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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辉金烈阳号 热烈欢迎枢零陛下来联盟度……

“《星海拾音》的各位观众朋友们, 大家晚上好!您现在收看的是我们节目组近距离拍摄的、即使是万年也难得一见的、虫群帝权出行远游的现场直播!

“我们现在正位于联盟境内的寰宁太空港中,还有星际时十数分钟的时间,寂夜大帝的御驾‘辉金烈阳号’及其豪华亲卫舰队群就要通过法查星门造访到联盟境内了!

“大家可以看到, 咱们的现场是人山人海,太空港内各处都挤满了来自各文明的新闻记者与围观群众!联盟与虫群如果事前没有联合下达禁空命令,想必现在天上一定也飘满了各色各样的舰船吧!

“趁离陛下圣临还有一段时间, 我们来随机找几位围观群众采访一下。”

“您好, 请问您现在有空吗, 我是《星海拾音》的前线记者菈娜,我们现在正在做新闻直播, 我们想采访您一下, 您对这次‘虫群帝权携爱侣访问联盟, 并预计在联盟境内进行为期半年的探亲度假之旅一事’都有些什么样的看法?”

“阴谋!这一定是一场阴谋!”衣着华丽、有着一副典型的王朝贵族长相的金皮人言之凿凿, “事情绝不会只有这么简单!寂夜大帝他来联盟一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看似是意在联盟,实际上是对联盟旁边的黎明帝国看不顺眼了!帝国人就像一群会沿着星门传播肮脏疾病的臭虫一样讨厌是星际上众所周知的!”

一旁的帝国人破口大骂:“明明你们王朝人才是全星际最恶心的!都什么年代了, 还在搞种姓制的除了自己谁都歧视的一群裹小脑的傻帽!”

眼见两人要打起来了, 摄影赶紧将镜头挪开。记者菈娜也飞速将自己的身体压扁成一张肉饼, 从人群夹缝间溜走了。

她换了一名看起来好说话的年轻人进行采访。

“您好, 您现在有空吗,我是……

“请问您怎么看?”

浑身毛绒绒的受访者大声呐喊:“这个就是爱情!!!是陛下与殿下间宇宙级的浪漫爱情!里面可能也掺杂有阴湿扭曲的政治阴谋之类的东西, 但他们两个的感情绝对是真的!

“他们日常发的社交动态里的那种幸福感, 是连一般誓侣都装不出来的特别甜、特别好磕的那种!陛下他身为虫族人的演技有多烂大家也都知道,我是假的他俩的感情都不可能是假的!”

受访者身旁的另一只毛绒绒好友也凑过头来大喊:“夜谭组!!!你们要幸福啊,要——幸——福——!!!”

“哈哈,陛下和殿下确实恩爱非常,堪称星际模范誓侣,我也祝福他们的爱情能长长久久。

“好的, 让我们继续采访下一位围观群众,看看他会说些什么。”

接连采访了六名围观群众后,时间终于邻近了虫群舰队预计的抵达时间点。

摄影适时切换机位,从高处为观众展示此时寰宁港中的俯瞰概况。

寰宁港理所当然的是一座军事用途的太空港,它半环绕法查星门而建,整体外形模样像六片婴儿蓝的花瓣半围拢着一颗晶紫的宝石珠。

其中蓝花瓣是寰宁港的太空建筑,紫宝石是有着川级规模的法查星门。

另外花瓣间还散落着一些银色“露珠”,它们是寰宁港的守卫棱镜装置群,能发射虹光制造阻滞区,使区域内的太空舰只能缓慢的以亚光速航行,甚至直接抛锚引擎熄火。

前线记者菈娜兴奋地解说到:“大家看!寰宁港的棱镜群开始接连闪烁七彩虹光,做起迎贵客前的预热准备了!

“天哪,棱镜虹光四散开后并没有就此消失,而是铺就成了一层薄薄的光雾,场景太梦幻了!棱镜还在不断闪烁,就像七彩星云中的千星在眨眼一般瑰丽壮美!

“法查星门完全亮起了,圆满透亮如紫色晶球,那个令人屏息的时刻就要到了!

“观众朋友们,让我们一起来大声倒数!”

“十!九!八!七!六!”

呐喊倒计时声也在寰宁港内部山呼海啸般齐声响彻:

“五!四!三!二!一!”

“零——!!!”

定音鼓猛然捶响,欢快恢宏的管弦乐迎宾组曲倾泻而出。

星门光球中亮起密密麻麻的白色光点,数百只蜉蝣型首发侦察舰以普通肉眼无法捕捉的超高速急射而出,长拖出一条条明黄色的光丝带。

它们一边像一颗开枝散叶的大树般分散式外飞,一边极为霸道地向外洗地式发射净空侦查弹,直接选用这种粗暴却又高效的方式为后方舰群轰炸消杀出星门出口处的一片绝对安全区。

接连炸亮的红芒好似一枚枚鲜红礼花,于深空中怒放。围观群众欢呼着、雀跃着,挥舞着手里的丝巾、手帕、帽子、荧光棒,期盼能看见更多的大场面。

数秒后,星门内再度亮起白光,是第二批侦察舰到了,它们静默无声像一群幽灵一样,一飞出去就无影无踪了。

紧接着是第三批侦察舰,也是最后一批侦查者。

它们井然有序地接连飞出,以小队形式在各自的巡逻路线上来回折返,并不断相互交错而过秀出各种高难度飞行动作,引得围观群众一阵阵惊呼喝彩,一片片掌声犹如雷动。

半分钟后,当侦查组确认安全无危险后,中大型的护卫舰群的身影才于星门中姗姗出现。

大型护卫舰在前方开道领路;中型护卫舰跟随其后,又向两旁铺散开,似一名名卫兵般在道路两侧递进着一字排开。

接着寰宁港中的棱镜阵列齐齐转动,在两行卫兵队列中间用七彩虹光铺织出一条迎宾大道。

当虹桥延伸至尽头时,星门光球中也同步亮起耀眼的明光。

是重型近卫舰队压轴出场了,它们通体血红造型狰狞,是战场上真正能让死亡如风的凶杀之器。

它们仿若一名名重甲骑士,迈着庄严肃穆的步伐,保持着俨然的护卫阵型缓缓向前推进。

十多秒后,星门中亮起了有史以来最为璀璨夺目的大团辉光。

不少围观群众在此时瞪大眼睛、屏住呼吸,因为他们知道,下一个出现的,必将是帝权的御驾“辉金烈阳号”。

《星海拾音》的前线记者菈娜无比激动地喊叫介绍起些什么,但此时无人在意她的话,大家的目光与注意力全集中在了于辉光中逐步浮现的那艘无比庞大的金色巨舰上。

它的模样就像它的名字,整艘暗金色的巨舰都笼罩于辉金色的能量护盾中,彷如一轮烈阳横空出世,气势磅礴、壮观巍峨。

菈娜兴奋不已的介绍声还在继续:

“大家知道帝权陛下这次出行,他总共携带有多少仆从与护卫吗?

“三亿八千万,整整有三亿八千万之多!光是主舰‘辉金烈阳号’上,就有一亿四千万多的工作人员与备战士兵!这么多的人,被带出来全只为陛下一个人服务!

“这太铺张奢靡了!即使是寰宇企业的各位巨头、金穗王朝的历代君主,也不会在私人出行时铺开这样的大排场!因为光是舰队的每日燃料耗费,就已经是一个天文数字,理智会告诉他们不能这样做!

“放眼全星际,也只有虫群的帝权陛下有权、也有能力私人支撑起这样盛大、这样豪华的排场了!我现在能亲身在现场亲眼见证面前这一幕,还将它直播给各位观众朋友们观看,实在是三生有幸啊!”

寰宁港内,联盟方的仪仗舰队圆阵高射出礼炮,正式燃放起烟花表演秀。

它们首先闪亮出两行大字:

热烈欢迎枢零陛下来联盟度假旅游!

也热烈欢迎曦雾同志、沫沫云同志回联盟探亲访友!

