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不做要求的人,才能获得情感关系中的满足与自在,真真正正地享受起这段感情。
“亲爱的,你要求陛下必须爱你,可你有曾记得,给他留一个追逐你的终点线吗?
“况且……”他哀悯地看着面前的年轻后辈,“你不要忘了,他是陛下,虫群的帝权,他没法像我们一样,毫无限制阻碍地去爱一个人。亲爱的,我都不敢听你回答我——你能否接受他的这一点,他对你的爱始终是会有限制条件的。”
在那一瞬间。
曦雾的灵魂出了窍。
他的呼吸被攫夺,如有千万根针正扎来他的太阳穴上。
而沼华的话语还在继续。
“阿伯今天劝劝你,你何必跟他谈什么爱呢。爱太沉重,太像竹篮打水,人与人谈喜欢就够了。
“你们两人的结合本就只是起自一场生育实验的政治任务而已,他现在愿意照顾你的心中感受,而帮你把这项任务一直拖着,将生科院那边的压力顶着,他已经足够爱你了。
“你真的该知足了,亲爱的。你再贪求下去,要完星星月亮还要陛下把天都给你,你只会是在折磨你自己,也伤害陛下对你的一点真心。”
……
「(试探)我亲爱的小软糖,距离生科院向你们发出那封同房许可通知以过去四个月,但你与我的小绒毛之间,还尚未有过任何的同房记录。」
「(抱怨)我询问小绒毛你们怎么还不一起生宝宝,他不肯回答我。我便只好来问你了。」
「(期待)小软糖,你什么时候才做好和小绒毛生宝宝的准备?我希望能尽快,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你们的小宝宝了!」
曦雾可以不去理亲朋好友以及生科院那边的催促,却很难不理会伊茜丝的催生。
因为她就快老死了。也许在死前见一眼外孙,就是她的一大遗愿了。
但曦雾跟枢零真的很难满足她的这个愿望。
无论是出于曦雾己身的内因,还是出于外因。
婚后第二年的结婚纪念日上,曦雾只觉得自己有满腹的苦涩。
他抓着酒瓶趴在桌上,痴痴地看着桌对面在吃蛋糕的枢零。
他在心里浆糊似地想:天啊,世界上怎么能有英俊帅气成这样的、这么能拿捏我的、这么要我命三千的男人。枢零,你用你的胸肌闷死我吧,让我窒息在你的怀里,让我死在你的身上。
他又往嘴里灌半瓶酒,冲枢零打一个酒嗝,嘿嘿地傻笑。
当枢零从位置上站起身时,他也慌慌张张东倒西歪地费力站起来。
“去哪儿?”
曦雾不断甩着尾巴调整身体重心,努力和脚下“晃来晃去”的地板做斗争,不断有空酒瓶被他哐当绊倒。
“老婆,你要去哪?”
枢零张嘴说了什么。
但曦雾醉得太厉害了,他没能听清。
他拎起酒瓶扶着桌子,蹒跚着向枢零挪过去。
“别走,别离开我……”
曦雾刚挪到枢零面前,便脚下一软,就要摔倒。
枢零及时伸出手稳稳托住他,连带着他手中松开的酒瓶子也凭空飞回到他的手上。
但他却把酒瓶使劲挥开,一头拱进枢零怀里,哭腔着说:“小飞蛾,你不要飞走好不好……”
他的头顶被人摸了摸。
他刚感到些安心,就被推开,惊恐地看见枢零展开了翅膀。
“我要飞走了。”枢零一边说,一边扑棱了下翅膀。
曦雾瞬间急红了眼,眼泪都不值钱了,“不可以飞走!泥不许飞!”
他伸手就去抓枢零的翅膀,却被枢零轻巧地躲开。
枢零后退着远离开他,“我飞走了。”他一边退,一边扑闪翅膀,当真像在飞走一样。
曦雾嚎啕大哭:“呜呜呜窝滴老婆飞走了!”他拼了命地往前追,“别飞走!小飞蛾,我还要带你吃好多好多芝麻汤圆,一起在火锅里涮芝麻汤圆,你还不可以飞走,你飞走了就再也吃不到芝麻汤圆了!”
枢零飞走得更快了。
曦雾迈着大步,几乎是三步摔两跤,但始终有股看不见的力量会在他即将摔地上时把他给提起来。
他就那样跌跌撞撞地向他的小飞蛾追去,一路追到了房间外,追到了漫长的走廊上。
立在墙边的那些华美装饰物不断被他打翻、扯掉,又在他从旁离开后凭空飞回原处。
他每次都差一点就能抓住小飞蛾了,或是差点抓住小飞蛾的手,或是差点扯住小飞蛾的衣角,每次都只差一点。
小飞蛾大声对他说:“我要飞不见了。”然后小飞蛾转身走进一旁的房间中,真的从他面前不见了。
他急火攻心得直干呕,又爬也似的黏在墙上往房间里去。
“小飞蛾!小飞蛾!”他扯着嗓子大喊,双眼茫然地四处都寻不到那对艳美的黑红蛾翅,他再度呜呜地哭起来,“窝滴老婆飞不见了!他飞不见了!呕、呕——呜呜呜!”
他的肩膀忽然被人从背后拍了拍。
“我飞回来了。”
他急急忙忙地转回身去,还没看清人,脸颊上就被用力亲了一下。
他下意识伸手去抱,却抱了个空,小飞蛾又滑溜溜地从他手边上飞了。
他本能地再去追,刚扑到小飞蛾面前,他的另一边脸就又被亲了一下。亲完后,小飞蛾再度飞走,又停下来转回身,期待地看向他。
曦雾的双肩逐渐开始抖动,从肺里发出一声声的“嘿嘿”傻笑。
他一抹眼泪鼻涕,撅高嘴唇做出亲亲的动作,再度往他的小飞蛾身上扑去。
他们追逐进了帝宫中一个又一个的陈设繁复华丽、却空无一人的清冷房间。
那些房间都太空太大了,让曦雾的痴笑声都拥有了孤独的回音。
曦雾晕头转向地跑着、踉跄着,他像一辆横冲直撞的蛮横火车,不断掀翻着面前敢拦在他和小飞蛾之间的一切物件,有一次他还跟一根房柱子较起了劲。
他早就记不清自己被亲了多少下,只知道是非常多下,让他脸颊上的泪痕都被蹭干了。
终于,他把小飞蛾追堵进了走廊的尽头。
他奸笑着像一只螃蟹一样地张牙舞爪地扑过去。
又一次扑空,小飞蛾又躲开了他。
但这次他不干了,他往地上一坐,往后一躺,在地毯上仰泳扑腾。
“给我抱抱!我要老婆抱抱!抱抱!”
