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把袋子放到茶几上,陈妈就从沙发起来扒开看,“这一看就是正宗的农家土鸡蛋,你们今天不是去农庄吃饭吗?你有朋友在哪?我怎么不知道。”

“你总嫌外面买来的鸡蛋不好吃,这个鸡蛋好,我专门买的。”陈芜挨着坐下,亲昵地趴在陈妈肩头,对不想让陈妈知道的事选择避而不答。

“你有这个孝心,妈妈高兴啊。”陈妈看这袋土鸡蛋都像金蛋。

陈芜就滚进陈妈怀里撒娇,“阿妈不在家?”

“去粤东办事了,过两天回来,你在家陪妈妈两天?我自己在家没事做,很无聊。”

“好,我在家陪你。陈丹呢?怎么没看见她。”

陈妈和陈母是自由恋爱,两人十八岁就结婚了,直到现在感情也还很好。

陈母又是个宠妻狂魔,结婚以后就没让陈妈干过家务活,更不用陈妈出去工作,陈妈每天就是做做美容、买买衣服,跟姐妹饮茶,待不住了就出去旅游,三十多年都是这么幸福过来的,年轻的时候是陈母宠着,现在是陈母和大女儿双倍宠。

唯一让她头疼的就是小女儿陈丹,今年21岁,比陈芜小了整整十三岁,因为是老来得女,家里人都格外溺爱,结果就把陈丹溺得不学无术。

勉强读完九年义务,没考上高中,花钱让她念国际高中,不到半年又念不下去吵着要退学,家里也同意了,给她钱让她到处玩,玩了得有两三年,陈芜实在看不惯了,送她出国想让她混个学历回来,也没混得下去,在国外结交了一群不着调的富三代,开轰趴,玩感情,惹是生非,说什么都不听,还总跟陈妈吵架。

陈妈那会又赶上更年期,情绪和身体本来就不太好,夜里总是睡不着觉,被陈丹气得进了好几次医院,为此陈母很生气,可陈丹到底是从小被捧在手心宠大的,陈母也舍不得责备。

最后还是陈芜杀到美国把陈丹给带了回国,又停了陈丹的所有副卡,每个月就给她五千块钱零花,还不许离开粤区,晚上十二点之前必须回家,不许在外面过夜。

陈丹从小就怕陈芜这个姐姐,别人说话或许不管用,但陈芜出马她肯定听,她要是闹腾个没完惹陈芜生气了,陈芜是会动手揍她的,啪啪地往屁股上拍巴掌,陈妈和陈母都拦不住,只能在旁边劝,陈芜要不想听就谁都没办法,陈丹只能挨揍。

陈母觉得一个月五千块零花钱还是太少了,平时陈丹出去吃顿饭都不止这个数,跟陈芜提议给到五万,陈芜不同意,理由是普通人一个月累死累活可能都挣不到五千块,陈丹什么都不干能有五千块钱花就已经很幸福了,别不知足。

今天她回家都已经很晚了,陈丹却不见人影,肯定又是跟哪个狐朋狗友在外面瞎混。

陈妈也不清楚陈丹干嘛去了,电话不接,消息不回。

“你阿妈说想给她换一辆车,她生日不是快到了嘛,正好当作生日礼物。”陈妈让家里的阿姨把土鸡蛋拿到冰箱放起来。

陈芜低头剥皇帝柑,手指纤细,指头红润,指甲盖上的月牙都还在,她一直认为自己的手好看到能当手模,今天拿鸡蛋的时候却被梁昭嘲笑指根太细,指关节又太粗,很不协调,像竹节。

“家里那么多车还不够她开?用不着给她买新的。”

陈芜也很疼妹妹的,就是恼她不争气,不是读书的料就算了,还不听话,总惹事,交朋友也不擦亮眼,老是跟那些擦边网红鬼混,被人当冤大头了都不知道。

之前陈母还在公司给陈丹安排个职位,让她跟着学点东西,将来也好把陈氏在粤西的两家老牌子公司交给她管理,结果陈丹在公司耍大小姐脾气,把公司的几个老骨干都得罪了,人家告到陈母面前,直说带不了陈丹。

