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一般,不如游戏好玩。”
曦雾汗:“枢零你的网瘾怎么比我还大、人比我还宅……”
“你对我的行为模式有不同的意见?”
“没有!我非常满意,五星好评!”曦雾殷勤地调出全息光幕,“老婆,这里还有一堆呢,不同旅行社的都有。你慢慢看,你喜欢哪个旅游项目我们就去哪个,你要是都喜欢,那我们都去,刚好我们婚后还没度过蜜月旅行呢。”
枢零点头:“好,虽然不知道‘蜜月’是什么,但听起来很好吃。我们的婚礼就很好吃,我喜欢过节和过纪念日。”
曦雾忽然怀疑起枢零是被婚礼晚宴骗来老老实实地跟自己结婚的。
这种怀疑一定是错觉、是无稽之谈。
枢零在翻了一阵推荐列表后,果断地把手指向了角落处的牛皮癣广告。
“老公,我要玩这个!”
曦雾听见那声“老公”就是浑身一哆嗦——纯属被惊吓的。
枢零平时可不爱叫他老公,觉得不如叫他“小软糖”可爱可口好欺负。
但却又清楚曦雾的虚荣心就爱听这个,于是当枢零突然喊“老公”时,之后一般不会有什么善待曦雾的事情发生。
“玩、玩什么,玩哪个……”曦雾战战兢兢地探头去看,“哦——原来是旅游盲盒啊,呼,吓死我了……”
得益于线上旅游的便捷性,全宇宙投放有游客义体的景点都能想去就去、想回就回,全天下不管远近、危险与否的景点都能被一视同仁,“旅游盲盒”便应运而生了——固定价格一抽,奖池中有不同旅行社的不同档次的旅游项目。
“旅游盲盒”深受一些想出门旅游但又有选择恐惧症的人的喜爱,曦雾还在联盟上学那会儿,他的不少同学们就喜欢玩旅游盲盒。
曦雾顿时声音也不颤抖了、腰杆也挺直了,中气十足地教起枢零该如何抽这个盲盒。
他们的一切都真的像回到了往常、他们最初相识还没有这么多烦忧时一样。
第106章 回光返照 “我亲爱的家人们,在最后,……
曦雾和枢零的这次“盲盒蜜月行”, 可以用一句话来简单地概括他们俩的全部遭遇——
两个从没自己出过远门旅游的家里蹲的上当受骗记。
一个自以为冰雪聪明,没人能骗走他的小钱钱;
一个单纯且无所畏惧,主打一个你敢编我敢信。
“老公, 他为什么不也来帮我们拍照?”
“因为我们是用的义体旅游,他没法人脸识别小额支付抢走我们的钱。”
这是星际旅游景点处的职业乞丐们的惯用伎俩——装作热心帮人拍照的样子,实则是在帮人拍照的同时, 刷对方的脸请求小额付款。
一般这个钱也不多, 也就能买瓶饮料。乞丐们会在这时候说一大堆吉祥话哄人点确认支付, 大多数人都不好意思不给这点小钱。
并且在这基础上,还有一个升级版套路——乞丐们在哄人付完钱后, 有的会拿出一些时尚小垃圾(一般是与地方宗教信仰相关的小饰物、小卡片), 装作要送给你的样子。
实际上, 你拿到手中后便会发现, 得加钱。你想还回去,乞丐不收, 会说这个饰品被你碰过之后就认主了之类的巴拉巴拉, 反正让你不好意思不给钱。
最终乞丐又爽爽赚二十, 并很有“职业精神”与“情绪价值”的又附赠你一大堆吉祥话, 听得人耳朵起茧。
枢零大为不爽地扇扇翅膀。
“你们星际人的地方上,怎么到处都有人、有机器要钱。总是莫名其妙, 我的义体押金就全扣光了。”
曦雾的“白色棉花糖式义体”正在漏气。
“你别问我, 我也不知道我们的押金都是怎么没的……”
枢零的“飞天大蟑螂式义体”大马金刀地一坐,沉声说:“星际人太坏了,准备去黑市买武器,把骗走我钱的人全杀了。”
“不要啊老婆,你不要害我被开除联盟籍贯,我不想在明天的星际头条上看见, ‘联盟外交大使竟教唆虫群帝权在旅游星球上大搞恐怖袭击,伤亡人数高达114514’……”
枢零便勉为其难地换一种“和平”的方案:“朕要把这些刁民全抓去奴隶市场卖进红场当星怒力,全年无休无假朝五晚五爽死他们。”
“你不会以为你换成这样做联盟就不会开除我了吧,联盟虽然在性方面很开放,但严禁用真人情色项目盈利,无论是卖春还是卖片都不行。而且我觉得这也不是一件能用来开玩笑的事,你还不如执行原计划把他们噶掉呢……”
“哦,好。”
“…我没有让你真去噶掉他们的意思!”曦雾又重重叹气,“唉,联盟之外的旅游景点都好危险啊,我们联盟那儿的旅游景点,可是一个骗子、一个乞丐都没有的,而且景区溢价也不算太多……”
他伸手捂住枢零义体的视觉传感器,“别看了,那边的零食车一眼是坑,这种卖切糕的套路在我还没出生时就抱过我。它看起来是66企业币一星际公重,实则不然,当是66企业币一不知道哪个犄角嘎达文明的、全看老板心情的、一咪咪的质量单位。去买吧,一买一个不吱声。”
枢零冷静分析:“我认为,我们可以把老板殴打至骨折抢夺走他的货品当场吃掉,所需赔偿金额极大概率小于他难以被定义的唯心交易算法的花费。虽然这会触犯当地法律,但我自愿被逮捕坐牢。”
曦雾:“?”
他吐槽:“还不如我们两个冲过去在切糕上啃一口就跑呢!反正我们两个身上的押金已经全扣光了,他不服他就报警吧,你说得对,我们按食材和工本费原价赔偿他那确实至少便宜十倍。”
枢零的大蟑螂义体顶天立地站了起来,“刚好我选了一具嘴大的义体。”
曦雾:“??”
“我数一二三,我们一起跑过去。”
曦雾:“???”
“一,二——”
曦雾下意识站起身,肚子里的“等等”两个字还没说出去,枢零就已经无情地报出了最后一个数——
“三。”
只见“唰!”一下,邪恶大蟑螂便趴在地上六肢并用“嗖!”一声飞速地窜了出去。
零食车老板只来得及大惊曰:“我焯啊!”
下一秒,冷酷双马尾便跳上他的推车,一口叼起整块异星版切糕,咬合力惊人地飞速遁走了。
曦雾大惊曰:“你不要往我这边逃啊!”
他被枢零臊得慌得浑身发抖,赶紧装作不认识大蟑螂是谁的样子假模假样地尖叫着掉头就跑。
哪知他的这一声尖叫却在人群中引发了连锁反应,人们纷纷大喊“快跑啊!大蟑螂发疯了!”、“要被蟑螂吃掉力!”、“我房贷好贵的不要杀我我死不起啊!”
并在曦雾的棉花糖义体被绝世大蟑螂一个滑铲铲到背上飞檐走壁地驮走时,此起彼伏的尖叫声达到了人群的顶峰。
“你刚才怎么不跟我一起跑?我就帮你把你那份也带来了。”枢零一边快乐地背着曦雾跑路,一边把切糕分他一半,“吃不完的还我。”
曦雾不敢睁开眼,怕发生的这一切不是梦——
虽然他在给自己和枢零租赁义体时,有用虚拟身份证,租借公司那边并不得知他们俩的真实身份,但虚拟身份证相当于手机副卡,是用真实身份证生成的啊!
