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却什么生气的感觉都没有,反而下意识地、情难自禁地将身上的人给抱了一下——
原来他们真的已经有三天没见面说话、更没拥抱亲吻过了。
曦雾嘴角处的那一大块肉,真的在剧痛中被枢零咬掉了。
枢零一直都有暴食的坏习惯。
虫族人普遍食欲旺盛,就仿佛是作为他们的身体中不存在性.欲的代偿,他们的一种欲.望替代了另一种欲.望。
当一名虫族人伤心难过时,他会尝试从母亲、从族胞处寻求拥抱与安慰。他们的心灵网络将彼此的情绪传递共振,由此,他们很快就能平复下,重获心灵上的安宁。
但枢零作为无法和同胞情绪共振的异常个体,他的负面情绪会持续更久。在长久的人生中,枢零选择了用暴食来缓解自己的精神压力。
曦雾的右半脸颊在被吃掉。
他的下颌骨和一块巧克力间没有区别。
直到他的血肉里,也和枢零一样充满了苦涩的悲伤,枢零才终于松开嘴。
红眼睛中的黑眼泪正“啪嗒、啪嗒”地摔碎在曦雾血肉模糊的伤口上,像酸液一样腐蚀消化着他。
“曦雾,你可以对我说‘我喜欢你’吗。”枢零小心翼翼地问。
曦雾疼得说不出话。
也不能说这句话。
枢零无比伤心地最后在曦雾的心口上用力咬一口。
屋子里的灯全亮了。
电视再度放映,传出演员们嘻嘻的笑声。
枢零消失离开了。
曦雾因疼痛与失血过多暂时晕了过去。
当他醒来时,已是近半个小时后。
家用医疗护理机正飘在他身旁,自动为他处理着伤口。
曦雾的半张脸惨白得像纸,半张脸呈一种诡异的红粉色,那是他的新皮肉还没完全长好。
他应该被注射过了止痛针,使得他只感到脸上有些细微的蚁爬般的痒。
躺着发了一会儿呆后,曦雾强忍着大出血后的虚弱撑起身,向护理机伸去手。
“扶我一下。”
他脚步虚浮地走去厨房里,在血衣外系上围裙,烤了一大盘饼干。
又端起烤好的饼干去找枢零。
他不知道,他看起来远比他的饼干更可口。他就像一块露了馅的草莓夹心棉花糖,身上也甜香香的。
枢零身上也甜香香的,他变回了大黑蛾的模样躺在食物堆里暴食着,浓黑的长毛间黏满了甜点碎屑。
曦雾在恍惚间好像倒退回到了他们的十一年前,他们婚后的第一晚。
在那时,曦雾也是这样透过朦胧的珠帘、半透的屏风,远远地望着狂吃不止的枢零的。
他在那晚问枢零:“你手上的我们的结婚戒指呢?”
由此,一头高大的猛兽化作成了人的模样,并穿上了人的衣服。
即使枢零对这些都并不喜欢、并不适应。
枢零在那晚那段对话的最后回答曦雾说:“我可以同意为你长时间戴上我们的婚戒,并依你的要求于摘下它之前对你进行事前通知。”
现在变回成猛兽的枢零并没有摘下他们的小婚戒,它还好端端地戴在他的手指上,只是他的手指现在并不接在他的手上,而是正躺在地板上、在曦雾的脚边而已。
就仿佛三天前,曦雾要用餐刀切下自己戴着婚戒的手指,枢零把自己的那根无名指咬断了。
曦雾弯腰捡起它,再度向着枢零走过去。
“我给你烤了些小饼干。”他将饼干放到枢零旁边,“别哭了,帝权陛下,您总不能一直哭到明天早上五点,您该去时之宫处理政务的时候吧。”他顿了顿,“……我们现在还没有离婚呢。”他最终还是犯心软了,“我帮你把婚戒重新戴好,快变回去吧。”
枢零伸出黏满奶油的大爪子,拽住曦雾染满血的胳膊。
“说你喜欢我……”
“陛下。”曦雾一脸平静,“你明白的,虫群的舰队现在正在往联盟开,我不能对你说这句话。”
“呜……”枢零一边变回去,一边不停掉眼泪,“呜呜……”他扑到曦雾烤的饼干上,疯狂往嘴里塞,“……”
曦雾在心中默念:这一切也是为了你,枢零,为了成功带你逃离虫群的苦海,逃脱于你命定的悲剧。曦雾,你绝不能够在这时犯心软的错,然后就此悔恨终身。
他为枢零重戴好婚戒后,便准备离去了。
他会倒头就睡,严格扮演好一名因与爱人政治思想不合而变得冷漠无情的誓侣。
枢零却从他背后抱住他,向他问:“你从今往后都要这样对我了吗?”他湿热的眼泪在顺着曦雾的脖子往下淌,转向冰凉,“曦雾,不要在心里讨厌我……”
“我……”曦雾终于还是忍不住地对他说,“我没有讨厌你,我只是——”
他轻轻反握住枢零的手。
又逐渐用力收紧。
“我是讨厌、是恨你的族群,小绒毛……我当然明白你的身不由己、你做所有这些决定时的并不情愿,所以……如果有机会……
“你想和我私奔吗?”曦雾的手捏紧得骨节泛了白,“抛下所有,你不再做什么帝权了,就只当一个普通人,我也只是一个普通人。什么外界的烦恼也不再有,就只有我们两个,幸幸福福地到彼此生命的尽头……”
枢零却说:“我不能那么做……”
曦雾急急说到:“我的意思是,不考虑外物,不考虑你身为虫群帝权的责任,不考虑任何现实阻碍,就凭你个人的内心想法而言!你想和我私奔吗?”
枢零摇头:“我做不到不考虑,因为我生下来就是为了成为一名帝权而出生的。我做不到弃我的族群于不顾,我必须照顾他们,这是我生而就有的、不可推卸的责任,是我被妈妈生下来的理由之一。”
曦雾完全不想听枢零的这段话。
“你照顾了他们、让他们过上了幸福快乐的好日子,那谁来照顾你呢!?谁来在乎一下你的感受呢!?
“枢零,你在虫群中过着这样提线木偶般的什么自由都没有、什么事情都反抗不了的日子,你真的幸福快乐吗!?
“你在选帝仪式上不痛苦吗?你在杀死你老师时不痛苦吗?你必须眼看着你母亲死去却无法为她延寿时你不痛苦吗?一千八百多年后,我们本还可以过那么多快乐日子,你却不得不被你亲手带大的新帝杀死时,你不痛苦、新帝也不跟你一样痛苦吗?
“我们的生来是异常个体的孩子又怎么办呢?万一虫群和联盟真打起来了,联盟战败了,靠山就此倒了,你到时候也要眼睁睁看着我们的孩子在你眼前被杀掉却无法作为吗?你真的一点都不会为这些事情感到痛苦吗!?”
“我……”枢零犹豫了一瞬,“在族群的问题面前,我的个人感受不重要……”
曦雾大喊:“即使你觉得不重要,但我觉得很重要!枢零,我对你发过誓,我会让你幸福快乐!但你自己看看,我们现在过的这狗屎日子它幸福快乐吗!
“我真的快要装不下去了!每天跟你装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过一样的,什么噩耗也没听见过一样的,依然跟你笑笑闹闹地每晚打游戏、做一些无厘头的事逗你开心,我快要装不下去了!
“我就是会忍不住地在每天想到,你一千八百多年后就要死了!在我正值壮年时就死了!也许连个孩子都留不下给我,你就死了!
“你要我怎么接受!你要我怎么消化!你要我怎么不幻想着跟你私奔从这种苦日子里逃离出去!”