辉金烈阳号便也高射出一轮礼炮,作为对联盟方的问好的应答。

同时,两方间的全息通讯被接通了。

曦雾毫不意外地在通讯视频中看见了自家的联盟主席,银月翼。

银月翼和蓝空羽同是形似鹦鹉玩偶般的艾博人,但蓝空羽的羽毛是天蓝色的,银月翼则是月蓝色,他的翅膀边沿处还有一圈极有个人特色的银边。

银月翼先是按文明外交礼节在通讯中与枢零礼貌客套了一番,又向曦雾和沫沫云说了些勉励褒奖的话。

这次回联盟,只有沫沫云能比较自由合理地申请跟着回来,其他几人都被迫留在了虫群中。

曦雾只能替他们祈祷,当自己带枢零私奔失踪后,安全顾问香葵草真能护他们周全,不至于被暴怒的虫族人彻底杀死连复活也不能够。

“尊敬的枢零陛下,我们联盟的特级厨师团队已准备就绪。当您的御驾成功停泊进寰宁港中后,他们随时都可以应召登船,在您的船上为您现场准备一顿丰盛的联盟特色晚宴。”

银月翼又接着向枢零简略介绍了一番这些大厨都擅长做哪些特色菜、它们的大致做法与背后典故是什么。

枢零一语不发地聆听着,偶尔点一下头。只有旁边无比熟悉他的曦雾知道,枢零现在不张嘴说话是因为口水会流出来。

“……大致就是这些菜品了。”介绍完毕后,银月翼对枢零露出风度翩翩的微笑。

“感谢招待。但我忽然改变了主意。”枢零不动声色,“航程途中,一年多的时间里,主舰内的装潢景色着实令我看厌倦了。所以,今天的晚宴我想下船在寰宁港内用餐,这会过于麻烦贵方吗。”

银月翼一愣,随即坦然地笑道:“当然不麻烦!且正相反,我们很欢迎陛下您能来到寰宁港中亲身参观,十分感谢您对我们的信任。请不必担心,我方会马上调度安排好,希望今晚我们都能用餐愉快。”

“嗯。那就待会儿见。”

枢零一抬手,全息投影被关闭了。

曦雾询问:“你真要下去吃饭?虽然我敢保证我们联盟没有刺杀你的打算,但不排除别家文明有借你小命搞栽赃陷害的打算啊。”

枢零扫了他一眼:“之后一起去见你妈妈时,我还不是得下船。我相信你们的银月翼主席会替我考虑好我的人身安全问题。”

“好吧。”曦雾又笑着说,“现在寰宁港中的那些新闻记者们该高兴疯了,原本我们在船上开晚宴,他们肯定没机会混进来一起吃席。但现在换成我们下船去,他们就可以开始找熟人托关系了。”

枢零无所谓地说:“那就让厨师们多做一些菜吧,我不介意多一些人陪我一起吃饭。”

“不不,老婆陛下,那群记者混进来不是为了蹭吃蹭喝的,他们是想近距离给你拍照,最好还能向你问上几个刁钻的问题,这样他们的大新闻就有了。”

枢零骄傲自信地竖起须须:“我喜欢拍照,喜欢别人给我的照片点赞。没有问题能难倒我。”

“不,你不喜欢。”曦雾把他的须须按下去,“你的吃相本来就不容乐观,他们要是还拿阴间滤镜给你拍照,你会被拍得奇丑无比的!他们要拿来问你的问题不是与政治有关,就是想冒犯你的私生活,获得一些桃色新闻。”

“什么是‘桃色新闻’?”

曦雾贼笑着凑近枢零耳边:“他们会问你,在床上被我那个得爽不爽~你最喜欢我用哪一个姿势那个你~”

“爽。我喜欢跟你面对面坐在你怀里的那个姿势。”枢零一脸单纯,“然后呢,他们还可能问我什么?”

俗话说,只要自己不尴尬,那尴尬的就是别人。这下轮到曦雾小脸通红给整红温了。

他苦苦哀求:“不可以啊老婆!你不能把跟我们的床上有关的事情说给记者听的,别人会对你有非分之想的!而且我的性癖、我们的那些play万万不可以被别人知道啊老婆!你说了我就社会性死亡了!”

“哦。”枢零点头,“我知道了。我不会说的。”

于是。

晚宴上,满脸甜点碎渣的枢零,十分严肃地对好不容易才混来他面前的记者说到:

“我无法回答你的这个问题,我们在床上的私人爱好需要严格保密。因为它会致使别人对我有非分之想、使我的誓侣社会性死亡。”

记者:露出“我要升职加薪了!”的猖狂笑容。

曦雾的亲朋好友、上下级同事:手指、大笑猫meme.JPG

红温的曦雾:跑路吧,赶紧的,这个世界我是一秒也不想多呆了。

第122章 发潮的奶油饼干 “小间谍,至少在让我……

“再见, 曦雾。”沫沫云高高兴兴地挥着触手。

曦雾也笑着挥手,“再见,沫沫云。”

并于心里感伤地给沫沫云配着旁白:此刻的沫沫云还不知道, 他与他的好同事、好朋友曦雾不会再见,而是要永别了。他还以为着,他们还能一起坐上回虫群去继续工作的那趟船。

沫沫云驾驶着他的水族机甲哐当哐当地离开, 度带薪假去了。

曦雾也转身, 走回向歌舞声已停歇、宾客已散场的晚宴厅。

数名机仆正清理打扫着现场, 四点八也混在它们中间,这还是它这辈子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同族”, 把它乐得直嘎吱嘎吱地扭屁股。

曦雾走过去拍拍它的铁皮脑袋, “四点八, 你再跟它们一起玩一会儿吧, 等我们真正要走的时候我再叫你。”

“呱~”

曦雾和它挥了挥手,转身向一旁的贵宾通道走去。

两名全副武装的虫族士兵正把守在通道口。

安检铃没响, 他们便目不斜视地放曦雾入内了。

通道后方的棋牌休息室中, 枢零正坐在酒吧吧台前的高脚凳上, 手中摇晃着一杯粉绿渐变色的鸡尾酒。

吧台的形状是阶梯形的, 以适配不同种族者的身高区间。联盟主席银月翼此时就在他左旁的矮一截的吧台案上调配着酒水,客串着调酒师。他脱下的银灰色礼服外套正搭在曦雾路经过的那座沙发上, 枢零的红披风也散在旁边。

“味道像是……”枢零将手中的粉绿鸡尾酒又抿了一口, “发潮的奶油饼干。银主席,这就是你想呈现给我的情绪?”

“不,陛下,您手上的那杯只是我身为联盟主席的例行公事。”银月翼将新调配好的酒水和冰块一起倒入摇壶中,反复摇晃,“请您稍等。”

“好。”枢零将手中剩的半杯残酒向曦雾递去, “小软糖,我更喜欢看你喝。”

曦雾红了脸。

又不好意思当着主席的面跟枢零打情骂俏。

他拧巴着表情坐到枢零右旁,闷声喝酒。

不得不说,主席这酒调得还挺不错,甜而不腻,散发着清新的果木香味。样子也好看,仿若春日樱花散落在青草地上。

现在正新调制的这一杯,则是金蓝配色的。当黄金色的果汁沿着吧勺向下层的深蓝酒液渗去,就仿佛夜色中金色的星砂正流坠进深海。

银月翼最后又在鸡尾酒的表面倒入薄薄的一层烈酒,然后取出喷火枪“嗤”一声将它点燃。

枢零饶有趣味地看着酒杯中跳跃燃烧的青色火焰,银月翼将这杯火焰鸡尾酒向他推来,又抬爪向火焰中撒了些什么粉末。

霎时间,火焰噼里啪啦地闪烁飘摇着,内中像放起了烟花朵朵,火焰颜色也转变为了紫红色。

银月翼的爪翅向前,向枢零做出恭请的手势。

“请。”

枢零完全不担心正烧着的火,直接端起杯子将它喝进了嘴中。

“嗯……不错。你的意志很坚定,态度很坚决,心中毫无悔意。”枢零放下空杯,“你似乎丝毫不觉得,你们联盟的远大理想是太过空泛、难以被真正实现的。”

“我从不觉得我们的理想空泛。”银月翼擦着爪子,“比起‘让全宇宙的每一个人都幸福快乐’的虚无愿望,联盟的理想‘让每一个人的生存权都神圣不受他人侵犯,全宇宙的人都和平共处’,这不很切实际吗。