此时如果有人报警,警情会被转回联盟,联盟警方当然能看见他们的真实身份。
到时候全联盟的高层都将知道……
曦雾含泪吃起切糕。
并恶向胆边生。
“老婆,反正我们抢都抢了,不如我们再去多抢几家,当一回侠盗惩罚一下这些丧天良的骗钱商家吧。”
“好。”枢零龙颜大悦,“老公,我喜欢这个旅游娱乐项目。”
于是——
大型连续剧,《棉花糖与大蟑螂怪盗》,震撼来袭!
并在连载到第四集时惨遭腰斩,义体租借公司把他们俩的网线拔了,给他们踹下线拉黑了。
此刻,曦雾的个人消息栏已经被联盟那边塞爆。
他厚着脸皮已读乱回,反正不可能有人敢来茧之宫中把他从枢零身边捉走。
哎,能背有靠山肆无忌惮地当小白脸的感觉真是美好啊。
……不对,他的靠山好像经常在山体滑坡把他半截埋土里,他的绝大部分麻烦都是他的靠山给他凭空制造的。
“曦雾,系统好像出问题了,我买不了新的旅游盲盒了。”
“不是系统出问题了,是我们之前的无视法制与道德的行为导致我们被多个义体租借公司集体拉黑了……”
“哼,真是玩不起。我最看不起这种打不过我就退游的人。”
“人家也看不起你这种打不过就充钱的氪金战士。”
“这是我的荣幸,我很高兴能为人指导——现实世界正是这样物质、冰冷而又残酷的。”
枢零关掉了脑机连接。
他把玩起曦雾的头发,“所以,小软糖,我们的蜜月旅行计划被迫提前终止了吗?”
曦雾摊手,“至少没法再以正规方式去线上旅行了。”
“外面的世界真奇妙,远比我从资料档案上所见的奇妙得多。你们过着绝大多数虫族人都难以想象的生活。
“在很久以前,你们将我们称为‘虫’,认为我们杀不尽、灭不绝、源源不断,我们欣然领受你们的祝福。
“现在若要我来给你们也取个称谓——你们应该是宇宙中五彩斑斓的霉菌。渺小脆弱,千奇百怪,多姿多彩。”
枢零松开手。
“要是妈妈也能跟我们一起线上旅行就好了。但她已经无法使用脑机设备,这对她太困难了。”枢零低着声,“他们说,她病情恶化的速度加快了,时间大概还剩半年,会在明年的3月份左右。老阿姆开始来找我商定葬礼仪式上的种种细节了。”
虫族人称自己的生母为“妈妈”;称其她母巢为“阿姆”;至今已有十万寿的虫群祭司弥西图则单独一个辈分——老阿姆。
曦雾将枢零搂进怀中安慰他:“你还有我。我会一直陪着你。”
“我知道。”枢零偏头靠着他,“曦雾,当我死后……你也还有你的妈妈。”
曦雾以沉默作为回答。
……
半年后。
宇宙历136854年2月34日。
雷利斯虫群,中央皇宫,贝珠殿。
一直处在浑噩状态中难以与人沟通交流的伊茜丝,忽然清醒过来下令,将众人召集至她的病床边。
曦雾的心中无比沉重——这应该便是伊茜丝的回光返照,是他最后一次与岳母说话了。
侍从们调整着床铺,使伊茜丝得以从病榻上坐起身。
伊茜丝的目光依次从他们身上不舍地扫过——她的孩子,孩子的伴侣,小点点,四点八,她的侍从们,几位关系较近的母巢,大祭司……
她欲言又止。
摇晃着羽须不好意思地对大家说:“哦…我忽然忘记我叫你们过来,是要对你们分别说什么了,我应该是有很多话要讲的,但我现在一句也记不得了……”
雅蒂娜安慰她:“没关系,我们也都想得到你要对我们说什么。”
“是的,我相信我们之前一定已经好好告别过了。”伊茜丝笑着张开四臂,“我亲爱的家人们,在最后,我想再抱抱你们。”
枢零第一个扑过去,抢走了她怀抱最中间、最温暖的位置。
她宠溺地摸摸他的脑袋,“妈妈已经将你喜欢吃的那些点心的配方都教给小软糖了。你以后别总是欺负他了。”
“呱!”四点八哭着扑到她身上,“呱呱!”
于是伊茜丝又向枢零补充:“还有四点八,你别总是伸腿绊它摔倒。”
曦雾抱着小点点向她走去,她主动将他们两个搂进怀里。
“小软糖……我突然不知道该对你说什么,总之,该说的话我一定都已和你说过了,现在就让我好好抱抱你吧。”
几位侍从、母巢也依次加入进拥抱中,只剩大祭司弥西图仍站在外侧,静默地见证着这场告别。
伊茜丝的回光返照没能坚持太久。
刚过去十分钟,她便再度意识恍惚起来。
又过去两分钟,她的遗忘症开始发作,曦雾和小点点总是最先被她忘掉的。
她惊惶害怕地让侍从将他们两个异族生面孔赶走,曦雾早已习惯如此,不需侍从们开口,他便自己抱着小点点向房间外走去。
曦雾当然还牢记得伊茜丝在近一年前对他的那番嘱咐:
“……到时候,小点点一定很害怕,你要带小点点去他的婴儿房里,好好安慰他……然后,在我死去之后,你要把小点点放到我的身上,让我带走他。”
曦雾几乎可以肯定——
伊茜丝一定有什么紧要事,要趁着整个虫群都被她的死吸引去了注意力,通过小点点隐秘地带给他。最后还要将小点点同她一起下葬,随之毁灭所有痕迹。
曦雾不疾不徐、挂着合理的悲痛表情地走进到小点点的婴儿房当中。
第107章 一百声丧钟 再见,我的小宝宝。……
小点点的婴儿房里, 有一座超大型的玩具屋。
玩具屋旁有一把长有六条腿的巨大活体靠背椅,伊茜丝平时便坐在这上面“带孙子”,看护指导小点点如何在玩具屋里嬉戏。
一旁还有零食机、零食柜, 枢零每次一来这里就赖在它们旁边不走了。
它们在除了负责为枢零提供零嘴外,也同时负责为小点点供应各种婴幼儿食品。
曦雾作为小点点名义上的“父亲”,他平时当然没少来这里。
甚至可以说, 他对这里熟得不能再熟了。每当伊茜丝发病不再认得他跟小点点是谁时, 他们一般会暂避进婴儿房中, 除非伊茜丝就正在婴儿房里他们得另选个房间。
——岳母会选择用什么方式让小点点将事情传达给我呢?
曦雾收回自己环视房间的目光,东西在这间屋子里是藏不住的。
贝珠殿中的数位母巢侍仆都十分勤勉, 他们每天会把所有房间无比细致地打扫一遍。如果有什么特殊物品放在这儿, 那早该被他们发现并搜出来了。
“小点点, 婆婆她有没有对你交代过什么特别的事情?”
“婆婆说, 她离开的时候要我陪她一起走,她舍不得我, 我们一起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还有呢?”
七彩小毛虫摇头:“我不知道了。”
曦雾用智脑打开小点点的程序后台, 翻看起事件记录列表。
但一如他前几天的观察结果, 这里面没有任何值得调查的特别事。
在思来想去后, 曦雾决定先按伊茜丝曾经的吩咐照做——安抚“害怕”中的小点点。
他去零食机处点了一瓶儿童奶。
但喂奶的时候,小点点却摇头。
“爸爸, 我肚子胀胀的, 喝不下。”
“肚子胀?婆婆又喂你吃饼干了?”
