该没有到处打工的必要吧,给他一种对方其实相当缺钱的错觉,可这个人的座驾又是跑车……
除此之外,柯南还发现另一个奇怪的现象。
他朝坐在身边的神无梦看了一眼,托着下巴思考起来:为什么安室透每次都是和她出现在同一个场合,是故意的吗?还是偶然事件?
“梦酱,柯南!好巧啊,你们竟然都在这里!”
穿着白色礼裙的毛利兰朝他们走来,身边是剪着利落短发的好友,身着一袭橙色长裙。
“兰酱?”神无梦来的时候没有看到毛利小五郎,还以为今天这场宴会的侦探已经够多了,所以见到毛利兰的时候有些意外。
她站起来和站到面前的长发少女拥抱了一下,亲昵问道:“兰酱是来看宝石的吗,还是来看怪盗基德的呢?”
“是园子拉我来的啦!”
毛利兰虽然在聊天时知道她前段时间回到东京的消息,却始终没有机会碰面,这次遇到也很惊喜,还因为她的热情拥抱而有点羞赧。
神无梦其实是在检查毛利兰有没有被某位擅长易容的怪盗假扮。
在近距离接触确定了她没有弯曲膝盖脸上也没有易容痕迹之后得出了否定的结论。
拥抱过后,毛利兰连忙介绍起来:“这位是铃木园子,我的幼驯染;这位是神无梦,梦酱是我在美国认识的朋友,园子你听我说过的啦!”
神无梦笑眯眯地看向短发少女:“园子你好,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好啦,我不是日本人,不太习惯姓氏的称呼。”
“梦酱也是来看基德大人的吗?”铃木园子很自来熟地朝她问道,语气也兴奋得不得了,“我伯父有内部消息,说基德大人盯上了宴会厅展览的钻石,说不定会在今晚出现!”
“是噢,月下的魔术师,听起来就很帅气呢!”
神无梦夸奖了一句,顺势把自己这边的人也介绍了一遍:“这位是白马探,后面这位是安室透,都是我的朋友。”
说完,她才发现自己身边不知不觉围了一圈人,有种一会要由她来展示那颗钻石的错觉。
……这样的环境对于基德来说会不会太高难度了?
神无梦感到些不合时宜的愧疚。
见毛利兰和铃木园子也没有其他地方要去,她邀请两人一起坐下,接着把话题引回预告函上面,提出新的疑问:“如果【节点】和【利兹城堡的迷宫】有关,那我们是不是要对着迷宫地图数数?”
这个问题在场的三位侦探都有答案,其中最不需要斟酌说辞的柯南率先开口,在告诉她结果之前朝她问道:“梦姐姐,你觉得基德会选在哪天过来?”
神无梦思考了两秒,回答道:“今天吧。”
“欸?”男孩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梦姐姐还没有看到地图,怎么能确定是今天?”
神无梦醒过来的时候只能闻到消毒水味。
她还没想起发生了什么,保持待命状态的系统已经一刻不停地朝她关心道:【梦梦!你睡了整整一天!现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可以帮你叫医生过来!】
【手好疼。】
神无梦才试着抬了下手指,就被另一股力按住,阻止了她的动作。
“梦酱?”
萩原研二眨了下疲惫的眼睛,不确定刚才见到的细微动作是否只是错觉,连忙扭头对幼驯染说道:“小阵平,快叫医生!”
凭借体型优势挤在床头的柯南已经把边上的呼叫铃按响。
神无梦意识到她是在医院。
微型炸弹在空气里和在雪里爆炸的效果还是有些区别。尽管攻击范围很小,但震颤感还是通过介质传递到她的身上,让经历过雪崩的虚弱身体直接昏了过去。
可能是睡了太久,她的头很疼,睁开眼睛也很痛,只能勉强叫了下唯一听到声音的萩原研二:“hagi?”
“我在这里!”
萩原研二把霸占着床头的男孩往后拉,满肚子的话往外说:“医生说梦酱你的身体太虚弱了,手指有轻微冻伤,幸好衣服穿得够厚,骨头都没有事。梦酱还有哪里不舒服吗,医生马上过来!”
从半空中摔下来,平平安安躺在病床上和充当肉垫的降谷零脱不开关系,出于良心,神无梦关心了一句:“安室呢,他也在住院吗?还有其他人被找到吗?”
肺部吸入性冻伤、肋骨骨折、后背软组织损伤……
受伤最重的是右手。伤口深可见骨,流出的鲜血因为接触到冰冷的雪而迅速凝固,形成一层冰血混合物,他们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把人从雪里救出来,手上的冻伤和感染让医生都紧皱眉头。
萩原研二选择性地跳过了后面一个问题,把同期好友的情况在心里回忆一遍,总结道:“他的伤要重一些,不过比梦酱醒得早,现在应该由高明哥在给他做笔录。”
长野内发生了这样的恶性爆炸事件,虽然炸弹被成功拆除,但责任必须追究,身为亲历者的降谷零理所当然地成为了问话对象。
才说两句,松田阵平风风火火的声音在门口响起:“神无,hagi,医生来了!”
他是一路带着医生跑过来的,后者的白大褂都被弄乱了,只能扶着眼镜对火急火燎的病患家属投以无奈的目光。
医生走到病床边,观察了一下她的模样,说道:“醒了就没问题,注意这段时间的饮食,之前抽血结果显示患者有低血糖,家属需要注意一下。”
对这位由警方开路直接送进急诊室但无论怎么检查也只有双手受伤的女士,医生实在不知道她还有什么其他毛病,只能朝她问道:“神小姐还有哪里不太舒服吗?等会我们再为您做个全身检查。”
“有一点。”神无梦开口,嗓子还干涩着,尽量缩短自己的用词,“眼睛……很痛、看不见。”
离她最近的萩原研二大惊失色,正要递给她的水杯差点被打翻,好在反应及时没有洒在病床上,只有泼出来的水珠将他的右手绷带浸湿,洇出里层涂抹的深色药膏。
除她本人以外,房间内的四人无一不看向她的眼睛,只是都忍住了慌乱,避免在这种时候扩散负面情绪。
银色的瞳孔如清透的玻璃一样,因为颜色过浅,许多时候很难从其中看出焦距,加上她从睁眼起就保持着平静的状态,是以因她醒过来而庆幸的几个男人都没有注意到这件事。
萩原研二将水杯放回床头,心脏在他的胸腔里狂跳,紧张不安的恐惧在安静之中迅速蔓延。
他放轻呼吸的声音,安慰道:“别急,梦酱,先听听医生怎么说。”
松田阵平的掌心冒汗,湿润发咸的汗珠在破损的伤口上激出一阵又一阵难以忍受的刺痛,让他暴躁得恨不得冲去审讯室把安装炸弹的男人再揍一顿!