陈丹这种真就是让她收租都收不明白,更别说进公司任职了,公司交到她手里不出两个月就得宣告破产,还不如就在家当个没用的米虫。

陈妈向来没什么主见,以前是陈母替她安排所有事,现在是陈芜,她自己是不管的。

“你阿妈说了给她换新车,现在又不给换了,我怕她闹。”

陈芜撕下一瓣果肉递到陈妈嘴边,说:“今年她都二十一了,又不是三岁小孩,闹什么?我像她这么大的时候都创下自己的公司了,再看看她,连个正经的高中都考不上,让她干别的也干不来,教她又不愿意学,就知道跟外面那些人瞎混,能混出什么名堂来。家族里跟她同龄的哪个不比她出色,她就是烂泥扶不上墙,幸亏是生在我们家,她要不姓陈,到了社会上她连肠粉都买不起。”

越说越气,陈丹现在要是在家,她肯定会把人叫下来揍一顿。

陈妈也为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小女儿发愁,接连叹气,“唉,要不让她早点结婚算了,兴许结了婚有了家庭,她就知道收敛了。”

“千万别,就她那个衰样,谁会看上她,她也别去祸害别人。”

陈妈更发愁,“你不赞成丹丹早结婚,那你呢,总该考虑一下自己的婚事了吧,你今年都三十四了,也该结婚成家了。之前你总说工作忙,没时间谈恋爱,也不想相亲,你阿妈的朋友给你介绍了起码有二十个,你一个都看不上,都给拒了。你老实跟妈妈说,你是不是还惦记着林诗雅?”

林诗雅就是陈芜的初恋,被梁昭调侃是陈芜白月光的人。

陈芜在二十四岁认识的林诗雅,当时林诗雅才刚成年,两人年龄相差六七岁。

认识十年,在一起六年。

当年林诗雅对她一见钟情之后就疯狂展开追求,她是被林诗雅一点点攻略的,并不是像梁昭所说的那样是什么白月光、忘不掉的女神,因为林诗雅对她好,追求她的时候很恋爱脑,像个活泼的小太阳温暖了她的心,她才慢慢松动答应跟对方交往。

开始的两年确实很幸福很开心,哪怕只分开小半天也很想念对方,只是后来两人都忙,她忙工作,林诗雅忙学业,就总是吵架,林诗雅脾气上来的时候什么话都听不进去,她哄了很多次很多次,到最后疲惫了不想哄,林诗雅也移情别恋背着她跟别人暧昧,她不拆穿,就这么凑合的、分分合合的继续下去。

直到四年前林诗雅回国过年,几天之后突然给她发来一条消息。

“我不爱你了。”

就是那天,仿佛是意料之中的事,她没有生气也不愤怒,很平静地同意了分手。

之后林诗雅就回柏林把东西搬走了,她看着恢复六年前样子的房子,有解脱也有不舍。

那六年里她们深爱过对方,到后来也确实是不爱了。

她在那套有两个人六年回忆的房子里流泪,整个人像是被抽了魂,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也不出门,浑浑噩噩地过了很多天,之后大病一场,不想告诉朋友,也不想让家人担心,就自己撑着去医院,病愈以后她身体就一直不太好,经常感冒发烧,医生说是抵抗力低下导致的。

三年前还是两年前,她支原体感染高烧到四十度,浑身发红起疹子,躺在床上起不来,身边也没人,是林诗雅知道后跑来照顾她的。

林诗雅离婚后两人也一直有联系,还出去旅游过一次,是林诗雅主动提的。

当时林诗雅刚离婚,心情不好就邀请她陪同出去散散心。

在游轮上看日出时林诗雅想挽她的手,被她下意识避开了,林诗雅脸色就不好看,气鼓鼓回了房间,后来联系就少了,仅有的几次也是林诗雅主动约,不是吃饭就是逛街,她只有很无聊的时候才会答应,工作忙了就是已读不回。