小飞蛾刚一向他靠近过来,他就迫不及待地伸出手,像只八爪鱼一样地黏上去。
并色眯眯地高高嘟起粉唇,“亲亲~”
他如愿以偿地在嘴唇上获得了柔软。
他幸福地闭上眼,脑袋一歪,竟直接睡着了。
枢零又亲了他好一会儿,才轻若无物地公主抱起他,向楼上卧室走去。
第77章 泡影破裂 荒唐梦醒。一戳就破。啪。……
纠缠的, 不断晃动的……
接着是滚烫的、收紧的、触感强烈的……
曦雾浑身一个激灵,从绮梦中惊醒了。
他白皙的面颊上已红成一片,鼻翼翕动急喘着气, 睫毛像蝶翅一样颤抖着。
他怎敢去回忆梦中的那些痴缠画面,羞愧得抬起手臂,用力遮住自己的眼。
正要习惯性的把脏衣脱下, 就听见一道低沉醇厚的成熟男音从自己耳畔传来:
“你梦见什么了?”枢零松开手。
“——!!!”
曦雾惊吓得一骨碌从他的拥怀中坐起, 不断后退。
手左右狂摸了好一阵都没能找到被子在哪, 后背也没能抵拢到熟悉的床头上。
曦雾这才发现,自己没在自己的床上, 而是正光条条地睡在枢零寝殿深处的苗床上, 四周垂落的漆黑幕布像帘帐一样的密不透风地围拢着他们。
而枢零正侧躺在他身畔, 同样不着寸缕, 只有一侧的蛾翅像一张黑红色绒毯一样的盖在枢零身上。
它半掩住了枢零皮肉丰实的春光,却掩不住他腰臀间那曼妙的凹窝曲线。
数根青红色的苗床血管正连接在枢零的雄躯各处, 为他做着日常身体养护。
枢零饶有趣味地看着自己手心里黏着的那一片奶白。他张开手指, 一边把玩, 一边再度向曦雾询问:
“你梦见什么了?那个梦在让你血流加速、心跳加快, 散发出的情绪波动像是快乐也像是痛苦。同时,你的身体产生了一些变化, 我出于好奇, 结果……”他吐出黑色的舌尖舔一下手心,“很特别的香味。但是咸苦的,不甜。”
曦雾的脸色在瞬间胀到紫红,他羞耻得浑身上下连脚趾头都在颤栗——
他竟然当着当事人的面……
还毫不知情地被……
曦雾窒息到要晕厥过去了。
唰地一下,他像只刺猬样地夹起双腿缩成一团,尾巴像条绳子一样地将他自己捆了起来。
“对对、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枢零用心能随意地将手上的脏污清掉, “你冷吗?我记得你们都很怕冷。”他掀起自己的翅膀,拍拍翅膀下面的温暖好位置,“睡回来。”
曦雾却转身就往床下逃。
枢零长臂一舒,一把攥住他的尾巴,“小软糖,是你先对我说,让我今晚别飞走的。怎么你却要走了。”
曦雾被他冷不丁的这一下抓得骨头酥了、短尾巴挺直了。
喝醉酒后的那些哭哭啼啼的记忆,混混沌沌地全涌回进他的脑袋里:
他看见了自己是怎么被枢零扇扇翅膀就捉弄到嚎啕大哭的;
又是怎么被枢零用一个又一个的甜吻,给挑逗着东追西跑、醉态尽出的;
最后又是怎么在躺地上打滚,要求老婆抱抱……
曦雾像一座活火山一样的浑身红透、剧烈颤抖,他破防到后半辈子都不想再喝半滴酒了。
而他身后,枢零还在拽他的细尾巴,就像一名熊孩子在玩一条玩具蛇。
曦雾又羞又气得再也忍不住,他含泪转回身扬起手,对准枢零的屁股蛋子就是狠狠一巴掌!
“啪!”
“你这条大坏虫!”
枢零茫然地捂住屁股。
他一脸无辜,还把羽须往两旁软软地垮下去,“我哪里坏。”
“你哪里都坏!又把我当食物吃,还把我当玩具玩,甚至……!我的清白没有了!被你偷吃掉了!而且你怎么可以拿那种事来跟我开玩笑,我是真的很怕你从我身边飞走了!”
“……”枢零扇扇翅膀,“……”
曦雾横眉怒目咬牙切齿,“你不要露出这种还想飞飞跟我玩、还想惹我哭给你看的表情!你自己说,你自己是不是条大坏虫!”
枢零的羽须像挨骂中的小猫耳朵一样地向两旁垮得更下去了。
“哦。”
他就只这么“哦”了一声。
俨然一副“虫坏,但虫不改”的阴不奉阳也违样子,把曦雾气得又是狠狠一巴掌。
“啪!”
“我走了,大坏虫你自己睡觉吧,再见!”
“啪!啪!”
曦雾的尾巴再度被抓住了。
“不许走。”枢零把曦雾的尾巴在手腕上缠绕一圈,“留下来陪我睡觉。我要继续抱着你睡。”
曦雾心硬如铁地把尾巴往回扯,“我才不陪你睡觉,你扯我尾巴也没用。”
“为什么?”
梦境里那些晃动的画面、和最后将醒未醒时的滚烫触感再度萦绕进曦雾的脑海。
那些不该被获得的幽密又禁忌的欢愉,像掉到床上的饼干渣一样硌得曦雾懊悔、讨厌。
曦雾红着脸下意识喊:“没有为什么!总之不行!”
“……”枢零终于松开手,“哦,我也没有那么想和你一起睡。”
枢零在撒谎时,总是因为太刻意地想装作没在撒谎而变得眼歪嘴斜,就像现在这样。
曦雾好笑又无奈,又有些心头酸楚。
“哎……好吧,我陪你睡着了我再走。我先去把我的衣服穿上。”
在穿衣服时曦雾仍然无法接受,他跟枢零竟然就那么在他神志不清时稀里糊涂地滚到了同一张床上去。
他们的第一次怎么能是这样的呢?
像是用抓阄决定午饭吃什么一样的随意?
一种浓厚的荒诞感充斥在曦雾心里。
在过去,他幻想过很多次他与枢零首度发生关系的场景。
总之缺少不了甜蜜的告白、含情脉脉的对视、相互真挚的誓言、和一个幸福的拥吻做为美好夜生活的开端。
但今晚,却只有一个喝得神志不清的醉汉,和一只啥也不懂但好奇心强烈的大龄虫宝宝。
这太不能让曦雾接受了。
他隐隐都觉得有些崩溃。
他无法安慰自己,他们今晚有的只是一些边缘性的行为而已。
因为一张白纸上,无论被洒上的是多小的一个墨点,它都不再纯然是一张白纸了。
曦雾心头的那张白纸没了。枢零将小墨点洒上去了。
在牵着枢零的手哄他睡觉时,曦雾的心里闪过阿伯的那几段话:
“如果陛下真的对你说,他爱你,你心里会相信吗?你一点也不会质疑、不会向他提出更多的要求来让他证明对你的爱吗?”