被赶到床尾的柯南也急坏了。
他总归用着小孩子的身体,许多时候不用在意太多,伸手扯了下医生的白大褂,着急问道:“医生伯伯?梦姐姐怎么了,是撞到脑袋有淤血吗?”
“脑CT是正常的。”
在雪乡工作这么多年,老医生的经验相当充足,很快判断道:“应该是雪盲症。神小姐的虹膜颜色太浅,又直面雪崩,是护目镜在过程中丢失了吗?”
其实是拆弹时为了看得更清楚她才一直没戴护目镜,但区别不大,神无梦点了点头。
医生让护士把裂隙灯拿过来,从角膜的轻微灼伤肯定了自己的诊断。
“这两天尽量不要睁眼了,神小姐,流泪和眼睛充血都是正常症状。”医生叮嘱道,“房间里的窗帘不要拉开,家属可以帮忙冷敷眼睛减轻疼痛,我会再开一些抗生素眼药水,按照说明书使用。如有必要,可以开一些口服止痛药。”
失明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神无梦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能这么冷静,很快就接受了现状,说道:“谢谢医生。”
医生喜欢态度良好的病人,对家属的粗暴无礼也接受度高了一点,回答道:“不用谢,病人需要多休息,家属好好照顾吧。”
萩原研二对他的粗心感到无比自责,把窗帘的一丝缝隙都掩得严严实实,飞快拿浸了水的半干毛巾叠在她的眼睛上面,又喂她喝了几口水:“梦酱,这样会好一点吗?你饿不饿,有什么想做的事吗?”
神无梦凭借声音扭过头,就算看不见也能察觉出他们的疲惫,说道:“没有很痛,也不太饿。hagi,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肯定很辛苦。”
虽然用了炸弹,但前提也是他们人在附近,否则在面积辽阔的滑雪场上,那样一点动静转瞬即逝,眨眼就错过了。
萩原研二现在说起来还一阵后怕:“多亏梦酱你和降、安室身上绑了颜色鲜艳的旗帜,在索道上我们就注意到了!柯南又帮忙锁定了落点区域,小阵平还给了个定位,不然我们就算挖空滑雪场都不一定能找到梦酱!”
视觉的丧失会让其他感官变得敏锐,神无梦听到了房门打开的声音,也察觉出房间内骤然的安静。
这其实没什么特别的,毕竟松田阵平刚刚才说要把柯南送回去,短短几秒钟没人开口也再正常不过。
但神无梦莫名其妙有种预感:“有人来了吗?”
守在她身边的萩原研二正准备告诉她对方的身份,就听她继续问道:“是安室吗?”
来人灰紫色的瞳孔亮了一瞬,盯着她眼睛上敷着的毛巾,心里不受控制地冒出隐秘的欣喜,为她毫无依据的一声猜测。
会在这种时候过来的人加起来也没几个,念出他的名字其实并不需要多少思考,但理智依然不愿工作,宁肯将之认为是某个瞬间的心有灵犀。
“是我。”
降谷零说完才觉得他答得太快了,语气也太不稳重,连声音都因为没准备好而显出几分局促。
他忍不住清了清嗓,重说了一次:“我在隔壁听说你醒了,现在眼睛还好吗?”
从缆车轨道往下滑的时候,他应该提醒她闭上眼睛,却没能考虑周全,害得她患上雪盲症。
这种病对于健康人来说只要一两天就能康复,但她的身体本来就虚弱,降谷零的心情迅速被担忧填满,脑子里的第一想法竟然是需要把她带到雪莉那里去做检查。
排除立场问题,这种偏僻地方的医疗和人员素质显然不可能超过投入重金的组织,也比不上一心治好她的雪莉。
神无梦看不见他变幻莫测的表情,也看不见他身上被包裹着的累累伤痕,只能从话语中的音调捕捉出一丝怪异:“你怎么忽然这么客气?我没记错的话,是你救了我吧?”
如果没有降谷零,她在雪崩开始的瞬间就要被埋了,根本不可能等到其他人来找。
而且就算是他,抓着绳子沿着轨道往下滑又摔在雪地上也不可能是轻伤吧,她都能听出他的呼吸声。
降谷零抿唇道:“是你救了我。”
没有她的话,那枚炸弹或许已经爆炸。
他亲眼见到了那枚炸弹,也见到了未遭遇爆炸的小型雪崩有多大威力,所以更加清楚倘若这枚炸弹没能被成功阻止,会有多少无辜群众因之丧命。
这样的劫后余生,如果是和好友们一起,他会拍拍对方的肩膀表示庆幸;如果是和其余平民一起,他会说些维持对方信心、鼓励对方积极生活的话;但当这个人换成她……
降谷零的的确确感到二十九年来都未曾体验过的手足无措。
被埋在雪下时,他的脑海内闪过无数念头:想问问她为什么加入组织,想问问她究竟是怎么想的,想把隐藏的心意告诉她,还想对她说……对不起。
然而他当时没有多余的力气,又被她言语中的死意惊到,于是所有话都被抛到脑后,满心只想着让她努力活下来。
可等到和她经历完这场生死,勇气却好像消失得无影无踪。
此刻站在这间病房里,他的脑海内依然不受控地模拟着假如当时不管不顾剖明心意的后果。但他不得不承认的是,那一定不会比现在更好。
降谷零望向她,雪白的被子搭在她的胸前,露出来的半张脸苍白,被充斥着的消毒药水味衬得更加虚弱,周围两个男人面上的关切也不加遮掩,就算是不认识他们的陌生人都能看出其中的情意。
而他脑子里的这些根本不是身为卧底的他应该思考的事,更不该为此懊恼。
无论是松田还是萩原,包括已经脱离组织回到光明之下的幼驯染,他们任何一个人都比他更有资格遵循心意。
况且……降谷零没有忘记自己当初是怎么劝阻幼驯染提交【污点证人申请企划】,又是怎么对幼驯染的感情用事发表反对看法的。
几年前所有的尖锐言论与武断评判在今时今日悉数化作落在他身躯之上的枷锁,束缚着他的手足唇舌,令他无法靠近她。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为她做点什么。
降谷零下意识地攥拳,右手传来的剧烈疼痛让他猛然清醒,看到她脸上的恬静笑容后却感到喉咙发堵,本就不舒服的肺更加难受,像细密的针正刺在上面,把氧气一扫而空。
和他一起被埋在雪里时她甚至不想活了,可在松田和萩原面前,她又变了一副模样。
比起眼下的轻松平静是她装出来的,降谷零宁愿将之当作是他这两位好友在她心里的地位够高,对她的意义和影响也很不一样。
她可不敢被降谷零发现组织成员和他警校时期的好友有联系,连称呼都省略了,捂住嘴巴小声朝电话那头道:“怎么这么突然?”