曦雾熟练地把小点点倒提起来催吐。
越到后期伊茜丝就越是神志恍惚,总记不得小点点是消化不了固体物的。
小点点只能消化一些奶水或果汁,它会把它们加工成糖豆一样的东西当做粑粑拉出来。这一功能深受星际上的广大儿童们的喜爱,过家家时大家都抢着吃宝宝拉的屎豆子。
没一会儿,小点点便把东西吐干净了。
在一堆饼干渣里,混着有十多枚或被烤焦了、或仍光亮璀璨的珠宝。伊茜丝已逐渐不记得正常的饼干该是怎么做的了——她总是把手边的一切都当成可用的调料加进饼干里。
曦雾心中微动, 将那十多枚珠宝拿到手上。
从表面上看,它们没有任何可疑的、值得怀疑的地方,它们就只是在这处宫殿中的再寻常不过的漂亮东西罢了。
但曦雾正极力克制着自己打冷颤的冲动——是亚空间的气息!
他在瞬间便猜想出了伊茜丝要用以向他传递信息的方式。
亚空间宝石。
它是一种人造物,常被各文明间谍使用以传递机密信息。
它的模样不一定是宝石,也可以根据喜好与需求做成别的任何样式。
它的功能好比一台摄像机,每颗宝石都记载着一个固定的亚空间坐标,使用它可以播放坐标点的历史记录画面,也可以反过去在坐标点录入新的影像。
这段影像的大小一般不会太大——演员全是一些原子或离子,这样比较节省使用时的“能量经费”,免得家里电表转太快引人怀疑被请去喝茶。
而亚空间是对所有人开放的,也就是说,任何掌握了那个固定坐标的人,都可以看见大家录制在那里的“小电影”。
间谍们便这样绕开当地文明的信号站监管,悄无声息地互通有无。
但同时,这个方法也有个很大的问题——
亚空间里留存的任何信息都是无法被删除、最多被掩盖的,要是有其他意料之外的人也掌握到了坐标,那么大家之前的聊天记录多半全要泄露了。
所以大家会在聊天时使用“密文”,此处以摩斯密码举例:
约定以铁离子为短,铜离子为长,钠离子为间隔符号,向人发送“love u”的密文格式应为:
FeCuFeFeNaCuCuCuNaFeFeFeCuNaFeNaNaFeFeCuNaNaNa
当然,实际上大家用的密文会远比这更复杂、加入进更多的不同离子,以保证任何想靠超算暴力破解聊天记录的人都至少得花费千年时间。
此刻,曦雾拿到了伊茜丝留下的亚空间宝石,也就拿到了密文坐标。
不过这颗宝石正处于冬眠状态,以防止被人发觉出它的神异。若非曦雾天赋异禀对亚空间气息十分敏感,他是决计无法刚一入手,就得知这颗虹彩白宝石其实是颗亚空间宝石的。
也因此,曦雾面前有两道难关要解决:
一,是找到唤醒宝石的方法;
二,是找到破解密文的方法。
暴力破解所需的时间太长,是下策中的下策、没办法中的办法。
曦雾相信,伊茜丝一定曾在某几回与他的见面交流中,将两种破解方法都于暗中告诉过他,就等着他自己从回忆中挖掘发现。
并且一定有过某种提示,以告诉他到底是与哪几回的见面有关。
他不动声色、状似随意地将那一把宝石全揣进兜里。
他一边陪小点点在婴儿房内玩乐,一边试图寻找房间中是否有什么被他遗漏掉的残余线索。
可伊茜丝到底是要用这种“文明间谍们”才常用的绝密手段向他传递什么消息?又为什么不直接在某次会面中告诉他呢?
反正伊茜丝的健忘症能让她忘掉很多事,连虫族人们自己也无法再从她的大脑里翻出那些被她忘掉的记忆……
——会是与“如何帮助枢零延后一千八百年后的那场必至死期”有关吗?
曦雾不禁如此想到。
除此外,一名将孩子视为未来的母亲,在她的临终前还能挂念些什么、留下些什么遗言呢?
曦雾心中又觉兴奋狂喜、又觉恐慌不安,充满了患得患失。
他一边深觉得自己的这种猜测极可能就是真的,一边又真害怕自己的期待会落空。
同时,他丝毫没去想过自己是否能成功找到那两种破解方法——
他当然会成功的。
因为他是真的想与枢零永远在一起。
他在心里轻声告诉自己,也轻声告诉枢零:
别担心,别难过,我会努力想办法让你不会离开我的。
哪怕……
需要为此支付一些代价。
……
「(悲伤)小绒毛,我的小绒毛……你在哪儿……」
衰老的白蛾将心灵网络颤动,在数千年前,她也和她的孩子们这样捉迷藏。
她总是装作不知道他们躲藏进了由自己的巨大身体构成的太空孵化巢中的哪一个角落,一边叫着他们的名字,一边听他们偷笑。
她喜欢他们柔嫩的节肢在自己的身上、骨架上、血管上爬来爬去。再装作犯痒痒的样子,抖上一抖,将他们全颠到天上去。
黑红色的小蛾子正趴在老白蛾的胳膊上。
「妈妈,我在这儿,我就在你旁边……妈妈,我正抱着你的手,感觉到了吗,这是我的脸,这是我的耳朵……」
「(悲伤)小绒毛,小绒毛……」伊茜丝哭泣着不断呼喊,「(悲痛欲绝)妈妈找不到你,你怎么从心灵网络上消失不见了……」
「妈妈……」
「(惊慌)你是谁?为什么我的房间里会出现异常个体?」
黑色的泪迹从枢零的眼眶中滑落。
「(恳求)你有看见我的小绒毛吗?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你可不可以帮我找到他?」她再度悲声呼喊,「(绝望)我的孩子们啊,你们都去哪里了,为什么你们全都不在心灵网络上……」
枢零是年迈的伊茜丝仅存于世的孩子,她的其他孩子们都先她一步寿终离世了。
从这方面来讲,她其实挺长寿。又或许是她在生最后几批孩子时,她有意排划过时间,让孩子全走在自己前面,便不用以他们的小小心脏承受丧母之痛了。
只除了枢零。
她无力给他更好的安排。
雅蒂娜伸出柔软白胖的触腕,安慰性地摸摸枢零的脑袋——雅蒂娜就是上一任帝权、枢零的老师枭术的母亲。她也离退休不再为虫群生育的那天不远了。
「(同情)伊茜丝,你安心地去吧,你的小绒毛我们都看见了。而你的其他孩子们,你很快就能和他们重逢了。」
「(欣喜)真的吗?谢谢你!(困惑)虽然我不认得你是谁……」
过了一会儿,伊茜丝却全然忘记了她们有过的这段对话,再度悲伤地于心灵网络中大声呼喊起:
「(悲伤)小绒毛,我的小绒毛……你在哪儿……」
她的呼喊声是那么的悲伤、那么的用尽力气,以至于只是被网虫粗浅地连接在心灵网络上的异族人们也能听见。
下任【母性】摇篮芙蕾雅不禁擦拭起眼泪,绿蝉艾卡索发出叹息。
「(同情)唉……她这样也太难受了,也许我们是时候停下她的维生装置了,这反而是种解脱。」