“你不要忘了,他是陛下,虫群的帝权,他没法像我们一样,毫无限制阻碍地去爱一个人。他对你的爱始终会有限制条件。”
“你何必跟他谈什么爱,你们两人的结合,本就只是起自一场生育实验的政治任务而已。”
“你真的该知足了,你再贪求下去,只会是在折磨你,也伤害他。”
曦雾忽然失魂落魄得整个世界都灰暗、离他远去了。
政治任务,是啊,政治任务……
他想要的那种完美爱情,从他们两人婚姻的最开始就从不存在,枢零绝无可能做到抛下一切的爱他。
他在婚礼那天所看见的爱情的泡影,终究只是泡影。
一戳就破。
啪。
“曦雾,你怎么了?你的情绪又在发苦了。”
曦雾勉强露出笑,“没什么……”
枢零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
又别过视线,低垂下眼睫。
“你最近都不怎么开心。”曦雾的手背被他用脸颊轻蹭着,“你今晚还借助化学品调节你的情绪值,但它好像并没什么效果……我做错了吗?我今晚是不是不该带你来我的床上,让你跟我一起睡觉?你讨厌跟我一起睡?”
“不!”曦雾下意识反驳,“我只是,只是……还没准备好。太快了,太快了……”他失神地捂住太阳穴,“我们怎么能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发生了关系呢……”
“发生关系?”枢零一脸单纯,“我们有发生什么关系吗?”
曦雾不禁苦笑。
他贴到枢零耳边,脸颊发烫嘴唇有些发抖地细声解释。
枢零恍然,“原来这个就是……”他很是不解,“可那只是几下轻轻的触碰而已。你当时也很喜欢,我才多摸了你几下。”
曦雾紧抿住嘴唇,又想嗔笑,又觉恼闷。
他捏捏枢零的脸蛋,“那不是个可以让人随便碰的地方,我明明教过你的。”又去合枢零的眼睛,“快睡吧,我的陛下,你还要早起去工作呢。”
枢零终于乖乖闭上眼。
又拉住曦雾的手腕,“小软糖,我不飞走,你也别走,好吗。”
曦雾的心中软得发疼。
他俯身落下轻吻,“好,我不走。”
那一晚上,他们彼此都把彼此的手握得很紧。
就像是都在害怕,对方会从自己的身边离去。
……
[吱吱莓莓]
:消息转发《夜谭组强制爱交通发达一发完》
:内容预览:曦雾用手挑起枢零的下巴,他冷冷一笑:“得到你的身体后,还怕得不到你的心吗,我亲爱的陛下,我要让你知道,爱是可以做出来的。”枢零……点击展开详情
这天,枢零收到了一条非常奇怪的消息。
他在这条消息里,竟然看见了他和曦雾的名字。
他好奇地将附件点开-
滴!-
系统检测到该文件中包含有大量低俗不良内容,现以进行屏蔽处理-
若您仍需下载访问,请在系统设置中手动将[青少年模式]关闭
[吱吱莓莓]
:啊啊啊啊!!!
:对不起我转发错人了对不起!
:我撤回了,饼干酱你没有看见对吧[/可怜]
[奶萌饼干酱]
:只看见了一部分,还没来得及下载附件[/微笑]
:“爱是可以做出来的”是什么意思?
[吱吱莓莓]
:嘿嘿嘿~
:饼干酱,你知道“交-配”还有种叫法是什么吗?是“做-爱”!
:把心爱的人绑架囚禁起来,跟他做的次数多了,让他的眼睛里冒爱心了,爱情就有了,这就是强制爱~
枢零看着吱吱莓莓的这几句话,他若有所悟。
[奶萌饼干酱]
:我知道了,谢谢[/微笑]
……
曦雾在前去枢零的寝宫的路上被两名虫族大汉给绑架了。
眼一闭眼一睁,醒来时人已经在暗室里,双手双脚都被牢牢地锁在椅子上,站都站不起来。
曦雾一脸懵逼地心想:是生科院那边终于忍无可忍,要把他绑起来强行让他跟枢零生命大和谐了吗?
他有些焦躁,又有些疲惫地松了口气——他终于不用再拿“爱情”两个字自己煎熬自己了,既然是被迫的,那也就没办法了。
事情本来就是。他们俩本来早晚都得要孩子,早晚都得做,这是他理当履行的“任务”。
只是他出于一己之私,让枢零满足着他任性的情感洁癖的要求。
他发起了呆:自己是不是有些被枢零给纵容坏了,有时都忘记枢零毕竟是虫群的帝权了。
“曦雾。”
枢零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接着,一双有力的臂膀从后搂住了他。
“我要跟你强制爱。”
曦雾:“……”
第78章 蓝丝带 我的小飞蛾,别从我身上飞走了……
枢零接着用外星人腔调捧读起台词:“得到你的身体后, 还怕得不到你的心吗,我亲爱的小软糖,我要让你知道, 爱是可以做出来的。”
曦雾大声叹气:“……说真的,枢零,你把那两个坏女人从你的好友列表里删了吧。”
“绝无可能, 她们是我的专业感情指导顾问。而且, 曦雾, 这次不是她们给我出的主意,这是我自己做的打算。”
曦雾的犄角被枢零反复摩挲着, 他幽幽地说:
“我在开心论坛上都看见了, 有很多族胞都跟你的六哥做过了。他们都说交-配是一件很快乐很好玩的事, 到处邀请其他好朋友也去和你的六哥寻欢。”他将下巴压到曦雾的头顶上, “我也想要。”
曦雾一脸嫌弃,“那个万恶的波浪卷黄毛!”又急忙解释, “老婆, 这不是娱乐项目, 不是可以跟人羡慕攀比的事情, 你必须是——”
他顿住了,话没能说完。
枢零替他接过后面的话:
“我当然知道。我必须是爱你的。”
曦雾不敢相信。
他几乎要脱口而出地质问:
你爱我?你爱我什么?你为什么爱我?你确认你对我的感情真的是爱?你确认你对我说出这句话不是因为你的一时冲动?
但阿伯对他说过的那几段话, 像一种诅咒般再度回响于他的耳畔。
他哽塞地将质疑吞咽回腹中。
而枢零已然看见了他脑袋里的那些不信任。
正搂在曦雾身上的那双手, 被枢零默默收回。
曦雾听见他的脚步声在后退,又向旁侧走去,向他面前绕来。
枢零的身上似乎佩戴了许多金属饰物,步履间它们在不断叮铛作响。
“我的新衣服好看吗,小软糖。”
曦雾的目光下意识集中过去。
“这是我从四点八提供的数种方案中,亲自挑选的。你好像更喜欢纱织的粗糙质感的布料, 当我穿着这类衣服时,你与我进行肢体触碰的意愿平均会提升18.37%。”
在枢零高壮健美的身子上,正穿着一件朦胧半透的黑纱长袍。
它的样式有些像中世纪油画里的古希腊传统服装,衬得枢零犹如一名从传说故事里走出的执掌黑夜与死亡的神王。
它似有似无地软软垂坠在枢零身上,选择性地使丰盈凸起处轮廓毕露,使凹陷低谷处一片幽密。
数条黄金与红宝石做的链饰缠绕在外,被屋顶的琉璃吊灯组昏昏地一照,便粼粼地闪起光。
曦雾被那些光芒给晃动得失了心神。
他喃喃着对枢零说:“把你的披肩披到头上去……”
枢零没问他为什么,依着他的话照做。
“是这样吗?”
