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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要走两个多小时?呜呜呜……”周妙妙边走边哭。

海曦没办法,只得找个地方让她先休息一下。

沿路上的商铺,但凡是玻璃门的,都早被打碎抢劫一空了。只有部分有着厚重卷帘门的商铺才幸免于难。

而这些幸免于难的老板们,他们不少都不打算逃跑,心里舍不得店内的货。

他们都觉得,就算霸权同盟真的把云海城给占领了,他们只要乖乖投降、交点保护费,那不过是让他们从“岩国商贩”变成“同盟商贩”,只是换换国籍罢了。

海曦觉得他们很天真。或者说和平日子过太多,财令智昏。

在昨晚霸权同盟发的那通广播中,他们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他们是不会容忍本国居民继续留在本国的,这是为了防范土著地头蛇们以“民族复兴”为大旗在占领区中起义叛乱。

并且,海曦猜霸权同盟不仅要到处迁移投降人口,更要把多个国家的投降人口打散混到一起,用语言障碍、文化差异、种族歧视的天然屏障以大幅降低他们团结起来搞叛乱的概率。

同时,这么多不同地区的人骤然混到一起,到时候肯定是会爆发流感瘟疫的。霸权同盟肯定乐于见到流感爆发,帮助他们消减掉累赘的老弱病残,只留下青壮。

越是深想,海曦现在就越是害怕自己跟周妙妙落到——

“大傻帅,你又在干嘛!”海曦不耐烦地伸手,使劲去推正往他身上靠的大傻帅,“你别往我身上靠,也别挨着我坐。走开!我跟你不熟!”

他用力推搡了几下,不仅丝毫没推动,反而还被大傻帅甜蜜蜜地搂住了胳膊——

哇~塞~大傻帅的胸怀好柔软、好哇塞哦~这样大的胸肌真的是能真实存在的吗?我去!

不不不!海曦!现在不是你品味大傻帅的宽广胸怀的时候!

海曦通红着小脸像个被性骚扰了的男大一样的,飞速缩回手,狼狈地拔起腿往左坐远了好几个身位。

而枢零蔫坏地继续黏住他,再度紧挨着往他身边坐。

海曦也继续往左边挪。

他逃,他追,海曦插翅难飞。

海曦气急败坏了,“这么大的地方你干嘛非挨着我坐?你这样捉弄我很有趣吗?你是不是对很多人都这样?你真讨人厌!”

周妙妙偷笑,“叔叔,大傻帅他喜欢你~”

“放屁!他才不喜欢我,他只是个没礼貌、没边界感、脑子还傻了的外国人!”海曦从兜里摸出一颗糖,“嘬嘬嘬,自己走远点,吃了这颗糖你就不许再黏着我了!”

说罢,海曦便扬手将糖用力往远处一扔。

但糖果刚脱手,就被枢零飞速伸爪拦截了下来。

海曦震惊,“反应速度这么快!?”

枢零一边把糖塞进嘴里,一边开心地用脸颊使劲蹭了蹭海曦的脑袋。

被他蹭歪了眼镜的海曦一脸便秘,“我靠!”随即又露出认命摆烂的表情,活人微死的任凭大傻帅“大蛾依人”地贴贴在他右半边身上。

但隐忍了五分钟后,海曦还是忍不下去了。

大傻帅竟对他蹬鼻子上脸,光贴贴他还不够,还伸手在他头顶摸摸、脸上捏捏、眼镜晃晃。甚至还去揉他的尾椎骨,就像是在找他有没有长尾巴,直把纯情大男孩海曦给刺激得一蹦三丈高。

面对海曦“耍流氓、死变态!”的愤怒谴责,大傻帅只是淡淡露出“我听不懂哦”的无辜表情。

海曦磨起后槽牙,“算了,不跟傻子计较。妙妙,你休息好了没有,我们还是早点上路吧。”

周妙妙嘟着嘴,磨磨蹭蹭一瘸一拐地站起来。

又赶了快一小时的路后,她哭丧着蹲到地上。

“叔叔,我的脚真的好痛……”她脱掉鞋子看一眼,“我的袜子上流了好多血,呜呜呜……”

“唉。”海曦无奈,“那我们再休息一会儿吧。”

其实海曦自己也累得要命。他背上背的大包和正拉着的行李箱可一点不轻。

昨天他们便已走了一下午的路了,只一晚上的时间根本不够他们把身体恢复好,腿肚尤其酸疼,脚底多多少少都磨起了水泡。

海曦正坐地上努力喘气呢,枢零就再次像屎苍蝇、不、是像小蜜蜂一样的向着辣味小软糖粘了过来。

“啧,你真的好烦人!”海曦虽然嘴上骂得很凶,但身体却很老实的像尸体一样地坐化了,对枢零的各种肢体骚扰都丧失了反应。

他实在是累了,再没那个精力跟大傻帅闹腾了。

而枢零见戳不活他了,也跟着大为扫兴地老实了下去。

十分钟后,他们再度启程上路。

越往郊区走,因各种原因而被弃置在路上的车辆就越多。

他们还路过了一处爆炸后的加油站,它的废墟至今仍在散发出热量、刺鼻的焦糊味。现在根本就没有什么消防车来处理这些火情了,它们基本全是自己烧干净后自己熄灭的。

又是一个多小时后,他们终于找到了一处情况还算理想的商场。

没有起过火,位置比较偏还没被太多人搜刮过。

他们成功从一家书店仓库中搜出了一辆平板推车,同时取走了几本儿童用识字卡册、几本可能对逃难路上有所帮助的杂书。

周妙妙幸福地往板车上坐了上去。

海曦也一脸解脱地把背包往板车上一扔,又将枢零提着的桶也堆上去。

然后把推车把手推给枢零,“傻帅,你来推一会儿,现在我们当中就属你精力还很旺盛了。”他伸个懒腰,“时间也快中午了,我们去厕所接点水烧水煮饭吃吧。那边的超市里说不定还剩有点米油面呢。”

事实证明海曦想多了,他们还能从书店里搜辆板车出来就已经很不错了,超市里凡是能吃的东西早被人搬空了,就剩了点调味料。

幻想破灭的海曦老老实实热起了罐头,周妙妙则拿着识字卡册,教枢零说起了岩国话。

“我们一起数小鸭,一,二,三……”

下午,再度启程赶路时,周妙妙坐在板车上闲着也是闲着,她继续拿着小册子教枢零,“爸爸的爸爸叫爷爷……”

枢零一脸困惑。

周妙妙并不知道枢零从没有过那两种东西。

到晚上再度扎营休息时,枢零已经会说散装岩国话了。

“我吃糖,我吃能量棒,嘬嘬嘬。”

海曦冷笑,“哼,你多大的脸,还点上餐了。你以为咱们的糖和能量棒很多,能给你随便吃吗?想得美!这几天的伙食,我们先把那些又重又难吃的豆子罐头吃完了再说。”

枢零垮下须须,“你讨厌,不谢谢你,你是大便。”

海曦狠狠翻白眼,“你才是大便!”

周妙妙嘎嘎地笑得像只小鸭子。

晚上睡觉时,枢零的翅膀再度被海曦和周妙妙给一人薅走了一块。

枢零也再度挤到海曦身边,挨着他一起睡。

海曦骂,“你不是说我是大便吗,你还挨着我睡干嘛,还挨我这么紧!帐篷里有这么多位置你不睡,非要来挤我!”