萩原研二的理由极其充分:“昨天你说这段时间太累了,手不太舒服,所以我和小阵平商量过后,一致认为泡汤可以帮梦酱放松身体!”
他的请求让人难以拒绝:“地点离市中心有点远,梦酱真的不要我们去接你吗?车程很久,到时候我们还可以在车上聊天哦~”
太长途的路神无梦的确不想开,这个建议有点把她拿捏住了。
自己的车留在降谷零这里倒没什么关系,可问题是——她总不能让hagi他们到这里来接她吧?
等到警校三个人碰面了,一对信息发现只有她是黑衣组织的成员,岂不是当场就要被戴上手铐抓走?
她是为了生命值而跑过来做日常任务的,可不是想在这里玩自投罗网啊!
第 29 章 攻略进度29%
最近hagi的问题都挺难回答的。
神无梦考虑了一会,决定还是选个碰面地点,然后她把车停在那里,坐hagi的车走。
这样既能避免他见到降谷零,又不用她开长途。
但大概是沉默了太久,还没等她说出回答,神无梦就看到面前的金发男人张口,像是打算说些或催促或询问的话。
警校组出身的几个人关系有多亲密她不能保证,但不管是谁听到了对面的声音都完蛋了!
神无梦的心脏飞快跳动,整个人猛地扑过去捂住降谷零的嘴:“不许说话!”
他改不掉听到问题就要科普的毛病,一通话说完才因为周围骤然的安静而察觉出不对劲,糊弄般地干笑两声,摸着后脑说道:“是我来这里的路上博士告诉我的啦,博士知道好多东西欸!”
神无梦努力抿住嘴巴,不要笑出声来。
有的人住在博士家里之后找到了新的借口,总算不用让电视当自己的老师了啊。
铃木园子用力揉了下男孩的头:“我就说你这个小鬼怎么可能懂这么多嘛!”
神无梦夸奖道:“柯南君能记住博士的话已经很了不起啦!”
“哈哈!”柯南承认装小孩确实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弯腰从铃木园子的手中逃出来,看向正在中森警部身边的白马探,说道,“我去找白马哥哥玩!”
两位侦探对钻石的价值和美丽毫无兴趣,正在问询玻璃柜的构造和安全程度,等待着今晚会出现的那位怪盗。
神无梦三人还待在展台附近。
毕竟是有门槛的宴会,推搡拥挤之类的状况不会发生,但所有人都对这颗作为噱头的钻石感兴趣,因此陆陆续续会有人走上来。
基德盗取宝石为的是寻找那颗能在月光下显出不同的潘多拉,神无梦有些好奇这颗彩钻放在月光下会是什么样子,但心里又觉得潘多拉不可能这么随随便便就出现,已经率先将这种可能否掉。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宾客数量在逐渐增加,进进出出的大门和偶尔被推开的窗户将室内的暖气吹散,对气温敏感的身体感到一阵凉意,好像展台正上方就是通风口。
展柜里的钻石也因为温度的变化而浮出一层雾气在表面上,过了好几秒才渐渐消散。
神无梦被冷得往旁边走了两步,离开温差最大的地方,朝铃木园子问道:“园子应该见过不少类似的宝石?你觉得这颗彩钻值得五亿日元的估价吗?”
“铃木小姐?”他对抓捕基德这件事没有太积极,注意力更多放在场馆内那位在怀疑名单上的玉柳久司身上,每每见到后者从身边经过就想带神无梦离开这里,脑海内不断冒出的念头是今晚该不该让她回家。
发现她和黑衣组织的关系十分偶然,她对此给出的解释是“和他的朋友们在做一样的事”,但他始终不知道她在为谁工作,更不知道她得到的信息究竟要交给哪一方。
她回避着这个话题,松田阵平也配合地从不追问,在许多时候也刻意不去深究她的异样,戳破她不愿宣之于口的秘密,但不俗的观察力会自发将无数的细枝末节送往他的大脑之中,活跃的思维又在整合梳理之后输送出答案。
——她是在为自己工作。
鉴于身份特殊,卧底在行动中有足够的自由度,许多时候不用和上级汇报就能自行拿主意,但尽管如此,也不可能有卧底可以随意分享自己得到的关键信息,就像是根本不存在所谓的上级一样。
而且……化妆间里热热闹闹的,从最初的三位演员加上她变成四位,再加上前来参观的几人变成了八位。
“……就是这样。”松田阵平没幼驯染想得多。
虽然他也把诸伏景光当成情敌,还是动过手打过架的关系,但警校时期他听对方聊起过不少这位兄长的事情,初次见面只觉得亲切,爽朗道:“诸伏……诸伏警部在长野县警察本部任职,这次专程来北信地域是有工作在身吗?”
长野县分为四个地方,一共包括十大地域,他们所在的野泽温泉村只是极偏僻的一处,以滑雪与温泉闻名,但称不上繁华。
县警的工作忙碌非常,诸伏高明虽然和他管辖的区域不同,但同为搜查一课的警官,松田阵平推测对方孤身一人前来大概率不是度假,而是有什么需要单独行动的案件。
诸伏高明对在场几人都有所了解,甚至见过萩原研二与松田阵平的照片——无论是证件照还是合照,但另一位从未留下过任何影像资料的女士确实是他第一次见,尽管姓名已经了然于心。
虽然好奇,但他到底是个注重礼节的人,目光平和而无冒犯之意,在短暂的对视过后就收回了视线,对松田阵平说道:“恕我不便透露。”
诸伏高明给人的感觉就像他身上的那身西装一样一丝不苟,唇角大多数时候保持平直,泠然冷静。不过对待面前的几位后辈,他的表情还是染上了些许柔和:“松田君可以用习惯的方式称呼,不用拘束。”
一般来说,如果朋友们之间有两位姓氏相同的存在,大家都会心照不宣地使用对方的名字进行称呼。
比如萩原研二和他的姐姐萩原千速同时在场,萩原研二的朋友或许不习惯改变“萩原”这个称呼,那么就会自然而然地喊萩原千速为“千速姐”或“千速警官”。
松田阵平从警校时期认识诸伏景光之后就喊他的名字,哪怕后来对方一直使用假名,这个称呼在他的心里依然与诸伏景光是对应着的关系,在喊诸伏高明的时候难免觉得别扭。
所以听到这句话,他十分坦然地改口道:“高明警……高明哥。”
hagi的姐姐他都叫“千速姐”,诸伏的哥哥他当然也可以直接称呼哥哥啊,况且对方并不想暴露警察身份,这么喊是最合适的!