大祭司弥西图点点头。
「(认同)来投票表态吧。」她又向枢零颔首,「陛下,你拥有一票否决和一票通过权,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行使它们,我们理解你在这时要做出选择不会是一件容易事。」
枢零沉默地听着众阿姆们在心灵网络中投票。
虫群的沟通效率向来很高,不过两分钟她们便全部投完了。
大多母巢选择了“关停”,其余母巢则全选了“弃票”。
弥西图再度向枢零确认。
「(服从)陛下,若你无别的意见,我们便要关停伊茜丝的维生装置,好让她走得轻松舒适些了。」
「……」
「(同情)关停吧。」
「……等等。」枢零仰起头,在妈妈的脸颊上亲吻最后一下,「妈妈,再见……」
「(疑惑)妈妈?你是在叫我吗?我怎么在心灵网络上看不见你?」伊茜丝慢悠悠地想了想,「(恍然)哦,我知道了,你还是个刚出生的、没被妈妈打开你的心灵网络连接的小宝宝……」她轻柔地摸摸枢零的小脑袋,「(温柔)再见,我的小宝宝……」
枢零将脸深深地埋在她的怀中,不愿离开,任凭自己汹涌的黑眼泪沾湿妈妈的长毛。
又缓缓下令:
「关停吧。」
凌晨1:72:31,第一声丧钟在虫群中央皇宫的上空震响。
如涟漪向外扩散,接着是第二声,中央区巨构外围的六处大型政区中的巨钟撞响;然后是第三声,更远一圈的丧钟也开始悲鸣;第四声、第五声、第六声……
最后是第一百声丧钟,它既寂静无声、又响彻寰宇的于整片虫群心灵网络中无垠地回荡。
虫群无处不鸣丧钟,无人不为伊茜丝——一名伟大的、慈爱的、为虫群与孩子们奉献良多的母亲——的死亡哀悼。
曦雾抱着小点点缓步走入进气氛一片肃穆的房间中。
他依岳母的遗嘱,在众人的注视下,将它轻放进岳母洁白柔软的怀中。
小点点打一个哈欠,将自己团成一圈,卧在婆婆的肚皮上陪婆婆一同睡去了。
第108章 母亲的星星 伊茜丝将她的最后一颗星星……
「(庄严)大祭司, 十二座巨像均达到目标地点,歼星炮已准备就绪!」
「(庄严)开启零点倒计时。」
群虫齐声在心灵网络中倒数:
「(庄严)50,49, 48……」
着一身素白、落后枢零半个身位的曦雾,与一旁的联盟使馆众人,也一同单膝跪在地上, 面向舰窗外远方太空中的那座由白光围造成的巨大灵柩。
他们在心底齐声默数:
10, 9, 8……
黑色的数字归零。
旧日成过往,新朝已到来。
于十二座巨像轰射出的十二道金芒中, 伊茜丝那太空城般庞大的本体寸寸崩解了, 融铸成了一颗金色的“光之星”。
而这片虫群祖墓中处处是这样的星星。
母巢们在死去后, 她们庞大的尸体会经光葬变成星星, 挂在天边遥遥地守望着她们的孩子、族群的未来。
当然她们也会有熄灭的那一天,但那是一个很遥远的将来。见地上她们的所有亲骨肉都逝去了, 便安心地把自己的最后一盏灯也吹熄。
虫群的国葬仪式并不繁琐。
很快便到最后一步。
这一步并不公开举行, 所有的公开仪式都在上一步里结束了。
它要求孝子们去到一处足够安静、肃穆的房间中, 摘下身上的所有仪式物品, 赤.裸如出生时那样。最后再跪地向母亲的星星祷告,告诉她的在天之灵, 自己今后将继续好好工作、好好生活, 一如她往常仍在身旁的时候。
曦雾踩在升降台上,替枢零解下灰白色像一层落雪一样的纱织烁银披风——枢零当然是以虫族人的传统样貌蛾形态去出席母亲的葬礼的,在这时曦雾可够不太到他的肩膀,必须踩点东西。
披风大得像窗帘,它即使是用薄纱织造的,抱在手里也还是沉甸甸的。它上面还沾着许多处晕着彩光的石油般的浓稠黑血, 枢零的血。
曦雾又依次帮枢零把他身上的其它仪式饰品取下。
悬浮在脑后的帝冕星轮,头顶的荆棘冠,贯穿在四肢、双腿、心脏上的血色长钉,与九十九枚巴掌长的小骨钉……
这些钉子全都带着残虐的倒刺和放血槽,很不好拔取,并且按后续仪式要求,它们必须得硬拔下来。
虫族人便是用这种血祭般的自残行为来表达丧母之痛的,或者说非是得用这种残酷行径,才能排解掉他们心中的巨大悲伤——
心灵网络,无时无刻不连接着虫族人与他们的母亲。无论他们去往何处、身处何地,向心中看去,母亲总与他们同在。
一般虫族人不会受这么多仪式钉,也不会选带倒刺甚至是放血槽的款式。但这只是因为他们的身体还不够强壮,不足以负荷这么多。
一根根狰狞粗大的金属钉哐当落地,枢零全程不吭一声。
过去在选帝仪式中,他遭受过许多次远比这更加极端的危急事故。
他浓稠的黑血粘附到曦雾的双手上,带着种酸蚀的灼痛。地毯与地板在被他滴落的血液溶解、消化,曦雾的双手皮肤也开始逐渐发红。
曦雾很欣慰自己此刻能和枢零一起疼痛。
他最后用力拔出的,是枢零心脏上的那根一米多长的红钉。
它有两指多粗,整根长钉被做成了通天塔的模样,放血槽是塔身上旋绕的楼梯。
每一节塔楼上都凸着一个字符,从下到上的每一个字符连接起来便是一首虫群祖代相传的悼亡诗。
相比较起来,其实这根贯穿性的长钉,远比那九十九根不贯穿的小骨钉好拔。
曦雾绕到枢零背后,从末端握住长钉,倒退着使劲向后拉拽。这样拔长钉上的倒刺就不会钩在枢零的心脏上,反复来回将地枢零的心肌绞得糜烂,能让枢零少受许多苦。
也由此,随着曦雾的倒拔,枢零的心头血一寸寸向上攀登灌注满了通天塔的长梯,他的身体血肉也将塔身上悼亡诗的每一个字符都亲吻了一遍。
在浑身的极痛与失血过多的眩晕中,枢零终于飘上了灵魂的天阙,见到了变成天上星的母亲。
他当即跪地祷告:
“妈妈,我会按你的期望,将族人们照顾得好好的,也和小软糖好好的,再生上几个孩子。我会快乐和幸福的。”
他伸手从曦雾手里接过通天塔长钉,从中掰断,弃置于地。
然后撑着自己鲜血淋漓、但伤口已开始愈合的身体站起,对曦雾说:
“我们回家吧。”
曦雾点头,“好。”
“我妈妈的苗床被回收走了,它也跟着妈妈一起死了。芙蕾雅阿姆送来了新床,但我在除了做身体养护以外的时间,不是很想睡它……
“小软糖,我们以后,可以一起睡我们的小窝里的那张床吗。”
“好。”
“你以后,可以替我妈妈多叫我小绒毛吗。”
“好,我的小绒毛。”
他们手拉着手,一齐回家了。
……
两年后。
终于!
曦雾将伊茜丝在亚空间宝石里留下的密文破译成功了!