他蹬腿踹了枢零一脚,不但跟踹铁人身上似的丝毫没踹动,反倒把自己的小脚趾给踹劈叉了,把他痛到面目扭曲、眼含热泪。

周妙妙小声说,“叔叔,我想放臭屁,我今天晚上一直在打屁。”

海曦心说:谁不是呢,大意了,晚餐不该煮豆子罐头吃的。

还好他们的帐篷有个能透气的纱窗,否则他们今晚就要被豆子屁给腌入味了。

“你放吧,我也放。”

“噗……噗噗噗……”周妙妙一边给自己放的闷屁配音,一边偷笑。

海曦灵机一动,他想到了一个绝妙的把大傻帅从自己身边轰走的主意。

“大傻帅,嘬嘬嘬。”

等枢零毫无戒心地双眼闪亮亮地看向他时,海曦憋着笑抓了一大把自己放的臭屁。

“来,张嘴,啊——”

“啊——”

海曦猛地把臭屁按在枢零的口鼻处。

枢零:“……?”

枢零:“——!!!”

枢零一边手在鼻子前狂扇,一边飞速退到纱窗旁边,向海曦露出震惊、委屈、愤怒、不敢置信的表情。

“哈哈哈哈!”海曦缺德大笑、得意洋洋,“你再贴着我睡,我就继续给你吃屁臭死你。”

“……”枢零头顶的黑红色长须抖动扭曲成了危险的波浪状。

凌晨三点的茧之宫,寝殿深处,睡得正香脸上还挂着诡异笑容的曦雾,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妖风给连人带被扇飞滚落到了床下。

曦雾一脸茫然地爬起来,“怎么了?我怎么睡地上了?”

枢零收拢翅膀,“我不知道哦。”

曦雾挠挠头,抱着被子爬回床上。

“老婆,我好像做了一个很开心的梦。”

“哦。”

曦雾一边重牵紧枢零的手,一边感慨,“不知道为什么,我做梦基本上都是做坏梦,很少有开心的好梦。”

“哦。”

“哈欠……要是能多做一会儿那个梦就好了……zZZ……”

“……”枢零在曦雾的腮边落下轻轻一吻。

海曦用力推搡,“走开啦!你不要贴着我睡!怎么用臭屁都熏不走你,大傻帅你真的好讨厌!”

周妙妙偷笑,“叔叔,大傻帅他真的很喜欢你。”

“放屁!你不准喜欢!啊!傻帅你居然敢咬我的脸,你、你、你!”海曦气到冒烟,“你等着!一会儿我再放屁时,我直接对着你的脸放!”

枢零一脸面瘫,“听不懂。就睡觉一起贴。”

海曦像一条案板上的鱼一样地挣扎扑腾了十多分钟后,终于还是扑腾累了,耻辱地被迫和大傻帅贴在一起睡。

大傻帅又来牵他的手,他瞬间烧红了脸,色厉内荏地低声呵斥,“你真的不要得寸进尺太过分了!”

而大傻帅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冲他眨一下眼,浓黑的睫毛刷过猩红的眼珠,像乌鸦振翅从血湖上掠过。

尔后大傻帅彻底将眼合拢安睡去,他过分安宁的睡颜在向身边正望着他的人无声诉说:

我很信任你哦。

海曦心跳快得胸腔闷痛。

他想悄悄松开和傻帅正握着的手,但那只宽大手掌的态度太过强硬,并未给他留下分毫的回绝余地。

他只好也闭上眼,劝自己忽视掉傻帅,今夜还是早点休息吧。

第97章 爸爸二号 “你也可以称呼我为‘爸爸二……

枢零终于摸清了与梦中的“隐藏款小软糖”相见面所需的全部前提条件:

一, 睡前得和“经典款小软糖”色色。

二,大约20小时内,“经典款小软糖”需有过大的情绪波动。

以上两条缺一不可。

至于如何让“经典款小软糖”有大的情绪波动, 很简单,一起看一集《千奇厨房》就可以了。

一集不行就再多看一集。

而如果经典款小软糖已经对《千奇厨房》中四位大师的奇思妙想免疫了,枢零还有方法二——

一起去打游戏团本。

只需稍微在团里安插那么两三个不听指挥的演员队友, 在关键时刻害得大家团灭四五次, 包让曦雾气红温的。

“最近这段时间是怎么了?这个世界还能不能好了?我打游戏是来放松心情的, 不是来治疗低血压的!”

曦雾骂骂咧咧地下了机,抱起老婆回房抚慰他受伤的心灵去也。

两小时后。

两人准备正式歇息了。

枢零并不打算把“隐藏款小软糖”的事告诉给曦雾——

显然, 曦雾有秘密瞒着他。

曦雾绝不可能只是如他自己所说的“曾受到过亚空间灵异事件的影响”那么轻描淡写般简单。

那个梦境里的各种细节太详实、太真实了, 就仿佛那个梦中世界是真实存在的一般。

但枢零确信那的确只是一个梦。

证据一是, 里面的食物的味道。

它们吃起来就像是从经岁月发酵过的记忆中提取出来的一段主观性情绪, 没有哪种现实里食物是能拥有那么复杂的滋味的。

证据二是,他趁海曦睡觉时偷偷飞去过梦的边缘处。

越往梦境外围走, 四周的“物体建模”和“物理参数”就越扭曲怪诞。地表植被模模糊糊像一片绿色马赛克;水泥地走起来滑溜溜像冰面;天空也十分古怪, 说不清它到底是天黑还是天亮。

而梦境边缘以外的地方, 更是一片黑灰混沌未明。当枢零向混沌中走去, 无论走向哪个方向,他最终都会眼前一花, 再度回到海曦身边不远处。

枢零猜测, 梦境的主人多半是海曦——正在梦中扮演着海曦的曦雾。所以在混沌中他是被遣返回海曦身边,而不是遣返回别处。

同时,这个梦境大概是依托曦雾的某部分记忆认知所搭建生成的,是曦雾亲身经历过的,所以梦境里的各种细节才能如此详实。

可问题是——曦雾为什么会有这些古怪的、关于一处原始落后的星球的记忆?

据枢零手里的调查报告显示,曦雾是彻头彻尾的宅家型米虫, 在“大门不出”这一道上和枢零是旗鼓相当的对手,曦雾这辈子绝没出门去过这类地方旅游。但如今却……

这件事到底有什么值得隐瞒的必要?侧击旁敲下,曦雾也好像从来记不得自己做的这个梦中的内容?曦雾的这个梦又和亚空间有关联性吗?

枢零被勾起了浓厚的兴趣,他要独自探查曦雾的秘密。

曦雾有秘密瞒着他,他现在也将有秘密瞒着曦雾,这很公平。

“大傻帅,你放过我吧,别再缠着我了……我向你道歉,当初是我不该扒你身上的毛巾要帮你换衣服,是我不该向你放了这把火,让你从那时候起对我动了情……”

现在,枢零已经来过这个梦中不少次,他的岩国语水平已然从“散装”升级成了“量贩装”。

他一边霸道地和海曦手牵手贴一起睡,一边回答到:“不,我对你动了情时间更早。”

周妙妙以“在听睡前故事”般的期待语气问:“那是什么时候?傻帅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海曦叔叔的?”

枢零说:“其实,在世界另一边,你是我的老公,因梅斯。”

“啊???”海曦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他,“你觉得我会信你的这种鬼话?”

枢零望向他的双眼一眨不眨,“你不觉得,我,很熟悉吗。你对你‘因梅斯’的名字,完全不知道?”