“星际上常讲一个笑话:如果人人都不去参军,那么谁来保卫我们的文明。可如果人人都不去参军,那宇宙中根本就不会有战争了。

“即使我们早已掌握永生科技、复活技术,但你我都知道,没有谁的永生是真正的永生,没有一次复活是完美的复活。生命仍旧是宝贵的,不该被任何事所牺牲的。

“甚至我可以说:‘牺牲’这个词从捏造出来起就是淌着脓血卑鄙可耻的。”

枢零缓缓摇头。

“我想,银主席,我们间的观念矛盾是难以调和的。你比起一名政客,更该被称为极端的理想主义者、联盟的精神领袖。”他站起身,“感谢招待,现在我该和我的誓侣一同回去休息睡觉了。”

曦雾在离开前最后回头看了自家主席一眼。

银月翼正有条不紊地也为自己调上一杯鸡尾酒。

见曦雾向他看过来,他向曦雾露出极有绅士风度的和蔼微笑。并抬起爪翅,干净利落地向曦雾行了一个同盟礼。

今晚,安全起见,枢零当然不打算留在寰宁港中休息,而是要回辉金烈阳号上去。

舰队也不会在寰宁港中多留,修整完毕后便立马进发往了下一站——曦雾的母星法丽塔。

等明早上睡醒时,他们一定早已抵达新法丽塔星系多时了。

“好喝吗?”

一大堆瓶瓶罐罐的果汁、酒水排开在桌面上,枢零叮铃哐啷地摇着摇壶,也学着银月翼的样子装模作样地客串着调酒师。

桌对面的曦雾粉着张俊脸,满脸晕乎乎的,一手攥着半杯颜色很诡异的“特调酒”,一手扶着额头。

“小绒毛,你别灌我了,我真喝不下了……我要去上厕所……”

枢零随手递去一只玲珑小巧的花苞模样的彩宝水晶杯。

“就在这里解决。我看着你。”

曦雾的脑子里越发混乱成了一滩浆糊。

“……太小了,装不下。”他吭吭吃吃地回到。

枢零便又从手边随意推过去几只漂亮杯子。

“不,不太行……”曦雾仅剩的理智在努力摇头拒绝,但他身后的细长尾巴却在兴奋又克制地小幅扭动,“这样做,也太……”

“太什么?”枢零太过理所当然,“这样做有什么关系吗?”

“我……这样,尿不出来……”

“哦。”枢零继续摇晃起手里的摇壶,“那就先再喝几杯酒。”

曦雾确实尿不出来。

枢零摇酒的时候,藏在黑灰色衬衫里丰满健硕的胸肌也跟着上下乱颤。

他现在就像喝了假酒,浑身气血堵塞、烧得难受。

但枢零一点也不知道体谅他。跟他过家家似的调了一大堆“创意鸡尾酒”要他喝,玩得很开心。

曦雾一直喝到神志不清、膀胱快要爆炸,再不去厕所他感觉自己要年轻回三岁之前了。

枢零再度将那几只空杯子向他推来,曦雾实在没忍住、在枢零递来的幽光似的眼神中昏了头,他真将它们一字排开摆到地上,醉醺醺地对着它们解开了皮带。

杯中响起的叮咚声稀稀拉拉的,很不畅快。他胀得实在厉害。

曦雾憋红了脸,想快点解决完,但始终没法如愿。反而还更慢了。

又忽然间,悄无声息的,一只骨节粗大的、男人味十足的宽大手掌探来了他的身前,枢零低沉的嗓音落在他耳边:“我帮你把着。”

曦雾惊吓得浑身一个哆嗦。

头脑、四肢先是极热,像一场高烧;又极速变冷,体温在随水流抽空。

织金绣银的华贵红地毯都湿了。

一只杯子果然装不下。

枢零饶有趣味:“小软糖,你听,不同形状、不同材质的杯子,你落进去时的‘叮咚’声也很不相同呢。”

“呜……”

“你怎么露出了好像我在欺负你一样的表情?今晚我明明还没开始呢。”枢零松开手,“擦干净。”

他从曦雾背后离开,靠坐到一旁的活体沙发上。

不需他调整姿势,沙发便聪明懂事地自发迎合起他的身体曲线。

曦雾在擦干净自己后,茫然不知接下来又该做些什么。

便下意识地提着裤子向爱人面前走去,小狗一样地摇着尾巴。

枢零晃晃翘着的二郎腿,“站住。就停在这里,很好。下衣脱掉,都脱。”

曦雾迷迷糊糊地乖乖照做。

枢零兴致盎然地眯起眼睛。

“你喝醉后还是这么可爱听话。给你一点听话的奖励。”他微抬下巴,向前伸手,“我的小骑士,你现在可以亲吻我的手背,还有我们的婚戒。”

曦雾瞬间“咚”一声单膝跪地,爱恋渴切地吻吻他的手背,又恭敬虔诚地亲亲他们的婚戒。

执行完这些指令后,他重抬起头,一眨不眨的望向爱人的雾蓝双眸中秋水含晴。

枢零真喜欢他的这对眼睛。

还有他对自己的那些满溢的爱。

“小软糖,我并不怀疑你对我的真心。但最近,我开始思考一个问题。”他抬腿,将自己一尘不染的漆皮皮鞋放到曦雾的膝盖上,“帮我脱掉鞋和袜子。”

等曦雾有所动作后,他接着说到:“你很爱我,好像并不能等同于我可以完全信任你。你始终还是一个,来自异族的,人心叵测的,外人,联盟人。

“只是之前你我一直呆在我们的地盘上,你不可能在我们的眼皮底下掀起任何风浪,你就像我家里的玩具娃娃一样无害,我便从没细想过、从没去主动猜忌过你。”

枢零紧盯着曦雾的神情表现。

但曦雾醉得太厉害了,对他这长段难理解的话全部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

“我的小骑士,你一定还同时是联盟派来我身边的间谍,对吗。”他将赤足轻踩上去,用脚趾上下拨弄,“至少在让我爱上你这一项任务上,你成功了。”

“呃……”曦雾红着脸低喘,“小绒毛……”

“你现在该叫我‘陛下’。”他的整个温暖大脚掌都包裹了上去,“但我并不后悔。因为我的爱是你该得的,是你自己用真心换来的。”

曦雾紧咬下唇,难以自持地下弯着腰,藏在金发间的耳朵早已红透,手掌用力抓握在枢零紧实饱满的小腿肚上。

枢零在这方面向来没什么技巧可言,但他足够灵巧、对身体的控制足够灵活,足够肆无忌惮,足够在曦雾的心里有分量。

“美味可口的小间谍,你身上还有些什么机密任务呢,我该怎样审问你才能得到答复?”

“陛下……嗯……哈……”

“真可爱的表情。也真可怜,你的尾巴都充血红透了,你很想将它缠到我的身上,通过一种胜之不武的方式卑鄙地制服我,让我同你一起陷落进一种生物体的可悲欲.望陷阱中,对吗。”

“呜……”

“再对我说一次那句话。”

曦雾带着哭腔:“我的小飞蛾,不要从我身边飞走了……”

“不是这句,另一句。”

“我爱你……”

“我也爱你。”枢零放下自己变得黏糊一片的脚掌,“起来,靠过来。”

第123章 倒计时 很快,我们都将谁也不是了。……

起身时曦雾因腿麻和腿软踉跄了一下。

但自从他跟枢零结婚后, 他就很少真正摔倒了。只除了枢零想看他摔倒的时候,只除了枢零没在他身边的时候。

枢零一把撕扯下他的上衣,毫不在乎它是由联盟的什么设计师高级订制的, 只将它当做破布片子,随手就着一瓶别人献礼来的无价琼酒将曦雾的东西给冲洗干净。

枢零的舌头也很灵活。

形状也很细长,简直像一截藏在他嘴里的黑色小触手。

但枢零一点也不避开牙齿磕碰, 或者反不如说, 他喜欢在曦雾的那东西上留下自己渗血的牙印, 就仿佛是在自己喜欢的东西上留下签名,堂皇地宣告“这是属于我的”。

他喜欢用牙齿咬曦雾。

因为很美味, 也很安全, 再用力也只不过是会咬下曦雾的一块肉而已。不像拖拽, 激动时他可能扯断曦雾的肢体;不像抓挠, 亢奋时他可能撕开曦雾的躯干;不像拥抱,在爱意满溢时他可能把曦雾勒死在怀中。