松田阵平完全不认为有任何问题。
幼驯染都改口了,萩原研二就更无所谓这点小事,反正他在称呼上向来随心所欲,笑眯眯地问道:“高明哥有什么需要我和小阵平帮忙的吗?请不要和我们客气哦!”
诸伏高明不置可否,颔首道:“多谢。”
本部的工作忙碌,人手时常不足,敢助与由衣被另一桩案件绊住手脚,这起案件又因为涉及到警署内部问题而需要保密,只能由他先一步以游客身份过来,以免打草惊蛇。
萩原研二是爆.炸物处理班的警察,他了解不多,但松田阵平在东京市破获过不少引起轩然大波的恶性杀人案件,在长野县的他也有所耳闻。
但闻之不若见之,诸伏高明需要亲自接触才能做出判断。
酒店房间面积不算很大,服部平次完成了介绍双方的任务之后就拉开把椅子坐下了,“L”型沙发只有他们四个人坐着,于是自始至终都没开口的神无梦就显得格外突兀,好像一个人孤立了另外三个人。
救命!
她需要说点什么吗,可是服部平次不是已经介绍过她了吗,还是说她也要跟hagi他们一样叫人打招呼啊?
“诸、诸伏……”神无梦发现自己也没办法念出来这个姓氏,干脆学了左右两边人的叫法,飞快把音节说完,“高明哥。”
无所事事听着几个人对话的服部平次忽然面色凝重起来。
少年的锐利眉眼从沙发上的四个人身上扫过,服部平次忍不住在心里确认了一遍他们是今天第一次见面没错吧?还是他作为中间人把双方拉到一起来的。
那为什么在他还喊着“诸伏警部”的情况下这三个人已经用上这么亲近的称呼了啊?!
神无梦扯了扯自己身上演出服的宽口袖子,又扶了扶头上鲜花编织的花冠,不好意思地看向贝尔摩德和工藤有希子几人:“这里的演员都太热情了……”
贝尔摩德看着她的样子忍不住笑,朝她身后的几位演员点头示意,感谢她们的照顾。
工藤有希子一步走到神无梦的身边,牵着她的手称赞道:“梦酱好漂亮啊!是阿芙洛狄忒的造型吗?莎朗准备带你进好莱坞吗?”
“梦姐姐要当演员吗?”毛利兰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望着她,“我要成为梦姐姐的粉丝!”
“没有啦!”神无梦听她们越说越夸张,连忙解释,“我只是来当观众的啦,有希子还是这么喜欢开玩笑!兰酱也是,兰酱这样的美少女才是最适合当偶像的呢!”
“还准备向梦酱介绍一下呢,结果你们都认识了。”工藤有希子笑眯眯地看着她,指着身后的两个孩子道:“这是我的儿子新一,这是兰,早知道梦酱和他们同一趟航班,我就把你们一起接到纽约啦!”
“工藤君在飞机上可是大出风头呢。”
神无梦朝有希子说道:“以后肯定会成为超级厉害的名侦探,说不定连‘男爵夫人阁下’的名气都要盖过噢!”
“男爵夫人阁下”是工藤有希子最近上了一出推理节目之后得到的侦探封号,最近在美国十分有名。
工藤有希子对这个称号坦然接受,对神无梦说道:“优作最近有个新系列的构思,里面的侦探有位黑客助手,还想找梦酱聊一聊呢!”
神无梦一口答应:“我随时有空!”
事实上,她最早认识的是工藤优作。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刚到日本的她没有任何机会结识息影的明星工藤有希子,更不可能接触到在好莱坞的贝尔摩德,只有与出版社有往来的工藤优作才是她能想办法拿到联系方式并且发出邮件的。
——当然,联系方式的获取采取了一些不太合适的手段。
但她后来也很主动地帮对方的电脑加了不少保护措施作为弥补,表达了诚意和来意之后请工藤优作当一回安乐椅侦探,帮忙找出东京连环爆炸案的凶手。
过程中认识了工藤有希子,不过之后和工藤夫妇的联系不算很多,是在她决定去美国之后才相对频繁起来。
也是在工藤有希子的牵线之下,她才有机会当面见到贝尔摩德,再利用自己的特殊体质和才能加入组织……
尽管和工藤夫妇保持往来,但到了现在,她和最晚认识的莎朗才是关系最亲近的,偶尔还会被有希子打趣这一点。
“还以为男爵夫人是来解决那件神秘的礼物的,没想到只是带孩子来看热闹啊。”*
一道冷冷的女声从门边传来,接着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位金色长直发的女人。
侦探的敏锐触觉被拨动,工藤新一问道:“什么礼物?”
贝尔摩德回答道:“三天前,有个金色的苹果被送到剧院来,上面用动物的血液写着【For the Fairest】,演员们都很担心。”
即将上演的音乐剧剧名正是《Golden Apple》,金色的苹果宛如象征,而鲜血总意味着死亡,令人不寒而栗。
“像是恐吓啊。”
对参观后台这项活动始终兴致缺缺的工藤新一终于感到精神了些,身上那股懒散的气质消失不见,带了几分跃跃欲试的劲头:“针对的是最美的女神吗?”
金苹果的故事源自希腊神话。
不和女神厄里斯在一个金苹果上写了【For the Fairest】这句话,引起了地位最高也最美丽的三位女神——赫拉、雅典娜、阿芙洛狄忒的争执,最终还成为了特洛伊战争的导火索。
Rose接过工藤新一的话,满脸不安:“是啊,我们剧团的女演员都很害怕是在针对自己,最近上台表演都很紧张!”
【Fair】一般译为“美人”,但再直译一些,可以将范围缩小为皮肤白皙、金色头发的美丽女性,因此【Fairest】也就是这类审美中最美的女人。
Rose是金发,冷冷嘲讽他们的那位女演员也是金发,她们受到这颗金苹果的影响更大,难免惴惴不安。
“如果真的是这样——”
少年侦探用那双与母亲如出一辙的蓝眼睛看向在场众人,以客观至极的口吻说出自己的观点:“神小姐才是最应该得到金苹果的人吧?”
哪怕不提他们刚刚认识时的一切,从美国回来之后的她依然一直在通过自己的力量解决问题。
拿到无法破译的暗号密码时、跟着他和hagi一起去长野时、知道那所教会与毒品和洗钱有关时……这一切看起来是在向他寻求帮助,但她动用的都是自己的人脉和能量,松田阵平看不见她身后有任何其他人的影子。
被依赖着的事实值得高兴,但松田阵平更想明确的真相是——真的有人在帮她吗?
换句话说,她真的有如卧底一般的后盾吗?
