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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章

羡泽:“是比之前有变化了吗?”

江连星别开脸:“嗯。”

羡泽也别开脸:“哦, 我这次想着要在岸上住,特意带了好多书出来,其中就有跟蛟相关的。你等一下, 我给你拿。”

她伸手从宝囊中掏出那本厚书, 随手翻了翻,找到了其中一只蛟被残忍剖开腹部之后的详细手绘图。不止如此,旁边还有对许多只符合标准的蛟的育儿袋外观简图。

只不过那些外观图都是蛟身, 而且似乎被翻开裂隙绘制的。

羡泽当时就发现了, 江连星腹部的育儿袋算是最低调最内敛的模样, 大多数蛟类腹部会多一圈软肉, 有些则像是兰花似的形状。

江连星低头翻看了一下, 就跟烫手似的不再看了。

羡泽觉得育儿袋跟肚脐眼也没啥区别,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个反应:“这本书留给你了, 你自己研究吧。”

就在她准备转身的时候, 江连星忽然道:“……羡泽不检查吗?”

羡泽:“什么?”

江连星低头碰了碰翘起的书页:“我看不见自己育……袋内部。”他把那三个字说得像是吃下去了, 又道:“而且如果我不符合上面的标准怎么办?……羡泽还可以再找别的蛟, 带到蓬莱来把那只蛟养得足够信任。”

羡泽本想说:画鳞都孵过蛋,你是分身也没有问题。

江连星拽了一下中衣的衣带, 露出胸膛和腰腹,羡泽看到他胸膛正中放射状的疤痕。

那是她剖开他胸膛吃下他心脏时留下来的。

羡泽还记得之前在蓬莱地下监牢里, 他以为自己要被她彻底吃掉也没有抗拒的表情……

她脚被黏住, 而后朝江连星走过去,拿起书道:“坐下来。”

江连星往后退了半步,小腿碰到床铺边沿就这么坐了下来。他觉得不应该坐在床上,应该坐到一边的桌椅上。

江连星:“……要不在桌子上吧。”他又补充道:“我还没有沐发。”

羡泽:“也行。”

江连星个高腿长,直接坐在了房间内的书桌上,羡泽正好将灯烛拿过来些, 道:“往后躺一下。”

因为他刚住进来,桌子上也没有什么东西,羡泽干脆按着他肩膀让他躺下去。江连星吓了一跳,跟个竹杆似的弹坐起来,羡泽又按下去,他又半坐起来,羡泽匪夷所思:“你坐着我怎么看清楚?”

江连星:“哦。”

她干脆把那本书往他胸口一放:“当个书撑,躺下吧,我让你翻页你再翻页。”

江连星只好捧着书,僵硬的躺下了。

幸好羡泽表情很严肃,他也暗暗发誓绝对要严肃对待这个问题——

羡泽手指压在肚脐两侧,他一下子屏住呼吸。

她垂着眼睛,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她动作也很直接,指尖拨开他肚脐附近的缝隙,将手指用力挤入腰腹线条下方的柔软温暖中。

江连星额头青筋鼓出来,脖颈涨红,手指用力捏住了放在胸膛上的书,但脸上却一点表情都不肯有。

她道:“唔……里头这层皮肉薄的感觉都要能摸到你的内脏一样,真可怕。”

怪不得画鳞会执着于孵化她几十年这件事。

龙蛋坚硬如金属,有些蛋壳上甚至还有鳞片的纹路,这样紧贴着最柔软的腹部器官几十年,对于蛟这种厮杀出来的大妖而言,简直就像是常年有把刀怼在脆弱处,威胁、恐惧之余必然也会有种相依的感情。

羡泽将手指合拢全都挤了进去,然后分开手指探了探,江连星腰腹上的肌肉痉挛,毫无表情的脸微微抽动,忽然抬起头,后脑勺用力在桌子上撞了两下。

羡泽吓了一跳,不敢在动了:“很痛?”

江连星的尾巴已经从后腰垂到地上,他的蛟尾缠绕着桌子腿,但是尖刺已经给桌腿留下一道道划痕。

他只是蹙着眉头昂过头,羡泽仰头看不见他脸色,只见到慢慢涨红的脖颈皮肤之下,肌肉喉结在抽动,他声音倒是还听起来很坚定:“不疼。”

羡泽松了口气道:“我都没动,我就只是摸一下,还没翻开看里面呢。”

江连星已经感觉奇怪别扭的要死了,她居然还想翻开看?!

他僵硬了一下,但什么都没说。

羡泽也并不知道这本书更多的是研究数据,很多图样或数据都是那些蛟被残忍对待才得来的,而江连星也不知道,他只是手指握紧了纸张,低声道:“要翻页吗?”