她很笃定自己已经不爱林诗雅了,还联系也不过是出于一种‘又不是仇人,分手了也可以当朋友’的心理,她不可能跟林诗雅再续前缘的,在一起那六年她都没有标记林诗雅,想的也是林诗雅还小,万一以后感情淡了,林诗雅后悔了也不至于没得选择。

林诗雅也知道她有洁癖,生活和感情上都有,别人碰过的东西她都嫌弃,这句话很伤人,但是她的真实想法,林诗雅已经被其他Alpha标记过了,她永远都不可能再碰。

今天陈妈突然提起,陈芜才恍然自己已经很久没想起过林诗雅了,之前就算没感情了也会惦记着对方,心里总还留着一点位置,可现在她都快忘了这个人了。

“妈,我跟她那都是猴年马月的事了,怎么可能还惦记。”

陈妈不信,“你别哄我,要是没忘了她,你这些年为什么不想谈恋爱?身边连个人都没有,你看陈颖,都不知道换了多少个女朋友,你呢?连绯闻对象都没有一个,你阿妈都说你是被林诗雅伤得太深,不敢谈了。”

这可真冤枉陈芜了,不是她不想谈,是没遇到喜欢的人。

“恋爱又不是我想谈就能谈的,难道要我在大街上随便拉一个人啊?总要碰到我喜欢的才行吧,不然谈着多没意思。陈颖那样的不是谈恋爱,是滥交,她那些所谓的女朋友都是夜店站台的,给钱就能叫姐姐,她那么富婆,别人不勾她勾谁啊。”

“那先不说陈颖,说你,你什么时候能遇到喜欢的?”陈妈不打算放过,一定要问到底。

可能是今天有缘碰见了,接触下来发现对方比网络上还有趣,陈芜脑海里就闪过梁昭的脸,连中午她教训自己老母那段模糊的记忆都清晰起来,张牙舞爪凶巴巴的样子太可爱了。

陈芜情不自禁笑出了声。

陈妈发挥女人的第六感,狐疑地眯起眼,嗯哼!有情况。

可陈芜根本没打算解释,搪塞道:“妈,如果有喜欢的人了我会带回家给你和阿妈看的。”

怕说下去会露馅,她妈妈也是很八卦的,尤其涉及她的终身大事。

陈妈抓住她,“你回来,别跑。”

“妈……”陈芜做了个可怜兮兮的表情。

陈妈就是不松手,“你刚才想到谁了?笑那么开心,快说,是不是你今天去见的朋友?我就说你没事大老远跑那边干什么,还买土鸡蛋,你哪有朋友在那边,是喜欢的人吧?是不是?你今天要是不说我就不放你走,快说。”

“怎么是我要去的啊,妈,是陈颖约我,说那边新开了一家农庄,菜好吃我才去的。”

“你别打岔。”

“妈,我没打岔,真的。”

“真什么真,谁家的土鸡蛋,你认真说。”

“……就认识的一个人,她家里的。”

“什么人?”

“呃……”陈芜觉得只有实话才能打消陈妈的疑虑,“就是认识的人,她离婚的时候找我出过主意,就这样而已,你别想太多。”

“离异的啊?”陈妈表示很失望。

“是啊,她还有两个孩子。”

“孩子倒没什么,就是她离婚之后洗标记了吗?要是没洗,以后怎么办?”

没洗掉标记的Omega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找那个标记了自己的Alpha要信息素,有良心的Alpha都会给Omega做信息素吊坠或者戒指,这样比较方便,而有的Alpha就比较混账了,不让Omega就算了,还不给Omega信息素,就是要看着她们痛苦。

洗标记并不是寻常手术,弄不好是会出人命的,很多Omega都不敢冒这个险,所以在挑选伴侣的时候要谨慎又谨慎,生怕碰到人渣。

陈芜只想尽快从陈妈手中脱身,“她啊,没有被标记,她是Beta。”

“哎呀!”陈妈一拍手,激动地跳起来,“好啊!Beta好啊!”

“?”

“你又不想标记Omega,觉得这对她们不公平,那就找个Beta啊!”