曦雾并不喜欢疼痛。

但枢零咬他时留下的不是疼痛, 而是爱。

“小绒毛……”

“叫‘陛下’。”

“小绒毛……”曦雾神智迷离地不断低声叫, “小绒毛……小绒毛……”

枢零松开嘴, 无言地脱起自己的衣服。脱得很急。

刚一脱干净, 就对着曦雾伸出双手,“抱我。”

这么多年过去, 枢零早已知晓在星际上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大敞开.腿、被压在身下通常不代表什么好意思。

但他不在乎, 也不觉得被占便宜。一如曦雾不认为那些是疼痛,而认为是爱。

他喜欢仰头看曦雾亮晶晶的汗水洒落在自己身上。最近他还喜欢用手捂着自己的小腹,在他的手心底下,是曦雾种在他身体里的孕.腔,他们终于相互磨合成功,可以一起生小宝宝了。

他的孕.腔还很浅, 只有半根小指的深度,还没法让小宝宝安家,甚至有时睡一晚上起来就退化消失得只剩一点印子了。

好在整体上,它有慢慢长大,曦雾给他松土施肥十分勤勉,从不懈怠。

从沙发上一直做回到床上后,曦雾终于酒醒了大半。

枢零正仰看着他的眼神太过温柔,让他稀里糊涂就是一哆嗦,全交代在了最深处。

他留恋着舍不得拿出去,枢零也舍不得他走。就那样相拥在一起,彼此的脑袋挨着脑袋。

枢零在他耳边低哑地问:“你以后想我给你生多少个孩子?”

“我喜欢三个。不多不少,刚刚好。”曦雾舒舒服服地拱蹭着他跟他撒娇,“但生三个对你们虫族人的传统观念来说,好像有点少。”

“嗯。”

“你想生几个?六个?七个?八个?”

枢零都摇头。

“按族群传统,我该生上百个。”

曦雾一脸为难,“呃……那么多孩子,我应该照顾不过来……”

枢零点头,“的确。我也不希望有太过多的孩子,分散了你和我的相处时间。”

曦雾松一口气。

“那我们到底生几个?”他又坏笑,“你们族群的那啥狗屁实验,不管了,咱俩爱生几个生几个,我的XX我做主。”

“……我还没想好。”枢零一手揉着自己的小腹,一手把玩着曦雾的金发,“小软糖……我……”

“怎么了?”

“我最近,一直在想……你是不是有可能被联盟暗中洗脑过。尤其是今晚参加过你们为我开办的晚宴后,我感知到你们这些联盟人的思维情绪……你知道我像是看见了什么吗?

“一片纯白色的、温柔又可怕的海洋。它没有任何恶意,它不想伤害任何人,你们真的在奉行‘生命至上,和平至上’。但它会让人迷失,它会让人看不见别的路、听不见别的声音。

“小软糖,在主观想法上你绝不会想害我,但是,到某一关键时刻,你或许就会被潜意识驱使着……变成另一种陌生的模样。”

“……”

曦雾不敢在这个问题上细想。

一种惶恐在他的心头上鼓噪,于是他逃避了,他回答说:“我不知道。”

枢零半垂着眼睫。曦雾本就比他矮一些,当曦雾用这个体.位卧在他身上时,他更得低头垂眼看着曦雾了。

就像看见了一块金梅果酱馅的乳白棉花糖正压在自己身上,楚楚可怜的、完全无辜的,好像不管小软糖做了什么坏事,只要向他撒个娇他就能愿意原谅。

即使他永远没法真正忘掉任何事,即使那些伤害会永远留在他的心上。

“你一定是一名很高明的、训练有素的间谍……”枢零浓黑的睫毛像一对蛾翅轻轻振翼,“还是我在你面前太犯傻了?”

曦雾答不出话。

在他身下,枢零高大雄躯上的那些藏满爆发性力量的肌肉都软绵绵的。身体也彻底为他敞开,温柔地接纳他,和他交换体温,想跟他生一群孩子。

枢零拉起曦雾的手,去揉自己的小腹。

曦雾现在就正抵在这儿。灌满了他小小的孕.腔。

“你知道,星门建成后,我们和你们间必有一战,无可避免。我的心正在因你变得软弱,小软糖,我竟然在犹豫不决。我亲自来到这里,正是想亲手发掘出联盟的罪证给你看,好使你不要在战争开始后疏远我。

“你曾经对我说,要是我不是虫族人就好了。现在我也想对你说,曦雾,要是你不是联盟人就好了。”

曦雾怔怔地,有些发颤地吻上枢零的嘴唇。

他在自己的心里默声说:

很快,我们都将谁也不是了。

翌日。

睡醒时,辉金烈阳号已相对静止停泊在新法丽塔星系中。护卫舰们大多散布了开来,将整个星系暂时封锁。

他们预计在此处停留拜访一周的时间。

等枢零处理完夜间堆积下的政务后,他们两人才乘坐上登陆飞船,从辉金烈阳号上驶向法丽塔星。

大地母亲早早地便做好了接应他们的准备,她轻柔地用风儿将他们的飞船从半空中摘了下来。

“妈妈!”

风吹草浪,五彩缤纷的朵朵鲜花围绕着飞船盛开,又在曦雾跑出船舱后热烈地在他脚边冒头出一大片。

跟在曦雾身后出舱的枢零也被这些鲜花包围了,一些小草还帮他把蛾翅的翅梢抬高,免得在泥地上拖蹭脏了他这么好看的翅膀。

同时还有一些绿油油的黏菌在从土里钻出,它们像变魔术一样地在远一些风景好的位置处凭空打印出了野餐垫,与一碟碟的精致小点心。

曦雾高高兴兴地和枢零手拉着手走在母亲用鲜花铺就的小路上。

他们走至野餐垫上,一同坐下。同时曦雾还将尾巴钻入进泥土层中,用以锚定母亲庞大的思维意识体持续聚焦在他的身上。

野餐垫的四周,白色的慈母花齐齐盛开,凝聚出法丽塔纯白色面容模糊的缥缈虚影。

她也陪同他们坐在野餐垫上。

“欢迎回家,我亲爱的远行归来的孩子。也欢迎你,总想替我搬家去你们那边的好心陛下。”

法丽塔的声音不是从她的虚影上传来的,而是从花草丛中传来的。

枢零拘谨地放下了正要往嘴里塞的点心。

“你好,妈…妈。”

“你也好,小宝贝。你尽管吃吧,这些点心都是我为你准备的。小曦和我说过的,你就喜欢吃这些小东西。你想吃多少我就能给你变出来多少。”她又热情地问,“你想不想要一座糖果屋?只需要几分钟,我就能为你把糖果屋变出来。”

枢零开心地点头,“嗯。”

法丽塔装模作样的、像一名童话中的仙女教母一样地施展起“魔法”,附近的绿黏菌们都汇聚了过来,飞速地从平地打印起一座豪华糖果屋。

另外还有一些拳头大、卵石大的绿色小史莱姆,在野餐垫上蹦蹦跳跳,要服侍枢零吃点心。

事实上,无论是花草大地、那些黏菌、还是这些史莱姆,它们全都是法丽塔身体与意识的一部分。

等枢零将野餐垫上的点心都吃完后,糖果屋也搭建好了。

法丽塔领着他进去参观,曦雾跟随在后。

“不管是这些鞋子,还是这些玻璃柜,它们全都是糖果做的可以吃的哟~”

枢零一边猛吃,一边郑重其事地对曦雾说:“我们的家里也该有一座这样的糖果屋。不,我应该把这个绝妙的创意推广给我的所有族胞,它应该出现在下一期《千奇厨房》上……不,是《千奇厨房》的特别篇上!”