玉柳久司的出现是预料之外,但松田阵平却借此机会找到了劝她的理由:“神无,今晚你还有其他事吗?”
松田阵平对黑衣组织的了解有限,只在诸伏景光的叙述下大致明白了组织内部也有分歧,勾心斗角并不少见,也意味着潜藏危机无限。
假如玉柳久司的的确确是组织安插在警视厅的卧底,他在见到他们的相处之后是否会向上级汇报,是否会添油加醋地泼她脏水都是需要担心的问题,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心让她直接回去隶属黑衣组织的住宅。
他顺势看向同在组织的降谷零,没有丝毫把喜欢的人交给别人保护的想法,又对神无梦说道:“你的激光键盘还有几个能改进的地方,我想和你商量商量,结束后方便去我那里吗?”
激光键盘的手感总是很别扭,神无梦听到他的话眼睛都亮了起来,来不及答应先夸了一句:“太厉害了吧松田!”
降谷零的表情怪异。
他没听错吧,他这位浓眉大眼的同期在邀请一位单身女性和他回家?还是在晚上?
这会不会太快了一点啊!
“搜查一课的工作强度看来还不够大啊。”
这种时候提出一模一样的邀请不用想也知道她会答应谁,经过这段时间的不断比较,降谷零很能认清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以迂为直道:“激光键盘的原理我也很好奇,不然我也——”
“兹拉兹拉——”
博物馆内的灯光发出刺耳的噪音,在一瞬间猛然熄灭,引来一阵阵惊呼。
一个中年男人从旁边插话进来,红光满面地套近乎道:“您也是为了这颗金辉黎明而来的吗?铃木夫人和您一起吗?”
铃木园子握住神无梦的手腕,带着她往毛利兰的方向靠了靠,与男人拉开距离:“您是?”
“铃木小姐真是贵人多忘事啊!”男人自我介绍道,“我是植原珠宝的社长植原悠贵,上个月在铃木次吉郎先生举办的宴会里曾经和您见过一面,您还是光彩照人啊!这两位是铃木小姐的朋友吗?”
“植原社长,您好。”
财团出身的大小姐对这类社交如鱼得水,就算心中反感也没有太明显地流露,态度虽然依然爽朗,但笑容不如在朋友们面前那样真挚。
铃木园子顺势将神无梦的问题转交给他,好奇道:“您觉得这颗钻石价值几何?”
面前是三位年轻漂亮的女孩,植原悠贵明显存了卖弄的心思,对玻璃柜内的彩钻开始了滔滔不绝的赞美:“彩钻的魅力在于独特稀有的色彩,和普通无色钻石用的4C标准不同,色彩的稀有度与饱和度才是衡量价值的决定性因素。
“黄钻的颜色等级从高到低为Fancy Vivid Yellow、Fancy Deep Yellow……Fancy Light Yellow,以我看来,这颗黄钻足以被鉴定为最高等级,净度又在VVS1左右,收藏价值不可估量,五亿日元绝对物超所值啊!”*
虽然也是科普类的内容,但从这种人口中说起来要比柯南差远了,遑论对方长篇大论时手舞足蹈的动作。
离得越来越近,神无梦懒得判断这个男人是为了园子的家世存心和她们拉近关系还是另有所图,往后退了半步,避免和陌生人产生不必要的肢体接触。她觉得这颗钻石也欣赏够了,要不把舞台留给对方算了。
毛利兰对闯入她们对话中的陌生人怀抱着友好的态度,但她的注意力更多放在朋友们的身上,见神无梦脚下的细高跟已经踩在站台边缘,伸手拉她的同时低声叫了句:“梦酱!”
铃木园子先一步扶住神无梦的手臂,挡在了她和植原悠贵之间,对毛利兰说道:“我还有点问题想请教植原社长,那边的巧克力慕斯蛋糕应该还不错,兰带梦酱过去休息一会吧,我马上去找你们!”
“好。”
毛利兰牵起神无梦的手,才碰了一下就赶紧将她握紧:“梦酱,你的手好冷啊,我们先去暖气足一点的地方休息会。”
神无梦看着她包住自己的手帮忙取暖,那一点点坏心情也找不到了,笑着回答道:“早知道带个披肩啦,也没有很冷,吃点东西就好了。”
植原悠贵有些遗憾她们的离去,但铃木家的小姐才是最需要认识的目标,殷勤道:“铃木小姐,我有什么能帮您的吗?”
“听起来植原社长懂得还真多。”
铃木园子脸上大大咧咧的笑容消失,冷着脸道:“连钻石的真伪都判断不了,还是趁早退位让贤吧。植原社长,失陪了。”
这是什么意思?
面前的少女和刚才截然不同,植原悠贵被她的气势震住,愣了两秒才扭头去看玻璃柜里熠熠生辉的彩钻,拧着眉头,脸色一阵青一阵红。
但听到她这样说,降谷零有一种参加比赛时第一名被拱手谦让出去的错觉,心中充斥着离开学校之后就几乎再也没有体会过的斗争心与胜负欲。
他盯着干净瓷碟里精致无比的蛋包饭,薄薄的蛋皮被锋利刀刃切开两半,色泽鲜亮的鸡蛋液沿着两侧不断坠下,渗进莹白米饭的液体仿佛将他的情绪也一并包裹,密不透风到了沉闷压抑的地步。
尽管还一口都没有尝,但只是气味就已经足够熟悉。
金色头发的男人唇瓣紧抿,他意识到始终忽视的一点。
哪怕这顿饭从头到尾是他亲手做的,却处处都掺杂着另一个人的影子。
第 30 章 攻略进度30%
金属餐具和瓷碟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并不刺耳,却显得突兀。
神无梦知道降谷零不可能承认他和诸伏景光的关系,肯定还会继续在她面前扮演对组织忠心耿耿的代号成员,但他也不至于听到苏格兰的名字就这么不高兴吧?
会不会有点表演过头了?
“和苏格兰有什么关系?”
如她所料,神无梦看着坐在对面的男人冷了脸色,开口又是攻击性十足的话:“还是说,你对组织的叛徒余情未了?”