羡泽摇头:“还不用。”打开的书页上头确实事无巨细的说着什么横开几指宽之类的,她眼睛好似认真的扫过去,但她其实没怎么看进脑子里,看着书主要是为了掩饰她手指发烫发痒的感觉。

她手指像翻开看看,之前她记得隐约看到过内部像是小动物耳朵内部一般,有薄薄的皮肤和蜿蜒的血管。但她才刚刚抽出手翻开裂隙边缘处,江连星绷的腹肌分明,后槽牙都咬出咯咯的声音来了。

羡泽手停下来了:“你之前不是说这里不疼不痒的吗?”

江连星嘴硬:“嗯。”

羡泽掐了一下,他忍不住蜷起来,像是被人攻击到了最脆弱的脏器,连胸口上放的书都掉下来了。

羡泽:“疼的吧?”

江连星看向她。羡泽又露出那种垂着眼睛看穿了他的表情,就像是鱼池边拨水逗鱼,鱼吓得摆尾,她手也会沾湿。

他只要看到羡泽这种高高在上却又全心全意注视的目光,脊梁骨就像穿绳的珠子被拽紧。

他说:“疼。”

他余光甚至能看到羡泽的指节在他皮肉之下挪动,江连星心里砰砰跳的厉害。

羡泽:“那也没有胸口的伤疼吧?”

江连星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自己心脏被剖开的那一次。

他摇摇头:“那时候没有很疼。我忘了。”

羡泽一下子就戳破了他的谎言:“你不可能忘。我咬你的心脏时,你一直死勾勾的盯着我。”

江连星:“……”

就在他以为羡泽要抽出手的时候,羡泽垂下眼就像是要给他分封一般,严肃道:“你符合标准,看来不论从什么方面来说,你都适合成为蓬莱的第一只蛟。龙和蛟共生,不论怎样你都是跟我荣辱与共的左右手。”

虽然说他已经觉得羡泽把手伸到他育儿袋里的动作激得他要控制不住身下的反应,但从她实际的举止而言,她又好像真的是在简短而快速的检查身体。

甚至她没有再像上次那样露出好奇或不好意思的表情。

江连星也控制着,两张没什么表情的脸相对,但彼此又都烫得不正常。

他不止一次有过这种感觉,羡泽在很多时候对他的真实态度,都与她表现出来得截然不同,但她的情绪如镜花水月,他不敢确认。

羡泽道:“你要做我的左右手,我什么事也都不想瞒着你。你什么也都不要瞒着我。”

江连星抬眼看她,羡泽眼里是认真的。

“江连星,我有个计划,需要你帮我杀些人。这件事非你做不可。”

“好。”

羡泽露出从刚刚见到他开始的第一个笑容:“不问问?”

江连星望着她:“你说了,非我做不可。”

羡泽:“我需要你扮成魔主画鳞。”

江连星僵了一下,瞪大眼睛想要从羡泽双眸中再找寻到一些情绪。

羡泽:“在魔域眼中也只是他想要引天雷失败而失踪,没人知道他被我囚禁。我需要他的身份来跟我搭戏。”

羡泽看出他有一丝恐惧。江连星怕她会模糊他和画麟之间的区别。

她还想着要怎么解释足以让他安心,正打算抽出挤在他腹部皮肤下的手指,江连星却忽然按住了她的手腕,不让她拿出去,他道:“好。把你的计划告诉我吧。”

羡泽走出营帐的时候,转了转手腕,怎么都觉得这只手跟泡过热水似的不太对劲。

她全程说话的时候,江连星都攥着她的手腕,现在想想真不应该就这么不挣扎,但江连星偏又表情很严肃,对她的计划和建议有些提议不大认同,但问了几句细节之后又同意了。

羡泽觉得他变得成熟了很多。

呃,不止是育儿袋。虽然他从小就总是板着脸,但心性容易猜,还有点没长大似的感觉,但经历魔域的变故,特别是上次的拒绝之后,江连星忽然像个大人了……

羡泽找到了另一处营帐,里头宽敞明亮,软枕地毯齐全,她打了个响指点起暖炉,便合衣躺下,又从宝囊中取出另外十几本书,堆在床榻边,就着灯烛一边翻看,一边打哈欠,心里也在摹画着计划。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隐约听到了叫她名字的声音,但刚喊出口又连忙压低音量,对别人比了个嘘。

羡泽嗅到了葛朔熟悉的气息,连眼皮也没有抬起,懒懒的仰倒着,只是脸颊压在西狄繁复花纹的软枕上有些疼,他手指抚了抚,偷笑起来:“压出一脸花花了。”

他抱着她到软床上,好像又抱怨了几句“不如蓬莱舒服”“咱们真该回家住”,但还是给她掖好毛毯,羡泽听到他似乎也在翻书看书的声音,便睡深了。

羡泽睡梦中,如同漂浮在宇宙中一般望着自己的金丹,余下在外的金丹碎片只剩下零星两点,但与她庞大如太阳般的金丹相比,不过星点微光。

但羡泽注意到了两团灰白色流动的云烟,不知何时出现在她的灵海之中,这是——

羡泽接近些,就瞧见那云烟中浮现的斑斓色彩,隐隐还有许多杂乱的声音和记忆,依稀能看到有人影浮动,她在其中看到了凡人的面孔。

是……之前被她用天雷击中的“蒲临真人”?!