枢零的羽须软软地垂在脑袋两边。
“……抱歉。”
“你就只有一句抱歉要说吗!”曦雾又忽然变脸似的冷静下来,森森地冷笑,“我现在对你吼有什么意义呢,反正你这具提线木偶,拿这些事也什么办法都没有,只会被牵着线走。我吼你不过是让你两头受气,又给你找些苦吃。
“算了。”他变得格外平静,“我们各自回屋里睡觉去吧,你睡你的主卧,我睡我的客房。都别做白日梦了。”
转身时,枢零却攥住了他的衣角。
曦雾问:“陛下,您还想对我说什么?是改主意又想和我一起做白日梦私奔逃跑了吗。”
“……”枢零在沉默良久后,缓缓地说,“曦雾,你还不够明白对虫族人来说,‘族群’的含义有多深刻。如果成为提线木偶就是族群赋予我的使命,那我……就必须接受它。”
曦雾再度冷笑。
“那我呢?枢零?”他红着眼眶咬着牙,“你是接受了你族群的使命,无愧于你的族群了,那我呢?我们的婚姻呢?在你的族群面前,我真的有什么位置可言吗?我真的重要吗?”
枢零又一次沉默许久。
“……你的位置在我前面。”
“好,好!”曦雾一抹眼泪,“虫群英明伟大的帝权陛下,我会记住你现在的回答!”
“可你不也同样吗。”枢零辩解,“如果你要和我在一起,必须牺牲一百个无辜者的生命,那你一定宁愿永远都不再和我见面了。我在你心里的位置也无法是无条件排最前面的。”
“这不一样!你跟我从你的族群里私奔离开,又不会有谁会死!他们顶多因为顶头上没人批奏折了而混乱一会儿而已!而且具体问题该具体分析,哪会有‘我跟你在一起就必须得牺牲一百个无辜者’这么不讲道理的事!”
“我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同。”枢零摇头,“只是我们所站的道德立场不相同而已。其本质上,都只是‘你有你在乎的,我有我在乎的’而已。我更在乎我的职责使命,而你更在乎生与死。
“你现在就正因寰宁事件的生死问题,而把我排在了后面疏远着我。你连着三天都没跟我说过话,今晚还打算跟我分房睡。”
“不,我这是因……”曦雾下意识摇头,“……总之,你的思想已经被你的族群荼毒扭曲了!被集体的规则压迫到这种程度,你都还不打算逃跑,也一点不觉得自己可怜似的!你明明自己也犹豫,觉得做那些你不愿意的事很痛苦的!”
“……可这就是我的命运,曦雾。”
“不,不!这不该是你的命运!”
曦雾心中一片决然——他要替枢零打破这该死的痛苦命运!他要带枢零从虫群里一路狂奔逃离出去!
枢零现在不希望跟他私奔,那是因为提线木偶的线还在虫群手上,枢零觉得所有痛苦都是他自己该受的。就像忍受惯了家暴的人,逐渐把自己被打当做了理所应当的。
而等自己帮枢零把线都剪断了,枢零就能逐渐清醒过来,知道自己被打是该想着躲开而不是想着忍受。他的族群是生了他、养了他,但难道天下的父母就可以不把孩子的人生当回事,肆意地向孩子施加去痛苦、强迫他做不愿做的事、强迫他去死了吗!?
绝没有这种道理!
曦雾再没有分毫犹豫,他断然地对枢零说:“枢零,如果你真认为这就是你的命运,你就该为了你的族群这样受苦,那你就继续受苦吧!从今天起,我们的婚姻便名存实亡,以后的每晚我都要和你分房睡,因为我也要学你,为了联盟泯灭掉我的私情,在我的身上向你体现联盟当下的政治态度!”
枢零一把将他强抱入怀中。
“我不准许!明明是你自己最先对我说,要跟我永远在一起,连睡觉时也不分开的!”
“那你就现在答应我,你会跟我永远在一起,我便为你什么也不管了!”
“……”枢零僵住了。他哪有什么永远可以答应给曦雾。
曦雾冷笑着从枢零怀里挣出去,枢零失了留下他的气魄,只得呆呆地看着他转身离去。
曦雾一边走得头也不回,一边在心中暗自发誓:
枢零,我会帮你把我们的永远、把你的幸福快乐全从虫群手里抢夺回来。
第117章 冬眠苏醒(修) 是的,虫群和联盟间必……
“曦雾, 你认为,灵魂是什么?”
曦雾被蓝空羽的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怔。
又很快地回答到:
“【灵魂】是一种未被证实其实体存在,但确实于宇宙中普遍存在的亚空间现象。
“理论上来说, 每个被亚空间赐福过文明印记的人都拥有灵魂,他们会在记忆数据达到灵魂储存上限时,如琥珀中的虫子般被定格在那一瞬时间, 抵达他们生命的‘最终永恒’。
“但目前尚无任何科学方法能找到大家的灵魂究竟在哪儿、又由什么粒子构成。我们只能粗浅地通过对一些现实现象的观测, 来假定灵魂的存在。”
蓝空羽点头, “是的,我们的最新版教科书上的确是这么写的。但现在, 曦雾, 我将告诉你——联盟已经看见了众生灵魂的所在。”
“叩叩叩。”
房门被敲响了。来者是联盟的对外宣传部的副主任, 曦雾的二叔苍痕。
蓝空羽将香葵草摆放到茶几上。
“香葵草前辈, 我们需要进入【衣帽间】中进行密谈。”
“没问题。”香葵草彬彬有礼地颔首,“请各位用尽可能放松的姿势坐好, 或者躺下;请保持心境的平和;请在做好以上准备后行联盟的同盟礼。我会在礼毕后将你们送入【衣帽间】。”
曦雾什么也没问, 依着香葵草的话照做。他相信等他进入【衣帽间】后, 有的是他提问的机会。
调整好坐姿平和下心境后, 房间中的三人默契地同时开始行同盟礼。
“砰!”
拳头用力叩打胸膛,代表初心不改;
“唰!”