狂喜与振奋将曦雾脸上的疲色一扫而空,他忍不住地一推桌子站起身,向空中狠狠挥舞胜利的拳头。
伊茜丝去世后的这两年多的时间里,曦雾一直在秘密破解密文,从未懈怠。
这篇密文的存在不管是联盟那边还是枢零那边,曦雾都考量着全没告诉——
事关重大,人多口杂。
况且他又不需要外人帮助他破解,他自己便能搞定。等他看完密文内容后再决定要不要告诉别人也不迟。
此刻曦雾身处的房间,位于联盟大使馆中。相比较起来,这篇密文的存在是更不合适被虫族人知晓的。
果然如曦雾所料,密文的破解方法不会太过复杂。
毕竟伊茜丝那时候的状态已经十分衰弱,她的精力是难以支撑她构思复杂的加密方式的。
宝石的唤醒方法,就藏在伊茜丝教给曦雾的那些枢零爱吃的点心配方当中。
它的提示也就藏在小点点吐出的那些饼干碎屑里——
把宝石塞进饼干面团里按伊茜丝教的配方们进行烤制,便能成功唤醒冬眠中的宝石。
枢零也成功吃到了曦雾烤的许多饼干。
也由此,曦雾得到了后续破译密文的线索——在伊茜丝给他的那一大套点心配方里,竟然有几种是会让枢零说难吃的。枢零很少会说什么东西难吃,这特别引起了曦雾的注意。
历经两年多的头脑风暴和动手实践后,终于在今天,曦雾成功解开了这道谜题。
谜底说来也简单。
步骤一:把枢零最喜欢的点心配方、与觉得难吃的点心配方,分别以虫群的儿童益智教材上所教的最基础的那种密文格式转写一遍。
步骤二:用每篇“难吃配方”减去“最喜欢配方”,得到的剩余字符残篇以配方中含糖量从少到多的顺序排列,整合成一篇新字符文档。
步骤三:将这篇新字符文档作为格式口令,注入进儿童教材附带的“密文格式生成机”中,得到破译程序。
步骤四:这是最后一步。将宝石中的密文输入进破译程序里,便能得到最终的伊茜丝所要传达的信息内容。
曦雾迫不及待地翻看起了破译好的内容:
亲爱的小软糖,我很高兴你能看到这篇文章!
我就知道,你是个心细而又聪明的孩子,你会发现这个秘密的。
虽然我也会忧虑你是否能成功发现,但总之,你现在看见了,你发现了!
你应该为小绒毛把我留下的点心配方全做过一遍了吧?他一定吃得很开心吧?
希望那几篇难吃的配方没有让他觉得太过难吃,哦呵呵~
这些就是我想让你做的全部了——如果,我其实并不想让你冒险,我也用了很长的时间才最终做出这个决定,但……
你愿意为了小绒毛,付出也许是死亡的代价吗?
我是指,真正的、无法复活的死亡,虫群里有那种暴力技术……
如果你愿意,就请你继续看下去;
如果你不愿意,就看到这里吧,多为我的小绒毛烤些美味小饼干就足够了。
是的,在一千八百多年后,新旧帝权交接时,我的小绒毛会被下任帝权处死,就像他曾经不得不处死他深深爱戴着的老师那样。
而那个时候,小软糖,身为联盟人的你应该才正值壮年吧,你也许会很舍不得他离开你。
我也舍不得让那样的悲剧再发生一次——我已经忍受够了……
请族胞们原谅我的异常……
我只是想让我的这个多灾多难的孩子,好好活到他的寿终正寝……
我希望到时候你能带着他逃跑。
很抱歉我无法为你提供逃跑路线、逃跑工具一类的帮助,这需要身为联盟人的你,自己想些办法。
但我能解决掉最棘手也最关键的那个问题——
虫群的心灵网络。
心灵网络永远连接着我们,无论我们身处何方,族胞们都能沿着心灵网络找到我们。
一名虫族人若想从他的族群中逃离,那么首先,他必须想办法断开他与族胞间的心网。
下面是一张双向阻断液的配方表,我们通常用它来给尚未出世的胎儿做全面心灵防护,以免他们在个人心智还不够成熟时受心灵网络的信息冲击而患上精神疾病。
我对它做过一些特殊调整,以确保它能在小绒毛身上生效,没有任何族人能再顺着心灵网络找到他。
[配方详情]
抱歉我断断续续花了很多时间才写完这张配方,并且很多地方我都写错了在不停地修改,让它看起来很臃肿丑陋……
我检查了很多遍,它是对的,只是书写格式很丑。
小软糖,我相信聪明的你,能自己找到安全稳妥的方法将阻断液生产出来。
你们也还有很多的时间可以去构思你们的逃跑计划。
我这样做,对族群来说也并没有太坏到哪儿去,毕竟族群之所以有要“处死旧帝”这样的规定,是因为【帝皇原浆】的分化者若同时存在两名可能会产生命令冲突导致族胞们不能令行禁止,而小绒毛与心灵网络断开后这份冲突也就不存在了……
虽然离群是,被,绝对禁止,,的,,,
小软糖,谢谢你愿意,为,小绒毛,,看到这里,要%#…#*)&……
[一小段无意义的乱码]
……这封信就,写到这,我越来越,乏力,使用太困难了这颗亚空间宝石。
请原谅我无法再,和你多,,说些话,亲爱的。
别了,宝宝们,带着妈妈的,,爱,未来
去。
小绒毛,妈妈已经,,很努力地
想
在,,
这个世
界上多多多)%¥&坚持、多陪
小绒毛
抱歉
妈妈爱你
[一段无意义的乱码]
然后文章便中断了。
这便是伊茜丝在亚空间宝石中所留下的所有内容了。
曦雾又悲伤又喜不自胜地热泪盈眶了——终于!他切实触碰到了能让爱人从必死困境中逃离的希望!压在他心头上的那块巨石终于能被松上一会儿了!
曦雾先是照例谨慎非常地将房间中所有破解时产生的痕迹销毁,只留下宝石手链,重新封印好系回腕间。
然后便在房间内踱来踱去。
他的大脑在高速运转——到时候,他具体该用什么方法带着枢零成功地从虫群中逃走?
首先排除硬闯。
就算把全联盟的军队都拉来,他们也绝不可能成功地硬闯出去。
必须以巧破力。
可这个“巧”从何而来?
曦雾思忖了半天,才终于打出些腹稿。
——既然闯不出去,那就正大光明的走正门出去,想方法制造理由让枢零能自主离开虫群的领地。
然后,一出了门后,宇宙这么大,他们俩随便往哪个犄角嘎达一钻,那还不是天高任鸟飞了。
但该如何制造这个理由?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受限于虫群的金律二:不得损害族群的利益。枢零作为虫群的极为重要的“财产”,若无绝对完备的理由,他是绝对出不去虫群的。帝权的独断权会在他无故违背虫群的金律时失效。
曦雾走来走去许久都无什么思路。
眼见枢零的下班时间快到了,况且这事也无法急于一时半会儿,曦雾便暂时搁置下了思考。
第109章 新生命 生了生了,这次真生小孩了,但……
“晶橘, 你今天神神秘秘地把大家伙全召集来,是要干什么?”曦雾翘着二郎腿一颗接一颗地磕着坚果,“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我家里还正烤着蛋糕呢。”
“别急,我这就说。”晶橘快乐地高举双臂,“家人们!朋友们!我要当爸爸了!!”
“什么!?你要当爸爸了!?”
曦雾大吃一惊, 但稍微细想一下, 又不觉得惊讶了——
晶橘在虫群中辛勤耕耘了快8年了都, 也是时候结果了。
晶橘长吁短叹:“虫族人是真的难怀上啊!我姿势都快用遍了,他终于怀了!”
沫沫云好奇得触手狂舞地八卦:“对方是谁?是你那个帕帕还是米米?或者是森森?要么是鲁鲁?”
风流多情的波浪卷黄毛歪嘴一笑:“都不是!是乎乎~”
“哦~原来是乎乎~那个大甜心~”沫沫云的八卦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他长得确实挺可爱。”
曦雾回忆了一番晶橘在他的社交号上发过的他与乎乎的合照——
乎乎是一只胖乎乎半透明、赛马一般大小、长得像卡通狗狗的绿蚜虫。
他的工作是用身体酿造风味糖浆, 会将其以爆爆珠的形式从“肚脐眼”处“生”出来。说不定曦雾和枢零就曾到吃过含有他的身体分泌糖浆成分的虫族点心呢。
想到这里, 曦雾忽然感觉有点细思极恐, 不愿意去回忆晶橘还“注入”过哪些正在食品原材料制作岗位上就职的虫族人……
晶橘高高兴兴地说:“我约了他来咱们大使馆,跟你们见上一面, 他刚体检完正从生科院那边过来, 现在应该快到了。这还是我第一次让人怀孕当上爸爸呢!