曦雾痴痴地笑了:“真的,真像套婚纱……”
黑肩纱变成了黑头纱。
它半掩着枢零的脸,使那对宝石般冰冷的红瞳似月光般朦胧含情了。
枢零并不明白曦雾在笑什么。
但他觉得,曦雾应当是满意他的这套衣服的。
他侧坐来曦雾的大腿上。
“原来这就是原因。”他靠进曦雾怀中,手漫无目的地游走,“你这段时间的不安与煎熬,是因为你在不相信我爱你。等不到你想要的确信答复让你很痛苦。”
“……对不起。”曦雾有些颓然,“我没法控制我自己不去那么想,阿伯说得对,我在感情上真的有点心理障碍……枢零你当然爱我,但是——”
“但是还不够,对吗。”他的指腹按在曦雾的眉心处,他的语调低缓,“我看见了你的渴求,你的不甘。你想要更多,你在感情上的贪欲像一条填不满的漆黑深渊。我都看见了。”
曦雾歉疚极了,“对不起……”
“我也一样,曦雾,我也一样……”他的嘴唇隔着纱吻在曦雾的嘴角,“我也很不安……”
曦雾的心脏被融化开了。
他有些着迷地偏过头,让他们的唇瓣相贴到一处。
但黑纱在阻碍着他,使他无法吻得更深入。
他急促地呼吸着,被铐在座椅扶手上的双手下意识地挣动。
枢零刚一将他的手铐脚铐全解开,他的身体便自主地向枢零伸去双手。
他的一手紧揽住枢零的侧腰;一手去将头纱揭开,探进脑袋再度寻上枢零的柔唇。
枢零已经不会再咬断曦雾的舌头了。
他已经知道,曦雾这不是在给他喂食,而是在与他调情。
曦雾搂在他腰上的那只手被他抓起,共同游荡往别处。
曦雾如触电般下意识想抽回手,枢零却不肯放。
枢零身上的金属饰品在他们的推搡动作中,不断叮铛地细碎作响;附在枢零体肤上的纱织也正被摩挲出悦耳的沙沙声。
曦雾逐渐情迷意乱了,他再次想起阿伯的那段话——
爱太沉重,谈喜欢就够了。你们两人的结合,本来就只是起自一场生育实验的政治任务而已。
你真的该知足了,你再贪求下去,只会是在折磨你自己,也伤害他对你的心。
曦雾眸中的光芒越来越黯。
理智开始被他们头顶的黑纱给寸寸吞噬,他的耳边嘈杂起他血流的嗡鸣声。
一吻结束,他们相抵着额头,枢零的低语像一阵迷离的夜风。
“其实我也并不能肯定,我对你的感情就是爱情。毕竟虫群里从未有过那种情绪……我找不到参照物。
“我只能肯定地对你说——曦雾,我想和你达成的关系,绝不只是朋友,也不只是家人。
“我希望我们间的关系能是更特殊的……最好,让我是你生命中最为特殊的那个人……”
“你已经是了……”曦雾的眼中彻底暗沉一片了,“枢零,你已经是了……”
他正摸索在枢零身上的手,很忽然地被一件小金属饰物的卡针给扎了一下。
他的血浸润在枢零的纱袍上,但在此刻,无人关心这个小伤口。
枢零的双手搂紧在曦雾的肩头,“曦雾,我想要得到你……教我……”
曦雾终于在无边无垠的哀思愁绪中,放纵开了他自己。
曦雾之所以喜欢枢零穿纱织,是因为他喜欢纱布摸起来的那种粗糙质感。
越是粗糙,越是能在摩擦时带来火辣辣的灼痛,他就越是觉得喜欢。
他尤其喜欢枢零穿戴薄纱手套,一层似有似无的薄纱贴服在枢零男人味十足的宽大手掌上,太漂亮了。
当枢零用这样的一只手来触碰他时,就好似沙滩上被阳光晒烫的沙,使人酥痒热辣。
他最喜欢枢零的右手,因为枢零的右手上有他们的婚戒。
当金属的戒环从那上面蹭过时,略微的凉意将他惊醒一瞬,又更快、更着迷地沉沦下去,在向下的漩涡中越陷越深。
“小绒毛,你确定你真的想让我们互视为彼此的特殊吗……”
“我确定……”
“你真的明白我接下来要对你做的那些事的背后意义吗……”
“我明白……”
“好,好……我的陛下,看见我尾巴上的那条丝带了吗,拉开它,今晚我就是你的了……”
蓝丝带坠在了地上。
紧缠在枢零小腿上的墨蓝色蛇尾,在那瞬间悄无声息像一株珊瑚一样地蔓生出了紫红的枝丫。
它们在溶解开皮肤钻入血肉中时,并不会给人带来任何痛感。
且正相反,那种感觉是极为美妙极为欢愉的。
枢零连脚尖都在绷紧。
他单手紧抓在曦雾的领口上,“我感觉好奇怪……我的身体在失去控制……”他的手指在不断发颤。
“别怕,别怕……都是正常的……放心把你的身体交给我……对,就是这样,不要抵触……很好,很乖……我要继续了……”
“……!”
“没事,没事,我帮你把口水擦一下……是哪条可爱的虫宝宝喜欢流口水?小绒毛,是你吗?”
“——!”