这二人魂灵或力量竟然化作一缕烟雾,融入金丹之中,金丹光芒微微一亮,表面起伏却。

羡泽忽然意识到,为什么上一任应龙说是用天雷击中它的神鸟们,最终得以化作成年——

天雷本身便是真龙夺取力量的方式。

就是绝大多数修仙者末路的终点:成为真龙力量的一部分。

这也很可能是过去真龙扼制凡人的办法,遇见那些极其强大的修仙者,如果不用天雷的方式毁掉,很可能就会因为他们的聚集而被反攻蓬莱。

只不过有些幸运儿被天雷击中的瞬间未死,甚至通过天雷得到了真龙的助力,从而突破了境界。

这就是修仙界的食物链循环。五百年前群龙数量过多,就开始了内斗与纷争,而当真龙陨落消失之后,便到了凡人鼎盛的时代,以至于宗门遍地,彼此斗争。

那让她成年最好的办法,就是尽快用天雷吞下足够多的……

到她醒来的时候,帐内昏暗,只剩下床头一盏灯烛,葛朔就坐在床边翻着书。他乱糟糟的头发散下来,赤裸着上半身,羡泽最近这些日子睁开眼来看到的就是他的脸颊,也看着他从受伤的消瘦,日渐恢复她记忆里的精壮模样。

只不过他翻书看不了几页就开始打哈欠。

羡泽不想叫他,就眯着眼睛瞧他。

葛朔慢慢勾起嘴角,翻了一页:“你眼睛跟俩小灯笼似的,亮的都快把我书上的字照清楚了。”

羡泽支起身子:“临海公主那边怎么样了?”

葛朔抬起眉毛:“就多说了几句,上次在千鸿宫的时候她只是派了小龟傀儡来,多少年没见过她的本体来。就是她今天念叨了不知道多少遍:‘尊上跟我认识的不一样了’。”

羡泽圈住他的腰,龙尾溜出来在毛毯下甩来甩去:“觉得我对那群‘织血’的人下手太狠了?”

葛朔却觉得伽萨教的营帐很危险,握住她的纤细尾巴:“你收起来吧,万一被人看到了呢?或者我现在穿衣服,我们回蓬莱住。”

羡泽笑道:“我之前还在伽萨教营帐里化作原型顶破了帐篷呢,不要紧。你继续说——”

葛朔握住她尾巴就不想松手,顺着捋了一把,羡泽舒服的眯了眯眼睛,他笑着凑过来亲亲嘴角,才道:“她确实觉得你以前做不出来。现在做事的手段,就很像是临海印象中的真龙了。”

羡泽轻“哼”了一声,笑道:“很多事我不打算再拖了,我刚刚有跟江连星说了我的想法,他会配合我。”她将自己的想法简单与葛朔一说,葛朔眉头皱起又松开,脸上最后露出一点苦笑:“你要成为阴谋家了。”

羡泽:“这样我们就能安心待在蓬莱了。也能随便出来游山玩水,最好能在之后我慢慢再变成一个看得见的传说,而不是他们恐惧的敌人。”

葛朔将她往上抱了抱:“就咱们几个人待在蓬莱,你不觉得无聊?”

羡泽尾巴甩动:“那行,以后让各个宗门敬献男人送到蓬莱,宫殿都给塞得满满当当,咱们热热闹闹的。”

葛朔可不会被她嘴上几句话气道,笑起来:“行,正好给我修建宫殿找力工了。”

羡泽:“那我干脆购置些家具,蓬莱主殿还空空荡荡呢,都住新居就不用你那点做木活的手艺,买些金贵的家具吧。或者我去偷袭一下哪个老牌宗门的库房。”

葛朔却摇摇头:“不着急。你要真不回蓬莱,那我便过几日就去诞巢,看看姑获的线索。至于主殿的家具……你先就挑你喜欢的就好,不用管我。”

羡泽:“那我等你回来一起再挑。”

葛朔顿了顿:“也行。到时候再说吧。”

葛朔受伤后,羡泽还没有放心他独自出去过,竟然这回变成她嘱咐没完了:“你记得经常给我发些讯息,墨经坛发明的时候就为了你出去的时候还能跟我聊,你飞到哪儿了也都跟我说说。”

葛朔笑着望着她的脸:“嗯。”

羡泽:“你要是去几座大城仙府,给我带点好玩的回来。”

葛朔:“好。”

羡泽让他看得不大自在了:“干嘛一直这么笑眯眯的?”