举拳掌心向外放于头边, 代表理念不移。
下一瞬间, 曦雾先是浑身一个激灵,接着神智又一恍惚,他的意识与身体间断了线。
再清醒过来时,智脑显示时间已过去了二十多分钟,可他完全不记得有关【衣帽间】的任何事。
也许他们真的已经神游去过了这么一处地方,也或许他们只是坐在这儿发呆发了二十多分钟而已。
香葵草的紫色脸颊上在浮现出一抹神秘的微笑。
“这已经是我第许多次说这句话——你们已为自己整理好行装, 已携带上自己亲手画下的通往明日的新地图。不必顾虑任何地向着未来前进吧,在必要时,你们会想起你们需要想起的记忆。”
曦雾的梦境到此中断。
他正在从冬眠中醒来,脑海中有一个朦胧的声音在对他说:
“……身体回暖程序正在进行中……41.5%……43.2%……”
曦雾虚弱地睁开眼。
灯光正从顶头倾落,透过冬眠舱的玻璃罩于淡绿的营养液中散射出七彩虹光,映在他苍白透明似一片湿水莲瓣般的脸颊上。
他明丽灿烂的金发正随冬眠舱的嗡嗡运转于水中飘摇荡漾,就像晨曦铺照在碧波,光点在青碧的海面上闪烁。
“小软糖,你醒了。”
舱外,爱人低沉的嗓音幽幽传来。
曦雾像烟云一样朦胧的冰蓝色双瞳终于成功聚焦。
枢零正将上半身趴卧在他形似水晶棺的冬眠舱上。
垂头看着他,浓黑似炭抹的眉眼间带着些怨气,面部线条冷硬似冰雕。
——为了让私奔计划能顺利进行,曦雾在向枢零做政治表态冷战施压了五十多天后,又最终决定,要更进一步地直接冬眠,狠心将枢零孤零零抛下,让枢零受够孤独的苦。
现在不苦一苦枢零,一千八年后受罪的就是曦雾自己了。还是看不见盼头、再也等不到一个人醒来的无期徒刑。
见过了光明的人总是更难以忍受黑暗,曦雾相信枢零在受过了这些情感压力后,在后续的一些时刻里,会更容易偏激地做出一些激进选择。而这就是曦雾所希望促成的目的。
曦雾有些困难地在营养液中开口问:“枢零,既然你来叫醒我了,那说明虫群的舰队已成功穿过法查星门,抵达至联盟境内了吧。”
枢零薄唇紧抿,头顶的长须无规律地乱晃着,红眼睛中交织的爱与怨恨浓得像要滴出血。
在这四百多个孤独寂寞的夜晚中,他没有一天不想提前把曦雾叫醒、从冬眠舱里拖出来,但他知道——那没有意义。
他留不下他。
就算对着曦雾流下眼泪,那除了证明自己的脆弱以外什么用处都没有;无论重复将曦雾从冬眠舱中拖出来多少次,曦雾都始终会对他避而不见、畏如蛇蝎。
枢零越是深入了解联盟的文明体系,就越是明白,对一名联盟人来说,意识形态太重要、对外做出坚定的政治表态太重要了。
联盟必须用这样极端的形式主义,来确保时间长河中联盟理念的极致纯洁性。联盟是由一群理想主义者共聚成的联盟,如若理想失贞,那么联盟将瞬间瓦解、变一地鸡毛了。
但,即使明白这一点,枢零也还是愤怒于曦雾的行为——整整四百多个夜晚!整整一年多的时间!他都只能隔着这层可悲的玻璃罩,用幽怨、寂寞的眼神凝视着舱中的爱人。
枢零微微昂起下巴,拿出自己最冰冷的语气:“我认为,我在我们的情感关系中,我遭受到了十分不公的待遇。现在,曦雾,我也要对你说——我讨厌你。”
曦雾苦笑。
枢零难以置信:“你听见我说‘我讨厌你’你竟然没有哭,也没有十分伤心……你醒来后第一句话也完全没有在关心我……”枢零的羽须软绵绵地往两旁垮倒,眼泪也啪嗒啪嗒地掉,“你果然不喜欢我了……”
他呆呆地哭了两秒,又越想越气,气得羽须逐渐立直回去,于是抬手就是狠狠一拳砸碎冬眠舱盖,将身体尚未完全回暖正身虚体软的曦雾给一把提溜起来,无比凶恶地咬起人。
曦雾此时的身体知觉还没恢复太多,他只觉得脸上有些痒,像是正在被小动物舔舐一样。
他安安静静地任凭枢零把自己咬得满脸、满脖子都是血,偷偷地嗅闻枢零发间的味道——那是一种像蜡烛、又带一点石灰粉味的气味,是枢零身上独有的气味,是让他安心、魂牵梦萦的气味。
“我好想你……”枢零紧抱着他的双臂像铁一样勒着他,“你这个骗子,把对我说过的那么多会一直对我好的甜言蜜语全吃了回去,我讨厌你……你明明清楚,在星门建成前的现阶段,虫群和联盟讲和是必定的事,我们双方都在找合适的台阶下,你却还是……”
“对不起。”曦雾又问,“所以你找的台阶是什么?”
枢零将他从冬眠舱中抱出。
一谈起公事,枢零又变回了往日里冷冰冰的面瘫模样。
“我们的武装舰队的其中三分之二,在即将穿过法查星门前,选择了掉头返航。它们上面在一开始就没载人,用的心灵网络远程代驾。剩下真正载着人的那三分之一,他们来到你们联盟境内,只是来度假和给你们演出表演的。
“一切都只是虚惊一场。事情的‘真相’就像是你们的宣传口经常说的那样——法查星门只是我们间修来旅游用的,它不会被用作战争,虫群和联盟的关系非常友好。”
“哈哈。”
而事情当然不只是这样。
从很早以前,枢零就开始试探联盟,想知道联盟暗地里正在搞些什么鬼。
是以,这次虫群的舰队完全是借机装模作样地来联盟实地侦查的,枢零早就想派兵这么干。
但目前传回来的消息不太乐观,枢零的族胞们什么都没发现。这使得枢零对联盟的警惕度又提升了几个级别——他不信联盟真的什么也没干。
枢零后天觉醒的奇异能力【心能操纵】正在不断预警他,使他于冥冥中感到,如果他忽视自己的灵性预警,那么在未来,他与他的族群一定会追悔莫及。
但很遗憾,也正因这项能力,他变成了异常个体无法将他的情绪感受分享给他的族胞们。
受束于星际文明间“末日武器”的威慑,若无确凿证据,枢零是不好带领虫群直接向某个高级文明全面开战的。
不仅他的族胞们需要知道,他做出这种损人不利己的危险决定的理由,星海中的其它众高级文明们也需要虫群的一个交代。
大家全都害怕谁在战争中狗急跳墙,把末日武器当烟花放拉所有人一起陪葬。虫群作为实质上的星际老大哥,是万万不能带头坏了大家“相安无事”的默契的。
这份默契一旦被打破,潘多拉的魔盒就要被打开。
至今各文明间的种种矛盾摩擦已积压了十万多年,魔盒打开后,星际大战必将于千年内爆发。
没人会想打这场星际大战,但有时,当权者们不得不做出一些艰难的抉择。
枢零早已通过曦雾向联盟暗示警告过多次:
坦白并停止你们于暗中谋划的危险事,否则我方必将于星门建成后对你方采取一些强制措施。
但对于枢零的警告,联盟方一直没有回应,还在装无辜、装无事发生。
枢零心中已有决心,冒着潘多拉魔盒被打开的风险强行向联盟开战的决心。
在“寰宁之殇”事件发生前,他的想法是等星门建成后,先派一批先遣舰队侵入联盟境内打局部战争进行深入调查,小规模的局部战争还不至于将魔盒打开。
在这次调查行动中能找到联盟的罪证最好,而如果找不到……
他会伪造罪证。
是的,虫群和联盟间必有一战。
这场战争,会直到那种令枢零如芒在背的危机感消失为止。
枢零相信自己的直觉不会有错,近来他也越发忌惮于联盟在思想上所表现出来的那种极端,对联盟进行一些态度强硬的试探与调查是绝对有必要的。
但现在枢零却忽然有些不应该的软弱与犹豫。
星门建成后如果他真的下令派遣舰队群侵略联盟……
曦雾一定又不得不“政治表态”躺进冬眠舱里对他避而不见了。或者更激进一些,让血溅在他的脚边,就那样“光荣英勇地”死回联盟去。
在这四百多个夜晚里他都忍受着怎样的孤独?
最开始枢零赌气地想,没了曦雾陪着他,他在星际网络上也有很多朋友,在虫群中他也新交到朋友了。
可最后,总因相似的情景而不断陷入进自己与曦雾的各种回忆中的枢零,他不得不崩溃承认,曦雾是特别的。
就像黎明和黄昏的含义不同,代糖无法与糖相等。
他的态度不该软化的,在虫群与联盟间文明之争的问题上。
但是,他现在的确可悲地更希望着,能通过一种更合情合理、政治正确的手段,搜查出联盟铁一般的罪证,让曦雾无法辩驳地接受现实——在这场战争中其实联盟才是邪恶的那一方,虫群的侵略之举只是不得已而为之。
这样曦雾就不会又冬眠了。联盟失贞后便不再值得曦雾去表态维护了。
枢零少有地用脸蹭起曦雾撒娇。
“小软糖,是否是你的双臂在漫长的冬眠中出了一些问题,不然,为什么你现在不抱抱我?”