“真棒……你做到了……你怎么发抖得这么厉害呀,我的陛下……别怕,别怕……要亲亲吗,好,来亲亲……”
枢零的蛾翅在不受控地充血硬化。
四大片艳绝的黑红色在他后背上一寸寸展平、竖立开来,将他翅上的华美花纹尽数向面前之人坦露。
枢零的翅膀是极宽、极长的,它们几乎遮挡住了曦雾的所有空余视野,使曦雾眼中的背景世界只剩下黑红色。
于是当它们扑朔扇动时,曦雾的整个世界都像在被狂风吹动。上面那些浓黑的条状与点状的纹理好似墨水般在曦雾的脑中晕染开。
曦雾一阵又一阵的头晕目眩了。
他忽然有了一个绝妙的想法。
他抱起枢零,躺去冰凉的地上。
“我的小飞蛾,别从我身上飞走了……”他仰望着坐在他身上的枢零,痴恋地将枢零封装进自己的眼眶,就像在将一只飞蛾标本钉入画框,要从此夺去他的自由占为己有。
枢零低头望着他,眼神泫然欲泣。他缠绵、贪婪地与枢零十指相扣,“我要把你紧紧牵住,让你怎么飞都飞不走……”
于一次又一次的短暂腾空中,枢零一次又一次地下意识地、无意识地扇动翅膀。
但这只可怜的黑红飞蛾被一条用感情搓成的细线拴住了,他怎么扑棱也徒劳的飞不离去。
他浑身发起抖,皮肤开始褪色,显出他原本的灰白肤色。曦雾的名字被他无助地不断呼唤着,他下巴处无力吞咽下的唾液在不断滴洒。
在他身投下的忽明忽暗的晃动的阴影中,曦雾温柔而又病态地对着他痴笑。
曦雾也不断回应他的呼唤,甜腻地回以他的名字:
“枢零……枢零……我的小绒毛,我的小飞蛾……”
金属饰品的叮当碰撞声在越来越细碎。
飞蛾的翅膀也扑棱个不停了。
枢零酥软得几乎无力再坐着,呜咽着不断向曦雾身上倒去。
而曦雾贪看他振翅欲飞的模样,始终用手牢牢地托扶着他。
直到某一刻,房间中的一切声响都戛然而止,连曦雾过分浑浊的呼吸声也一同屏住。
枢零终于得以倒伏进曦雾的怀中。他努力往曦雾滚烫的身上蜷缩起自己高大的身子,低哑的声调中满是颤音:“抱…抱抱我……抱抱……”
曦雾一边抱,一边亲,一边又有些按捺不住。
但他念及阿伯的叮嘱,头一次时间不易过久,以免枢零身体不适应,便强行把念头忍了下去。
反正他们间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他收回了尾巴。
第79章 三宗罪过(修) 贪,嗔,痴。……
“我的小飞蛾怎么变成小粘人虫了, 嗯?乖,别在我身上一直拱了,来, 口水擦擦……”
他捧起枢零的脸,在看见那两行黑色水迹时,他不觉失笑。
“怎么还哭了……是你自己缠着我跟我要的, 不许讨厌我……”
他亲昵地用嘴去吻, 枢零的黑眼泪的味道很呛口, 就像芥末一样。
因为枢零的眼泪并不是纯粹的泪腺分泌物,它们还掺杂着枢零剧毒的血。
过激的情感会使枢零脑内的血压过高, 他眼睛底部的毛细血管会因此破裂, 他的黑血会渗进泪中。
“曦雾……”
“我在, 小绒毛, 别掉眼泪了……”他哭得曦雾心疼又心痒,“来, 我的脸和耳朵借你掐一下, 都怪我不好把你弄哭了……”
枢零没有掐, 而是在曦雾此刻像片沾露的粉白荷瓣一样的脸颊上摸来摸去。
曦雾被摸得有些发痒, 忍不住地笑。
他一这样笑,他的金发就仿若金子似的曦光, 明媚灿烂, 刺眼得恰到好处。
枢零在他的笑中发起了呆。
情绪终于归于宁静,不再在曦雾的怀中拱蹭,急于获得更多拥抱;充在翅膀里的血也退回到身体,它们重变回一件安静的大披风;眼泪也逐渐止住了。
“我们做成功了吗?”枢零吐出的字词,在此刻情浓沙软得像红酒里的气泡,一个接一个地在曦雾耳边酥麻地崩裂开。
曦雾的手悄悄犯起不老实, “成功什么?如果是指这次……那当然成功了。”
“爱。”枢零满怀单纯的期待,“我们把爱做出来了吗。”
曦雾的手僵住了。
“我到现在才敢问你这个问题……”他的视线有种胆怯式的飘忽,使他似一头草食性的大型动物,“如果爱情是一种有关于幸福与快乐的奇迹,那么,曦雾你就是我的奇迹,你就是我的爱。可是……我呢?”
曦雾的心开始颤抖、疼痛、恐惧。
他预感到枢零即将说出什么,那是他绝不能接受的真相。
枢零捧起他的手,用脸颊又温柔又哀伤地轻蹭着。
枢零头披的黑纱在他的手背上擦过,黑色的泪迹在枢零纯灰白色的脸上晕花了。
“我恐怕并不是你的奇迹,对吗……
“当你问我爱不爱你时,我一直答不出口。小软糖,我找不到你要的那种感情的参照物,虫群中没有,你身上也没有。
“你对我抱有的情绪,跟我对你的好不一样。我的像水、像风,而你的像火、像岩浆……像是一种…狂热,疯痴。
“你对我有的感情是另一种,你好像并不爱我……你只是一颗,因为婚姻,而不得不始终面向我的、被我潮汐锁定的漂亮星星……
“错在我,是我给你的那些幸福和快乐,太浅薄,还没办法闪闪发光到像你的奇迹一样……”他低下头,彻底移开和曦雾相对视着的视线,“抱歉,看来我们今晚做-爱做失败了。”
曦雾像是被人猛地敲了一闷棍。
眼前一昏,耳道里全是尖锐的金属蜂鸣声。
残忍的事实真相竟是——他竟是不爱枢零的。
他对枢零所有的,只是一些泛泛的喜欢。即使他的这种喜欢很浓烈,但也依旧称不上爱。
他一直强迫地、神经质地要求枢零必须十全十地爱着他,才能和他发生关系,结果,他自己竟然不爱枢零。
但是,对啊,他怎么会爱枢零呢。
在这段强扭的婚姻里,虽然他在努力迎合、枢零也在尽可能给予,但爱情可是奇迹啊,闪闪发光璀璨夺目的奇迹。
不是某种冲动、某种欲望、一时的狂热、一时的怜惜、责任与亲情……
而是奇迹。
回头看去,才发觉是他自己一直在给自己洗脑。他其实爱的一直是爱情本身,而不是枢零这个人。
枢零只是一种他用来向爱情证明自己的虔诚的仪式祭品。
他对枢零的大部分喜欢,都来源于他对爱情的爱屋及乌。
这太荒唐了。
曦雾惊出了一身冷汗。
不如说正是因为他不爱枢零,他才会严苛到病态的去要求枢零对他的感情。
如果他真的爱枢零,他怎么会舍得向枢零大肆索取情感付出、忽视枢零被他否定时的难过呢!
曦雾头晕目眩难以置信,他竟犯下如此大错。
他不仅伤害了枢零对他的感情,更污毁了自身对爱纯净的信仰。
他犯戒了,他违背了爱,他和一个相互间没有爱情存在的人发生关系了。
今夜,他不是出于为公、为联盟大义牺牲自我完成任务,而是为他的三宗罪过——
罪一,贪情纵欲,耽于美色湎于淫念;罪二,嗔恚苦忧,听信教唆自甘堕落;罪三,痴愚无明,傲慢自负不辨真假。
耳边的刺耳嗡鸣声在越来越大。
曦雾呼吸急促得就快让他自己醉氧。
有什么灰暗阴沉的画面不断从曦雾眼前闪过,是他的过去,他的过去终于追上他了。
枢零终于从曦雾越发痛苦扭曲的情绪中发觉到不对。
“你怎么了?”枢零用额头与他相贴,“你是否有精神疾病史?你的情绪正在——!”
瓢泼的蜂鸣声在那瞬间也将枢零的头颅给洗礼贯穿了。
又在下一瞬无影无踪。
曦雾想起来了,他想起自己上辈子是怎么死的了。
他是被枪毙的,罪名是——
涉黑,与教唆犯罪。
教唆了一起奸杀案。
“海先生,你总是对我们说,爱会胜过一切。”
半夜三更,梁山帮的二当家胡卓用力摇醒了海曦。
海曦没有眼镜,诊疗室里也很黑,他看不清胡卓的神情,只闻到胡卓身上有股他已闻惯了的稀松平常的血腥味。
胡卓的呼吸声很急促,吐息里有股野兽般的怪味。他压抑着愤怒与惊惶对海曦继续说:
“我犯事了,小晴不愿意和我私奔,她骂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她说愿意让我替她办事教训人就已经是对我的施舍。
“我本来只是想绑架她,我会证明给她看,我是真心爱她的。你也说,爱会胜过一切!