“老实说, 要不是有生育任务在身, 我需要帮我亲爱的七弟和弟媳探探他们‘怎么顺利生出小毛虫’的路,我还不想这么快跟人有孩子。我今年才六百岁呢。”
沫沫云点头附和:“是啊, 我跟蓝空羽都还没孩子呢, 晶橘你就先当爸爸了。不过我跟蓝空羽也都没什么要孩子的打算就是了,我是恋爱素食主义者,对性-交和后代不感兴趣;而蓝空羽根本就是块不开情窍的石头。”
蓝空羽一脸正直:“如果联盟有需要,我会为联盟生孩子的。”
苍痕摸着下巴笑着调侃:“我感觉网上的那种印着有国旗的斐济杯,就是专门用来卖给蓝空羽你这种人的。”
大家都缺德地笑了起来。
只除了这个笑话的中心人物,蓝空羽。
蓝空羽疑惑地问:“你们在笑什么?难道那种斐济杯有哪里不正常吗?”
短暂的沉默过后, 大家笑得更放肆、更大声了。
这时,机仆温和的面包机飘了过来。
“各位先生们,客人来咯,也许你们需要提前管理一下你们的形象表情。”
大家这才赶紧正襟危坐好。
晶橘则蹦蹦跳跳地跑去门口迎接他的情人去了。
没一会儿,他便带人走了回来。
曦雾略感尴尬地从乎乎身上别开视线——乎乎就跟所有虫族人一样,没有穿衣服的习惯。而且他的皮肉是半透明的,身体内部的什么器官都看得见……
晶橘非常热情地邀请大家来上手搓揉乎乎。
“乎乎的手感非常好哦!捏起来就像捏捏胶一样。他的皮肤也很光滑,浑身到处都肉嘟嘟的,可爱死了~”
“真的耶,手感真好。”沫沫云长长地伸着两条触手,对着乎乎小狗一样的耳朵捏得不亦乐乎。
苍痕也夸赞:“乎乎闻起来也好香甜哦。”
蓝空羽捏着乎乎软绵绵的双手:“乎乎先生你好,我是联盟的特命全权大使,我的名字叫蓝空羽。如你对联盟有任何疑问之处,你都可以来找我咨询……(以下省略数百字官腔废话)”
两名机仆不语,只是一昧地疯狂揉捏乎乎的胖肚皮。
晶橘问:“曦雾你不来一起捏捏乎乎吗?”
曦雾矜持地摇头:“谢邀,但我的玉手只会揉捏在我老婆的身体上或面团上。”
晶橘耸肩:“好吧。乎乎你不要介意我弟弟,他就是一个这样的性格阴暗孤僻的社交场合边缘人,但他并不坏,他真的是一个非常好的人,只除了对我有点暴力倾向。对了,你去生科院那边体检,他们都对你说什么了?”
乎乎的声音憨憨的:“他们说,要是我的宝宝胎死腹中了,他会变成一块蜜饯。”
晶橘笑嘻嘻:“蜜饯?那也挺好。”
乎乎有点丧气:“可我不想生蜜饯,我更想生宝宝。”
晶橘便向情人安慰:“没关系的乎乎,只要我在你体内拓出来的孕腔没有跟着宝宝蜜饯萎缩掉,我很简单就能让你再度怀上的。”
曦雾下意识将眼神往一旁避得更开了些——是的,在乎乎半透明的身体中,他孕早期拳头大的孕腔和腔中米粒大的胚胎也都是可见的。
也许这正是晶橘为什么会选择让这位情人怀最困难、最未知的头胎的原因——乎乎的透明肚子,能很方便地去时刻留意小宝宝的健康状态。
曦雾不禁向乎乎询问:“乎乎,生科院那边有告诉你,你顺利生产的概率是多少吗?”
他心里估摸着,他跟枢零的概率,应该只能有乎乎的一半吧。
枢零的身体免疫系统实在太过强悍了,使孕腔没法在他体内扎根太深,很容易滑胎。
阿伯也跟他讨论过,如果硬让枢零吃降免疫的药,那不管是对枢零、还是对肚子里的孩子都不太好。
所以当枢零肚子里的孩子与无处不在的亚空间逐渐共振、初步诞生出灵魂后,他们可能会看情况做手术把孩子给剖出来,放进人造子宫里进行后续的妊娠。
乎乎向曦雾老实回答:“他们说,自然情况下只有28.2%,而在人为干涉辅助下能达到75%以上。”
苍痕在一旁摇头:“对于一个小生命来说,这个数字还是太低了。怎么也该有95%才行。”
沫沫云担忧地补充:“而且后续还有‘宝宝是否能顺利健康地通过所有阶段性产检’的问题要考虑呢。”
乎乎耷拉下耳朵,更加沮丧了:“你们说的对,生科院的大家都说我这次很可能只能生一块蜜饯。他们现目前也完全没有过相关辅助经验。”
曦雾现在也更加打定主意——在他的二叔和六哥跟人生了十胎八胎、虫群的保胎技术变得相当成熟之前,他跟枢零绝对不要怀宝宝。
反正他的叔叔跟哥哥都属于那种,生了不养上交国家的类型。
他们对孩子没太多父爱,若孩子小产流掉了,他们只会心疼情人遭罪,并不怎么心疼孩子,只是有一些人道主义的惋惜罢了。
但曦雾可不像他们那样。
曦雾的玻璃心会难过自责一辈子,即使他在这过程中什么也没做错、所有人都尽力了。
直到老死的那天,他都还要对自己的大儿子说:
其实,在你上面你还有个哥哥,要是那一天,你的妈妈没有小产,你的哥哥也健康出生了……
呃啊……(两腿一蹬死不瞑目)
后来,小半年后,事情的确如生科院所预料的那般,乎乎的头胎意外流掉了,没能保住。
好在法皇人的宝宝都很懂事,他们即使流产夭折也半点不伤母亲的身体。
或者不如说,他们仿如寄生物般的存在才是会让母体难受的。
他们一边吸食母亲的血液,一边将代谢物排进母亲的血管中;
一边欺骗母亲的免疫系统使其将他们识别为自体的一部分,一边暗中释放各类激素以操控母亲的情绪;
当他们难受却无法说话时,便让母亲也难受由此告知;
而最可怕的还要数当他们生下来后,他们嘴里叫出的那一声——
妈妈。
一段长久的、直到一方生命尽头的寄生关系由此开始。
却有许多人前仆后继地主动跳进这个坑里。
小半个月后,乎乎再度怀上了。
许是交上了好运,乎乎的这次妊娠过程中虽然有诸多波折、出现了各种各样的问题与麻烦,但最终在一众专家学者、专业团队的帮助下,于来年的9月份,联盟与虫群间的第一个孩子——小寰宁——他健健康康地出生了。
他出生时就像所有的法亚宝宝那样,面带天使一样的可爱微笑。他向上伸出小手,像要攥住明天的太阳。
……
《喜报!小夫妻诞下麟儿,东方第三医药厂喜迎新生代!》
2035年8月21日的清晨,在东方第三医药厂的职工食堂的大门口,拉起了一条这样的红布横幅。
同时工厂广播在喜气洋洋地播报:
“今日凌晨1时17分,于本厂的附属医疗所内,电工陈子涵与流水线工人林紫萱夫妇,喜获一名体重3.1公斤的健康男婴!这是本厂建厂后,首例诞育的新生代职工子女……”
“海曦叔叔——傻帅叔叔——”
周妙妙活泼得像只小麻雀一样地蹦跳着跑过来。
她现在的身高已冒至了海曦的肚皮处,正在厂内的附属小学中念四年级——本来她这个年龄是该念五年级的,但因为岩国和霸权同盟的战事的缘故,战争初期的大混乱基本使得小孩们的读书年龄都被迫拖后了一年。
且在未来的一长段时间里,全国的初高中都将全面改革为职中、职高的学习教育模式,牢抓教学课程实用性,以实现毕业第一天就能无缝上岗搞生产的期望目标。
海曦笑着揉揉周妙妙的脑袋。
“走,去排队打早饭去咯。今天厂里有喜事,咱们也跟着沾沾喜气,食堂的早饭有糖包子吃。”
枢零端着大饭盆,已经迫不及待了。
别人手里端的饭盆都只有足球大,就枢零手里端的是真正的盆,他早已混成东三药厂的知名饭桶。