神无梦望着下方的一切,感慨道:“真美啊。”
黑羽快斗俯瞰过无数次这样的景象。
在他看来,今天的月光不够亮,云层太厚重,路面的灯光也零星而不规整,只是稀松寻常的一个夜晚,但特别的人会赋予这些平淡的记忆以生动,一切都在她的陪伴下而变得璀璨绚烂。
刚才是被不速之客们打扰了,坦白的话没能说出口,但此时单独相处的氛围更好,也更适合说一些诚恳的话。
黑羽快斗下定决心就没有任何犹豫的念头,准备继续之前的话题——事实上他们也只差尘埃落定的一句话罢了。
但在他开口之前,怀里的人却再一次出声道:“这个世界有时候就像假的一样。”
神无梦没有去看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地面,所处的高度让她能够将整个城市尽收眼底,前所未有的体验会带来天马行空的想法,也可能是一直以来埋藏于内心深处且尚未被宣之于口的那些。
在这个世界待了太久,她大多数时候会避免思考有关真实性的一切,虽然陪伴在身边的是并不科学的系统,做的是为了回家而努力的任务,但她始终在认真地生活着。
可跳跃的时间线让所有都变得虚幻。
不仅仅是随时流逝的生命值,更重要的是那条名为“真实”的准绳被触碰,她的心里控制不住地生出质疑,何况她千真万确地知道这个世界随时可能成为泡影。
在她攻略成功的那一天。
黑羽快斗低下头,他只能看见她光洁白皙的侧脸,无法从这个角度看清她的神情。
魔术师需要时刻判断观众的反应,确保达到魔术表演的最佳效果,所以他十分擅长观察人的情绪,也能够感知到她此刻突如其来的失落。
但他没有办法找到原因。装有变声器的颈饰是他在阿笠博士提供的变声器上亲手制作的,松田阵平这几年在首饰设计上进益飞速,简单的材料家里都有,两条项链加起来用不到一个小时,比诸伏景光那条choker看起来还要精致些。
他还不太习惯这个声音,语气听着干巴巴的:“我说hagi,只是跟踪而已,我们不用这样也无所谓吧?”
比起不自在的幼驯染,有位亲姐姐的萩原研二就自然许多。
他把栗色长卷发理到身前,瑰紫的瞳孔在吊灯下流光溢彩,变声器调出的动人嗓音低低响起:“没办法啊,我和小阵平的工作总是接触外人,万一被同僚们或者救过的民众认出来,很容易给梦酱带来麻烦的。”
“那也不用女装吧……”空气中弥漫着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道。
偶尔有护士推着装满各种医疗器械的小推车匆匆走过,车轮压在光滑的瓷砖地面上发出轻微的滚动声,与此刻的寂静对比鲜明。
见到院长,年轻护士立即露出恭敬的微笑,礼貌问候道:“猫游院长,下午好!”
领导的到来让她手上的力道失衡,推车稍微偏离了几寸预定轨道,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又来不及纠正,只能推出“S”形,眼看要和站在电梯口的患者擦肩而过。
“这位女士——!”
“当心!”别墅内宽敞的长方形餐桌迎来了它的第五位客人。
琴酒、神无梦、小彩坐在一边,伏特加跟波本坐在对面。
小彩已经不怕生了,圆溜溜的眼睛盯着新来家里的哥哥看,忽然想起来姐姐在医院里向她提起过的二哥。
本来是要叫“波本哥哥”的,但伏特加不肯,非要她直接叫这个哥哥“波本”,就像对他一样。
小彩悄悄观察和平时都不一样的气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对成为自己哥哥的人拥有极高的外貌标准,一项项在心里打分,连碗里香喷喷的菜都失去吸引力。
神无梦还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莎朗真的觉得让波本过来会让她更有胃口吗?
餐桌上坐了个公安卧底,坐了个组织杀手,还坐了个需要隐藏真实身份的小彩,她都快食不下咽了啊!
但筷子倒是诚实地伸去了爱吃的黑椒牛肉。
“西拉酒,番茄牛肉不吸引你吗?”伏特加努力推销自己亲手做的菜,“小彩都吃了好几块了!”
神无梦不理解伏特加这会又是凑什么热闹:“你看大哥也没吃番茄牛肉啊,干嘛盯着我一个人?”
伏特加据理力争:“大哥不喜欢酸甜口的食物啊!”楼上的琴酒确实看不到他们所处的位置,但一楼的伏特加和小彩随时可能会出来,这一声惊得神无梦一把将降谷零推开,未干的掌心从他的胸口擦过,保持了半米距离。
伏特加的声音紧接着响起,听着离他们不远,但脚步声却渐弱:“你这小鬼喊什么啊,又哪里惹到你了?”
那个银发绿眸的女孩……
降谷零垂眸看一眼T恤上的半湿掌印,又看向神无梦,用口型念了个名字:库拉索?
与琴酒和伏特加不同,他在多罗碧加游乐园亲眼见到工藤新一从高中生的身体变成小学生,心中的猜测自然更多,尤其在从朗姆那里听说过库拉索忽然人间蒸发的消息之后。
那女孩戴了副眼镜,瞳色也有变化,可在排除掉她的确是琴酒或西拉的孩子的情况下,她是库拉索的可能性就更大了。只是她表现得仅仅像是个聪明机灵的孩子,判断不出是否正在伪装。
神无梦震惊于降谷零的敏锐。
但他的确是APTX-4869药效的亲历者,还专程提醒过她库拉索的危险性,会联想到其中关联也是情理之中。
她脸上的表情来不及掩饰,降谷零一眼读出答案。
尽管推测到真相,他依然无法理解:“你放心她?”
他不确定朗姆是否对库拉索有特殊命令,但放任一个不清楚底细的组织成员在身边,就算对方变小又能怎么样?
他之前总觉得她很有心机,不肯让幼驯染放下戒心;现在却觉得她太容易相信旁人,恨不得把一系列风险通通说给她听。
神无梦能理解他的担忧,轻声回答:“她失忆了。”
继续在外面待下去很容易引起其他人的怀疑,她没有对降谷零详细解释的意思,握住门把手准备回去,梳着马尾的女孩却已经跑了过来,朝她告状:“伏特加刚才想偷偷来听无梦姐姐和波本哥哥说话,被我抓到了!”
童言无忌,神无梦忍俊不禁,把小彩抱起来,看一眼她后面没能把女孩先一步抓住的伏特加,故意道:“有人连小彩都追不上,看来我得和大哥建议建议体能训练的事了呢。”
“我是担心西拉酒你被这家伙骗了啊!”
伏特加深感冤枉,波本的蜂蜜陷阱在组织里也小有名气,大哥既然上楼去了,那看紧波本的任务当然就落到了他的身上,他绝对不能让波本得逞!
这家伙脱了外套只穿件贴身T恤跑去院子里找西拉酒还能为了什么,还好意思笑,是欺负大哥性格冷不爱笑?
伏特加燃起斗志,看看朝他扮鬼脸的小彩,对着神无梦罗列被告人罪状:“波本以前天天跟你吵架,突然答应过来做菜,说不定是朗姆安排了什么任务,西拉酒你不会就跟他握手言和了吧?”