“但她非想要大叫把她隔壁仆人间里的婆子引来,我慌了,我当时恨死她了,她这个狗娘们儿太他妈绝情了,她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我当时脑子一热一昏一生气就——
“她死了,但我还是好爱她……我把她日了。”
胡卓猛地松开了抓紧着海曦的手。
“快逃吧,海先生,我放你走。甄晴是甄家小姐,我奸杀了她,她家老头一定要气坏了。要不了多久,条子都会来,被抓到的一定都会被枪毙。
“你会被我们连累的,你是个好人,你只是被我们抓来监禁在这里不肯放走的医生,至少你不该死。
“但那些条子肯定懒得帮你喊冤枉,你被抓到了一定也会被一起枪毙。”
胡卓从兜里掏出海曦的眼镜,想把高度近视的海曦关住不让他从寨子里成功逃跑简直太容易了,只要把他的眼镜收走就可以了,等需要时再还给他用。
此刻海曦却没有接过眼镜,后来也心寒心死的没有逃,主动认了罪。
他声调颤抖地对胡卓说:“你那样的怎么能算是爱呢!?你都把她奸杀了!你那根本不是爱!”
胡卓对海曦低吼咆哮:“不是谁都是你!从那场战役中那样传奇般地走回来,像个脑门后会发光的活圣人!我是个人!我的爱就是一泡恶心的□□尿!我不爱她?我怎么不爱她!她要在我身上纹我是她的一条狗我都答应了!”
胡卓悔恨怨怼地流下泪:“我就不该听你的那些歪话,真信了你说的‘爱会胜过一切’!如果你的那些话真的有用,你也不会在最后他妈的落得个被我们这帮土匪绑走监禁的下场!
“如果不是你,我今晚也不会想着要找她私奔!要绑架她!最后一时冲动杀了她!
“海先生,海曦!甄晴的死,也跟你脱不了关系!”
海曦痛苦难堪地闭上眼,眼尾淤挤出不再年轻的皱纹。
他后脑勺中没能取出的金属弹片,就像烙铁一样地烧得作痛。
曦雾被枢零从回忆中晃醒了,他的小飞蛾的头顶还披着假冒的头纱。
什么“婚纱”,不过是他将自身欲念粉饰包装后的性幻想,现实只不过是一件低俗的情趣服饰罢了。
太荒谬了。
他的小飞蛾是为了得到他的爱才跟他做;而他只是为了从小飞蛾身上得到性。
太难堪了。他自己太让人恶心了。
曦雾一脸惨白。
前世与今生的罪恶感在那瞬间猛地全叠加到了一起,两世,他都因自己的过错将爱的纯洁神圣性给淫污毁灭了。
“曦雾!”
“我没事……”
“你现在并不像没事的样子。”枢零皱紧眉,“不要试图在显而易见的问题上隐瞒我。”
“……”曦雾抬手挡住眼,“枢零,你能先从我身上下去吗,我有点不舒服……”
“好。”
曦雾在系好皮带后,还是没能忍住,扶在墙边呕吐了。
他对他自己犯恶心!
想想他自己之前道貌岸然的,要求枢零必须爱着他才能跟他上床的样子,结果他自己却是不爱枢零的!怎么会有他自己这么卑鄙无耻、下作恶心的人!
枢零带着一身金属饰品的叮铛声从曦雾背后靠近。
“这是你们在结束后都会有的身体不适反应吗。”
“不是,我……”曦雾藏一半说一半,“我曾受到过亚空间灵异事件的影响,刚才,它再一次影响了我,向我的脑子里塞了些垃圾信息,不过问题不大。”他勉强笑笑,“顶多让我少活几百上千年,到时候我跟你走一块儿。”
“亚空间灵异事件?你是怎么受波及的?”
“意外偶然,也许这就是命运……”曦雾下意识猛然躲开枢零向他伸来的手,“别碰我!”
他又意识到自己在房事后这样冷落枢零十分过分,他急忙道歉解释:
“我不是在排斥你,更不是在讨厌你,我只是……!我是在恨我自己!恨我自己!”他仍旧失魂落魄地面着壁,不敢回头,怕看见枢零的那身衣服,“我怎么能不爱你!怎么能玷污了……”
他精神崩溃得像一幅随时会碎开的拼图。他简直想死,想暴毙,想枢零一刀捅死他又觉得自己的血溅出去会脏了枢零纯洁的手。
“……抱歉,小软糖,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枢零的手收回去了,“所以,我不可以再碰你,我们也不能再拥抱了吗?”
“当然、当然可以!”曦雾大叫着转身转了一半,又给拧回去,“但我不配……”曦雾眼眶通红,声音从牙齿缝里挤出,“不配再拥抱你,我的身体和灵魂都太肮脏,我真该下地狱……”
他喃喃自语着就像个疯子。或者说他本来就是疯子,他是疯子在装正常,装久了就以为自己真的正常了,把自己都骗过了。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枢零强硬地从曦雾背后抱住他,“你配。抱我。”
曦雾嗤笑一声,咧开两边嘴角,表情像笑又像哭,难言的苦涩堵在他的每个毛孔里,浓郁极了。
数秒之后,他还是缓缓地回转过身,在一阵阵胸腔闷痛中胆怯地将枢零回抱住。
“枢零……”他神色悲凄得像暴雨夜中一树破碎的梨花,“分明你是虫族人,还是位高权重的帝权,你才该是不通情爱的那个,结果……
“结果我们间却成了你爱我,我不爱你……怎么会这样?怎么能我对你有的只是一些…卑鄙肮脏的欲望……”他低声喃喃,“我们的这场性是不洁的……就连现在,我抱着你,你知道我在忍不住地联想起些什么吗!?可你在我身上振翅欲飞的样子,真的很美……
“我真恶心真可耻,尤其是和纯真的你做比较时……”他自惭形秽、痛苦不已,“对不起,对不起……”
枢零定定地瞧着他,“……曦雾,我真的无法理解你究竟在自责什么。总之,你是后悔了对吗?你的心中有许多形状扭曲怪诞的后悔,它们像烧红的刀片一样割绞着你的心。如果重来一次,你是不是希望你今晚没有与我发生过?”
“对不起,枢零,这都是我的错……”
“我不明白你错在哪儿……”枢零低声说着,“这是我的主意,要把你绑来和我做-爱。如果我们中谁有错,那错的人该是我。”
“不,不……错的人是我!夏娃带亚当尝禁果,错的怎么能是夏娃,错的分明是亚当自己没把持住诱惑!