俩人聊着几句,羡泽手没安生,葛朔嘴上说笑,脸慢慢涨红起来:“这是在伽萨教的帐下,你注意点。别以为我不知道那叔侄俩跟你过去的关系——”

羡泽却凑过去亲他:“那也是过去。啧,你别想拒绝我,我现在满肚子火气呢。”

葛朔从软枕上滑下去,他觉得那位圣主要是想到精心布置的营帐成了他俩的享乐处,估计要咬碎一口牙。

……这样想也不错。

到她跟他膝盖交缠,葛朔正要设起阻隔声音的结界,羡泽握住他的手阻止了他。她道:“干嘛,又不是在家。那俩小子的营帐离得远着呢。”

葛朔隐约看出来了,她好像就想让那伽萨教的叔侄二人知道她的选择。葛朔让她激得仰起脖颈:“……你的尾巴能不能离那里远一点,它真的很凉。”

……

第202章

羡泽没想到第二天葛朔一早就说要走, 羡泽让他把华粼也带上,但他却说不用,他打算和临海公主一同去。

只不过他走之前黏糊了好一会儿, 羡泽都有点不习惯。

葛朔咬了咬她嘴唇道:“这几年离开你的时间太少了。你那边计划执行的如何, 也随时让我知道。”

钟霄也发现了,当她再次与羡泽见面的时候,羡泽身边那位形影不离的江连星也不在, 只有华粼和肩膀上的小变色龙紧跟在她身侧。

羡泽相当一段时间都在丹道城内逛着。

九洲十八川有很多专做丹药、法器与兵武的商号, 但势力都并不强大。毕竟各个宗门动辄弟子千万, 占地万亩, 内部早有自己的丹修、器修等等, 中小宗门和几大名门之间的差距更是断崖般,明心宗也就是奇迹般才会几百年出一个钟以岫才有了写名声, 而绝大多数的宗门规模都不及千鸿宫的百分之一。

所以这些商号大多都是做中小宗门的生意, 在那些鼻子朝天的名门眼中很不入流。但羡泽就是要打掉这样的名门垄断, 特意在钟霄的协助下接触了许多商号, 不但给了他们利用栉比阁售卖的渠道,也出资入股表示愿意协助他们在各个仙府开店立市。

有些人惊疑不定, 有些人则敏锐的嗅到了围绕着东海的特殊商机。这位神秘雍容的妇人,带着个比她小十岁左右的漂亮少年, 二人容姿不像凡人, 在小小丹道城如此出手阔绰。

再想到栉比阁之后从未有人知晓的主人,会不会眼前这个女人就是真龙的情人,是真龙派鲛人上岸出使,是传说中腰缠万贯的蓬莱女?

各个商号愿意来丹道城就是追求“变化”,自然想要抓住机遇,而这女人也几乎一掷万金不眨眼, 各类品质高端到都没见过的顶级灵石,更让这些商号觉得她背后水很深。

丹道城几乎在半个月内就地价飞涨,一片小小门市便千万金,连带着周边几个灵力浓郁的小城、镇县也都挤满了人。

狐狸精祁黄则摇身一变装作灵力强大的神秘灵修,给自己隐晦的安了个某大宗门副宗主的身份,表现出东海才是未来,自己早已通晓两边局势,他不敢声张偷偷过来提前布局产业。

他甚至表示自己有内部消息——蓬莱曾被魔主霸占多年而不得进入,最近真龙从魔主手中夺回了蓬莱,魔主失去优势,恐怕会四处发疯,骚扰凡界。

但这天地下只有一个地方魔主不敢轻易来。

那就是东海沿岸。

啧啧。以后这天下要乱。

祁黄放出的传言很快就在墨经坛上翻出了花样,因为各个地区在地势低洼处出现了大量的暗渊。之前还只是有魔修、魔物前来游荡作乱,但在元山书院附近的一处暗渊,突然出现了大量的黑烬和冥油,似龙似蛟被黑雾包裹的身形出现在周边,对元山书院外围发起了进攻,几位护法应战,俱是被那黑影一口吞下!