“不是,妈,你听我说……”

“说什么啊,她人怎么样?好相处吗?孩子几岁了?跟前妻彻底断了吗?多大年纪?哪天你带回来给妈看看。”

“……”

都没影的事被陈妈这样一问,就好像梁昭已经是她老婆了。

第26章 第26章

陈妈八卦起来也要人命,偏偏陈芜对自己老妈也很没办法,还是晚归的陈丹回来才让陈妈暂时放过陈芜。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电话也不接。”陈妈忍不住抱怨。

母女三人长得很像,只不过陈芜的眉眼偏像陈母,尤其是那双大眼睛,去韩国都剌不出那么标准的双眼皮,让单眼皮小眼睛的陈丹从小就羡慕自己的姐姐长的标志,上学那会姐姐去给她开家长会,同学都夸姐姐漂亮。

进门看到陈芜在家,陈丹就知道自己要完,她今天是特意跟人打听了姐姐跟堂姐她们去农庄吃饭,晚上都不一定回市区,就算回来也是很晚了,不可能再过这边,肯定是回她自己的房子,陈丹这才敢晚回家,也因为跟朋友玩得正起兴就没接家里打来的电话。

“妈,姐……”陈丹心虚得很,低头一副认错的模样。

离那么远陈芜都能闻到她身上的酒味,眉心顿时拧起来,不悦道:“让你十二点之前必须回家,自己看看现在几点了?我给你定的规矩你都抛脑子后面了是吧?家里的电话都敢不接,整天跟狐朋狗友去酒吧夜店鬼混,你喝这一身酒气回来是想熏死谁?”

她对这个比自己小那么多的妹妹是失望透顶,再不严加管教,以后都得把自己混进局子。

“谁知道你这么早回来……”陈丹小声嘀咕。

陈芜一拍桌,“你再说一遍!”

连陈妈都吓得肩膀一抖,冲陈丹使眼色让她千万别在这种时候惹姐姐生气了。

陈丹的臭脾气上来也是天不怕地不怕,抬起头梗着脖子犟嘴,“说就说,我又不是三岁小孩,跟朋友出去玩玩怎么了,你们就像管犯人一样管我,不许我这样不许我那样,你们知道我朋友是怎么笑话我的吗?说我没断奶,这么大了还被妈妈姐姐管着,你们知道我当时多丢人吗?还有,停了我的卡,每个月只给我五千块钱,连请人吃一顿饭都不够,有你们这样的吗?还说是为了我好,我看你们就是见不得我好!”

她将手里的口盖包摔到地上发起了疯,抓着昨天新烫的卷发冲陈妈吼。

陈妈被她吓得心脏咚咚狂跳,捂着胸口说:“还不是你自己不争气,你阿妈和姐姐才这样管着你,你要是有姐姐一半优秀,我们也不用替你操心了。”

“姐姐是姐姐,我是我,为什么老要拿我跟姐姐比!”陈丹吼得更大声。

陈妈没话说了,更年期遗留下的毛病眼看着又要发作。

陈芜跷着二郎腿靠在红木沙发上看陈丹张着大红唇发癫*,嘴巴像血盆大口似的要吃人。

“说你几句怎么了?”如果不是看陈妈被气得老毛病要犯,陈芜都懒得理陈丹发疯,“自己没出息反倒怪别人管着你,我们要是不管你,你早就进去吃牢饭了,以为自己多了不起?还有你那些吃喝嫖赌全占了的猪队友,要是没家里人给钱,你们连个屁都不是,扫大街都没人要,跟我耍横,信不信以后连五千块都不给你,进厂拧螺丝去吧!”

让陈妈坐到另一边,陈芜起身拎住陈丹的胳膊将人摁在沙发扶手上狠揍两下,气得陈丹嗷嗷叫,扑腾四肢要还手,下场就是被陈芜用手指怼了后脖子的腺体。

“嗷!!!”

村里杀猪的惨叫声也不过如此了。

陈妈也不敢拦,只能在旁边劝,“本来就是你做的不对,不让家里人省心,还顶嘴,快点跟姐姐道歉,说知道错了。”

陈丹不肯,叫道:“我就是疼死了也不认错!”