“枢零,今晚是我对你有罪!是我不该被淫-念蒙蔽了心,竟没在跟你发生关系之前发觉我其实并不爱你,这太荒唐了!我是有罪!有罪!!!”
他松开手,神情痛苦地要从枢零怀中挣开!
“枢零!我们今晚不是在做-爱,而是我在对你犯色-欲的罪!是犯罪!!!”他颤着音呐喊,“别再抱我!别再和我有肢体接触!我是个肮脏的人!我只会玷污了你!我是个淫邪的罪犯!我——!”
陷入疯魔的曦雾的脑袋被猛地按了下去!
他的嘴巴堵在枢零宽厚的肩膀上,再也发不出半声。
“曦雾,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
枢零正回想着上一次,当曦雾宣称自己有罪时,他选择替曦雾辩护无罪。
而他那时的回答,并没能让曦雾满意。
他冷然对曦雾说:
“我宣判,你的确有罪。
“你是何等的罪孽、肮脏、卑鄙,对我痴狂、犯下色-欲的罪,却心不爱我。
“现在我将审判你,曦雾,请听好你的判决——”
曦雾屏住呼吸——
枢零落在他耳边的字句,沉稳庄严得像圣石板上镌刻的一行金色圣言:
“我赦免你的罪。”
被赦免了。
竟被赦免了。
像天灵盖被打开,灵魂终于得以在身体的颤栗不止中飞升了。
曦雾膝盖一软,痴得竟差点向枢零跪倒。
而枢零正紧紧地抱着他,他才没能跪下去。
枢零将脑袋埋到他的肩上。
“曦雾,你不爱我也没关系,我不会怪罪你。是我还不够努力,是我还不够发光,我会自己想办法得到你的爱。
“你现在还有最后一次,从这场对你来说远非幸运的婚姻中,向我离婚远走的机会。而从今往后,你再也不会有了。”
曦雾像在梦呓:“不,我的陛下……我不会离开你了,永远不会……”
第80章 交叠的梦境 情人以上,爱人以下,蓝颜……
枢零赤身趴在苗床上, 把玩着手里的蓝丝带。
这是曦雾落下在他这里的。
曦雾在帮他洗澡清理完后就离开了。曦雾选用的洗澡方式很原始,得把身体泡进热水里。
虫族人是从不那样洗澡的,在虫族人睡觉的时候, 妈妈的苗床会把他们给养护得干干净净、健健康康。
但用原始方法洗澡的感觉也不赖。
被曦雾用手虔敬温柔地搓洗遍全身的感觉,让枢零舒服极了。
他开心地抱着蓝丝带在床上打个滚,又在压到自己屁股时浑身猛然一僵, 迅速弹回去趴着。
那段扇翅膀的记忆让枢零太过印象深刻了, 在他对那段过激的记忆脱敏之前, 他都只想趴着,不想被压到自己的屁股。
「妈妈, 我要睡觉了。」
「(高兴)睡吧, 我的好孩子。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跟小海珮见面了, 他会长成什么样子呢?」
在母亲快乐的絮叨声中, 枢零攥着蓝丝带安然入睡了。
……
“砰——!”
一声枪响,惊得枢零头顶的羽须下意识地颤了一下。
他向枪声响起的方向看去, 又疑惑地环视起四周——
这里是哪儿?
总之, 这里绝不是虫群的领属。
看起来他似乎来到了某个原始落后的低级文明的母星上……
可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
当枢零开始尝试连接心灵网络时, 他立马意识到——自己正在做梦。
他的这一认知产生后, 梦中的四周景色瞬间模糊不清了。
好奇心催使着他忽略掉这是一场梦,好使他能继续留在梦里意识不被弹出去。
在梦境稳定下来后, 枢零用翅膀将自己赤着的身体裹好, 随后四处走动,寻找起了看起来能塞进嘴里尝一口的东西。
但这片梦境里太荒凉了。
比鸟不拉屎星上还荒凉。
鸟不拉屎星上至少还有许多植物,而这里只有成片的混凝土废墟,和少量的非常难吃的野草。
——也许自己是梦见地狱了。
枢零这样想着,又再度往旁边响起枪声的方向看去。
那是一群有着再明显不过的播种者文明的基因原种特征的智慧有机个体。
他们或出于某种原因,正在同类相残, 持原始□□的几人开枪杀死跪在地上被反绑着双手毫无反抗之力的一群人。
旁边还有一些人在旁观,偶尔大声说一些听不懂的异族话。
枢零的羽须往两旁垮——他不喜欢这种不好吃也不好玩的坏梦。
还是从这里离开吧。
……等等。
这个梦境里,怎么隐约有股莫明熟悉、但又似是而非的感知气息?
枢零目光炯炯地望向远方——气息飘来自梦境的深处。
他毫不迟疑地迈开大步。
当他像一个不存在的透明人一样地穿过那片淌满鲜血的空地时,一名异族人再次高喊:
“(蓝星语)罪犯……等人,经……判处死刑,现执行枪决!”
“(蓝星语)打开保险!放!”
“砰!”
枪声连成一片,重物倒地声也连成一片。
一只破碎染血的眼镜摔来了枢零的赤足边,但枢零丝毫没为之停顿。
他径直跨过它与那片蜿蜒流向他的血河,头也不回地前去了。
四周的梦境画面逐渐模糊发黑了。
但远处亮着光。
枢零迫不及待地奔向它,一瞬的恍惚后,他以置身在一条洒满劣质白纸片、满是炮火轰炸后的焦黑残垣的水泥街道上。
天空中,仍旧有纷纷扬扬的白纸片在落下。
枢零下意识伸手接过一张。
纸上写着许多枢零看不懂的异族文字,还印有一幅或许是地图的画。
——这也许是一张宣传单。宣传人们往某处去。
忽而一阵大风刮过,将无数白纸片卷得满天飘飞。
枢零将手中传单塞进嘴里,它的味道酸酸苦苦的,不好吃,他便没再去捡拾风里的传单。
在他的四周,一名又一名的背着大包小包、拖家带口的行人正经过,向未知的前路去。
他们或一脸麻木、或哀哭、或迷茫不安、或不甘愤恨。
枢零一脸新奇地逆着人流,眉目顾盼、四下张望,又盯着别的小幼崽手里的食物咽口水。
他身上裹着的蛾翅的红,在此处比起血,更像是一团不合时宜的跳跃的火。
终于,在路的尽头,枢零找到了他想找的熟悉气息的来源。
一大一小的两道灰暗人影,正呆呆地站着那儿,望着前面的那片焦黑的混凝土废墟。
小的人影扑到大的那个身上,放声痛哭;
大的那个摸摸小人的脑袋,又转身蹲下去,柔声安稳。
枢零看见,大的那人脸上带着一件奇怪的用金属与塑料片透镜制成的物品,它或许具有改变视线焦距的作用……
为什么要在脸上戴一件这么奇怪的东西?