曦雾汗:“我已经不敢开始想象这个特别篇它有多精彩了……”

“我看过你们的《千奇厨房》,它曾一度在我们的星际网上火爆非常,有好一段时间内网上到处都是这档节目的各种切片。不得不承认,它的确很精彩有创意,就是在审美方面…”法丽塔以委婉的语气说,“…有些小众独立。”

枢零与有荣焉:“谢谢夸奖。”

曦雾也随手掰了块墙皮开吃。

“妈,他们都给我们准备了些什么回家欢迎惊喜?我有说过要确保其中没有色.情暴露内容、更不要有impart环节吧。”

“他们说他们要坚持加入色.情暴露内容和impart环节。”

曦雾翻白眼,“那他们自己开吧!我跟枢零就不去参加了哈。正好昨晚我们已经参加过了一整场的晚宴了,都开始对社交场合过敏了。”

还记得昨天晚上,下船进入寰宁港中时,这是枢零这辈子第一次在现实里见到这么多活的异族人。

人群散逸出的各种情绪密密麻麻地扑向他,令他有些不知所措,他本来就冷冽的面部表情直接冻成了大冰块。

好在身旁有曦雾牵着他的手,在心灵网络上暗中安慰他:-

你就当我们正在玩全息游戏,面前的这些人全都NPC好了。

「嗯。」

但NPC们可没有那么疯狂的跟人说话聊天的欲望。

晚宴上,在虫群中当了三千六百年的阴暗家里蹲的枢零很快就不行了。

曦雾只好硬着头皮护在他身前替他跟人叭叭叭,枢零只需闷头吃菜和时不时地点头摇头就好。

本来,曦雾在晚宴上是越混越进入社交状态、越能跟人侃侃而谈的。

直到那名该死的记者向枢零问出了那个让曦雾社死的问题。

法丽塔遗憾地答应:“好吧,我会替你转告他们,你们今天想要好好休息。所以新闻上写的那个会让你社会性死亡的床上私人爱好到底是什么?你的兄弟们都在讨论,我也很想知道。”

“是控——”诚实的枢零刚开了个口,嘴巴就被红温的曦雾给死死捂住了。

“妈,你先去忙吧,我先陪枢零在家里逛逛,逛完了再来找你聊天。”

“哈哈~”法丽塔的虚影摸摸曦雾的脑袋,“亲爱的,你总是这么害羞。好吧,你现在不想见到我,我走就是了~”她挥挥手,“再见。”

说罢,她的身影便消失了。但她并不会真正远去,法丽塔始终存在于他们脚底下的这颗法丽塔星上的每一寸土壤里。

“你的妈妈对我真好。”枢零又将一大块桌子蛋糕塞进嘴里,“这座糖果屋里满是她善意友好的情绪碎屑,很温暖、美味。”

曦雾笑着说:“她也是你的妈妈。你一会儿想去我们法皇人的祖宅里逛逛吗,我从小住到大的卧室也在里面。”

“好。我吃完这座糖果屋再跟你去。”

但在吃完糖果屋后不久,和曦雾一起散步在通往法丽塔皇宫的路上时,枢零却逐渐感觉身体有些不舒服、开始犯困。

“小心!”曦雾紧张地扶稳踉跄着差点摔倒的枢零,“你怎么了?没事吧?要不要看医生?”

枢零摇头,“应该只是药物副作用,你也知道,为了稳定的保住孕腔,他们最近在不停地改药方。没了妈妈的帮助,他们改得有点慢,副作用总是有点明显。”他困倦地往曦雾身上靠,“我想小睡休息一会儿……”

“你睡吧,我背你回我房间。”

“嗯……”

很快,枢零便在曦雾的背上睡着了。

第124章 狂风过境 你是否会来,跟我远走高飞。……-

放心吧, 孩子,我都帮你调试好了,一切都没有问题了-

祝你和他的这场私奔顺利成功-

谢谢你, 妈妈。

“再见!”

枢零也跟着曦雾向法丽塔的虚幻身影挥手:“再见,妈妈。”

一周的时间过去,他们该回到辉金烈阳号上, 离开法丽塔去往下一站旅游了。

或者说是枢零该继续他的调查行动了。

曦雾不知道到现在, 枢零都发掘出了联盟秘密计划的哪些蛛丝马迹, 但,都不重要了。

在辉金烈阳号穿过那座非天然形成的人造星门成功进入到亚空间中时, 那一瞬间, 曦雾回想起了自己在【衣帽间】中所经历过的一切。

包括联盟那项终极计划的一切。

短暂的恍惚过后, 他的神色恢复如常。

他愉快、欢欣地轻哼起歌, 走向房间中的那台复古唱片机。

……

“烧死他们!烧死这些叛徒、杂种!”

灰绿色的行刑场中央,一些形状怪异扭曲的黑色干柴被粗暴地堆放成了几座小包, 柴堆上还撒满了易燃的干草。

先知喀萨和他的三名追随者, 被几根粗大的麻绳分别紧捆在柴堆中的四杆铁木行刑架上。

他们四人衣衫褴褛, 干瘦的身体上遍布鞭痕、血迹, 还有几处刀伤。他们有着蓝星人似的上半身,下半身像马, 却又杂乱的斑秃似的生着些丑陋的爬行动物的墨绿色鳞片。他们都是人马族与人蜥族的混血儿。

曾经, 在先知喀萨的带领下,他们于一处偏僻的小山坳里一木一石地亲手开辟出了一处人马与人蜥能和谐共处的世外桃源般的小村庄。但在六天前,一队人马士兵发现了他们的村子,他们的世外桃源就此毁于一旦了。

村民们死的死、逃的逃,要么被就被抓走为了奴。

要么就像他们四个一样,被送上了刑场, 即将在火焰里悲愤地死去。

“呜呜呜……”奎恩痛哭着,泪水在他满是泥灰与血迹的脸上又冲刷出一条新的沟壑,“为什么,为什么……”

奎恩的每一个为什么都没能得到答案。

先知喀萨低着头,悲哀地俯瞰着下方来围观火刑的人马市民们。

他们围成一个巨大的黑圈,脸上被愤怒与仇恨占领,一片血红。他们义愤填膺地高高挥舞着手臂,嘴里不断咒骂、讥讽、呐喊着,自诩正义。

“咚!”的一声,先知喀萨又一次被一块石头砸中。

这次他被砸中了马身上的一处刀口,血水混着脓液“咕叽”一下就喷射而出。

人群的情绪为此越发高涨、狂暴,越来越多的石子、烂菜头如雨点般劈头盖脸地向着他们身上砸上来。

于这场仿佛永远也不会停歇的暴雨中,奎恩仍在哭泣着茫然地问:“为什么,先知,为什么,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

行刑场的高台上,身着华丽长袍的市长居高临下地俯瞰着这一切,他象征着高贵人马血统的绿眼睛中没有一丝怜悯,有的只是对异端、杂种的厌恶。

他跺跺马蹄、清清嗓子,大声宣布:

“今天,我们将在这里审判一个罪大恶极的杂种、该遭天谴的神棍——喀萨!他的罪行罄竹难书、天理不容、绝不可饶!”

人群跟着跺蹄呐喊:“罄竹难书!天理不容!绝不可饶!”

“在喀萨所有的罪行,他最严重、最主要有两条!

“其一!他带领自己的爪牙在山坳野林中修建了一处邪恶堕落的村庄,他诱骗人马入住,包庇人蜥混居,甚至还允许人马与人蜥通婚!何等的亵渎!一定是因为他自己是杂种,他就想要制造出更多的杂种,将堕落与不洁传播给更多的人,心思何其歹毒!

“其二!他装神弄鬼,虚构出了一个荒谬至极的钢铁身躯的伪神,这个伪神竟声称在许多年前,在什么核战争发生之前,人马和人蜥有着同一个祖先!何等的侮辱!我们人马的祖先,怎么可能与那些低贱丑陋的人蜥有血脉上的瓜葛!

“喀萨必须为他的这些亵渎行为付出代价、遭受最残酷的惩罚!我在此提议,烧死他!用烈火活活烧死他与他的爪牙,将他们从这片土地上驱逐净化!”

人群再度跺蹄高声狂呼:“烧死他!活活烧死他!驱逐!净化!”

“哐啷!”一声,火把被行刑手丢进了柴堆,那些干草很快就被引燃,鲜红色的火苗在人群狂热的欢呼声中蹭蹭直上,舔舐起喀萨他们的马蹄、马腹。

喀萨的三名追随者都痛苦哀嚎起来,他们掉下的眼泪瞬间就被热浪蒸干,惨叫声也好似被火浪扭曲,毛发被烧焦后的糊臭气在四处飘散。

喀萨的心却比身更痛。

他仰望向天空,声嘶力竭、字字泣血地呼嚎:

“人马啊!人蜥啊!我们同生此世、悲喜相同,却为什么要彼此残杀,就只是因为我们的长相不同吗?可我们的血不同样鲜红、会溶于同一条母亲的泪河中吗?