陈芜再用力。

“嗷嗷!!!啊——”陈丹疼得晕死过去。

陈芜松开手,踢两下装死的妹妹,警告她,“要是再有下次,我就把你送到宗祠那边让阿婆她们管你。”

陈氏宗祠的那块地皮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就是在那个动/荡不安的年代也没让人祸害了去,后面还有房屋,现在是族里的老人在居住,她们习惯了那边的矮房子,又有地可以种菜养鸡,所以都不想来住小辈的住钢筋水泥房。

谁家的小辈不听话走了歪路,家里长辈管教不了的就会送去宗祠让老人帮着管,老人跟前规矩多,严厉得很,再不服管的小辈到了她们跟前都得老老实实的。

陈丹一听,吓得面如土色,捂着后脖子立马站起来,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姐,别啊,我以后绝对听话,绝对不惹事,你别送我宗祠啊,那就不是人待的地方,阿婆会打死我的,我不要去啊呜呜呜……”

她跑过去抱住陈芜哭得撕心裂肺,眼泪鼻涕蹭得陈芜衣服上都是。

陈芜有洁癖,顿时恶心的将妹妹推开,嫌弃道:“脏死了。”

害怕被送宗祠的陈丹哭哭啼啼又扑进陈妈怀里,开始哇哇哭,“妈……呜……”

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陈妈也心疼,搂着她跟陈芜求情,“好了好了好了,吓唬吓唬她就行了,别真的送,她小时候跟着去过一次,看到阿婆她们教导其他姐妹,她都吓破胆了,回来就发烧,要是真把她送过去,不是要了她的命。”

“哼,那你问问她,以后还听不听话了,还犟不犟嘴了?”陈芜的气还没消。

陈妈赶忙劝陈丹认错,“快跟姐姐说知道错了,以后不会了。”

知道害怕的陈丹一边抹眼泪一边认错,“我错了姐姐,下次不敢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陈芜看她这没出息的熊样,好气又好笑,到底是心软了,答应不送她去宗祠那边。

“但是你以后也得给我听话,再这么晚回家我要你好看。”

陈丹是有狗脾气,一急眼就跟疯了似的乱咬人,但她有一点好就是不记仇。

她攀上陈芜的胳膊,顶着一脸的眼泪鼻涕撒娇,“嘿嘿,姐,我听话,绝对听话,要是不听你就再打我,我肯定不还手。”

“你还敢还手?”

“不敢不敢不敢……”

“哼。”

“嘿嘿,姐别生气啦,我知道错啦。”

“错哪了?”

问到关键的陈丹就不吱声,眼珠子滴溜溜转。

陈芜就知道她没有真心悔过,她要是真意识到自己有错那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姐……”

“行了行了,别把自己弄那么可怜,好像我把你怎么着了一样。”

陈芜也累了,懒得再说她,只要她别犯浑惹陈妈生气。

“妈,我回房间休息了。”

她的房间在二楼,平时就她和陈丹住上面,陈妈嫌上下楼麻烦,和陈母的卧室是在一楼。

被陈丹气一回,她心脏就要不舒服。

以前也没有这种毛病,是跟林诗雅在一起那几年落下的,林诗雅爱耍小性子,脾气大,动不动就跟她吵架,她都吵怕了,现在只要谁跟她吵架她都心悸,梁昭说她这是失恋后遗症好像也没什么错。

怎么又想到梁昭。

陈芜靠在窗边抽烟,对自己最近老想梁昭的这一下意识行为很费解。

家里人不知道她抽烟,她也从来不在家人面前抽,但其实她烟瘾挺大的,一天起码要抽七八根,刚分手那段时间一包烟抽不了两天就没了。

“我到家了。”

她还是给梁昭发了条消息,并想这人睡了没,都这么晚了应该睡了吧,忙活一天了应该挺累的。

梁昭确实累得很,但她还没有睡。

九点钟两个孩子醒了,喂她们喝了瘦肉粥,再哄她们把药吃了。

摸她们的额头发现还是有点烫,医生说晚上有可能还会烧,梁昭也不敢睡,守在旁边讲故事哄她们睡觉,她们睡得也不太安稳,攥紧肉乎乎的拳头哼唧。

梁昭心疼到掉眼泪,她宁愿自己受这份罪。

手机屏幕一亮,看到陈芜发来的消息,她压根没想着回,再说也没什么好回的。

倒是哩哩跟她说这段时间都没空回去了,让她如果得空就把之前说好的茶油和茶籽饼寄到市区,要是忙就先留着,等过段时间清闲了自己再回来拿。

“我领导不做人,临时安排我出差,我跟她不共戴天!”哩哩很气愤。

“去哪?”