人时常莫名其妙地对一些自己理论上从没听过、见过的事物产生出莫名其妙地熟悉感。在绝大多数时候,这都只是一种心理幻觉罢了。

海曦便深信自己目前也陷入进了这种心理幻觉中——

虽然他总向大傻帅强调,自己不喜欢男人,但他心里很清楚,他自己并不是纯粹的直男,他只是现目前还没遇见那个能成为他的“例外”的特别的男人而已。

而洛德奈特的长相实在太英俊了。

还很有一种……熟男的风韵。

海曦很少会将“性感”这个词与一名男人——尤其是一名身高体壮的成年男人——联系到一起。但洛德奈特显然是一种例外。

用“熟透的水蜜桃”来形容他过于甜腻妩媚了些,海曦觉得他更像是,“熟透的黑红大番茄”,有着轻薄易剥的果衣、沙瓤的内陷、酸甜的汁水、口感乐趣十足的番茄籽……

海曦惊恐地发觉自己会馋大傻帅的身子。

他都馋人家身子了,还能不觉得他们上辈子好像在哪里见过、自己给自己贴金了吗?

他红着脸对大傻帅啐到:“你少骗我了,少一脸认真得跟你说的都是真的似的,我是不会被你的平A骗出大招的。好了,时间不早该睡觉了,明天还要继续赶路呢。”

说完他就急忙闭眼假寐,颇有种落荒而逃的狼狈感。没一会儿,他的呼吸与心跳声皆平稳下去,真的入睡了。

周妙妙也睡着了。

逃难途中的奔波劳累使他们不存在有失眠的情况。

而枢零没有睡。

一是因为帐篷外的虫鸣声太吵。

二是因为他知道,最多半小时后,这片梦境里的夜晚便会被快进删减掉,直接将时间切入去第二天起床的时候。

大约二十分钟后,夜晚便被删除,天空在两三秒内被染成浅淡的烟蓝色。

时间已至清晨六点半,海曦的电子手表滴滴地响了起来,卖力地唤醒着主人。

海曦昏沉坐起身,枢零也跟着坐起,仿佛是与他一同醒的。

帐篷的门帘拉开,透入早晨湿冷的空气。

他们昨晚扎营的地方是在通往隔壁省的省道路旁的一处树林子中,虽然虫鸣声吵闹但胜在隐蔽安全。

现在帐篷的防水布上挂满了晨露,随手掸掸露珠便似雨般滚落。

出帐篷往远处看去,依稀能看见着一些火堆燃烧时冒起的黑烟。

云海城的大多逃难者们不约而同地汇聚来了这条省道上,原因无它——若不走省道,大部分人是不认识其他路的。

况且省道是水泥路,便捷好走。就算偶尔有被炸毁处,也很快能绕过去。

但海曦却没有直接带着队往省道上走,而是绕道走的省道附近的小路。

因为他不相信霸权同盟会放任他们这些,平均有初高中学历的优质壮丁大摇大摆地逃难逃走,而不做任何暴力拦截。

来算笔帐吧,假设抚养一个人类一年需要一万块,那十八年也值十八万了。现在省道上行走的这些人,可全都是活生生的均价十八万啊。

是以海曦不敢带着周妙妙和大傻帅往人堆里混,怕把大家都害了。

宁可忍着走在草甸子里被蚊虫咬、被荆棘划破皮,也不敢走在四处无遮拦、没处躲藏的平坦大道上。

赶路的时间总是无聊的。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话。

“大傻帅,你到底是哪国人?”

“我是外星人。”

“你少来,你哪里长得像外星人了?你到底是丧鬼子吗?你说出来,我跟周妙妙不会歧视你的。”

枢零晃了晃羽须,又抖了抖翅膀,“……我不是丧鬼子。”

海曦和周妙妙好像始终都注意不到,他头顶的长须和背后的翅膀其实是他的生物体组织。他们就像患有某种认知障碍。

这也许是因为这里是梦境中而非现实世界的缘故,梦境中有些许逻辑错误再正常不过了。

周妙妙问:“傻帅,你今年几岁了?”

“‘岁’是什么意思?”

“‘岁’就是,是……”

“她是在问你年龄,问你活到现在活了多少年。”

“‘年’是什么意思?”

海曦向他解释了好一会儿才解释明白。

枢零答,“按%*¥&&来计算,我今年3602岁。”

“啥!?三千六百岁!?”海曦大声吐槽,“始皇帝都没你年龄大!你要么是在之前的混乱中,从精神病院里跑出来的,要么就是在混乱中伤到脑袋了!”

“你不信我的回答?但我没有骗你需要。”枢零稍作思索后,反问,“你们的岁是多少?你们一般……总共能活多少岁?”

“我今年9岁了。不知道。”

“我23。我们岩国人人均能活80多岁吧,但这是战前的统计数据了。”

枢零的眼神中满是错愕,“9岁?23??80多???”

周妙妙又问,“傻帅,你的生日是多久?”

“……2月30日。”

周妙妙嘻嘻笑,“2月哪里有30号,2月最多只有29天!你一定是记错了。”

枢零抬头望天,“你们的妈妈星的一&¥%运动时间,是比%*¥&&短。”

海曦摇头,“你还真把你自己当外星人了?唉。你没有被害妄想症吧,该不会突然在某天觉得,我跟妙妙要杀害你吧。”

“你的句子太长,我听不懂。”

“……”

海曦跟周妙妙继续向枢零补习起了岩国话。

他们三人在这省道旁一走又是四天四夜,还没走到隔壁省的边界处,但也快了。

而梦里的这四天四夜,却对应着枢零在现实里的大半个月。

他不是每次和曦雾做完后都总能进入到这个梦中,也不是每次都能在梦里呆很长时间。

他断断续续地在那条逃难长路上和海曦与周妙妙聊着天,也断断续续地熟悉到有关于这个梦境的更多的事——

“妙妙,为什么你不再叫海曦‘爸爸’,而是叫回了‘叔叔’?”

“……啊?”周妙妙红着小脸支吾着说,“我没有,没有叫过海曦叔叔‘爸爸’……”

海曦也悄悄红了脸,“是没叫过。”

“……”周妙妙鼓起勇气问,“那我可以叫你爸爸吗,海曦叔叔?”

海曦装模作样仿佛毫不上心地抓巴着后脑勺上油乎乎的头发,“当然可以,你随便叫。”

“爸爸!”周妙妙开心地大叫,“爸爸!爸爸!爸爸!”

海曦也不禁露出傻笑。

“……”枢零沉默地看着他们。

枢零发现自己无法对这个梦境的未来走向造成任何改变。

海曦和周妙妙一次次在他的提醒下重新结成养父女关系,又一次次在下一次,枢零离开又再度进入到这个梦中时,被“重置”掉。

他们会记得“大傻帅”是谁,会记得上一次和“大傻帅”说过的最后一句话,但不会记得——

枢零偷偷放进行李中的花草、石头会被梦境重置掉;

被枢零吃掉的食物会被重置回背包;

在枢零的帮助下并没有摔倒的周妙妙,于下一次的梦境中她的胳膊上却还是出现了摔伤。

像是有某种惯性,彷如命运的车轮般的庞大向前的惯性,使枢零无法真正更改梦境中未发生、将发生的事。

——这是否是因为梦中正发生的这些,它们并不只是单纯的一场梦,而是曦雾曾真实拥有过的记忆,所以他才无法真正改变它们,就像无法改变历史过去?

枢零对此若有所思。

他只好一次又一次地重复提醒海曦和周妙妙——你该叫他爸爸,你该叫她女儿。再看着他们相互开心上好半天。

即使下一次他们又会忘,但至少在当晚,曦雾能在枢零的帮助下因此做一段时间的快乐美梦。

同时,枢零会适时地加入他们的快乐:

“妙妙,你也可以称呼我‘爸爸二号’,或者‘妈妈’。”

海曦羞恼大叫:“爬!洛德奈特,你少占我便宜了!你这个坏洋鬼子真的坏得很!”