元山书院内部这几人的命灯转瞬熄灭。

而某位多年为出关的立书相——也是丁安歌的师叔,强行出关应战,却没想到在关键时刻一道天雷灌顶。

所有人都以为这天雷就是眼前的黑影龙蛟召唤出的,却没想到那位师叔竟然在关键时刻因天雷相助突破了境界,成为近些年为数不多进入化神期之人。

而他刚刚突破境界,那道黑影竟然焚烧了元山书院的大半书塔,害怕一般逃入了暗渊。

一时间墨经坛上炸了锅。

不单单是元山书院损失几员大将,更是因为这黑影和五十年前东海屠魔前四处现身的“魔”几乎一模一样。

而且天雷与“魔”同时出现,一下子让大家不明所以。

元山书院本想藏匿这场变故的具体细节,却没想到墨经坛中很难有秘密,消息不胫而走,两派说辞占据主流。

一类还是咬死这个黑影身形与龙如此相似,就是真龙本身,它隐匿身姿想要袭击元山书院,发现那位师叔出关,情急之下就用天雷想要杀死师叔,没想到师叔身负天命,渡劫成功,它反被吓退。

但另一类说法虽不算主流,但就细节详实多了:他们认为这袭击元山书院的魔与真龙可能同根同源,但根本不是一只,当年东海屠魔就是搞错了,因此还惹恼了真龙。最大的证据就是明心宗遭难之时,许多人都见到了真龙与魔同时现身,相互厮杀。

不但如此,元山书院还围攻了真龙的信徒——伽萨教,所以当年才一道天雷作为警告。但元山书院执迷不悟,真龙始终有恻隐之心,所以才会助力那位师叔突破境界,而魔也是感知到了真龙的存在才慌忙逃离。

而后者的说法被验证,却是因为各个宗门捕获了数个魔域的魔修,他们不少都是当年修炼邪术、叛出宗门,本质上也是凡人,从他们口中,撬出了更大的秘密。

近日魔域最大的主城照泽坍塌,其中显露出千万骨骸,全都是被魔主这些年吞食的妖魔。它的主城似乎在蓬莱现世的同时,塌陷成一片覆盖着冥油的水面,魔域混乱震荡,所以魔物才纷纷乱窜来骚扰凡界。

这恰好对应上了最近这魔主来凡界四处吞吃的行为,甚至背后原因都应该是真龙与它的对抗,它落了下风。

也有魔修表示:很少有人见过魔主的真容,甚至不知它的物种,只知道他每次现身都裹挟着黑烬、冥油,将自己包裹在黑影之下,身姿狭长,而他最早出现在魔域都已经在几百年前了。

因此更有人推断,真龙五十年前才第一次现身,而魔主都已经存在几百年了,它们确实不是一只,而且存在着年龄差——

在这些纷杂消息背后,多处灵力汇聚、宗门鼎盛之地,都出现了这神秘“魔主”,它实力强大,出其不意,贪欲极强。

而且几乎没有遇上敌手,只有梁尘塔塔主设计拦截,虽让对方受伤,但宗门内部也遭受重创。

魔主疯狂的袭击,几乎让不安裹挟了整个修仙界,连带着墨经坛上也议论纷纷:

“这个魔都疯了!真龙怎么不出来管管?”

“我看你才疯了吧?当年东海屠魔搞错了,导致真龙被这么多人所伤,它看我们这些宗门不来寻仇就不错了,怎么可能插手?”

“我看这个魔是害怕真龙的,否则怎么不敢去东海那一大片半岛,不都说那里灵力充裕。而且怎么不敢吃掉垂云君,不是说他是化神期吗?”

“但是不是太巧了,蓬莱现世才几个月,那个沉寂多年的魔就又出来闹了。”

“说不定就是见到真龙害怕了,觉得自己打不赢了,所以才想到处吞吃。”

“但我觉得这个真龙和魔也可能是两面一体。你们知道的吧,几个月前各个宗门出了不少精锐去往丹道城,但全都被屠了,连尸骨都没找到。这做法也太狠厉邪性了,都说是真龙干的。我觉得真龙和魔主的手段也差不多,说不定此刻知道各个宗门反对它,就化作魔到处乱杀。”

“确实,现在这个情况是不是真龙乐意见到的啊?据我所知,以元山书院和梁尘塔为首的两大宗门都损失不少大能——”

“丹道城的事也能怪到真龙头上?我已经听不止一个人说了,当时城中突然出现几十上百只数百年修为的大妖,好像是想要去拜谒真龙,暂时停在了丹道城。城内无人敢敌,全都吓跑了,钟霄宗主看它们没有攻击的意思,就用结界挡住他们,结果那群疯子穿着红衣服,上来就打碎结界说要斩妖除魔,那群大妖就跟他们起冲突,全都被吃掉了!”

“……这群人作死吧。上百只大妖齐聚的场面,我从来没听说过,肯定是为了来求见真龙啊!他们撞过去,喊着除妖,不就是自己把头往妖兽嘴里塞吗?”