他的身子骨太高大,连向人撒娇的动作都显得太霸道。
被他圈禁在怀中坐着的、半边脸和脖子都是血的曦雾,就像一只人偶娃娃一样被动。
枢零又用邀功一样的语气说:“我方已和你方商定完毕关于联合军演的相关事宜,现虫群与联盟间的关系已得到初步缓和,我们在‘不会轻启战端’一事上已达成共识。我认为,小软糖,我们两人的冷战期也是时候结束了。”
曦雾却摇头拒绝。
“陛下。”他用严肃认真的口吻说,“我们两人的冷战期,要直到我们双方文明在‘寰宁之殇’事件上的新谈判协定真签订下来、直到你们切实证明你们不会再残害合作中出生的后续混血儿为止。事关生死,不容懈怠。”
枢零瞬间拧住眉,气闷地松手,将曦雾推出自己怀中。
“你们联盟人极端的程序正义真令人恶心。这里又没有别人在,你何必再这样橛守成规。你明知道等日子一到,新协定是一定会签的。即便如此,你也还要在现在和我拿腔作势、要我继续迎合你的作态?”
曦雾压抑着胸中思念,轻声道:“抱歉。但联盟理想的纯洁性,需要每个联盟人都尽自己的全力去维护。如果人人都想着自己错一点、偏一点也是无伤大雅的,那么我们的联盟迟早会完蛋。
“陛下……我也很想你,但我还不能拥抱你。”
“哼!”枢零满怀怒意地转身离去,“可恶的、讨厌的、卑鄙的、满口谎言的异族人!我要你之后,自己跪着哭着求我抱抱你!我要考虑很久过后再原谅你!”
他重重地向外走了两大步,当他意识到曦雾真的一点追上来求取他原谅的想法都没有时,他顿时气得羽须如波浪般扭曲,眼泪卡在眼眶中掉不下来。
曦雾满脸苦涩地望着爱人在勃然大怒中远去的背影。
这起外交事件中,枢零在顺势借风好事出有理、正大光明地把虫群的先遣舰队塞来联盟家里调查情况,曦雾又何尝不是在故意激化事态、浮夸地装腔表态,好使枢零深信联盟中真的全是一群极端到走火入魔的理想疯子。
这同样是他带枢零私奔逃走的重要一环。
曦雾虽然不记得在【衣帽间】中大家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但他的私奔计划早在那之前便大致架设完毕了。从他成功破译妈妈交予他的那颗亚空间宝石后,他就一直在思考他该怎么带着枢零从虫群中逃出去。
他个人的力量实在太有限,他必须牢牢抓紧手边的每个机会、利用身边可利用的一切,无所不用其极,才能为他与枢零的未来争取到一线生机。
现在曦雾要让枢零深信联盟的极端,毫不怀疑对联盟来说“生命至上”的理念是绝对的。
对一件事物的看法,时常改变人们对于它的应对态度。就好比看见一头大型动物,人们是不敢轻易靠近的;而倘若告诉你这是一头吃素牛,一批人就敢于上前了;再告诉你这不仅是吃素的牛,还是一头驯化好的十分温顺的家养水牛,更多的人便也敢于上前了。
曦雾便是要暗示枢零,有着极端“生命至上”理念的联盟是头吃素无害的牛,不会行凶伤人。等枢零真信了,向着牛走上前去了,便也是枢零掉入他的谋划中的时候了。
虫群能把提线木偶枢零的线扯来扯去,他曦雾就扯不得了?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现在的这一步不出差错,联盟那边的配合不出岔子。
梳洗完毕的曦雾,扣好自己领口处的最后一颗蓝宝石扣。
如果虫群的侦察舰现在就在联盟境内查出了些什么“罪证”,那他的计划便要提前宣告结束了。
他现在唯有祈祷那些无法被他掌控在手里的事,都能如他所愿的顺利进行了。
第118章 存续高于一切 他不敢赌一个以后,这些……
在联盟的电视新闻直播中, 看见枢零就“寰宁之殇”事件面向观众90°弯腰鞠躬谢罪时,曦雾绷不住笑了。
但笑了一会儿后,又不禁哀伤地叹一口气——小寰宁终究是无法复活了。
新闻播报还在继续:
“……虫群的最高领导人帝权·枢零在本次谈判中承诺:今日后, 凡在虫群中出生的两方混血儿,均可在任何时间,经一定正式程序与手术摘除其雷利斯文明成员的身份后, 仅保留联盟籍贯, 从此由联盟派遣专员接回联盟本土抚养。虫群将为此设立专项事务办理通道……
“同时, 为纪念于本次事件中夭折的幼童寰宁,联盟决定, 将法查星门口的驻守太空港由‘镜花港’更名为‘寰宁港’……”
在新闻的最后, 播报员提到, 于本次事件中“造访”了联盟并与联盟舰队进行了为期35天的“联合军演”的虫群舰队95211, 他们申请了于寰宁港中修整暂留,直到一年多后, 法查星门彻底建设完毕后, 他们再启程踏上回家路。
联盟这边考虑到未建设完成的星门的通行风险, 全票同意了虫群舰队的暂留请求。
枢零皱眉心想:一年多的时间, 联盟就这么自信,不怕被虫群的95211舰队调查出些什么吗?又或者是联盟束于他们“生命至上”的理念, 即使心有顾虑, 也不得不答应95211舰队的暂留请求?
而无论如何——从今天起,他与他的小软糖的冷战期终于能结束了。
枢零对着来接自己下班的曦雾趾高气昂地竖起长须。
他伸长手,曦雾立马懂事地把手里的大份自制夹心饼干递过去。
“(嚼嚼嚼)一般。(嚼嚼嚼)没有我妈妈做的好吃。”枢零一边饼干往嘴里塞个不停,一边脚上踏踏,用自己漆黑的皮鞋鞋头点着地,“罪臣曦雾, 跪下,趴在地上,背我爬回宫去。”
“……”曦雾摇头,“枢零,我不觉得我自己有什么错。这起事件虽然结束了,但小寰宁到底还是死了,没法复活了,死亡的沉重让我没办法和你在这件事上说说笑笑。
“这些天也不该完全算作是我在刻意冷落你,也该算作是我们一起为小寰宁的死服丧节欲。他的死你有一部分责任,我也有一部分没能尽到和你沟通到位的责任。我希望你能够理解我现在的想法与感受。”
枢零的须须逐渐垮了回去:“哦。”
“唉……”曦雾忆起寰宁的音容样貌,不禁叹了口气,“这件事,暂时就这么揭过吧……提起来只会徒增伤心。”
“好。”
“小绒毛,除了这袋饼干外,我还给你做了些好吃的,我们……”
两人走上回家的路,交谈声渐远。
他们就此回归到平凡的日常生活中,但联盟与虫群间涌动的暗流,却在随着星门建成日的接近越发汹涌。
宇宙历136863年5月1日。
法查星门一期工程竣工倒计时,第35日。
曦雾突然收到了枢零在上班时间里发给他的消息。
「小软糖,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好消息?-
难道是你意外怀孕我要喜当爹了?[/呲牙笑]
「我没有怀孕。」
「有一件事,我一直为你感到十分遗憾和抱歉——在我们婚后的第一晚,你曾对我说,你想家。」
「从你坐上航向虫群的船队时起,你已经有十九年没见过你的母亲了。你平时只能给她打一些视频电话,以缓相思之情。」
「曾经的我并不能全然理解你对你母亲的思念,而现在,我已完全明白,它是一种比疼痛更为温柔漫长的没有休止符的感受。」
「所以我决定,当法查星门建成后,我会为你,也为你大使馆中的其他同事们,发放“亲属探望通行许可”。你们在经申请后,随时都可以往返于虫群与联盟之间。也可以邀请你们的直系血亲来虫群看望你们。」
曦雾在惊讶后,又十分感动-
谢谢!我的同事们一定会非常喜欢这个好消息的-
不过……我暂时没有回家的打算。毕竟,走法查星门虽然比原来的老路线快了几倍,但来回一趟也要两年多的时间呢-
也许等一千八百年后,你……的时候,我会带着孩子们搬回联盟老家去住吧-
我的妈妈长寿着呢,我有生之年的什么时候回去见她都不会迟[/呲牙笑]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所以我还决定,我要和你一起回家看望妈妈。」
曦雾兴奋得瞬间从椅子上一跃而起——终于!他计划的至关重要的一步终于达成了!枢零向着“无害的牛”走上前去了,要自己正大光明地走正门离开虫群领属了!