“嘻嘻~我觉得叫二爸爸比较顺口。”周妙妙偷笑。

海曦气得在她头顶敲一下:“他给你什么好处了让你向着他不向着我?”

周妙妙理直气壮:“因为二爸爸长得很帅,以后要是由二爸爸去参加我的学校家长会,同学一定都会很羡慕我有这么帅的爸爸。”

海曦指向自己:“难道我就不帅了吗?周妙妙,你想清楚了再回答我。”

周妙妙含糊回答:“你也帅,但是你没有他高,你也不是外国人……”

海曦在淡淡地发酸:“我的品种稀有度没有他高是吧。他是大熊猫,而我只是只田园猫。”

枢零由衷夸赞:“小软糖,你跟我一样帅。”

海曦浑身猛然一抖,一个大跳从枢零身边闪开。

“小软糖!?傻帅你在叫谁!?你别说你这是在叫我!?”

周妙妙在一旁瞎起哄跟着叫:“小软糖~小软糖~海曦爸爸是块小软糖~”

“因梅斯,在世界的另一边我们之间就是这样称呼的。但我还不知道,我的小名‘*%¥*’在这里该如何翻译。”

海曦快尖叫抓挠了。

“傻帅!你再这样对我幻想出这么多并不存在的记忆,我就要崆峒了!不行,等我们进到城里去后,我一定要找个大夫给你好好看看脑子!”

枢零十分平静,“你不相信也没关系,等我睡醒了我再收拾你。”

海曦不屑地歪嘴冷笑,“你就继续编吧,反正我是不会信的。”

“哦。”

这天早上,曦雾睡得正香呢,就莫名其妙地被早起上班的枢零在脸上咬了一口。

曦雾委屈地问,老婆,你为什么咬我。枢零淡淡回答,你自己想,好好想。

曦雾就这样在惶恐不安中度过了一整个白天,怎么都想不出来究竟是自己犯的哪件事东窗事发了。

第98章 逃入山林 当工业引擎的嗡鸣声在天际响……

“再见!谢谢你们收留我们过夜!”

“不客气!”老翁笑着摆手, “都是岩国人!”

海曦在犹豫了数秒后,还是忍不住再度劝说:“张大爷,你真的不打算带你老伴一起逃兵灾吗?我们来的那座省, 江饶省,它已撑不了多久了,省里的驻军都快撤完了……大爷你们这村子可离江饶省不远啊, 大爷你要是继续跟你老伴留在这里, 恐怕……”

张大爷摇头, “我和你大娘都这么大岁数了,浑身都是些病, 哪里受得了赶那么远的路。与其死在外面没人收尸, 还不如死在自己屋里。”

海曦便也不好再劝了。

王大娘好心对他们说:“那边地里有几颗我们家的老李子树, 还剩高处有些不好摘的李子我们没有摘。我跟你大爷要是为那几个李子摔下来就不值得了, 我们吃这么多年李子也早吃伤了。

“你们要是想吃李子的话可以自己去摘,全摘走也没事, 反正留在那里也是被鸟啄。”

海曦连连感谢, 接着便兴冲冲地带着周妙妙和枢零摘李子去了。

田边的几颗李子树的树顶处, 的确还零星挂得有些李子, 全摘下来的话少说也有七八斤,能装一大袋了。

那青溜溜的果子让海曦和周妙妙都咽起了口水, “望梅止渴”这一成语在此时具象化了。

“看吧, 我带你们走迷路了还是有好处的,不仅在别人家里成功蹭住了一晚,美美地烧热水洗了头洗了澡。现在我们还能有好果子吃呢。”

昨天海曦带他们走小路,一不小心迷路走到别人村里去了。

村中大多人都逃兵灾逃走了,只剩少部分年纪大的和舍不得故土的。

海曦趾高气昂地使唤:“妙妙,你坐傻帅肩上负责摘李子, 我负责举桶接。傻帅,你把妙妙抱起来吧。”

“好~”周妙妙开心地向枢零伸手,“二爸爸,抱~”

海曦对那个称呼偷偷翻白眼。

又在周妙妙摘下第一个李子后,指示到:“妙妙,你先尝一口看酸不酸。”

周妙妙把李子塞嘴里,“爸爸,李子酸酸的。”

“给我一个我尝尝。”海曦伸去手,“这李子看起来的确是有点酸。”

“我也要吃。”枢零张开嘴,“啊——”

周妙妙挑着大个的李子,给爸爸摘一个,又往二爸爸嘴里塞一个。

海曦咔嚓一口咬下去,被酸爽得直眯眼,又被李子的清香味给勾着忍不住地嚼巴,并把剩下的半个李子也全塞进了嘴里。

而枢零就受不太了这酸味了,他一口下去跟真变成了傻子似的,在嘴边哗啦啦地流起了清口水。

当海曦和周妙妙奸笑着要再喂他吃酸李子时,他便把脸扭来扭去,说什么都不肯再张嘴了。

没一会儿,三人便把李子摘完了,足足有小半桶。

海曦高兴地把桶放回板车上,然后又琢磨着说:“我们要不挖点野菜再走吧。之后我们就要进城了,现在城里的新鲜蔬菜多半有钱都没处买。”

周妙妙问:“爸爸,你认识野菜吗,你别把我们毒死了。”

海曦得意洋洋,“你猜怎么着,我还真认识。你看那边的那一丛,锯齿状的长条叶片,黄色的花骨朵,那个是蒲公英;而这个,红色茎秆伏地生长,叶片小而圆润,这个是马齿苋;那边田垄上的那一大片,那是折耳根,现在长老了,但也还能吃;我们刚才来的路上我还看到有一窝野薄荷,我们以后烧水喝时可以丢点进去。”

“哇~”周妙妙大为崇拜,“爸爸你好厉害~”

海曦高昂头颅,“那是。要知道你爸爸我小时候,可是经常跟你爸爸的爸爸一起去野外露营呢。”

说到此处,他感伤地叹了口气。一边蹲地上拔起马齿苋,一边落寞地继续讲述:

“在我妈病逝后,我爸就经常在周末,开车带着我和我妈的相片,去城郊野外露营。我妈妈病逝前的最后那段时间里,她躺在病床上经常念叨,她的胸口好闷,她好想再呼吸一次大自然的新鲜空气……”

海曦停顿了一会儿,“……等我爸爸也病逝后,我就再也没在野外露营过了……直到现在,丧鬼子打来了,我们开始逃难,不得不露宿野外……”他自嘲地笑笑,“我以前还一直想,我往后再在野外露营的时候,会是在我成家之后,我带着老婆孩子一起呢。”

周妙妙一边陪他拔野菜,一边安慰,“爸爸,傻帅跟我就是你老婆孩子。”

海曦红着脸啐,“谁要他当我老婆。都说了我不喜欢他,你别再总开我跟他的玩笑了!你小小年纪就这么腐,长大还得了!”

周妙妙大声背诵起网上学来的经典语录:“我是腐女我自豪,我为国家省男票!”