“你们也把真龙想的太无辜了。之前真龙最早在明心宗出现的时候,不就有人说过吗?五十年间,参与东海屠龙的人,除了远处围观的弟子,几乎没几个还活着的。我不信这没有真龙的复仇。”

“呵,是有人也把真龙想的太圣人了吧。真要是当年杀错了,那真龙屠了这些宗门都没人能多说,可死掉的基本都是当年出手的人,这还不够吗?而且,钟以岫还活着,钟霄甚至都是不久前跟着真龙一起出现的。有人说真龙能让人起死回生,这不就是说明归顺真龙就可以不死吗?也不知道那些天天要屠龙的人怎么想的——”

“这有什么不能理解的,这次低头,以后谁知道修仙界会不会任真龙把玩?谁知道会不会它也要每年的献祭?甚至说它想杀谁就杀谁,这修为还有什么用!”

“我其实有些怀疑,会不会五百年前的夷海之灾,根本就是为了阻隔仙魔两界,现在大量暗渊都在低洼处,如果不是水流淹没那些洼地,咱们早就漏成筛子了吧。”

“这么解释也不是没有可能啊!难道当年夷海之灾也是真龙在救人?”

“……我受不了你们这些无脑真龙吹了,夷海之灾死了多少人,也能说是真龙保护凡人??”

羡泽这些日子没少看着墨经坛上的言论。

对于真龙就是魔主的言论虽然已经比之前极大削弱,越来越多的人认为真龙不愿意直接出手,但是跟魔主仍然是对抗的。

特别是在魔主四处肆虐的这段时间,各处都出现了天雷渡劫的传闻,其中有超过一半的人突破了几十上百年未能突破的境界,但也有一小部分人没能挺过去,化作青烟。

……羡泽确实尽力了,她掌握天雷毕竟没有那么熟练,她尽量小小力的劈人,但没想到就这种情况还有人能被劈死。

天知道她为了让天雷显得无害,自己练过多少回,蓬莱稍微高一点的树全都外焦里嫩了。

不过也没有人知道,在梁尘塔北魔主袭击之后,百里远的一处水潭力,江连星化回人形的身影夹带着冥油从水底暗渊浮出。

水潭旁边树梢之上,乌发金瞳的女人半眯着眼睛,手里握着一面窄镜,似乎等他有了片刻。

江连星站在树下仰头看她,羡泽睁开一只眼:“让你别乱吃。”

江连星身上黑雾散去,衣着却朴素,他垂头:“我只吃了一半,不吃下那些人,我怕往后赢不了。”

羡泽的身影从树上一跃而下,江连星下意识要接住她,羡泽却摆摆手,脚尖一点落在水潭边:“我听说了,梁尘塔塔主伤了你,伤口在何处?”

江连星只是摇摇头:“伤的不重。”

羡泽:“……我要看的是你伤的是什么位置。”

江连星懂了,但他又有些支支吾吾:“是腰上和大腿处,不太……”

羡泽坚持道:“你就是两瓣屁股各划了一刀我也要看具体的位置。”

江连星只好黑影一裹,化作黑蛟。

阳光明媚,蓝天白云之下,他更觉得自己不大好看,半边身子往水潭里缩了缩。

羡泽好久没见他化蛟的模样,瞧见他的傻脸就忍不住笑起来:“以后再化蛟就把脸面遮住,否则你这样一点威严都没——哎,没让你现在遮住,我又没说你不好看。”

她伸手捞住他,黑蛟似蛇一般攀上水潭边的宽石上,江连星也有龙一般的鬃发,只不过是浅淡的冰灰色,羡泽捋了两把,感觉没有自己的发质好。

江连星有点紧张的左顾右盼,羡泽的尾巴也晃晃悠悠露出来,她笑道:“这附近没人没妖,我不会让人看见你这个为非作歹的魔,跟我待在一起的。”

江连星脑袋往她腿边挤过去,羡泽觉得他变成蛟之后眼睛和蘸水的尾巴一样湿漉漉的,也少了之前跟他面对面的尴尬,干脆将他脑袋搁在腿上,道:“受伤处在哪里?”

他慢吞吞的翻过身来,羡泽才看到他灰色的腹部,有两处看起来还颇为可怖的伤口。

羡泽吓了一跳:“不是说让你差不多装作受伤就好了吗?怎么伤成这幅样子?”

江连星没说话。

羡泽:“……是你也没办法那么游刃有余是吗?”毕竟对上的是三大宗门的最强者之一,被他拿走魔核的江连星哪怕拼命修炼也未必能深入宗门后全身而退,她提出的“装装样子受伤”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怪不得江连星几乎每次都真的吃下了一部分修仙者,若是不迅速变强,他没办法继续这个计划。

江连星抬起眼睛看了她一眼,略有不安道:“对不起、师母,是我不够强。”

羡泽没说什么,只是伸手摸了摸他的鬃发,看向那两处伤口,记住了伤口的位置。

羡泽道:“爪子给我。”

江连星望了她一眼,才把爪子递到她白皙纤长的手中,羡泽垂着眼睛,将灵力同魔气一同缓缓渡入他体内。

“最近还有睡不好吗?”