他曾多次于半夜潜入厂房食堂中大吃特吃,屡教不改,脸皮厚如城墙,还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他每工作一个月,就倒欠厂里工资数千。但好在这是梦里,绝大多时候他搞出的破坏都会被梦境重置掉。
只除了“大饭桶”这个名头,不仅重置不掉,还被厂内所有员工越记越牢了。
三人都快快乐乐地向着食堂排队窗口走去。
枢零伸着饭盆,与打饭大妈僵持十数秒,成功获得了双倍配给额的糖包子。
他一边一口一个的现吃,一边伸盆还想再要,被脸上臊得慌的海曦和周妙妙齐力拖走了。
在他们仨坐下吃饭时,厂内的广播仍在响,播报着前线的最新战况。
两年时间过去,岩国军队终于不再被霸权同盟打得节节败退,双方到现在姑且是相互僵持住了——虽然其中的投入与牺牲是无比惨烈的。
目前,岩国正大力动员民众,牢抓生产与人口生育,准备用拖延计划把向全球宣战战争盘子铺太大的霸权同盟给硬生生拖垮。
同时岩国也在加紧研发自己的核聚变发电技术,听广播风声应该离成功的那天不远了。
“小曦,早上好啊,正吃着呢。”
一旁,李婶端着已吃干净的空碗,热情洋溢地向着他们这边走来。
海曦一脸尴尬,“李婶,你别再来给我谈相亲了,我真没那种意愿。”
李婶大马金刀地往桌空位处一坐。
“周妙妙也不是你亲生的女儿,你也年纪轻轻的,才二十五呢,一次婚都没结过,长得也这么文俊白净,人还聪明,你有什么不相亲结婚的理由。”
在李婶的桌对面,枢零阴暗地嚼着糖包子。
海曦也实在是被这位李婶烦得受不了了,便编起谎话骗她:“本来我是不想把我的这件私事跟人说的,唉!李婶你可不许把我这事儿告诉给别人听啊。”
李婶连连大力点头保证她绝对不会说出去。
海曦露出忧伤的表情,“其实我已经结扎了,我身上携带有很严重的家族遗传病,我是不能跟人生小孩的。这种情况下我去跟别人相亲,那不是在浪费人家时间、在害人吗。”
又向李婶胡扯虚构了很多事,才总算把这尊大神给送走了。
且自不用说,不等到明天,全厂的爱八卦人士都将知道海曦“已结扎”的事。
一旁的周妙妙也傻乎乎地信以为真了,海曦笑着没把真相告诉她,免得她说了漏嘴。
三人吃完早饭又去冲洗干净饭碗后,便各自分别,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去了。
第110章 东三药厂 “因梅斯说的话跟我海曦有什……
大概在一年多前, 海曦很幸运没死路上地成功带着周妙妙逃难到了大后方。
在难民营中呆了一段时间后,海曦被国家征集进了后方新建的东方第三医药厂中工作。
东三药厂是一座建在深山老林里的、被厚高围墙与高压电网围起来的封闭式管理药厂。
药厂内自建有许多公共设施供员工们需求使用——从幼儿园到职高,从电影院到洗浴中心, 从政府办事处到警局,等等,俨然是一副世外小镇般的繁荣景象。
厂里的大小员工外出时都需向上级领导打申请报告, 等程序审批, 刷脸外出刷脸回来。
这个外出假很难批, 而且厂里被选来工作的人,也多是些亲戚朋友全死光了的“光棍”, 压根没什么外出需求。亲人没死光的则会被一起打包安置进来。
周妙妙就被海曦带进来了, 枢零也跟着混了进来。
海曦的大学专业学的是应用化学, 因此被安排去了东三药厂的药物质检岗。
而没学历的黑户大傻帅, 则被分配去当搬运工了,正好他力气大得叉车都叉不过他。
但枢零身为堂堂的虫群帝权, 他怎么可能肯老老实实地在梦里帮“NPC”们搬运货物干粗活呢。
每次他都直接用心能捏一个自己的假人放在那里替自己干活, 自己则隐身溜走。
他一会儿溜去视察老公的工作情况, 连连摇头;
一会儿去视察女儿的学习情况, 连连摇头并连连摇头;
一会儿去视察食堂的炒菜进度,一边偷吃一边给出好评;
一会儿去视察菜园的生长状况, 小小地浅吃几口有机自助;
一会儿闲逛困了, 就在路边躺下随地大小睡。
就这么悠闲地度过一整天,等到老公孩子下班放学的时候。
海曦因为没成家,和周妙妙也无血缘关系,所以便没被分配到固定住房,目前住在宿舍里。
最开始所有人住的都是八人间,后来随着工厂住房扩建, 条件逐渐好了,大家都住上了单间。之前的八人间则被改成了小套间,分配给一些小家庭住。
男员工宿舍的位置在食堂左边,女员工宿舍在右边,周妙妙就住在女宿。
她因为年纪还小,便跟着一名失去了老公孩子的老阿姨同住,这位老阿姨同时还收养着另一名今年13的女孩童佳,她也是名战争孤儿,周妙妙理所当然地和同一屋檐下的童佳交上了好朋友。
周妙妙在学校里也很受她的同学们喜爱,因为她有一手帅气的绝活——投石索打易拉罐,百发百中。她还用投石索打死过十多只老鼠。
放学后时常有同学来求她赐教,如何才能做到像她一样厉害。
她每每都毫不私藏地倾囊相授,然后没过多久,海曦就来学校里跟她大眼瞪小眼,她被学校请家长了。
——要知道,在数千年前,投石索可是能作为战场武器使用的,其杀伤性可见一斑,这完全不是一件适合小学生玩的玩具。
砸坏玻璃什么的都还算轻的,砸到人身上是真会死人的。
东三药厂小学部的女神射手从此隐退,江湖上只余下她的传说。
但半大的孩子们始终是人嫌狗厌的闲不住的。
“叔叔,今天小肖他们约了我一起去沙坑那边玩,我就不打扰你跟傻帅过二人世界了~”
海曦红着脸啐:“就你话多!滚滚滚。”
周妙妙嘻嘻笑着向朋友们那边跑去了。
海曦双手插裤兜,左脚有一下没一下地踹着路边的无辜栏杆。
“咳……傻帅,今晚,我们去干点啥?看电影去吗?今天不是放的那种,政治宣传性的电影,而是放的,放的……动画片……”
“好。”枢零一边答应,一边眼盯着海曦嘴角,它正在偷偷地往上翘。
这么些年时间过去,枢零早已摸清曦雾梦境中的一些规律。
在大多数时候,梦境都很平和,它就像一场按部就班的舞台剧,所有的演员们、包括男主角海曦,都不会有超出当前这幕戏的行为动作与台词。
男主角海曦尚不知道未来自己的身上会发生什么;不知道谁会从他的生命里死去;不知道“因梅斯”是谁;枢零在他眼里就只是捡来的“大傻帅”。
这一切直到海曦、或者说是梦境幕后的曦雾受了精神刺激,才会有所变化。
变得像一场恐怖片。
梦境开始扭曲混乱,海曦再不只是“舞台剧的男主角海曦”。
直到枢零不再乱跑从海曦面前失踪不见、不再做出任何“离开”海曦的行为举动,梦境才又恢复成平和的原样。
而如果“大傻帅”表现得很粘人,海曦则会一边嘴上嫌弃一边藏不住地开心。
于是,在昏暗的影厅中一起看电影时,枢零主动去牵海曦的小手,让海曦开心一下。
海曦一边若有若无地挣扎,一边嘴边的笑容变成了批发价的。
但当枢零决定更进一步,凑过脸去要亲海曦一口时,海曦却慌乱地闪开了,真是奇怪。
“为什么我不能在公共场合中亲你?”