海曦绷不住乐,“很好,很有精神!妙妙,等你长大以后,我再把你说的这句话原封不动地念给你听,哈哈哈。”他向一旁招呼到,“傻帅,别傻站着了,快过来一起挖野菜。”

枢零乖乖跟着蹲过来。

“你们刚才都在说什么?有好多我听不懂的词。”

海曦随口胡诌,“我们在商量把你卖了换糖吃呢。你来把这窝野菜拔光,我去拔那边那窝,等我转头后,你可千万别偷吃啊。”

于是等海曦转头后,枢零立马进行了一个偷吃的动作。

然后再度被生野菜苦成了流口水的傻子,招来海曦和周妙妙的共同耻笑。

其实单纯的苦和酸,倒不至于让枢零这个虫族人有这么大反应。

他反应这么大的原因,是因为这里是梦境中,他尝到的味道都是一种强主观性的情绪化的味道。

梦境的主人认为什么东西好吃,他尝起来便是美味的;反之则是难吃、有怪味的。

枢零不断打量着海曦和周妙妙在挖野菜时的神情,觉得他们好像没有觉得野菜难吃的样子。

他们挖得挺开心的。

直到天际传来一种工业引擎的嗡鸣声。

周妙妙恐慌地向天边看去。

她大声尖叫:“飞机!空袭!”

枢零也看见了那些原始的长着铁翼的棍状飞行器,它们向外投掷出了些什么,枢零猜那些或许是武器,它们或许会在落到地上时炸出一朵灰黄的尘埃云。

海曦一手拉着板车一手拉住周妙妙,闷头就往一旁的山林子里跑。

刚钻进树林没多久,板车的轮子就被卡住了。海曦毫不犹豫地舍弃它,肉身扛起行李,继续向着山林的更深处逃去。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在千米外炸响,紧接着是一阵强烈的震动,整个世界仿佛都在这一刻失去了平衡,泥土地在这一刻变成了海面波浪。

树叶、细枝、晨露、树上的小虫如瓢泼大雨般劈头砸落。林中飞鸟尖啸着,成群结队如乌云般呼啦啦腾上天空。

而这还远远没有结束,可怕的爆炸声还在接连响起,林中的暴雨还在下个不停。

天空彻底被烟尘染成灰黄,一只被音浪震晕的飞鸟啪叽摔在他们脚旁。

海曦和周妙妙恐慌得就像两只被追猎中的慌不择路的食草动物,枢零默默跟在他们身后,时不时在他们即将摔倒时扶他们一把。

他们却好像已恐惧得全然忘记了枢零的存在,或者说,在这个梦境中,枢零本就是不该出现在这儿的。

不知道跑了多久、多远。

海曦和周妙妙终于停下,靠着树木大口喘息。忽然周妙妙腰一弯,哇啦一口喷射般地呕吐起来,她吐得急得使她的呕吐物简直像一道水箭。

海曦一边被自己的口水呛得狼狈咳嗽,一边去拍她的背给她顺气。她吐了快半分钟后,才终于不反胃了。她稚嫩小脸上的两行泪像两条没有边际的河,她先是呜呜地哭,最后放开声大哭。而林中的所有飞鸟早已在先前全数飞走,此刻已经不会再有鸟儿被她的哭声惊飞了。

海曦一边给她擦嘴,一边也将她的哭声捂住。他纤长的手指在发颤。

“小声一点……如果附近有丧鬼子,我们会被发现的……”

周妙妙立马止住了声。

海曦眼神灰暗——果然,那群丧鬼子没打算让他们这些优质壮丁成功跑掉。他们再度开来轰炸机宣泄暴力,要炸破岩国民众的胆子,使岩国民众变成待宰羔羊彻底屈服于他们。

省道上现在一定已经被轰炸成了一片地狱。

已死去的人不一定不幸,还活着的人不一定幸运。

他们的母亲省——江绕省——现在多半已彻底沦陷。

霸权同盟的下一步,一定会继续进军他们刚逃难来的这处平东省,毕竟霸权同盟的终极目标是统一蓝星,他们会一路北上攻往岩国腹地首都。

只是不知道霸权同盟会选择修整多长时间后再度进军。

而他和周妙妙的逃难速度,又是否能超得过霸权同盟侵略岩国的速度。

海曦扶一下眼镜,强打精神对两人说到,“我们先在这片树林子中躲一天吧,明天再找路出去。我们再往深处走一点,这里还是太靠外面了,有点不安全。”

枢零一边跟着他们走,一边眼看着梦境中的时间被飞速快进了。

只一晃眼的功夫,太阳便快落山,海曦已清理出了一片林中空地扎营,搭好了帐篷还在帐篷布上盖了一些树枝树叶,充做简易的迷彩伪装。

这天晚上他们没有生火,因为害怕火光被人看见。

连手电筒也不敢打,天上的星星、月亮也全被白天炮弹爆炸时所扬起的灰尘悉数淹埋了。

林中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周妙妙瑟缩在两个爸爸中间躺着,紧紧抱着他们两个的胳膊。

枢零去牵海曦的手,这是海曦第一次没有抗拒他。

“爸爸,我害怕……”周妙妙啜泣着小声说。帐篷外的虫鸣声都比她的声音大。

海曦淡淡地说,“怕什么,如果黑暗里真的有鬼,真正该害怕的人应该是那些丧鬼子才对。”

“可我就是害怕,呜呜……”

海曦想了想,“那我来给你讲几个睡前故事吧,从前……”

第99章 时间循环(修) 梦中的时间好像在重复……

海曦接连给周妙妙讲了好几个童话故事, 这些都是他小时候他的父母曾经讲给他听过的。

他小时候最爱听的故事类型,是或天命不凡、或平平无奇的勇者一路过关闯将,抱得美人归;

第二爱听的, 是茫茫人海中的情有独钟,别人都只看见他们的外表,而他们却能透过一切表象看见对方的那颗金子一样的心。

而现在, 第一种故事海曦已经听腻味了, 第二种故事成了他最向往的。

“就这样, 埃里克和黛丝分别用他们的勇武与智慧,携手克服掉了身边的所有家人朋友们对他们的婚事的刁难反对, 在那命定的日子里结了婚。

“众人皆哀叹, 黛西公主竟嫁给了一名那样丑陋的像癞蛤ma一样的男人。可只有黛西自己知道, 埃里克的灵魂有多么的美丽动人, 他们的婚后生活又是如何的幸福甜蜜。

“黛西与埃里克白头偕老,最终一同被上帝派来的天使接走。在他们的灵魂升天的那一日, 城中的所有人、包括以往反对他们婚事的家人朋友们都看见了, 埃里克那像钻石一样发着光的七彩的灵魂。”

周妙妙困倦地模模糊糊地说:“如果我是黛西公主, 我要每天上班赚钱带埃里克去最好的医院整容……”

海曦失笑。

“你都是公主了, 还用得着自己上班赚钱吗。”

“对啊,我是公主……”周妙妙彻底合上眼, 睡着了。

一旁的枢零像听完了一本天书。海曦讲的故事里有太多的他还没学过的生词。

忽然, 他听见海曦小声问他。

“洛德奈特,你睡着了吗?”

“没有。”

“你到底是哪国人?你是同盟人也没关系,我跟妙妙现在都知道,你不是坏人,我们真的不会歧视你的。”

“我是外星人。”

“……”海曦沉默了片刻,“你这样骗我真的有意思吗。”

“我没有骗你, 我对你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世界上真的有外星人?”海曦悲凉地嗤笑一声,“可能确实有吧。不然还能怎么解释,霸权同盟是怎么不声不响的比其它国家技术超前了那么多的呢。好吧,傻帅你是外星人,一个长得和蓝星人一模一样的外星人。”

他又问:“你到底为什么喜欢我?你有没有想过,你对我的那些感情,可能只是你对我的一种雏鸟效应、吊桥效应?”