没想到是伏特加开始翻旧账,降谷零脸上的笑都快挂不住,朝前走了一步。
进到客厅,他感觉有一股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动作却毫不停顿,说道:“之前只是为了更好完成组织任务产生一些分歧,说到底,大家都是为组织办事,哪来的‘吵架’‘和好’?”
这种冠冕堂皇的话连在场的小彩都骗不到,神无梦倒是不介意继续看下去,但要是把琴酒引下楼就棘手了。
她决定中止战局:“行啦伏特加,波本来家里是客人,教你做菜已经很不错了,下午不是还要和他学甜品吗?别把人家当你手下的小弟。”
听起来是在帮他说话,降谷零却只捕捉到“客人”这个词。
他知道琴酒就在楼上注视着他们,仿佛架着狙击枪的杀手,一切都在那人的瞄准镜中,观察着意图寻找的致命弱点。
降谷零并不恐惧,甚至隐隐有挑衅的念头。在这种时候没有谨小慎微的必要,他所代表的朗姆派系更不用故作谦让,毕竟两边的矛盾已然浮现,各自心知肚明。
但手持天平的裁判却有了私心,分明嘴上说“不知道和琴酒的关系”,字里行间却都在跟他划清界限——或许她只是为了瞒骗过去刚才花园中的对话,可此刻的他无论再说些什么都只剩可笑。
今天让波本过来是教他烹饪的,他绝对不允许西拉酒的胃被波本抓住,那他还有什么颜面向大哥复命?
伏特加举起筷子,右手略显刻意地在波本身上撞了一下,把人挤得更加边缘,十分不讲待客之道。
降谷零不甘示弱,语气倒还装得算是礼貌:“看起来西拉更喜欢黑椒口味,我下午也可以教给伏特加你。”
两个组织成员在眼皮底下明争暗斗,神无梦决定当作没看见,再次抬起右手的时候和旁边的左撇子撞到一起,有点影响夹菜。
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状况,她习以为常地收回手,然后左手把饭碗举起来,指挥琴酒的筷子帮忙:“大哥,我想要那块豆腐……还要两只虾……”
降谷零停止跟伏特加的暗中较劲,抬眼去看琴酒,发现这个满脸不耐烦的男人竟然真的在充当她的外置筷子,选的还都是他亲手做的菜!
虽然她眼光这么好蛮令人高兴,在他预料范围内的厌食程度也让他松了口气,但他依然眯了眯眼睛,觉得这一幕刺眼。
神无梦把降谷零无视个彻底,顶着琴酒冷冰冰的目光说道:“下次还是得让大哥坐左边,左撇子好不方便噢。”
琴酒的视野恰好能将左手边一大一小两个人都看到,谁吃饭更不认真一目了然,比真正的小鬼还需要被照顾。他瞥一眼她碗里几乎没动过的米饭和已经堆出平面的菜,利落道:“吃。”
闹了一通,饭桌的气氛正常起来,神无梦重新抓起筷子,答应一声:“不要这么凶啦大哥。”
松田阵平一把将神无梦拉到怀里,往后躲了半步,和他同样打算的小彩慢了点,只能牵住姐姐的左手,避免病号服的衣摆被推车勾到。
没有撞到,护士松了口气,把心脏吞回肚子里面:“真是不好意思,您没事吧?”
神无梦摇摇头,示意护士不用在意:“没事,是我没注意有车过来。”
电梯口停着辆推车很影响行走,护士没办法停留,只能在离开前又朝她鞠躬:“实在是对不起!”
赤井秀一不动声色地收回准备拉人的左手。他没料到神无梦会出现在这里。
她的银色长发披散在身后,衬得脸色苍白,宽松的蓝白条纹病号服空空荡荡,令人揪心。
他的反应很快,看到她身上的病号服之后就立刻推理出眼下状况,不着痕迹地在她身侧的男人和孩子上扫过,赶在猫游院长意识到不对劲之前对神无梦开口道:“入住手续都办好了吗,麻烦松田君了。”
“嗯?”猫游院长从那个冒失的护士身上收回目光,看看站在电梯口的几个人,脸上的微笑不变,但眼底多了几分审视,“西谷先生,是遇到朋友了吗?”
安静的气氛倏地被打破,神无梦明白这时候配合赤井秀一的剧本表演下去才最稳妥,臭着张脸抱怨道:“秀哥说一句去忙工作就把我和小彩抛到脑后,根本没把我们当妹妹吧?我只能找阵平陪我办手续了啊。”
她忽然有些庆幸自己在这家医院的身份就是坏脾气大小姐,还能随心所欲地摆脸色,不用在这种时候装模作样。
赤井秀一走向她,解释道:“刚才和猫游院长聊天忘了时间,是我不对,抱歉。”
他低下头,注意到那个银发女孩手肘处的血点,语气又放轻了些:“小彩抽血时应该没有哭鼻子吧,被姐姐带得更勇敢了啊。”
小彩不习惯陌生人的靠近,大大的绿色眼睛慌乱地眨了眨,但聪明的脑袋还是听懂了大人们的对话,学着神无梦的称呼小声叫了一句:“秀哥哥……”
赤井秀一察觉出小孩对他的抗拒,视线在那双相似的眼睛上停留片刻,直起身道:“晚上带小彩去吃喜欢的东西好吗?不要生哥哥的气了。”
大概是与他今天的身份不符,他没戴那顶黑色针织帽。发型是精心整理过的,身上的西装裁剪合身,连腕表都没忘记,乍一看的确像是社会成功人士,当得上“年青有为”几个字。
借着他的宽阔肩膀与挺拔身型将自己和猫游院长隔开,神无梦的唇角抿得平直,剔透的银色瞳孔盯着他:“秀哥的道歉没什么诚意呢。”
松田阵平挪了下身体,伸手扯扯领口,不习惯又薄又轻的丝绸布料,总有种衣服随时要从身上滑下去的错觉。
他在搜查一课好几年,伪装身份是常有的事,但最多就是在职业和年龄上进行对应穿搭改变,女装的情况只在部分性案件的时候才会需要他们上场,毕竟让女警以身涉险太不安全。
萩原研二举起手中的柠檬水,借着玻璃杯的遮挡悄悄观察另一桌的神无梦三人,嘴上回答道:“小阵平昨天可不是这样说的,还和小诸伏争来争去的,结果现在又不情不愿,梦酱知道了肯定会对小阵平失望的哦!”
“我没有不情愿!”幼驯染一句话戳中他的弱点,松田阵平咬牙抬起脸,说道,“所以我才同意你在我脸上乱画!”