而真正让枢零这名文明帝君做下这般决定,要以千金之体冒险离开虫群前往联盟的理由,当然不可能只是“陪爱人回家省亲”这么简单——
时间回到十数分钟之前。
「当星门建成后,我决定亲自动身前往联盟探查虚实。」
参与帝前议事的一众节点皆大惊。
「(惶恐)陛下不可!」
「(劝阻)陛下,您的性命不容有失,您怎能从族群的领属中离开到危险的外界去!」
「(疑虑)陛下缘何做出这种决定?」
一片纯白的心灵网络线上会议室中,枢零正稳稳地端坐在纯金的帝位上。
在此处,他向来以他漆黑高壮的源形态面见众族胞。
他从红披风底下微抬手,阻止了众节点的议论纷纷。
接着,他身为异常个体的没有情绪起伏、没有内中思维逻辑链的字句冰冷的浮现。
「我的不安感在愈演愈烈,联盟必定在暗中酝酿着一场颠覆性的阴谋。但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我们借机派去联盟的侦查部队95211却始终没能有所发现。」
「我想,这大概是因为他们缺乏了我的同款特殊能力【心能操纵】的缘故。也许只有同样拥有【心能操纵】的能力者,才能警觉与发掘出联盟的暗谋。」
「因此我决定亲自动身前往联盟一趟,我明面上的探访理由将是带我的誓侣回家省亲,与我的异族母亲相见上一面。」
众节点仍旧十分不赞同地喧嚷:
「(反对)这太过于冒险了!我们的心能天赋复刻实验还没出成果,我们怎么能在现在冒着失去陛下您的风险?况且离下一次帝权更替还有一千八百多年,阿姆们都还没开始生育下一代帝候呢!」
「(疑虑)如果那些不安感,只是陛下您的特殊能力所带来的某种类似疑心病的副作用呢?」
「(建议)陛下何必着急,我们何不用更稳妥些的方案,等星门建成后再加派更多人手扩大规模的调查一番后再说。」
枢零摇头。
「你们说的话我都已考虑过。去往联盟亲身探查,这就是我的最终决断。」
「我的族胞们,请你们回答我——」
「远凌驾于我们的三条金律之上的族群真理是什么?」
众虫齐声应答:
「(肃穆)存续!生存与延续是族群的第一需要!」
「而我此去联盟,正是为了族群的存续。」
枢零身姿挺拔、背影伟岸地从王座上起身。
他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众族胞。
「我看见,你们都在疑虑我所预感的‘恐有覆巢之患’的事也许只是虚惊一场,但如果它是真的,你们谁能担得起这份责任!?」
唰!枢零挥臂用力一振,他猩红的大披风如血浪般翻滚。
「没人能!在族群的存续问题面前,我们全都不值一提!」
「你们难道都忘了那次零伤亡的星门事故了吗,它还不够荒诞诡异、令你们警醒吗?」
「等待星门建成已耗去了我们太多时间,而联盟的态度很明显,就是想和我们拖时间以换取些什么。」
「我认为,他们一定是在暗中建造一种能直接决定全盘战争的胜负手的超级大杀器,它一定比末日武器更加可怕,使得联盟人觉得当他们的计划成功后,不管他们先前对我们有多劣势,最终我们都不得不向他们低头屈服。」
「所以我们不能再让他们成功地拖下去了,我们必须尽早解决这件事!」
「我的死算什么,实验可以失败,你们一直研究下去它迟早还会成功,没了我你们也可以在往后自己慢慢来。科研中最难的,从来都不是如何前进,而是找不到研究方向。」
「帝权的死又算什么,我们早有用以应对帝权突发性死亡的成熟预案。族群意志会代替死去的帝权为你们的每一个问题做出回答,直到新一代的帝权从帝候中诞生。」
「况且,我认为,如果我真的被刺杀身死在了联盟,这反倒是一个好消息——」
他面色沉着,缓步走下高台。
「这说明联盟‘生命至上’的理念并没有他们喊的那么纯粹。他们并不真的是一群可怕的、失去理智的、难以预测其行为举动的极端疯子。」
「对一个文明集体而言,理智者、智慧者反而最温良,极端疯子才最过可怕。也正因为联盟所表露出的极端态度,我才越发确信,他们一定在为他们心中的‘崇高理想’暗中做着些什么。」
「是以,反推之——如果联盟人真有他们表现出来的那么极端,真的绝对遵从于他们‘生命至上’的理念,那么此番外出调查,联盟不仅不会暗谋要刺杀我,他们反而会费尽心思地护我周全;」
「而如果他们没那么极端,他们选择刺杀我,那将证明他们只是一群虚伪的普通人,我们对他们再没什么好怕的。我们也有了正当的出兵理由,不管联盟暗中有什么阴谋都能直接平推了。」
枢零走至了金毯的尽头。
他转回身,再度面向一众族胞。
他以威严、冷酷、无可置疑的帝王姿态最终说到:
「现在,我的族胞们,重新做出你们的决议判断吧。」
嘈杂的议论声在众虫的心灵中相互振荡。
又很快只剩一个形状的意识波纹。
「(服从)陛下,我们认同您的决定。」
十数分钟后,曦雾无比兴奋地向枢零回复:-
真的吗?你和我一起回联盟?太好了!
又装模作样地替枢零操心:-
可是,你的族胞们会同意你离开虫群吗?你可是有着千金之体的尊贵的帝权陛下。当然我向你保证我们联盟境内是十分安全的,你来了就知道了-
而且你离开虫群那么久,你的日常工作怎么办?虽然你都是在心灵网络上线上办公的,但你不是需要【帝阁】来提升办公效率吗?-
这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不用担心,我自有考虑,我已经说服了我的族胞们。」
「工作方面我每天可以多加一些班,安全方面会有一只豪华武装舰队全程护卫我。」-
哈哈~-
我的亲亲老婆陛下,辛苦你了~[/飞吻][/飞吻][/飞吻]-
请老婆陛下放心,我们联盟会做好东道主的!我这就去把消息通知给俺们联盟的外交部!