“虽然我不知道‘雏鸟效应、吊桥效应’是什么意思,但我还是回答你——不。”

枢零侧过身。

他伸长手摸摸海曦的脸颊,那上面生着些没条件刮干净的硬短的胡茬,手感又陌生又可爱。

“因梅斯,我喜欢你是因为,我看见了你身体里的美丽动人的灵魂。”

海曦呼吸声滞住了一瞬。他的心跳在瞬间加快。

在这片纯粹的黑暗环境中,他不再遮掩自己的神情,他以为枢零看不见他的脸,但枢零看得见。

他正微微睁圆凤眼,微启着双唇,一副连脑中思绪都停滞了的惊愕状。

接着,他像被火烫到一样地猛然松开和枢零相牵着的手,并将枢零正捏着他下巴的那只手用力挥开。

“你才长得像癞蛤ma!”他红着脸和耳朵,羞愤中羞的成分更多。他将双手都藏进毛毯底下,“我要睡了!你也快睡吧。”

枢零再度去牵他。

他用力挣扎反抗,手像一条被困在渔网中的垂死的鱼。

枢零听见他的心跳声在越跳越快,牙齿都被咬紧得嘎吱作响。一直过去半分多钟,也许是终于挣扎累了,海曦终于逐渐停下,身体僵硬得好似一具木乃伊。

良久后,海曦才以一种晦明难辨的语气对枢零说:“你这个人真轻浮。”

“你总是说我‘轻浮’,‘轻浮’到底是什么意思?”

海曦嗤笑。

“……就是骂你讨人厌、不要脸的意思。”

“你讨厌我?”

海曦反问:“我为什么不讨厌你?我现在被你牵着手,我是自愿的吗?你每天晚上都这样强迫我,我还不能讨厌你?”

“你不喜欢牵手睡觉吗?”

“……我只是不喜欢被你强迫牵手睡。你的脸皮怎么这么厚。”

“我听不懂。”

海曦又开始笑。

笑声像一只黑暗中窸窸窣窣的小老鼠。

他对枢零说:“这太傻了。什么厕纸小说开头。一名普普通通的青年男子,在某一天,突然捡到一个美少女,然后这个美少女莫名其妙地非要倒贴这个普通男人,赶都赶不走。时不时还和他上演一些dokidoki的脸红心跳的情节,大肆放送‘杀必死’。

“这剧情真的太傻了。而且我是不是拿错了剧本,怎么我捡到的不是美少女,而是大帅哥。”

枢零说:“谢谢,我的确很帅,这是我妈妈的劳动。同时,因梅斯,你不普通,普通这个词和你……不好吃。”

“……靠。”海曦反复揉搓起自己发起烫的脸,“我靠。”

枢零接着说:“你有着像钻石一样发着光的七彩的灵魂。”

海曦狼狈地央求:“求你别说了,你再说下去,你快把哥们我变成会上当中计网恋杀猪盘的傻货了……”他拉起毛毯盖过头,“我不和你聊了,我要睡觉了。”

“哦。晚安。”

“……”过了好一会儿,海曦才以极小的声,语气涩口地回到,“晚…安……”

第二天清晨。

他们理所当然地在这片树林中迷路了,昨天逃跑时实在太过慌乱了。

即使枢零有着过目不忘的记忆,他还记得他们昨天走过的路线,但梦境是不讲理的。

若梦中注定他们要迷路,那他们就无法走出去。

“没事。”海曦强作镇定,“我们还有指南针在呢,只要一直往着同一个方向走,我们总能走出去的。”

但想法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前进路上时不时出现的断坡、断崖,总迫使着他们向旁绕路,他们根本没办法一直向同一个方向走。

并且雪上加霜的是,他们好像在这片山林中越走越深了。

身前的灌木丛在越来越密,需要不断消耗体力用砍刀开道;各种蚊虫也越来越多,即使往身上抹了花露水也依旧顶不住,那些大蚊子可怕到它们咬人的时候能明显感觉到皮肤像被针刺了一样。

太阳刚有一点落山,海曦便颓丧地选择先找一片空地扎营,找路的事明天再说。

趁天还亮着,他赶紧点一堆火用烟熏地把虫子熏走。又赶在天黑下来之前飞快地把火堆用土灭了。

他们度过了一个异常沉默的晚上,海曦和周妙妙都疲倦得早早睡去了。

第三天他们还是没能看见走出山林的希望,第四天也是,第五天也是,第六天也……

不对劲。

海曦和周妙妙的这段对话,他们之前分明说过一样的内容,这次却又说了,只是在措辞上略有不同。

不对劲,时间好像在重复,他们被困在了一段时间循环里。

枢零已经可以背出海曦的下一句话:

“妙妙,我来教你编一个简易投石索吧。”海曦强打精神在脸上挂出笑,就仿佛一切还没有那么糟糕。

仿佛他们的每日口粮中,还没有被迫加入进大量的野菜、野果,甚至是一些昆虫;

仿佛他们的饮水还没有限量,他们已经找到了水源,而不是在收集林间露水勉强维生;

仿佛他们成功找到了出去的路,而不是心中仍迷茫恐慌地不知道前路在哪儿,只是机械性地顺从着手中那枚小小的不知道准不准的指南针、与天边的太阳艰难向前跋涉着;

仿佛他们从山林里出去就一定安全了,外边没有纷飞的战火,他们仍处于温暖的和平年代中。

“什么是投石索?”

周妙妙到底是小孩子,她很快就被这新鲜事物吸引了注意力,忧郁的小脸上重新露出欢笑。

投石索的制作方法很简单,先用绳子编一个小网兜,再在网兜两旁系两根绳子,并于其中一根绳子的尾端打绳结系出一个圈环。

使用时将石子放进网兜,食指勾进绳尾套环,同时将另一根绳子末端捏进手心,对齐两根绳子长短。

接着甩荡绳子,抡圆胳膊在空中画圈,以离心力赋以网兜中的石子一个巨大的惯性力,最后找准时机松开捏着的绳子,让网兜中的石子凭借惯性投射出去击中目标。

周妙妙很快就学会了投石索的使用方法,兴冲冲地不断从地上捡起石头,练习投石准头。

海曦也在笑呵呵地跟着一起玩,一边领着她继续往前赶路,一边声情并茂地讲述一些荒野求生小知识,教周妙妙辨认着一些常见植物。

但枢零知道他内心中绝没有他表现得这么轻松,枢零“看得见”他的所有情绪——模样就像他们在这片山林中见过的那种叫“刺猬”的生物一样,强作坚强的外表下,包裹着他的所有崩溃。

夜里睡觉时,枢零去牵海曦的手,海曦已经再不会拒绝了。

有时还会反过来用力捏紧枢零的手指,那力道大得让海曦的整条手臂都在不自知的颤抖。

“洛德奈特,这就是‘吊桥效应’,一个人把他恐慌害怕时的心跳加速,误认为是对身边人的一种心动,一种可悲的错觉。我现在就正对你处在吊桥效应当中。”海曦自嘲地笑笑,“你现在要是忽然松开我的手,我一定会恐慌害怕极了。”