“不提也罢。”

“行,正好过两天有熟人开车去市区,我托她帮忙带过去,到地方了给你妈妈打电话。”

“baby你对我真好,爱你哟~”

梁昭笑着摇了摇头,有哩哩这么一打岔,她的心情倒是好了点……

昨晚梁昭只睡了不到两个小时,早上挂着两个黑眼圈下楼洗脸。

梁妈从外面摘了一簸箕玉米回来,这时候的玉米很嫩,适合蒸着吃,还能做玉米糖水。

梁昭叼着牙刷进厨房,揭开锅盖看到梁妈已经蒸了不少红薯和山药豆,还有一碗嫩嫩的水蒸鸡蛋,旁边的砂锅还烫了枸杞叶猪肝汤。

“村里有蒸粉卖,我买了一袋回来。”梁妈说。

蒸粉就是本地米粉没切开之前的粉皮,长方形的一整块,可以做卷粉吃,也可以做汤粉。

梁昭以前就爱吃,只是离开家之后就很难买到这种手工做的粉皮。

吃过早饭,梁昭又到外面摘了不少野菜嫩芽,来吃饭的客人都喜欢这口。

第27章 第27章

农庄的菜单并不固定,也不接待没有预订就上门的客人。

倒不是梁昭架子大,而是每天的预订就够她忙的了,对突然上门的客人实在没空招待。

再者食材也有限,要么是时令的,要么是跟村民收的,也不是天天都有,像山坑螺竹壳鱼这些野生的,能不能吃到全看运气,当天要是有,梁昭就会推荐,要没有货,客人打电话来说想吃也吃不着的。

倒是家里的冬瓜南瓜消耗了不少。

家里有不少南瓜和冬瓜,都是梁妈种的,一条藤能结很多瓜。

摘回来的瓜堆了有半个房间,多到早上煮猪食都会剁两三个进去,人是不怎么吃的。

南瓜太大,连着吃半个月都吃不完,冬瓜多半是拿来炖汤,也会做冬瓜盅。

梁妈对这些讲究的菜也不懂,是梁昭回来了她才有口福,以前什么菜都是随便炒炒就吃了。

梁妈吃腻了就不爱吃,但很多食客大鱼大肉吃多了反倒喜欢农家的这些瓜果蔬菜,炒南瓜、炒冬瓜、南瓜银耳羹、冬瓜猪骨汤、冬瓜盅等等都很受欢迎。

今天就有两拨食客来电预订冬瓜盅。

这个菜要提前准备,梁昭先用砂锅把会用到的高汤炖上。

冬瓜盅里面的配料可以自由组合搭配,家里现成的就是鸡鸭鱼肉,食客想喝清甜点的就少放滋补药材,想喝香气浓郁点的可以加瑶柱、干螺片这些,也是不固定的。

大冬瓜掏空在切口处雕花,将高汤和配料一块放进去封上瓜盖,蒸锅加水烧沸腾,冬瓜放上去慢慢炖,瓜肉的汁水会渗透进高汤,口感会更加丰富。

客人预订的是大份,用的冬瓜也大,新买回来的蒸锅还差点放不下。

梁昭给家里人另外做了个小的,配料放的是玉米段、莲子、胡萝卜和猪骨,汤汁清甜不腻口,适合小孩子喝。

“妈妈。”贝贝抱着小黄狗在厨房门口探头探脑。

小家伙今早吃了梁妈蒸的甜玉米之后就活蹦乱跳的了,一点不像是生过病的,就是不肯吃药,嫌苦。

梁妈和蔡姨轮番上阵哄了半天也不肯张口,最后还是梁昭答应只要她乖乖吃药就让她看狗崽,贝贝才吃的。

梁昭闻声一转头,看到小黄狗在贝贝怀里翻腾挣扎要下来,肥胖的躯体都要扭成麻花了。

“贝贝,”她拖长了尾音,十分无奈,“没让你抱小狗,你怎么就抱上了。”