江连星摇摇头。他没想到自己上次说过想要她的灵力,她过了这么久还记得。就因为这个计划,他们已经三个月未见,羡泽反倒是有些消瘦了,他望着她脸颊,忍不住道:“师母呢?”

羡泽笑了笑:“我反倒是睡得没那么好。葛朔一直没回来,墨经坛上的消息倒是回得及时,但我有时候总是做梦。”

江连星脱口而出:“或者让华粼陪您睡呢。”

羡泽挑起眉毛。

江连星顿了顿:“我只是说陪您……算了,当我没说。”

羡泽也没说,她其实有好几天醒来,都发现华粼毛茸茸的金发脑袋挤在她怀里。华粼身上总夹杂着淡淡的露水花草香气,她想要板着脸训斥他,华粼就会拢一拢自己几乎蜿蜒到床尾的头发,说羡泽睡觉睡得很不安,他觉得羡泽是不习惯一个人睡才来陪她。

甚至有时候他还会从衣领里掏出被辟鸣,表示说不是自己想来,而是辟鸣想要陪她。

辟鸣后脖子都被他掐着,只能气若游丝的点头。

羡泽此刻对着江连星,倒是没有提华粼的事,只是平稳的向他渡了些灵力,俩人目光相对的片刻又让开,羡泽看向他的身躯,忽然道:“哎?你蛟身怎么有两处育儿袋?”

江连星愣了一下,昂起头往自己早就软了的蛟身看去。

毕竟蛟类没有后爪,他也分不清从哪里来说算是腿,但他也看到了两道裂隙,一前一后,靠下方的那道紧闭着,反而有一点微微凸起的弧度。

羡泽分别伸手去摸了摸,江连星没有鳞片,所以手感比她要好多了,更像是海豚那般,她捏了捏第一道裂隙附近,疑惑道:“这是肚脐的育儿袋吗?那下面这里是——”

江连星脑袋忽然反应过来,失声道:“羡泽,别碰!”

第203章

他抬起爪子想要抓住羡泽的手, 但蛟身的爪子实在是短,他蜷起身子也没来得及阻挡她,羡泽手指想要碰碰那道裂隙周围, 江连星情急之下立刻化作人形。

他本来以为这是个聪明的选择, 但当他后脑压在羡泽大腿上,而羡泽的手正放在他裤子上,场面变得难以言喻。

羡泽僵了一下。

江连星发出一声想死的轻轻抽气声。

她手已经结结实实按上了, 不但如此, 她掌心还感觉到了跳动。

羡泽猛地抬起手:“啊……我忘了。”

江连星在混乱与羞耻中头晕脑胀, 拽了拽衣摆, 甚至想从她腿上起身。但他忽然脑子反应过来, 羡泽说得不是“原来如此”而是“我忘了”。也就是她以前是知道的!

蛟类生物的泄殖腔应该是什么样子,至少她以前是见识过的。

见过的原因——肯定就是那个如今已经在东海沿岸修建了大型神庙的弓筵月。

羡泽尴尬笑了一下:“抱歉抱歉。我以后不会乱动手了。”

江连星“唔”了一声也不说话了。

湛蓝晴空之下, 俩人坐在落满树荫的水边石头上, 尴尬的保持着距离和沉默。

羡泽下意识的岔开话题往葛朔身上走:“也不知道葛朔怎么去了这么久都不回来, 消息倒是回的及时, 说是姑获的状态不算是未死,更像是重生, 前些日子还跟我说南山之巅快冻死鸟了。”

她自顾自的说,江连星终于抬眼看了她一眼, 低声道:“师母也别太担心, 师父忙完了应该就很快会回来。他走之前还用墨境坛与我传讯联络,说怕师母忘记回他消息,便也时常问问我。”

羡泽感觉自己非要提葛朔,就像是用粉笔再描画一下她跟江连星之间那条线。她也知道,来往交谈之间,她胳膊蹭过那道线, 他手掌抹过那道线,若不描画,不经意间便又看不清楚界限了。

“哦对了。”羡泽从宝囊中拿出一本厚书册,翻开道:“这里是掉页了,还是你撕过了?”