他的假发是海藻般的长卷发,和本身的鬈发相似,披散下来之后将皮肤衬得雪白,脸颊因为羞赧而浮现的绯红使腮红更深,被精心描摹过的靛色眼睛也因为瞪人的动作而生动起来,顾盼生辉。
是个脸色很臭,但容色惊人的大美女。
萩原研二笑眯眯地打量了一会自己的杰作,感慨道:“梦酱没选小阵平一起果真是明智的决定呢!这副凶巴巴的样子刚坐下就会让别人生出警戒心理吧,好像马上就要拿水杯泼我欸!”
“别开玩笑了!”松田阵平对幼驯染的恶趣味无可奈何,问道,“他们怎么样了?”
他们特意挑选的座位能够观察到神无梦几人的动向,又不被对方注意到,算是绝佳的视角。唯一的缺点就是这张桌子的双人座是相对的,他们之间只能有一个人承担盯梢的任务。
“刚才小诸伏帮梦酱拉开座椅,现在正在闲聊。”萩原研二努力辨认东谷优的口型变化,余光又扫到餐桌下方因为裙摆抬高而隐约可见的鞋子,担忧道,“梦酱的高跟鞋好高啊,看起来就很危险,她还怀着宝宝呢,好辛苦啊……”
松田阵平虽然对自己不能跟在她身边而不爽,但对好友的基本信任还是有的:“诸伏会照顾好她的。”
“梦酱今天的裙子真好看,辫子也编得像公主一样,不会是黑羽君帮的忙吧……早知道我也穿蓝色了,梦酱喜欢的颜色这么久都没变,小诸伏还真是幸运啊!”
萩原研二一边羡慕地喋喋不休,一边充当唇语翻译:“他们聊到后圣教了,好像还邀请小诸伏下一次也参加他们的礼拜仪式。”
他借着整理裙摆的机会微微起身,想要趁机看到那一桌上的菜式,但距离和高度都差了点,很难看清:“他们过来都没点餐,也不知道适不适合梦酱的口味,这种时候更不能饿到啊!”
“你在提前把自己代入父亲的角色吗?”
松田阵平捂住额头,但他自己也有这样的想法,只是不如幼驯染外露得这么明显。
这种情况下想要知道那一桌的菜单很简单,他伸手扒拉了一下碍事的长发,招呼不远处的侍应生过来,开口问道:“咳咳……不好意思,那桌的菜看起来很不错,可以给我们也上那几道菜吗?”
“没、没问题。”
经验丰富的侍应生瞥一眼就知道每款菜是什么,只是这桌的两位女士太过美丽,忽然离得这么近,让他的大脑都迟钝了:“是、是青木瓜沙拉、香茅烤鱼和泰式酸辣汤……我给您加进菜单!”
萩原研二察觉出幼驯染在侍应生目光下逐渐形成的低气压,笑着接过话道:“多谢你啦!”
紫眸的这位看起来又漂亮性格又好,侍应生的脸都红了:“不、不用,都是我应该做的!”
他后退两步,转过身飞快冲向厨房,帮忙下单。
松田阵平端起桌上的柠檬水猛灌一大口,发觉幼驯染根本就是乐在其中,说道:“hagi,以后遇到变装任务我会让目暮警部找你们爆.炸物处理班借人帮忙的,也不用我们抽签上人了!”
“小阵平穿裙子也还是大大咧咧的呢!”
萩原研二取笑完幼驯染,视野范围内却出现了个万万没想到的男人。
小降谷怎么也在这里?
他的眼睛睁大,连忙把手边的菜单本举起来遮住面容,认真辨认了半分钟才继续出声道:“小阵平,我和你说一件事,千万不要回头哦!”
松田阵平在萩原研二拿起菜单的一瞬间就感到不对劲了,听他叮嘱之后更没耐心:“知道了,出什么事了?”
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他的腿部肌肉绷紧,做好了形势不对立刻冲过去的打算,然而幼驯染的下一句话让他愣在原地:“我看到小降谷了,他和小诸伏见面了。”
“咳咳……”
松田阵平捂住嘴巴,生怕自己咳嗽太大声,引来其他人的注意。
身体和心理的双重压力让他好不容易降温的脸迅速变红,不敢想象要是被金毛混蛋看到自己这副打扮会惹来怎样的嘲笑,勉强向幼驯染问道:“神无呢,她还好吗?”
萩原研二在尴尬的心理上完全不能和好友共情,下意识的遮挡动作也是怕被熟人认出来影响他们的行动,还有闲心在回答之余给出满满的称赞:“梦酱超级镇定哦!真是太厉害啦!”
那就好。
松田阵平的身体肌肉放松下来,低头想到只要不被认出来就没关系,而且他和hagi这副打扮,一般人也认不——
黑色制服的长裤出现在视野内,他的呼吸骤停,一点点抬头,和走到身边的金发黑皮侍应生对上目光。
他下意识地将她抱紧了些,刻意从更惊险狭窄的高楼大厦之间穿梭而过,听到她兴奋的惊呼声之后问道:“再来一次会真实一点吗?”
“但魔术师也会累的吧?”
消极的想法只是短暂出现,翱翔的新鲜感迅速冲淡了它们的存在,神无梦朝他笑道:“还是拜托怪盗先生送我回家吧。”
偷取宝石的整个过程想想就是不小的运动量,她感觉胳膊抱着的身体都是微微发烫的,挡住了迎面而来的寒风,将她留在温暖的怀抱之中。
过近的距离让她能够仔细地观察对方,白皙面庞之上汗湿的黑发、因为用力而鼓起来的劲瘦肌肉、像宝石一样的蓝色眼睛,还有看向自己时明显的笑意……
应该很累吧,抱着她飞了这么久,魔术师需要有这么好的体力吗?如果他没力气了岂不是很危险?
“放轻松。”
黑羽快斗能够感受到她绷紧的状态,蓝色的瞳孔闪烁着耀眼光泽,安抚道:“怪盗会将偷走的宝物完好无损地归还。”
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神无梦对他足够信任,指了下更明亮的那个方向,问道:“从这边走可以吗?”
白衣怪盗借着风力转了方向,回答道:“乐意为您效劳。”
滑翔翼在空中划过优雅的弧线,如乘风而起般自由轻盈,只有月光与星光为他们见证。
就算步入社会难免有所接触,次数也应该是有限的,怎么会变成习惯呢?
原著的松田阵平抽烟厉害,但她一直认为和hagi的意外脱不开干系,可这个世界并没有发生任何悲剧,松田为什么还是随身带烟?
这只是个简单的问题,解释权完全归本人所有,就算胡编乱造也不会被发现。
但在场的两个男人却都陷入了沉默。
松田阵平不想承认这件事和她的离开有关,至于萩原研二……
他那双瑰紫色的眼眸微阖,遮去了瞳孔深处的晦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