“为什么这片大地这么辽阔,却连一处能容下人马与人蜥和谐共处的地方都没有!

“是谁偷走了我们的乐园!盗窃者!我的哀嚎要出现在你每一夜的梦里!

“我的肉身会死去,但我的灵魂——”

先知喀萨的话戛然而止。

被一块石头给砸死了。

又忽然睁眼醒来。

“……这里是哪里?”喀萨茫然地环视四周,他正身处于一处十分古怪、华丽的宫殿中,“我不该是死了吗?这里,难道这里就是天国?真的存在死后的世界?我上天堂了?”

喀萨却一点没有上天堂的惊喜。

他忧虑的马蹄声嗒嗒,毫无迟疑与留念地想找一条路重回到那片充满苦难的大地上去。

他要继续他未竞的事业,人马与人蜥间的血不该再白白地流淌下去了。

没走几步,却忽然眼前一花,喀萨又回到了自己醒来时的原地。

他这才无奈地仔细观察打量起四周。

一看便发觉不得了,这处宫殿里的天花板竟然会自己发光,像挂了一颗颗的小星星;

地面也像镜子一样光可鉴人,似是奢靡地用墨玉铺就的;

四处八方更摆放着许多只水晶造的大箱子,每只水晶箱子里都供奉着一件或数件奇珍异宝,且箱子的背立面上还挂着一大幅字画。

喀萨下意识念出自己面前的水晶箱中所挂字画上的金色大字:

“喀萨·阿勒米的圣舍利……喀萨·阿勒米,我的全名……”喀萨一脸震惊,他继续看下去,“伟大的先知、圣人,生于核战争后人马与人蜥爆发种族战争的血月时代。他是最早、也最坚定、最无私地倡导两族和平共处者……”喀萨的声音逐渐颤抖,“……然而,在当时,他的理念被视为异端,喀萨最终被火刑处死。但他的精神并未就此消逝,他的理念在后世被越来越多的人接受。经过无数先辈的努力,和平终于到来,人马与人蜥间终于实现了繁荣共处。喀萨被后人们追封为先知、圣人,他的遗骨被当作舍利子供奉于此,以纪念他为两族和平所做出的贡献……”

喀萨潸然泣下。

他不禁伸出手,想去触碰水晶箱中的那几行金色文字,却又害怕梦醒。

“这一切都是真的吗?人马和人蜥间,真的和平了吗,还是这只是我的天堂一梦……”

一道声音忽然从喀萨的身后传来:“是真的,这的确就是你们种族的真实历史。”

喀萨连忙转身,看向身后,就见一只白色的穿着蓝衣的鸟人,突兀地凭空出现在了那儿。

不等喀萨问白鸟“你是谁”,白鸟便对喀萨说:

“喀萨,我们需要你。”白鸟的目光坚毅得像两枚铁钉一样的钉着喀萨的灵魂,“你的母星上的种族纷争已然停歇,成为过去式。但在整个宇宙中,还有更多深陷战争与死亡泥沼中的人,在等待一场救赎。

“喀萨·阿勒米,你愿意为了世间永恒的和平、再无可悲可叹的流血战争,再度奉献上你的人生吗。”

白鸟没用问句。

喀萨没有迟疑。

“我愿意!”

曦雾的灵魂一晃,猛然回神。

他伸手去摸自己的脸,他早已随着喀萨的大悲大喜泪流满面。

“这就是我的记忆,这就是联盟的《守密人计划》。”

【衣帽间】中,喀萨收回自己按在曦雾额头上的手掌。

“在明面上,它只是《各文明历史考古发掘计划》。而实际上,它是一项人才甄选计划。

“联盟的历史学家们从各文明种族的历史长河中,筛选打捞出我们这些与联盟志同道合、思想共鸣者。最后再精挑细选出能背负重任、忍受寂寞的人,于此处——亚空间的这片【魂誓海】中——复活。

“并委托我们成为联盟的守密人,看守联盟的秘密,以确保联盟的终极计划始终隐蔽,不为其它文明所觉察。

“【衣帽间】便是【魂誓海】中专用来供你们这些现世生者秘密会谈、交流情报的地方,当你们结束了谈话要从【衣帽间】中离开时,我们会将你们在此处的一切记忆收走保管。

“直到你们再度回到【衣帽间】中、或需要这段记忆时,我们才将你们的记忆放还。”

“原来如此……”

曦雾不断擦着眼泪,胸中的那种激荡振奋感怎么都难以平静。

有那么一瞬间,他好像真的成为了喀萨,代入了他的人生。这种感觉就仿佛……虫群心灵网络的那种情绪共感?

是了,在这片【魂誓海】中,他们每个人都除却了自己的肉身,只剩彼此的灵魂坦诚相对。

所有的善意、执念、期盼、痛苦,在他们的灵魂上所侵染出的颜色都是那么的鲜明。

喀萨骏马的灵魂有着殉道者的青铜色,苦难于他的筋骨体肤上鞭挞下了一道道狰狞可怖的黑红色伤痕,但这不但没能使他屈服,还叫他的双眼中迸射出了璀璨的金芒。

曦雾又低头看向自己,他像一只灰乎乎的煮到透明快破皮的芝麻汤圆。

黑芝麻馅里创意性的混合了一些红枣碎,金色的心被粉碎成了一粒粒的花生碎,总之——糟透了。

蓝空羽安慰性地拍拍曦雾的肩膀。

“辛苦你了,看来曦雾你与陛下的婚后生活并没有你向我们表现出来的那样轻松快乐,你有满腹苦水。不过没关系,等联盟的终极计划达成后,所有的事情都会好起来的。”

蓝空羽的灵魂是一片纯净的白色。

一旁的苍痕就像他的名字那样,白色的灵魂上遍布着青蓝的瘢痕。

“所以,联盟的终极计划到底是什么?”曦雾不禁追问他们,“竟然保险起见到得起用数万年前的‘老同志’,在一片特殊的意识空间中来帮忙看守秘密?”

他们都同时露出了微笑。

神秘,又有些迫切、狂热。

喀萨高高举起双手。

“我们的宇宙中,是谁在规定光速恒定?是谁在规定有质量的物体间会相互吸引?是谁在规定我们的时间不可回逆?”他振臂高呼,“那我们联盟能不能自己造一只笔,也像这些基础法则一样,也在宇宙的底板上写下同等不容违背的定理,一劳永逸地叫人们从此永远止戈!?”

……

从唱片机中倾泻流淌出的温柔缱绻似一地月光的乐声里,曦雾微笑着执起枢零的手。

“我亲爱的陛下,你想跟我一同起舞吗。”

各文明种族的祭祀仪式上,常伴随有各种舞蹈。

婚戒红宝石在枢零的右手无名指上闪闪烁光。

枢零的双眼,被爱人如白月般皎洁的面庞满满倒映着。

他一瞬不瞬,向爱人回答:“好。”

蛾翅翩翩,追逐月光。

黑红色大翅的华美绒蛾,正毫无所觉地陷落进柔情蜜意的织网。

雄躯深陷进柔软的白床中,被爱人蛇一样的尾巴紧紧缠绕、制服、猎获。

但渐渐的,耽溺于爱人的侍奉的枢零却逐渐感觉到有什么不对。

今晚的他,似乎比以往更加脱力、虚弱、昏沉。

“嗯……”生理性的眼泪失控地从眼角滑落,他的浓眉紧蹙,手去推身上的人,“小软糖,我、呃——”

被标本针彻底贯穿钉入画框的飞蛾在徒劳地扑棱挣扎。

枢零浑身紧绷,连脚指头都紧紧蜷缩到了一块儿。

等这片让他头晕目眩、大脑一片空白的颤栗感终于散去后,枢零恍惚地从心灵网络中听见一道道“哔哔”的紧急报告声。

「(焦急)陛下!超级亚空间风暴!我们舰队外围的一些小型侦察舰与护卫舰现已被卷走,船上的随船士兵的心灵网络也暂时被风暴干扰与我们失联了!」

「(愤怒)它不该出现在这里!它明显是人为的!是联盟人动手了!该死的异族人果然不值得信任!」

枢零正要集中注意力去回复消息,便发现——

他与族群的心灵网络的连接也在断开。

他回复不了了。

甚至逐渐连族胞们向他传递来的思维想法也看不见了。

曦雾温柔地为枢零揩去脸颊上的黑色眼泪。

“我已经把四点八叫到隔壁房间去了,我们也会带上它一起走。”