枢零突然联想到,曦雾在“寿命”问题上对他表现出的那些恐慌不安,使得现在曦雾每天晚上必须跟他手牵着手才睡得着,像是生怕闭眼睡去后,他会忽然离开消失不见了。

这些病态的依恋也是曦雾对他的“吊桥效应”的一种吗。

枢零竟自私的、暗喜的喜欢起了“吊桥效应”这个词。

想着这只是在梦里而已,枢零便怀着捉弄心与期待的,晃了晃羽须,忽然松开他们牵着的手——

帐篷外的所有虫鸣声都消失不见了。

梦境画面像是在绝对零度中凝固冻结住,所有物理粒子的运动都停滞了。

枢零的眼前在逐渐发黑……不,并不是他于梦境中的意识体出了问题,而是正有一大片铺天盖地的浓郁黑暗在从梦境深处渗透出。

它散发着一种凋败的血腥味,以一种绝对绝望、绝对无能为力的事态,漫灌吞没着在现目前尚还算平静宁和的梦境表层。

枢零下意识飞快地捏紧回海曦的手。

就像是电路被重新接合上、电灯被重新打开,四周要吞没一切的绝望黑暗瞬间消失不见,“嚁嚁”的虫鸣声也重回到耳畔,仿佛刚才梦境的凝滞、从梦境深处渗透出的一切绝望情绪,都不过是枢零的一种错觉。

枢零的手也正在被海曦反过来用力捏紧。

那种力道已经大得超过了蓝星人该有的力气,更像是曦雾才会有的力道。

枢零听见一道既像是在咬牙切齿、又像是隔了层幕布的幽幽说话声:

“洛德奈特,你真的很、讨、人、厌。”

枢零的心脏砰砰跳得有些快。

他难得如此心虚。

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重回到他们之前的话题里。

“……我听见你的心跳声在我松开你的手后,加速得更快了。”枢零的语气故作平淡得像在问天气怎么样,“海曦,你现在有误认为对我更加心动了吗。”

夹在两人中间本该睡着了的周妙妙忽然发出一声偷笑。

她伸手去帮二爸爸摸摸爸爸的心跳。

“他有,海曦爸爸的心跳得咚咚咚的。”

“周、妙、妙!”海曦羞恼地拍开她的小手,她笑开心得像一只啾啾叫的小鸡。海曦去挠她痒痒,她就从枢零身上翻过去,躲进枢零背后。

“海曦爸爸挠不到我,挠不到~”

而海曦哪里是挠不到她,他是不好意思伸手过去,怕不小心误摸到了枢零的身子上,那就太那个了。

他哼一声:“你有本事就一直躲他后面,别出来了。”

“不出来就不出来。”周妙妙也小猪似的哼一声。

没过多久,她就挨在枢零背上裹着他的翅膀睡着了。

海曦现在后悔死了,没有周妙妙在他们两人中间夹着当小灯泡,他们的这种手牵手的气氛就变得太过古怪了。

他现在浑身都刺儿挠,不松手也不是,松手也不是。他不禁开始责怪:这山林里的夜晚怎么能这么黑、这么冷。

他用僵硬的语气对枢零说:“我要睡觉了,你也早点睡吧,我们明天还得继续早起赶路,争取早点走出这片林子呢。”

“海曦。”

“……怎么了。你是想问我觉得我们还能不能走出这片山林子吗。”海曦有些神经质地自语,“当然能,这又不是什么原始森林,我们当然一定能走出去,我们当然都能活下去,当然都没有人会死,没有人会离开我,都不会离开我……”

枢零认真地看着他。

“我和你说过,我是外星人。我有非一般的手段可以现在就带你们从这片山林中离开,但结果未知,你想要尝试吗。”

第100章 秘制佳酿 还有什么方式能比“亲身酿酒……

“哈哈。”海曦叹气, “我有时都快忘了,你是个精神病人,好在你有记得时常提醒我。好啊, 你试吧,外星人先生,既然你有带我们出去的方法, 那为什么不试呢。”

“我是很认真地在和你说这件事……海曦。你将真正意识到我真的是外星人, 但我不知道我的这个行为会对你造成什么结果……并且, 我好像并不能真正改变这里的事,它们只能对你有, 一些, 暂时的快乐。”

海曦满是无所谓。

“你是外星人不更好吗, 洛德奈特, 你能不能呼叫来你同族的飞船,让蓝星上的愚蠢人类们停止这场愚蠢的战争。”

“……”枢零看着他沉默了好一会儿, “因梅斯, 你确实不该继续做这场坏梦了。我要破坏它, 使你不再被困在这。”

黑暗中, 枢零血色的双眼亮起,那两抹冰冷的红芒让海曦陷入莫名惊愕。

原本盖在海曦身上的“绒毛毯”像自己活了过来, 它飞回了枢零背上。枢零一手抱起熟睡中的周妙妙, 一手将海曦揽入怀中。他们头顶的帐篷布被一股无形之力肢解开,敞露出黑灰的星子寥落的夜空。

“撕拉”一声,枢零的衣物背部裂开,两对宽大的黑红蛾翅正向两旁充血舒展开。

海曦下意识攥紧了枢零的领口。

“等等!你真是外星人!?”他的眼中满是震撼。

“我说过。”枢零抬头望向夜空,“我没有骗你的需要。”

狂风平地而起,海曦的浑身像在坐过山车一般的强烈失重。

他双目大睁看着地面、树林离他越来越远, 他语无伦次地想要说些什么,捏成实心的手彻底将枢零后背开裂的T恤给扯成了一块破布。

当数秒后,枢零飞至了山林边缘时,海曦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喃喃自语:“这怎么可能!?”

瞬间!

一股巨力施压在枢零身上,使他身形一晃差点没能稳住,险些从高空坠落。

他扑棱着翅膀赶忙向下迫降,以免真的带着怀中的两人摔倒。

而海曦的喃喃自语还在继续:“我们怎么可能真的就这样逃离出这片绿色地狱了?以这种荒诞得像做梦一样的方式?”

地面上的山林面积在瞬间延伸铺开了,一直绝望地连接至了天际线处。

海曦用力摇头。

“这一定不是真的!我一定是在做梦!”

枢零眼前的画面陡然一花。

天色忽然大亮,他们忽然身处在一片眼熟的树林当中。

只听穿戴整齐、背着大包的海曦,他强作镇定地说出那句枢零已听过一遍的话:

“没事,我们还有指南针在呢,只要一直往着同一个方向走,我们总能走出去的。”

时间被倒退了,他们回到了几天前。

然而只有枢零还记得时间被倒退前的记忆,海曦和周妙妙全都遗忘了。

枢零在短暂的思考后,他一把攥住海曦,强行对海曦说:“我是外星人,我能带你和周妙妙从天上飞出去。”

他再度抱起两人,翅膀裂开衣服后背,振翅飞上天空。

然而这次只短短数秒后,他身周的一切就再次被重置,海曦再度强作镇定地说出那句枢零已听过一遍的话:

“没事,我们还有指南针在呢,只要一直往着同一个方向走,我们总能走出去的。”

“……”

枢零不再试探。沉默地跟随海曦重复地走上老路。

之后的一段日子里,就像游戏死档了一样。

梦境在不断的循环重复,曦雾要么不做梦,要么一做梦就再度被困进那片绿色地狱中。

有时时间还会错乱,将一天的时间拉得极为漫长。他们就那样在缺食少水的情况下,在夏季湿热的植被茂密难以穿行的山林中,忍受着蚊虫的可怕叮咬不停地前走、不停地前走。

最难熬的则是夜晚,不敢生火不敢开灯,那种山野林间的纯粹黑暗是没经历过的人难以想象的。

半夜里时不时就能听见野生动物从帐篷外走过的噼啪声;昆虫撞在帐篷布上的哒嗒声;甚至是蛇类蜿蜒爬行时的沙沙声……

还有肚子饥饿的咕噜肠鸣声。

连身为梦外来客“从不会迷路”的枢零也逐渐开始体会到“迷路”这一词的绝望可怕,更别说梦中人海曦与周妙妙了。

但海曦仍在对周妙妙强露出笑容,不断安慰鼓励说:“没事,我们一定能走出去的。”

周妙妙不断点头,也信任地附和说:“有海曦叔叔在,我们一定能走出去!”