「好。」-
老婆老婆~今晚我也要给你准备一份惊喜~-
爱你~
「好。」
「我也爱你。」
盯着那句“我也爱你”看了好一会儿后,曦雾甜滋滋地在心底复盘起自己的整个私奔计划——
他要借用联盟的力量,与枢零在一场“阴谋”中双双“身亡”,“葬身”星海。
联盟没理由拒绝曦雾的这项“擒王战术”的请缨。
现在的事态已然很明显,联盟的确有在暗中谋划一些不能被虫群得知的危险事,它让虫群感到危机在背。联盟不肯放弃自己的暗中谋划,虫群也不敢对联盟掉以轻心坐以待毙,是以两方间的冲突是必然爆发的,战争是必然开启的。
而若这时联盟能率先“除掉”虫群帝权,势必能为联盟争取到一些战争优势。失去了帝权的虫群,绝对比没失去帝权的虫群好对付。
当旧帝突然身死、新帝还没培养好时,虫群会使用“族群意志”来暂时代理帝权。
“族群意志”类似超算AI,只不过普通的超算AI是由电子元件组成的,而虫群的这个“族群意志”则是依托于虫群心灵网络的一种集体智慧。它的算力、算法抽取自虫群中的每一只虫子,并会主要参考虫群历史上的部分帝权的思维模式。
相较生物个体跳跃性的思维而言,“族群意志”是比较中庸、死板、好捉摸的。
也正好,联盟有一台擅长推演测算的“未来预言机”。曦雾早就猜到了联盟派给沫沫云的秘密任务是什么,就是给这台“未来预言机”收集虫群的社会模型数据,用以推演虫群未来可能有的行为举动。
“未来预言机”可以说是十分克制虫群的“族群意志”的,等枢零“驾崩”后,联盟就可以针对虫群走一步算百步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如果有得选,曦雾也希望能在一千多年后,枢零的任期即将结束时再带枢零远走。
但很可惜,在文明集体面前曦雾的个人力量太过渺小,他是没得选的。
曦雾不敢去赌一个以后,他还能不能有现在这样带枢零私奔的好机会。还有孩子的问题,联盟要是战败他和枢零异常个体的孩子就失了保命符了。
曦雾一直知道自己的运气不太好,所以他真的不敢赌。赌输了没的可是枢零的命,他们还未出世的孩子的命。这些命对他来说,都太过沉重了。
目前,曦雾尚不知道自己与联盟那边接应好的“擒王战术”的发生时间与地点是什么。
但既然香葵草说,在需要的时候相关记忆会被想起来的,那现在也就无需他操心了。
曦雾轻松愉快地哼起歌,快快乐乐地准备起今晚他要给枢零的惊喜。
第119章 漫漫长夜3.0 “我感觉好幸福,好不……
“我尊贵的、亲爱的陛下~”曦雾库嚓一个单膝跪地, 从背后掏出一束骚包的永生花,“我是您点的会所包夜男模小曦,今晚的我, 只属于您~”
现在刚下班的枢零接过花束,“哦。”
曦雾转一个面,伸手指向自己的后背, “请陛下上轿——臣恭请背陛下回宫——”
枢零大马金刀地往曦雾背上一骑, “善。”
曦雾充满仪式感地长呼一声:“起轿——闲杂人等退散——”
然后双手往枢零的尊臀底下一托, 站起身故意走得七扭八歪、磕磕绊绊地把背上的枢零给颠来抖去,又向枢零说到:
“陛下, 您现在坐的坐骑套餐是我们会所的基础款套餐, 体感可能有点颠簸, 这都是正常的。
“不服气您可以选择加钱升舱, 我们有很多种升级套餐可选。”
“可朕没有钱。我老公管得很严,他说我经常被那些说话很好听的网友骗, 他不让我随便花家里的钱。”
“问题不大, 陛下您拍点裸.照抵押贷款一下就好, 您身体底子很好的, 能贷下来不少。我们会所的合作贷款公司都是正规公司,放贷很快的, 没有砍头息, 利息也不高,也就几十个点吧。”
枢零不假思索:“给朕满上,朕全贷了。”
“嗻~裸.照咱们一会儿再拍,现在陛下您先按我说的,做一下身份认证。来,点头~摇头~张嘴~眨眼~好的, 您的身份认证已通过,滴嘟,提现已到账~
“好的亲亲,这边这就开始给您升级套餐哈,亲亲您看看您想升级成小店里的哪个套餐。
“我们有摇摇车套餐,有——”
枢零打断他:“给朕上最贵的套餐。”
“好!陛下不愧是陛下!这就给您升级成豪华大音响4K高清音质、满级服务满级舒适度体验的金闪闪帝皇套餐!
“啊!亲爱的陛下,请听在下为您高歌——《对你爱不完》电音remix版!”
虫群皇宫的占地很宽广,人烟却很稀少,无论何时这里都总有种空落落的寂寥感。使曦雾在皇宫的大街上搞起抽象逗爱人开心毫无压力。
他们说说笑笑地一路回家,半途中,曦雾忽然松开了托在枢零臀腿处的双手,大笑着奔跑起来。枢零一边主动勒紧他、用双腿绞紧他,一边往他的耳朵上咬。曦雾连连讨饶,给他换一个公主抱的姿势。
这条回家路并不远,只几分钟后他们便成功到家,吃起桌上已布置好的丰盛晚饭。
曦雾将“会所男模小曦”的拜金油腻倒贴男的形象扮演得活灵活现,每一口饭、每一杯酒都由他亲手喂到“金主陛下”嘴边,恨不得连咀嚼吞咽也帮忙。
饭后又一起玩了会儿电子游戏后,他开始疯狂暗示。
“我亲爱的陛下,我们会所还有一些超好玩的特殊服务哦。我不保证我们的服务项目正规,但保证舒服、手法地道、口技娴熟、技艺炉火纯青~”
枢零正叼着根棒棒糖,叉着腿一派极道大佬的坐姿。
“你们有没有那种,朕说什么你就做什么的特殊服务。钱,不是问题,裸.照我有的是。”
“没有的陛下,没有的。在下还想活着听到明早的闹钟。”
枢零大为扫兴,“你真的不能把脑袋拔下来旋转身体用鲜血制□□心彩虹喷泉吗,我在广告推送视频里看见别人家的老公都可以那么做的。”
“……你平时到底都在看些什么东西才会给你推那种广告啊!”曦雾吐槽,“别告诉我你的网页搜索记录里,全是‘老公太可爱了总是忍不住想吃掉他该怎么办’那种可怕的问题!”
枢零如数家珍:“不只是这个,我还经常搜‘想把老公做成玩偶上班时也抱在手里该怎么办’、‘如果老公不爱我了要怎么强制爱他才能让他回心转意’、‘老公星宇太旺盛了可不可以把老公的XX没收等想要的时候再还回去’、‘半夜怎么偷吃老公能不在第二天被老公发现’……
“还有很多。但不知道为什么,你们的问答AI总是用一行红字回答我说:涉及法律风险,不推荐那么做。”
曦雾悲催地把两眼一闭:“怎么婚前就完全没发现枢零你还有这种特殊癖好……”
“我的癖好很特殊吗?我的族胞们也都很想吃掉你们法皇人呢。”
曦雾汗流浃背了:“你向我们开放探亲许可的真实目的,其实是想让小点心们自己给你们送上门来是吧。”
枢零严谨负责地回复:“也不全是。”
“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再继续这个可怕的话题了……”曦雾强行将对话拉回去,“咳咳,陛下,在下想向您推荐一个我们会所的必点项目——精油推拿特色法式全身按摩!”
枢零兴趣了了,“按摩有什么好玩的。”
“你玩了就知道了~”曦雾依偎进他宽广的胸怀中,殷勤地给他揉捏起大腿,“求你了小绒毛,跟我玩一下这个嘛~”
枢零高高地翘起须须,“我认为,你求人的态度还不够诚恳。”
“那你想让我怎么求你,我的亲亲陛下?”曦雾笑着把手越揉越上去,“要我掉眼泪吗?”