他饶有趣味地向着他们靠近。
但刚一将手拍到高的那人肩上,吓得那人一大跳,梦便骤然间破碎,枢零的意识被弹回到现实当中了。
他睁开眼。
意识彻底从梦中清醒了。
这一醒来枢零便发觉到这个梦中有太多古怪之处——
它太过真实、各种细节太过丰富了。
尤其是梦里的异族文字,他在醒来后竟仍能较清晰记得那些文字的写法,和梦里的那些人的话语发音。
通常来说梦里的文字都是错乱的,时常上一秒还是“A”下一秒就变成了“D”,过几秒又变成“J”。
梦中这类错乱无意义的文字是没法让枢零在醒来后依旧记得的。只有有意义能被理解的梦中事物,才能让枢零记得。
枢零不禁怀疑起了他所做的究竟是不是梦。
他联想起今晚,他与曦雾相抵住额头时,那道由曦雾的脑海中贯穿至他的脑海中的刺耳嗡鸣声。
——他这是被曦雾身上所携带的“亚空间灵异事件”所侵染了吗?
枢零在思索了一会儿后,果断决定——继续睡觉。
……
曦雾浑浑沌沌地从梦中惊醒了。
梦中梦见了什么,他悉数记不得。
只模糊有印象自己之所以惊醒,是被鬼拍肩了。
——也许这是上天都在惩罚他,他今晚怎么还有脸睡觉的。
曦雾再度失眠了。
他这次连用睡眠舱强制自己入睡,以逃避现实的想法也挫败得失去了。
他反复搓揉着自己的脸,心底胡乱地又开始想自己与枢零间的事。
他们已经结婚两年多了。
使他的记忆里被塞进了太多的,枢零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
……不,枢零那个面瘫脸,他什么时候这么正常的笑过?还笑得温柔得跟大和抚子一样?
自己的脑袋里怎么出现并不存在的幻觉记忆了?
对,这些我被枢零面无表情地欺负、玩弄、蹂躏的狼狈记忆才是真实存在的。
邪恶的大扑棱蛾子只会耀武扬威地把他头顶的双马尾晃来晃去,一副“老婆把老公当玩具玩是天经地义”的样子。
床下老婆玩老公,床上老公玩老婆。
白天老公哭,晚上老婆哭。
——啊!这个时候曦雾你怎么还在想色色!你不可以色色了!
话说,真想找个机会对同为三无系的枢零说一次“这个时候只要微笑就可以了”啊……
我靠曦雾你这个黄毛渣男你能不能严肃一点,现在该是你好好自我反省的时候啊!像你这样的人渣用中药调理好了也是流口水!
曦雾用力捶床自我谴责。
又很快萎靡成一滩史莱姆一样的物体阴暗地瘫在床上。
“枢零……”
这一晚过后,曦雾对枢零的所有感情都混乱得像一团找不到线头的乱线了。
他说不出口“不喜欢”,那个“不”字像刀片一样的血淋淋的割嘴;但也说不出口“爱”,“爱”字让他心里堵得发慌,在说出“爱”前他会先一步窒息。
曦雾不禁开始胡思乱想起,如果枢零跟他没有婚约在先,而是世界的某处偶遇——
那他恐怕是不会跟枢零发展任何感情的。
即使除却所有身份地位上的东西,他也不会和枢零有任何正面进展。
这辈子,曦雾生在情感观念相当开放的联盟,自身还是以风流浪荡闻名于宇宙的法皇人,他当然没少被人追求过。
但他情感洁癖到像一只撬不开的蚌壳,对任何试图来撬他取珠的人都会感到厌恶,觉得任何人对他的任何搭讪行为都是风俗、轻佻的——
你们这些人把谈恋爱当做什么了?
没有抱着“死也不分手的决心”和“连一起殉情都做不到”的人能不能别来找我,我是什么很下贱的人吗?别侮辱我好吗?
你说你爱我,那你倒是仔细解说一下你究竟怎么爱我的啊?
就这?就这?就这?就只有这些肤浅的理由?
滚。
在过去,曦雾的亲朋好友们对曦雾“情商极低”的负印象,很大一部分就是这么来的。
如果,枢零和曦雾只是在世界某处偶遇,那么枢零身为虫族人不通情爱的无意间的肢体触碰、无意间的言语挑逗,只会招致极端情感洁癖的曦雾的厌恶。
但如果把情况又换回来,加上他们有婚约在身的前提条件,那都不需要枢零来撬他,曦雾自己就会想办法把小珍珠倒贴送去。
这就像一个悖论。
没跟他结婚就不许撬他蚌壳,会被他斥责举止轻浮;但不撬他又怎能有机会拿到他的珍珠,跟他结婚呢。
“唉……”
曦雾越发分不清自己对枢零的感情里边,究竟有几分真情几分假意了。
只知道自己一想到他,心里有一处就又酸又软,痴得想变成一团熊熊的火,为他燃烧为他发疯,最好烧干净得连一丝自己的余烬也别留下。
“你说你对我的感情像水、像风,而我对你的像火、像岩浆……
“我的小绒毛,我好像真的不爱你,否则我怎会舍得烧干净自己离你而去……”
曦雾甘愿为枢零魂归亚空间,彻彻底底的死去。
但他自己知道,这不是出于爱,而是出于疯狂。更像是一种殉道,一种——
逃避。
在枢零给予的那份真挚感情面前,曦雾无法不为自己对枢零回报去的残缺感情羞愧难安。
这些羞愧使得原本就喜欢为爱当老婆奴的曦雾,现在更加的老婆奴了。
这天早上,曦雾醒来后看见枢零在清晨四点多给他发了句「早安」,他顿时感觉自己的天都塌了——
什么!?第一个相互发早安的人竟然不是我!?我怎么敢比他发得晚的!
曦雾当即定了闹钟,第二天赶在枢零的起床时间之前发去了“早安”。
然而第三天,他在闹钟声中挣扎着醒来时,天又塌了。
在他想哄枢零开心的同时,枢零也在想办法赢取他的芳心。
这场长达一个月的起床战争最后是枢零赢了。
前半个月,两人还在拼谁起得早;
后半个月,两人开始拼谁睡得晚,等对方一睡着就立马发“早安”。
普通碳基生命曦雾哪里熬得过枢零,枢零凭借他可超长待机不用睡觉的妈生体质,硬生生把曦雾给熬没了。
是只鹰也架不住枢零那么熬。
早上枢零一边批公务一边跟曦雾聊天文地理有的没的以确认曦雾有没有偷偷睡觉;
中午把曦雾叫出来一起吃午饭;
下午再聊一会儿数学物理有的没的以监督曦雾有没有昏睡过去;
晚上一起去找妈妈吃晚饭,吃完再去高强度打游戏,打完游戏各自回床睡觉后,继续聊生物化学有的没的试探曦雾还醒着没。
曦雾在跟枢零聊数学聊得两腿一蹬昏迷一整天后,他彻底投降了,以后再也不跟枢零比谁的“早安”发最早了。
枢零心满意足地换起了其它方法继续折磨、不、是跟曦雾约会以培养感情。
是的,枢零主动找曦雾每天约会。
不是情商缺根弦的曦雾的那种每晚一起上号打游戏的约会,而是正儿八经的现充式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