时间总会在这时重置,他们总是无法到达山林中的第六个夜晚。

枢零尝试过许多种方法,都始终没能打破时间循环,让曦雾从这场不愉快的噩梦中获得解脱。

——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时间线会被卡在这儿过不去?又为什么是卡在这时候?

枢零皱眉。

他怀疑起这是否是因为,他用以进入曦雾梦中的手段太过粗糙,他给曦雾施加的情绪刺激不够,导致梦境没有足够的促动力向后演化;

又或者是第六夜将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梦境的主人在潜意识地回避着第六夜的到来;

又或者是两者皆有。

总之,枢零决定暂且搁置下自己对这处梦境的探索计划。

他之所以这样主动地参与进曦雾的梦境而没选择离线去睡大觉,一是想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二是想帮曦雾多做几次美梦。

为了他寿命的事,曦雾在平时里已经够郁结了。枢零不想像上次一样,又触犯到曦雾在梦中的什么禁忌,再度误放出曦雾封藏在梦境中的痛苦绝望了。

……

时间飞逝,曦雾和枢零已结婚满四年。

今年的结婚纪念日和前几次不同的是,它是由枢零策划主办的。

“老婆,你都给我准备了什么惊喜?”

穿着一身漂亮礼服来接枢零下班的曦雾,眼中满是期待,又暗中藏着些警惕与提防——真说不好枢零给他准备的“惊喜”中,会是“惊”更多还是“喜”更多。

枢零没直接回答:“吃完饭后你就知道了。”

他们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晚饭都是去贝珠殿陪伊茜丝一起吃的了。

若当天伊茜丝精神状态还好,饭后就多陪妈妈说会儿话再走;若伊茜丝状态不是很好……

今天的晚餐桌旁只坐着枢零和曦雾两人。他们桌对面的那把巨大软椅上是空的。

他们异常沉默地吃着饭,谁也没有主动聊天的兴致。

草草吃完后,在离开贝珠殿前,他们再度去看望了正卧在病榻上熟睡修养中的伊茜丝。

她安静得像一只巨大的白色毛绒玩偶。

枢零趴到床边,抱住她的一只大爪子,将脸埋在里面。

曦雾从背后抱抱枢零,过了好几分钟后,枢零才有所反应。

“曦雾,我们回家吧。”

“好。”

“我想要你抱我回去。”

曦雾温柔地笑笑:“好。”

回到家以后。

曦雾在枢零的指引下进入到庭院中。

在贵金属与宝石做的花藤瀑布下,四点八以帮他们布置好了一套纯白色的桌椅。

桌面上正放置着一只半米多高的圆筒形的金色礼物盒,曦雾猜不太出来里面装的会是什么。

“里面是我亲手做给你的礼物。”枢零晃晃腿,示意曦雾放下他,“你去拆开它。”

曦雾不觉咽了口唾沫,他心中隐约有种不祥预感。

在将枢零从怀中放下后,他小心翼翼地靠近礼物盒,伸长手以拆炸弹般的谨慎态度,缓缓拉开丝带——

盒子没有爆炸。

也没有从里面蹦出一个鬼脸吓他一跳。

盒子很安静,盒子很安分。

他再度伸出小拇指,紧张到手臂发抖地将盒盖挑开——

“轰!”

“啊啊啊!!!我焯我焯!!!”

曦雾惊恐得像被南方大蟑螂飞手上了似的狂甩着手光速后退。

然后他忽然发觉到一丝不对。

他涨红着脸转头就是一巴掌拍枢零屁股上:“你突然出声吓我干嘛!你要把你老公的心脏病给吓出来了!”

“哦。”枢零垮着个须须,“何等可悲可叹的异族人,面对我亲手制作的礼物,你竟然不是感恩戴德地打开它,而是对它充满了你偏见狭隘的恐惧。你真令我感到失望。”

曦雾吐槽:“还不是你自己前科太多!跟你结婚四年我还不知道你,你绝对是能做出踩我身上把我当滑雪板使,并扯我内裤试图让我进行前列腺刹车的那类事的人!

“还有枢零你别露出这种被我启发了的表情好不好!你再这样对我,我就要让你见识见识我们法皇人的硬实力了!”

一边曦雾小心地向着礼物盒靠近回去。

这里面装着的是……一只大瓶子?

他伸手将它取出。

这是一只由半透明的由黑水晶制成的长颈瓶,隐约能看见瓶中流淌着一片红宝石般迷人的液体,瓶塞是一块被融化后又自然凝固的黄金。

曦雾晃晃它,液体中顿时翻腾起一些绵密的小气泡。

他不禁问枢零:“这里面的液体是什么?好像是酒?”

“不错。”枢零在桌旁落座,又伸出手,让曦雾手中的酒瓶凭空飞去他那儿。

黄金瓶塞被他用心能重新融化、拔出,并被捏塑成了一只黄金高脚杯。

他往杯中倒满酒,“小软糖,我想亲手喂你喝。”

曦雾差点就要上当中枢零的美人计了。

但还好最后关头曦雾守住了自己的灵台清明,他警惕地向枢零发问:“你这酒是用什么材料做的?你从哪儿学做的?你这酒保真吗?你该不会要给我喝假酒吧?里面没有被你添加一些秘制辅料吧?”

“这是我从《千奇厨房》里学做的,我们也一起看过那一期视频,我用的是禅意大师的配方。”枢零款款地将金杯捧来曦雾嘴边,“实际上,那期节目的主题正是我向他们投的稿——一瓶能送出去向人表达爱意的酒。”

曦雾的脑中顿时翻涌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禅意大师在那期节目中给出的酿造配方是,将一些甜蜜的花草果实嚼碎吃进肚里,用自己的身体做容器亲自酿酒,一两天后再呕吐出来过滤装瓶。

还有什么方式能比“亲身酿酒”更爱意满满呢?

“也是让我喝上口嚼酒了……”曦雾看着自己嘴边的这杯酒,笑得有点无奈。

“你不喜欢吗?”

“主要是我会回想起在那期节目里,禅意大师,呃……从他的呕吐物中把稀汤过滤出来装瓶的画面……”

“你讨厌这种酿酒方式?”

“……咳,分人吧。”曦雾微红着脸,“如果是由你来这么做……”他接过金杯,“我想我也没那么介意……”

岂止是不介意。

仔细想想,自己心爱的人,在沐浴焚香服药净体后,吃下一些漂亮的花朵、甘甜的果实,在胃袋里用自己的体温酿藏琼浆。待到第二天,将这些碎花瓣碎果实混着酸甜的酒液原浆一并吐出,又亲手用纱绢将它们滤装进漂亮的宝石瓶中,加入酵母粉,静等时光将它发酵到微微冒泡……

而且枢零的体内可跟无菌室差不多,没有任何杂菌能在他体内生存。

在一些美好的夜晚,曦雾也没少让枢零坐他脸上,使自己的两边脸蛋都被枢零绷紧的大腿根夹到红通通……

“味道,还挺不错……”曦雾的尾巴在忸怩地打着卷,他将剩下的半杯酒也饮下,“但你怎么突然想,要送一大瓶酒给我?”

枢零又给曦雾满上一杯,“我喜欢你酒精中毒后的可爱样子。”

曦雾失笑,“你今晚想把我灌醉啊?怎么感觉你在打我的坏主意?”他拍拍自己的大腿,“小坏虫,坐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