“嘘嘘!小点声!我们宿舍隔音效果很不好的,隔壁打个喷嚏都能听见。”
海曦接着向他解释了一大串关于“同性恋”的基本常识。
枢零费解地晃晃羽须:“你们这里的各种文化习俗真古怪。只是两个同样性别的人相爱,为什么就会招致别人的讨厌?”
海曦笑得无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就像陆地生物无法想象海洋生物在水中呼吸时的感觉一样……我们无法想象他们为什么会那么厌恶同性恋,而他们也无法想象我们为什么能轻易接受。”
枢零想了想:“好吧,总之,我会尊重你的意愿,减少在公共场合中与你的亲密行为。”
海曦刚松一口气,就听见枢零又说:
“所以在私密场合中,我就可以亲你了吧?”
职工的单间宿舍都是极为狭窄的,像中式大药柜上的一个个的抽屉。
紧贴着一侧墙的上床下桌,桌子与另一面墙间的过道窄得总是一不注意就蹭了一肩头的墙灰。
海曦根本无处可躲,更躲不开洛德奈特那野兽般的侵略速度、怪物般的力道。
他被紧压在了墙上,慌乱羞耻到眼眶都被泪意湿润地躲着身上人的强吻。
当洛德奈特柔软的双唇烫在他的脸颊边时,他的心跳也像鼓满气的气球“砰!”一下爆开。
他鼻梁上的银边眼镜被挤得彻底歪掉,他眼前的世界也由此扭曲眩晕起来。
他找不到自己的声音,胡乱地去拍打洛德奈特的双肩。
“停、停!你该、尊重我的个人意愿!”他一边压着声喊,一边心想:这小猫叫一样的声真的是我发出来的吗?这真的是我在说话吗?
像香烟在耳边暗燃,尼古丁熏进了耳朵,洛德奈特低沉醇厚的嗓音在搔挠着海曦的耳郭:
“我确信我正在尊重你的个人意愿,小软糖。”
海曦被剥夺去了说话的权利。
这便是爱情的滋味吗?
缠绵悱恻得像两根竹签间的一块被搅和打发到溢满白沫的绞绞糖。
洛德奈特吻他吻得好熟练,海曦还来不及在心底阴暗地发酸,就发现自己好像也很熟练。
他们的舌头宛如在共跳一支以一起跳过千百遍的探戈,就仿佛他们真如洛德奈特所言的,是一对已结婚多年的爱侣。
海曦的双手自动在洛德奈特高大健硕的身体上找到了它们该去的位置。
等他回过神时,他的掌心里早已浸润满了那些热辣甜蜜的丰满触感。
理智告诉他够了,他该推开洛德奈特了,但是,但是——
他为什么总是要听从理智的话?
“你的意愿便是如此,海曦,你渴望与我亲吻,并且……”洛德奈特的黑舌头在舔掉他们嘴唇间牵扯出的那条银丝,“你还渴望与我更深度的交流……”
海曦像只熟透的大虾一样,羞得浑身发红地双手向下捂住,并向后弓起腰。
“对、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海曦,如果你现在哭着趴到地上抱着我的脚祈求我,我也可以考虑再跟你做一次。”
海曦疯狂摇头。
枢零便无所谓地松开了他——今晚上已经吃得很饱了,使枢零并没有再在梦里加餐吃宵夜的想法。
他像往常一样地端起脸盆往外走,准备去走廊尽头的公共盥洗室洗漱完睡觉了。
总做梦也挺消耗精力的,社畜爱睡大觉有什么错。
而在打开房门后,下一秒,枢零又转回头。
“海曦,你不跟我一起去洗漱吗?”
海曦愣了一下,支支吾吾:“我过几分钟再出门……”
在枢零的眼中,他的情绪在变得莫明沮丧。这使枢零有些疑惑——自己有说错、做错什么吗?
洗漱完后,枢零照例往海曦的床上爬。
过一会儿,海曦也洗漱完回来了,向他抱怨:
“你别总占我床睡了,宿舍的单人床本来就不宽,你还这么大一只占地面积这么大,现在还是夏天这么热,你就不能回你自己房间去睡吗?”
“不能。因梅斯,是你自己对我说,想要每天晚上都牵着我的手,要跟我连睡觉时也不分开的。”
枢零又在心里补充一句:要是我真的不跟你手牵手睡觉了,半夜里我会看见恐怖片里的男鬼正伸个半头来上铺看望我的。
海曦恶声恶气还在嘴硬:“因梅斯说的话跟我海曦有什么关系?”
枢零懒得理他:“小软糖,我爱你,晚安,明天见。”
海曦害羞地抿起嘴。
这句“我爱你”终于让他再也说不出讨人厌的话了。
“……可你到底喜欢我的什么?”海曦的声音从床板底下挤上来,“你只是因为你幻想中的那个因梅斯,才喜欢我的吗?”
枢零耐心回答:“因梅斯,海曦,小软糖,老公,异族人,*%¥,¥&%……你,我有很多个用以指代你的称谓,甚至随时可以让它多达上百个,但那没有意义。
“名字就只是名字,名字随时可以抛弃,名字毫无意义。但你是你,是你在赋予你的所有名字在我心中的意义。
“海曦——如果你希望我此刻以此称呼你——我喜欢的不是你的名字,是你身体内七彩色的美丽动人的灵魂。”
枢零的一条胳膊从上铺垂下。
皮肤光滑,只有些毛茸茸的汗毛在莹着光;肌肉线条柔软,连青筋也显得温顺。
“我也喜欢我和你牵着手时,我心里的那种开心的感觉。即使我们什么也没做,就只是普通的牵着手而已。
“你也很喜欢这样,对吗。”
他宽大的手掌正张开着五指,使海曦下意识便把自己的手相合上去,手指埋没进他的每处指缝,深深地填入,不剩一丝空隙。
熟悉的燥热感再度升腾回海曦的身体中,令他无所适从,最终羞耻地松开手。
“你……今晚,洛德奈特…你还是回你房间去睡吧,我……”
久久没听见回应的海曦,不禁再度轻唤一声:“洛德奈特?”
他踮起脚,悄悄探头往上铺看。
洛德奈特正闭着眼,盖着心爱的黑红毛绒毯睡得正香。
在犹豫许久后,海曦还是熄了灯,轻手轻脚地爬到床上去。
他从洛德奈特的身上翻过,睡至他身后。
但怎么都睡不着。
从洛德奈特身上飘来的那些温度、那些气味……
在这个夏夜里都带着一种悬崖边摇摇欲坠的危险感。
人们在高楼边缘低头下看时,总是无由来地想跳下去。就像此刻海曦无由来地想伸出手,去抚摸洛德奈特那侧躺背对的像山岭一样曼妙的曲线。
……不,他已翻越过了他的理智,伸出了手。
洛德奈特结实的臂膀真令他着魔。
那些鼓起的肌群,那么暴力又那么性感温顺,就像是它们生来不是为了行使力量,而是为了承受人的爱宠。
在海曦要迷恋地抽回手时,他的手掌却被洛德奈特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