枢零期待地点头,“嗯。”
曦雾便为他假哭起来:“老婆~老婆~没有你跟我玩精油按摩play我该怎么活呀老婆~”
“假哭不算,我要真哭。”
曦雾努力酝酿了一番,不但着实没那个演技,还不小心噗嗤笑出了声。
他枕在枢零胸膛上的脑袋在笑声中抖来抖去,一对犄角也跟着在枢零的脸上戳来戳去。他一把拉起枢零的手说:
“对不起,我现在实在是、哈哈、哭不出来,因为、因为,我现在心里实在太开心了。”他将脸贴在枢零手心里,“我感觉好幸福,好不真实……我们要一起回联盟了……”
“没有什么不真实的。”枢零吻一下曦雾的犄角,“等我们到了联盟,我想把我们戛然而止的那次蜜月旅行也给补上。你说你们联盟的景区里,没有骗子,我想跟你去看看没有骗子的景区长什么样。”
“好。”他的舌头顺着枢零的手腕湿漉漉地向下舔去,“小绒毛,我们到卧室里去玩,好不好。”
“抱我过去。”
精油里不知道被掺杂入了什么成分,让枢零的身体有一些轻飘飘的酥软发热。
他的视线被热敷眼罩蒙住了,曦雾纤细的手指正在他的后背上勾画。
“如果这里是联盟的首都星,那这里就该是我的家乡法丽塔……它本来应该在这儿,法查星门的旁边不远,但我们带着妈妈搬家了,新搬到了这儿……”
曦雾的手指又继续往下。
顺着枢零健硕饱满的背阔肌,滑进他的脊椎中缝间。
“听我的大学同学说,这颗叫翡雯兰的星星上有一种香料特产,叫吊星兰,味道十分特别,喜欢的人很喜欢,讨厌的人觉得它有怪味。
“我就不喜欢它,但也许你会喜欢,说不定。它的颜色是翡翠色的,模样我画给你看……”
枢零认出了正在自己身上画画的是曦雾的哪两根手指,它们的指甲总是修剪得比曦雾的其它手指短一些。
曦雾刚给他画了几片花叶子,他就忍不住地捏住了曦雾的这两根手指。
“痒……”
“痒么?那我给你揉一下……”
枢零背上的精油被揉搓得逐渐挥发开了。
他的意识也跟着身子晕乎乎地发起软。
而曦雾灵巧的手掌还在继续往下,往下……
向两旁分开的他的黑红蛾翅,露出他灰白的体肤……
“联盟的这里,有片风景很美的旅游圣地星系。淡蓝色的中央恒星,正在撕裂离它最近的金属行星,那破碎的亮白色星带有种忧郁的美……
“流星时常从夜空中划过,极光在炽烈的燃烧,这里有一片浅紫色的花海,这里有一片七彩色的湖,湖里有一种巨大的会发光的透明动物……
“这些我都没亲眼见过,只听别人说过……你会也想跟我一起去亲眼见一见这些风景吗,我的陛下……”
“嗯……”
“我换一样东西给你继续推油按摩,好不好……”
枢零回想起了自己还是一条小毛毛虫的时候。
浑身软绵绵,没有骨头,总犯懒,喜欢黏在别的兄弟的背上,享受他们的顺风车。
而他的兄弟们总是背了他没一会儿,就背累了,颠来颠去地要把他摇下去。他从小就心眼坏,故意赖着不走,因为他喜欢那种像坐摇摇车一样的感觉。
“还舒服吗,要不要我推得再用力一点……”
“……”
“小绒毛,你在馋什么好吃的,这里怎么在流口水啊……”曦雾轻声笑着抵上去,“是在馋这个吗?”
“……!”
曦雾单膝跪在按摩桌上,手按着一点一点地压入。
枢零被推满了精油的一双健美长腿先是绷紧如弓弦,又逐渐软弛下。
但解嘴馋了没一会儿,曦雾就滑出去,给他推按起别的地。不管在他的那旁边附近怎么揉、他的腰在怎么往上拱,曦雾就是不再压回去。
“小软糖……”枢零声线不稳地低声唤着。
他很少有主动把翅膀往两边分得这么开的时候,他们一般也很少用这个姿势。
曦雾将手顺着他的腋下往前探。
“我的亲亲陛下,你平时不是最喜欢让我求你吗。”
“唔……求你了……”枢零往后挺着,蹭着曦雾左右扭扭,“老公,我还想继续吃……”
曦雾顺着他的动作再度压进去,但只进去一点,就这么浅浅地蹭。
直把枢零逗弄到心急得身子骨都绷紧了,他才笑着猛然深进去。
瞬间,枢零的两对翅膀都后夹着立了起来,又随着曦雾的动作开始一下一下地扑棱,扇动起的风把曦雾的金发全吹乱了。
曦雾将额发往脑后一抹,又双手下摁,像摊展开一只飞蛾标本一样地双手钉紧了枢零的蛾翅。
按摩桌在他们两人身下嘎吱嘎吱地乱叫一通,扯着嗓子越嚎越大声。
又陡然清净了。
是曦雾将枢零抱在了身上,一齐往更适合厮磨共度这漫漫长夜的地方去。
第120章 梦未来 他们的胸中充满了对未来的希望……
“爸爸, 我能叫小肖来一起参加我的生日会吗?”
海曦眼歪嘴斜:“可以啊,没问题,我不介意你叫他来。”
周妙妙笑嘻嘻地跑走去叫小肖了。
小肖也真的厚着脸皮腆着脸就过来了。
今天是周妙妙的十四岁生日, 从今日起,她在法律上就不再是儿童了。
但在海曦和枢零眼里,她的时光好像还凝固在她的九岁、他们刚一起踏上流亡之路的时候。
一同来参加生日会的, 还有周妙妙最好的闺蜜兼室友童佳。
其他的同学朋友周妙妙便没请了, 因为生日蛋糕不够分。这个年代大家过生日都是这样, 物资短缺窘迫得只能叫上最亲近的两三朋友,甚至只够和家里人分享。
“哇……妙妙, 你的爸爸好爱你, 给你买了这么大一个蛋糕。”童佳的眼中满是羡慕, 还有一些心酸, 她的家人早在战火中死光了。
周妙妙认真对她说:“佳佳姐,等以后我工作上班了, 你过生日我也给你买蛋糕。”
童佳又感动、又腼腆地笑笑, 从包里拿出一顶她亲手做的纸王冠, 给周妙妙戴上。
海曦在一旁谦虚:“这个蛋糕其实也就只是看起来大而已, 奶油下面的填充物一半都不是蛋糕胚,而是椰果果冻。”
虽说如此, 订购这个“并夕夕版”蛋糕也还是花去了海曦大半个月的工资。
并且这已经是友情价, 蛋糕店老板只赚取了他一些基础的手工费。
第三次世界大战打到现在,蓝星上各国的轻工业、部分农业早被打垮了。
油、糖已贵得远离了百姓的厨房;
猪肉价格贵到不敢去睁眼看;
牛羊这类需长期饲养还难伺候的大型牲口,直接变过年时才能吃到一点的年货,平时都是有价无市的;
水果基本只有梦里才有,全国各地的大多果树林要么毁于战火,要么交通断绝运不出去了。
大家的主要口粮已变成了杂交水稻、厂里自耕自种的蔬菜、合成淀粉, 与用合成淀粉养大的速生鸡、草鱼。
大家最常有的零食则是以合成淀粉为主材料做的各类非油炸膨化食品,与以藻类凝胶为主材料做的科技香精代糖果冻。
如果说战前时代最流行的美食小贴士是“鸡蛋液面包糠,下油锅炸至金黄,隔壁小孩都馋哭了”,那现在的战火时代里最流行的美食小贴士便是“果冻,果冻,还是他大爷的果冻”。
大家一致选择果冻的原因无它,果冻便宜又大碗,一点果冻粉加一点香精代糖就能勾兑出一大盆。
连家里养着一头洛德奈特都能放开了喂他吃,果冻在这个时代中的伟大性,无需多言。
“半果冻蛋糕也很不错了!”小肖热烈地拍起马屁,“我过生我妈就给我下碗鸡蛋面,相比我妈,海曦叔叔你简直太有实力、太有魄力了!您就是蛋糕英雄!”