下一瞬,辉金烈阳号被这场超大型亚空间风暴以一种诡异离奇的方式“拆解”开了。

辉金烈阳号就像一只大号玩具一样的,散落解体成了一块块的小零件积木。又被暴风一吹,积木们各自飘散零落,于黑暗深空中消失无踪。

第125章 私奔(修) “曦雾你这个大蠢货!”……

枢零的耳边从未如此安静过。

再也听不见任何的族胞们的絮语声, 只剩下曦雾的呼吸、脉搏、心跳、与如狂的欣喜。

曦雾低头吻他,他虚弱乏力地没能成功躲开。这是他第一次对曦雾的亲吻有一种讨厌、抗拒的陌生感觉,可分明曦雾给他的这个吻是那么的温柔、情深。

“小绒毛, 你知道吗,我一直在幻想这一天的到来。”

“我可没想过。”枢零冷淡着语气,“你还是对着我露出你的另一幅面孔了, 联盟的小间谍。你们联盟对亚空间的研究之深入, 真是令我感到惊讶, 你们竟能操控亚空间风暴像拆解玩具一样的将我们的泰坦战舰拆开,这一局是我们输了。”

曦雾轻缓地从他身上抽走。

“不, 我不是在为了联盟这么做, 我是为了你、为了我们以后的孩子, 在带你从虫群中私奔离开。

“枢零, 我一直记得你对我说,如果爱情是一种有关于幸福与快乐的奇迹, 那么, 我就是你的奇迹。”曦雾动作温柔而又有力地抱起枢零, “现在我带你从虫群的苦海中成功逃离了, 我们又能一起过上幸福快乐的日子了。”

枢零抗拒地将手推在曦雾的胸口上。

“我不觉得这样不负责任的私奔能给我们带来幸福快乐。”

曦雾怜惜地在枢零的前额处落下一吻。

“你就是被他们压榨惯了。等过一段日子后,你会清醒过来理解我, 并享受于我们安乐的生活的。你的族胞又不是嗷嗷待哺的离不开成年人照顾的小婴儿, 没了你他们自己也会生活得很好。你们虫群历史上又不是没有帝权忽然驾崩过。”

“但现在是个关键性时刻,联盟明显有什么阴谋,我还没能彻底调查清楚告诉给我的族胞们!”

曦雾轻飘地说:“放心,你的族胞们不会有生命危险。毕竟我们联盟的理念可是‘生命至上,和平至上’。”

枢零心头的不安却不仅没有减少,反而更加浓厚了。

虫群有母巢在, 人口随时都能批量生产,比起一场血腥残酷的战争,虫群反而更怕一些不可知、不可测、难预料的情况。

曦雾抱着枢零离开卧房,走向隔壁耳室去捞正在睡觉的四点八。

先前的超级亚空间风暴将他们卧室所在的版块从辉金烈阳号上拆解了下来,并狠狠地往星门航道外一扔,他们现在正漂流在航道外的某个角落里。

曦雾将要带他们从辉金烈阳号的船体残骸中离开,驾驶紧急逃生舱去往接应地点,去换乘上另一艘更安全的不会被虫群追踪上的小型飞船。

“你们是怎么做到的?”枢零不解地问,“分明我已经脱离了亚空间风暴的范围,可为什么我却还是丝毫连接不上心灵网络?”

“是你的妈妈。”曦雾露出微笑,“她在临终前,悄悄给了我她特意调整过的双向阻断液配方。她也希望我能带你私奔,若无她的帮助,我是没法完成这项计划的。”曦雾向枢零举起左手,“看,镶嵌在我手环上的这颗宝石珠,它就是你妈妈留给我的亚空间宝石密信。”

“……”

枢零沉默着、恍然着。

“然后我妈妈帮助我进行了一些身体改造,使我无需外物,能直接用尾巴在交合时向你悄悄注入阻断液。同时我还被追加了一处腺体,它能分泌一种使你浑身乏力、意识涣散的毒素。我对你的身体毒素也基本免疫了,现在不需要吃药也能和你亲密接触。”

“你妈妈为你准备得真是齐全。所以,我呆在你老家的那段时间里,总是时常感到身体不太舒服,那其实是你妈妈在偷偷拿我试药?”

“对不起。但你也能从我妈妈给你的小零食中吃得到,她完全是出于好心在这么做,她也想帮你从虫群帝权的位置上逃脱。”

“你们这对无耻的骗子。”

“我很高兴我们能成功骗过你。”

曦雾终于给枢零、四点八、自己都穿好了宇航服。

然后一齐进入到紧急逃生舱中,拍下红色按钮。

就在舰船残骸外边的不远处,有一艘白色的早早就预定好停泊在那里的一百多米长的小型飞船。

曦雾驾驶逃生舱靠近过去,然后弃舱转移到白船上。且没忘记将他们身上的宇航服脱下,丢出船外销毁。

“干净了。现在我们可以正式开始私奔了。”曦雾抱着他们两个走向卧室,“小绒毛,等你睡醒后我们就到地方了。晚安。”

“你到底想带我去哪儿?”枢零又轻叹,“妈妈她真是老糊涂了,她竟敢把双向阻断液的配方交给异族人……”

“我们只是都不愿意你在一千八百多年后那样可悲的死去。”

枢零缓缓摇头。

“也许,我当初就该严格按规矩办事,不该心慈手软,即使她是我的母亲,我也该下令处决她这个异常个体。而如果我不是异常个体,我的族胞们也早该看见我这些不应有的小心思了,便绝不会有今天的这桩错误。

“这就是我们为什么那么害怕、那么坚决的要处死掉族群中的所有异常个体的原因。明明谁都没对族群有坏心思,只是有着一点点的小私心而已,但结果就是,如曦雾你曾言的那样——

“如果人人都想着自己错一点、偏一点也是无伤大雅的,那么你们的联盟、我们的虫群迟早会完蛋。”

“别再烦心想这些家国大事了,小绒毛。”曦雾一边帮他清理身体,一边说,“我们会去到一处碎片宇宙中度一个大长假,联盟那边说那里面空间不算小,有一万多光年,星球资源也还算丰富,我们会玩得开心的。”

“……大长假?”枢零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词,“难道你之后还敢带我回主宇宙?你就这么有自信,能一直控制住我,让我找不到逃跑机会?”

“别把我说得像一名绑架犯一样,虽然就事实而言,我好像的确成为了一名绑架犯。”曦雾自嘲地笑笑,“我当然没自信能一直控制住你,毕竟你那么聪明,身体还那么强壮。不过……”

他将枢零从清洁舱中抱回床上。

“到时候我本就打算送你回虫群。毕竟全年无休、随叫随到的给全族人批奏折,是陛下你生而就有的责任,你妈妈就是为这个把你生下来的,呵。”

枢零懵懵地晃着羽须:“我听不明白你的意思……如果你已经看开了我会死在一千八百多年后的那一天的事,那你现在为什么还要带我私奔呢?就只是为了替联盟将我从战局中排除出去,然后等胜负已分后再将被软禁的我释放?”

“不,我说了,我是为了你,才打算带你私奔,而不是为了联盟的计划。只是当联盟的终极计划成功后,世间就再也不会有人杀人的事。

“你不会再被你的族胞们杀死;我们的异常个体的孩子也不会被杀掉;甚至虫群中的所有异常个体都不会被杀了;天下的所有人都不会被人杀害了;凡有灵魂者都再不会被其他同样有灵魂者剥夺走他宝贵的生存权。”

曦雾的眼神中满是对美好未来的闪亮亮的憧憬。

“我们都会过上好日子。”

他俯身在枢零的颊边落下一枚晚安吻。

“人与人间的猜忌终将被消弭,宇宙中的大家终于可以放下对彼此的戒备,团结在一起去思考宇宙末日的问题。一切流血的纷争都将在终极计划下结束,幸福美好的永宁年代将会到来。”

枢零心中的不安愈演愈烈:“你们联盟的终极计划到底是什么?你们到底要干些什么?”