江连星低头看过去,这是讲述上一代应龙成长生活等等的札记,本就破烂发黄的书页,似乎又缺少了正中的几页。

书页摘掉的很干净,她没有看出撕走的痕迹,但两侧页码却对不上,所以才问他。

江连星摇了摇头:“我不会乱动师母的东西。”

想来也是。

……

很快,不只是这两大宗门遭受袭击,几乎有高手的各个宗门,都受到了这位“魔主”的侵扰,谁也顾不上所谓天边的真龙,各处想用灵力封锁暗渊,只可惜暗渊数量堪比各地湖泊,又因为魔域大乱,来到凡界打秋风的魔修太多,用尽了灵力也封锁不过来。

眼见着整个修真界都要乱成一锅粥,越来越多的小宗门学着像当初明心宗那样举宗搬迁,来到东海附近的那一大片半岛陆地定居。

而真龙似乎也没有别的异议,连魔物也不敢追至附近,仿佛不论何人只要来到东海附近皆可受其庇护。

于是这些搬迁的小宗门又是给明心宗送去拜帖,又是跑去伽萨教修建的神庙祈福。

不过伽萨教的大营竟已不在东海周边,只余神庙周边几十人的护卫与几位在神庙中供奉的女性祭司。若有人前去神庙,这些祭司就会讲起金龙的故事:从上古群龙与西狄结缘,到不知多少年前真龙掳走圣女结缘,再到后来的蓬莱现世等等。

弓筵月修建这座神庙的时候与她报告过其中的壁画与故事,在羡泽三令五申的要求下,选择性的去除了那些民风彪悍的西狄人民与群龙深度交友的故事,选择了几个看起来真龙神秘、强大又通人性的篇章。

不过羡泽觉得弓筵月还是有一些自己做主的部分,比如说留在这里的护卫没几个长得好看的,而能在神庙中供奉的祭祀全都是女的——

至于伽萨教的大批人马去了何处?

很快,混乱中无暇分身的各个宗门,就在中原各地瞧见了伽萨教骑着妖兽击退魔物的身姿。他们重新夺取这些年建立的分舵,但并未再袭击任何一个宗门,只是在与从暗渊而来的魔物妖兽对抗着。

很多人惊奇的发现,伽萨教像是有一种特殊的法器,能够让那些暗渊原地合拢消失,有一小撮西狄人回忆起——多年前魔主曾经袭击过伽萨教,屠戮了千百人,还在地面上留下了巨大的暗渊,传闻不但圣主死而复生,还有真龙身影穿梭在云间,让暗渊原地消失,带来了西狄多年来的安宁。

难道伽萨教从真龙那里得到了什么宝贝?

九洲十八川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有人再度袭击伽萨教,也有些宗门主动和伽萨教接触却没得到消息。

羡泽在这个时候回了一趟蓬莱。

华粼被留在了地上的宫殿,她独自一人再次深入地下,空空荡荡的地下囚笼之中,海腥味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味,空气在石道中飞速流过在耳边,甚至有种在空洞中的错觉。

她隐约听到了嘶哑的低低呢喃,含混的阵阵哀鸣,但或许是她的气息随着风流淌过去,那声音忽然中止,而后变成喘息与笑声,她听到他沙哑的嗓音轻唤道:

“好孩子……羡泽……”

羡泽走到了蓬莱金的围栏边,垂眸望去。

画鳞形容枯槁,脸色苍白到微微泛紫,他身上破碎的衣服早已因为海水的盐渍变得灰白,因为他长久的蠕动摩擦而卷曲贴在身上,褴褛之下露出身躯。

他只有双瞳像两盏黑灯,在一缕缕贴在面颊的乌发之间望着她,嘴角却虚弱的勾起来:“啊,你再不来我都以为你要忘了我……”

他声音沙哑到几乎已经难以辨认原来的音色,羡泽怀疑在她没有来到地下的这数个月内,画鳞发疯嘶吼过很多回。

羡泽检查了一下他身上紧紧捆缚的灵力,画鳞应该没有任何挣扎的余地。那他是怎么让葛朔变得虚弱的?

羡泽凝视过去,画鳞简直像是被热水浇过的鳝鱼那般,忍不住在她目光下身躯乱动。

她轻蔑的笑了笑:“这么会扭吗?那就化作蛟给我看看。”

画鳞眼里的光跳了跳,但他又缓缓笑起来:“嗬,能这样毫无愧疚的羞辱别人,你也很愉快吧……我也喜欢……羡泽这幅目中无人的样子……”

羡泽面色一冷,她还没有再开口,他已经仰倒过去化作黑蛟的模样,只是灵力的绳索还紧紧缚在化蛟的身躯上。

他化作黑蛟之后,其实跟江连星的蛟身差别就更大了:身躯表面一多半都布满坑坑洼洼与黑色的囊肿,就仿佛是附生藤壶的鱼,又加上缺了一只爪子,头顶独角其根截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