“哼哼~”海曦昂首挺胸,给蛋糕插上蜡烛,并用打火机点燃,“好了,咱们开始唱《生日歌》吧。”
他又转过头,神情无比凝重地叮嘱:“只除了你,洛德奈特,你不许唱歌!”
枢零垮下须须,“哦——”
几名蓝星人高高兴兴地唱起歌,像四只小麻雀在叽叽喳。
大扑棱蛾子板着张冷脸,除非一会儿他能吃到最大的那块蛋糕,否则他是不会原谅他们四个竟一起霸凌排挤他嫌弃他唱歌难听的。
“啪啪啪——”
生日歌唱毕,他们喜气洋洋地鼓掌。
周妙妙吹熄蜡烛,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微笑着不知道默许了什么愿望。
小肖含情脉脉地问她:“妙妙,你许的愿望,会跟我有关吗?”
“呵。”一旁的海曦从鼻孔中发出不屑的冷笑。
周妙妙露出两排小白牙:“跟我们大家都有关。”
童佳好奇地问:“都有关?是什么愿望?”
“等愿望实现了我再告诉你们~”
她摘下蛋糕上的蜡烛,开始分蛋糕,共切成六份,枢零心满意足地得到了其中两份。
吃着吃着几人便聊起了天,海曦问:
“妙妙,你高中想学什么专业课?”
周妙妙乖乖地回答说:“我以后想当护士。”
海曦笑说:“你小时候不是经常说,你长大以后要造枪造炸弹,把丧鬼子全打死吗。”
小肖插嘴:“专家说,霸权同盟最迟年底宣布战败向我们投降。根本等不到我们长大,丧鬼子就灰溜溜地全滚回家了。”
“我现在更想当护士了。”周妙妙解释,“厂子里现在有好多从前线上退回来的残疾军人,我觉得我们以后肯定很缺医生护士。我学习不是很好当不了医生,但我可以当护士。”
“哎~我们家妙妙真是个善良的小女孩~”海曦托着腮露出老父亲的欣慰笑容,“我可得看好她,不能让她这颗翡翠白菜被路边的哪头野猪给拱了。”
小肖偷笑着学了声猪哼哼,被周妙妙通红着脸一拳暴打到鬼叫不止。
海曦冷笑着问:“小肖,你呢,你以后想干什么,去当掏粪工吗。”
小肖点头哈腰:“海曦叔叔您太抬举我了!我什么学习成绩,怎么可能当得了一名伟大的肛肠科医生。”
海曦被逗乐了:“死小子,嘴真滑。好了,不开玩笑了,你以后到底想做什么工作?”
小肖挺胸抬头:“我想当警察!”
海曦嘘他:“就你这咸鱼成绩还想当警察,当协警还差不多。警察是比医生分数要求低一些,但也没低多少。我建议你还是去学土木工地打灰去吧,我当年就差点去学土木了。”
小肖嘻嘻笑:“您问的是我想干什么,我的成绩虽然当警察有点悬,但我脑子里想想总完全能行啊。”
“你这嘴滑得。”海曦摇头,“我就说你是鬼火黄毛,妙妙还不相信。”
周妙妙鼓着腮帮子:“什么鬼火黄毛,小肖他这叫风趣幽默!”
她的老父亲跟好闺蜜齐齐摇头叹气。
之后,海曦又向童佳问:
“佳佳,你以后想做什么?”
“我想当服装设计师。”她接着又失落地自己反驳自己,“可现在衣服都好贵,大家都买不起新衣服穿,没人需要服装设计师,我该去做点更有实际意义的事。”
海曦安慰:“霸权同盟很快就要投降了,战争年代一过去就都好了。爱美是人类的天性,到时候的大家会需要漂亮新衣服的,谁爱继续穿这身补丁乞丐服谁就继续穿去吧。”
童佳想了想:“算了,我还是去学农吧。班上同学都说我又黑又壮,像个种田的农妇,那我就真的去种地吧。”
“去种地也好啊,农作物才是你的同事,就不用跟那么多嘴贱的讨厌人打交道了。”他抓一把膨化脆果塞进嘴里,又用膝盖拐一下身旁一直在吃就没停下来过的人,“外星人先生,你呢,咱们蓝星人的三战都快自己打结束了,你的外星飞船怎么还没到啊。”
枢零摇头:“我已经在你的撺掇下为你开来过数次星舰了,但每一次你都将它们给刷新重置掉了,你拒绝它们加入进你的梦境剧情里。”
“说得跟真的似的。”海曦撇嘴,“唉,你们都还能想想以后要干什么,而我多半要在我这一行上干到死咯。真怕哪天那群不是记性差总忘了检查设备、就是睡神附体操作放料时都还敢打瞌睡的神人同事祸害出安全事故,他们不把咱们厂子炸上天,也把隔壁工位的我小命送西天。”
“嗨!”小肖赶来捧场,“死家里怎么也好过死战场上嘛!死战场上基本没全尸,死工位上叔叔你还是有希望是好胳膊好腿的,就是肤色可能会变得有点时尚。”
海曦翻白眼。
如果他不是学历含金量高,且学的专业具有一定实用性,加之他双眼高度近视到做手术矫正都没什么用了,那么像他这种亲缘关系一片空白的光棍,早该被动员去上前线了。
每当他看见厂子里的那些从前线退下来的伤残士兵时,他的心里常会浮出一些可耻的庆幸——庆幸坐在轮椅上的人不是自己。
好在,现在这场战争就快结束了,笼罩在大地上的苦难阴云就要散了。过不了几个月,便不会再有更多的伤残士兵被制造出来了。
他们将很快又能过回原来的快乐日子——网购平台上的几十块的衣服随便买,几十块的水果随便买,几十块的零食随便买……
并且他们的生活一定会比战前过得更好!
三战在吃掉了许多人的生命的同时,也催生出了许多的新科技,其中最闪耀瞩目莫属可控核聚变发电。
有着这些廉价的电,人类的好多梦想都能实现。
未来的大家将怎样改变山川、怎样重塑湖海呢?怎样掌控蓝星每一天的天气情况呢?怎样飞向月亮殖民太空呢?怎样将饥荒当成天花病毒一样的完全消灭掉呢?
海曦的胸中充满了对未来的希望,周妙妙、童佳、小肖的心中也满是对明天的盼望,因为他们都知道,明天会更好。
而枢零对海曦躺在床上、在睡前向他滔滔不绝地描述比划的那个美好未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他对海曦说:“保证文明中的每一个个体都衣食无忧、生病不愁、对未来充满希望,这对一个健康的宇宙文明来说,不该是理所当然的吗。”
海曦的笑声清亮得像风又吹过了童年卧室中的那串海豚风铃。
那时的他也有许多梦,梦一个蓝星村;梦通向月亮的电梯,那是语言隔阂、种族成见终于被打破后人类共筑起的新巴别塔;梦长大以后当太空人;梦和外星人握手交朋友;梦把蓝星母亲装进背包里带她一起向远方旅游……
“洛德奈特,你说得对,这就该是理所当然的!”海曦灿烂笑着用力捏紧爱人的手,“这就该是我们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