曦雾对枢零展露出一抹神秘的微笑。

“我亲爱的小绒毛陛下,你真的不用这么担心、这么害怕。我亲眼见过,当计划完成后我们会拥有的美好愿景,我相信你也会喜欢的……”

他从床头扯出一根麻醉管,就要扎到枢零身上使枢零昏睡过去。

枢零再也顾不得向他套话,当即撕开自己无力反抗的伪装,双眼中红光骤亮暴起反身将曦雾“咚!”一声按在了床上。

“将你们联盟的计划都告诉我!”枢零面色如冰地骑在曦雾身上,双手死死地压制着他,“什么叫‘一切流血的纷争都将结束’?你们要如何去结束?你们联盟人上上下下一定都在对你们那项‘生命至上,和平至上’的理念的追求中疯魔了!你们的疯子计划一定比末日武器更危险可怕!”

曦雾十分惊愕:“你还能使用心能?你不是都已经和心灵网络完全断开了吗?”

“蠢货,你对我的力量一无所知!我现在用的是我身体内的储备能源。”枢零一扯曦雾的犄角,“别岔开话题,回答我!”

曦雾笑笑:“我不会说的。”

他的脸上毫无惧意、毫无胆怯。

甚至充满了信念与决心,目光笔直地与枢零对视着,没有一丝一毫的躲闪、掩藏,反倒无比诚恳、万般深情。

他坚信自己现在的行为选择是在为自己和枢零带去更幸福美好的未来生活,所以,即便将他生扒活剥凌迟在这里,他也能一声不吭地忍受过去。

枢零当然知道让曦雾张嘴是件绝不容易的事。

如果曦雾是个意志软弱的人,怎么可能成功在蓝星上的那种乱世中孤身带着一名小女孩从战场前线平安流亡至大后方。

枢零冷冷地松开手,从曦雾身上离开。

“辉金烈阳号遭埋伏遇袭,联盟竟意图绑架虫群帝权将其监禁。如今我们已有了正大光明地向贵方开战的借口,无论你们的终极计划是什么,它都不可能成功了。

“我会率领虫群竭尽全力地阻止它,就像十万多年前,虫群捏碎了银心智械想称霸宇宙奴役所有有机体的狂妄野心一样。”

他用心能将曦雾的行动能力封住,一同飘往飞船的驾驶舱,将各自放到主副驾驶位上。

然而,枢零的手刚摸到操作面板上不久便愣住了。

“……这艘飞船怎么没有亚空间导航仪?”枢零眉头紧皱,“甚至连环境复现视图窗都没有。”

“哈哈。”曦雾骤然发笑,“我怎么敢小觑您的能耐,帝权陛下。这正是为了防着你,防着现在这种情况。”

“亚空间导航仪”相当于车载智能地图,没有它就不知道该往哪条路上开;

“环境复现视图窗”相当于车窗,没有它就相当于车子没窗铁盒一只,驾驶员看不见外边哪里有棵树、哪里有条沟。

枢零沉声问:“那你原本打算如何驾驶这艘瞎了眼的飞船带我们去度大长假?”

“凭我自己的感觉,我身为亚空间幽灵的直觉,船瞎了,我可没有,哈哈哈。”曦雾笑得很是开心,“而且,你可以再仔细翻翻,这艘船不仅没眼睛,还没有跃迁引擎,它没法独立出入亚空间,它必须去找天然存在的亚空间进出口才行。

“小绒毛,走吧,我们还是一起去乡下度大长假吧,我给我们安排了很多度假项目等着一起体验呢。”

枢零的羽须规律性地前后摇晃着,他在急速思考现在该怎么办。但没了心灵网络无法再借用族胞们的脑算力实在使他不太适应,他已经过惯了那种大手大脚消耗集体算力以力破万巧的奢靡日子了。

他只感觉自己的脑子现在愚钝得像块不开窍的顽石,他压下沮丧与挫败感,努力劝说曦雾:

“我不知道联盟到底向你许诺了什么,到底让你从那个终极计划中看见了什么样的未来光景,到底如何取得了你的完全信任,但是——”枢零一脸恳切地看着曦雾,“你也应该信任我,信任虫群耗费天文数字的人力物力迭代制造出来的‘第九十四任帝权’的推算判断。

“曦雾,你们联盟的这项计划它绝不会有好结果,它太可疑了。你们若执着下去,最终一定会害了宇宙里的所有人,即使你们的初心毫无恶意。”

曦雾当即反驳:“你都不知道我们的计划到底是什么,你凭什么能这么断定。虫群的帝权陛下你就只是在高傲的不信任我们这些异族人的科研能力、技术实力而已。”

“那就把你们的计划原原本本地告诉我,让我从头至尾、绝对严谨、绝对符合科学逻辑地帮你们推理判断,它的计划前景与隐患风险。”

“……我不可能告诉你。”曦雾闭上眼,“直到计划彻底成功时。而且我也没那么在乎联盟的计划,我更在乎我能不能成功带你逃离虫群的苦海。”

“可我不需要你带我逃离什么苦海!那是我的职责所在,是我生来注定的命运!”

曦雾心坚似铁,一言不发。

枢零又劝说了好几分钟,曦雾都像是聋了听不见那样。

搞习惯了独裁的寂夜大帝这辈子都没遇见过这么油盐不进不听劝的人,枢零愤怒地掷出话:

“冥顽不化、愚不可及!曦雾你一定是被联盟的邪恶计划洗脑了才这样!你这个大蠢货!”

第126章 我要杀了你(修) 此刻的爱也真、恨也……

曦雾却不仅没有任何被枢零劝得回头的样子, 所散发出的情绪波动还越发坚毅了。

就仿佛枢零才是那个被洗脑还不自知的人,曦雾才是他们中的清醒者。枢零越是愤怒地指责他,反而越促使曦雾态度坚决地想带枢零私奔逃脱出虫群的控制。

枢零羽须摇晃的幅度在越发紊乱。

现在, 他的族胞们发现他不复存在于心灵网络上后,多半都以为他已经在风暴中被刺杀身亡了吧。

在坐上这趟来联盟的调查船之前,枢零想过未来的两种可能, 一是他活着, 二是他死了, 但他没想到过,他会遭到母亲的背刺, 陷入进既死又活的失踪状态。

并不得知他还活着的族胞们只会按他留下预案二行事:愤怒地找联盟要个“说法”, 在联盟的地方上大肆折腾发泄, 掘地皮式翻找联盟可能有的危险计划的罪证。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为防范末日武器的潘多拉魔盒被打开, 星际间的各文明都投鼠忌器。虫群与联盟的这场战争,势必是要及时停手, 要给联盟留下一口气在不敢打死的。

除非过程中, 他们真的能翻找出“联盟必须死”的罪证。

但枢零觉得这事很玄。

他通过他【心能操纵】的能力在冥冥中感应到, 联盟的终极计划与亚空间有着不清不楚的关联, 其关键性的计划设施应当大多建设在亚空间中。然而就目前情况来看,联盟在亚空间技术方面领先虫群许多。离了他这盏指路灯后, 他的族胞们多半没法从亚空间中搜出联盟终极计划的关键罪证。

所以, 枢零决不能放任自己被曦雾绑走去乡下“度假”,他必须得想一个办法去通知警告他的族胞们。联盟的终极计划、那个“幸福美好的永宁年代”实在是太过让他不安了。

枢零首先排除了等阻断液的药效衰竭,用心灵网络通知族胞们的方法。

因为阻断液作为一种安全防护液,它从设计之初就是秉承着“越牢靠越强效才越好”的理念在设计。枢零就算把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换新一遍,也无法去除它,它直接附着在基因上, 会随同细胞基因一起自我复制。

等他体内的阻断液药效自然衰竭了,那黄花菜早凉了。

——所以现在自己只能想办法说服曦雾带路,把飞船开回虫群去吗?

枢零皱着眉又往曦雾的脸上撇一眼。

曦雾的表情还是那样,让他想叫人把曦雾拖出去砍头。

他该怎么说服曦雾?

用死亡去威胁?不,曦雾是联盟人,一点不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