狗崽还没驱虫,身上虽然没有跳蚤,但贝贝的病刚好一点,看狗崽的时候梁昭都没敢让孩子靠太近,小孩免疫力低的时候还是注意点好。

贝贝应该是趁梁妈和蔡姨不注意偷偷抱的狗崽,又自己一步一挪找到厨房。

被妈妈说了她就知道傻笑,“妈妈,妈妈……嘿嘿……”

梁昭用围裙擦擦手,将小黄狗从贝贝怀里拿下来放回狗窝,它的三个妹妹还在呼呼大睡。

小黄狗一落地就跟逃出生天似的,四条小短腿使劲扒拉快速将自己挤进狗窝的缝隙,生怕再被贝贝抱走。

贝贝蹲在狗窝前面,眼巴巴看着,还想伸手去抓。

梁昭将她一把抱起,“走,妈妈带你去洗手手,贝贝的手手脏喽。”

鹤岭村不通自来水,用的都是井水。

水井是三四十年前打的,有的可能更久远,水很清澈,还甜丝丝的。

刚抽上来的井水冬天是暖的,还冒热气,夏天就是冰冰凉凉的,囤在水缸晒半日太阳就烫了,水太凉的话梁昭也不敢拿来给贝贝洗手。

之前有食客拿那种大的矿泉水瓶装井水要带回去泡茶,说是比外面买的山泉水清甜,给钱了梁昭没要,当是做人情了。

反正她家有两口水井,一口靠近菜地,是梁家阿婆年轻时纯靠人力凿的,不是很深,水质一般。

另一口则是梁昭三四岁时梁妈觉得老井的水杂质多,才花钱请人来打了新的,很深。

当时打井的机子钻出来很多圆柱形的石头,梁昭还去围观过,觉得很神奇,到现在那些石头还在井口周围,只是风化脆了,一踩就碎。

“搓搓小手手,细菌就没有啦。”

她都是让两个孩子自己学着洗手,从来不会像梁妈那样帮孩子洗。

上幼儿园之后两个孩子能独立完成很多事,她们能自己刷牙洗脸洗手,学着穿衣服鞋子和系鞋带,也会自己夹菜吃饭,不用大人帮忙了。

梁妈说她心狠,宝宝贝贝才多大点就想让她们独立,可她觉得独立这件事就是要从小教。

宝宝贝贝三岁了,很多事就是要慢慢学,不能像村里那几个被阿婆带大的孩子,都五六岁了还要阿婆拿着饭碗在后面追着喂饭,一口一个祖宗的哄着喂,还不吃,熊起来还打人,不服管得很,小小年纪就已经是个混世魔王了,在幼儿园还欺负其他小朋友。

梁昭拒绝自己的孩子长成这副德行,她们可以不出色,甚至很平凡普通,但绝不能成熊孩子,她会被气死的。

所以平时也不让梁妈太惯着孩子,宠爱要有度,过头了就是溺爱,这可不是好事。

贝贝把自己的小胖手放进水盆洗掉上面的泡泡,还拍了几下水面,她喜欢玩水,也喜欢玩泡泡,梁昭纵容她玩了一小会才拿毛巾给她擦干净,然后把她带回堂屋。

宝宝在沙发上扭儿童魔方,她让两个孩子挨一块玩,有蔡姨在边上看着,她就可以去忙别的事。

“乖乖的啊,妈妈去做饭。”她低头亲了亲两个孩子的小肉脸。

宝宝丢开魔方扑进她怀里,像八爪鱼似的缠着不肯下来。

“妈妈,妈妈……”小话痨子。

她抱着掂了掂,“宝宝要干嘛呀?”

“要妈妈。”

“妈妈在这呢,”她将宝宝哄下来,“妈妈给你们做好吃的,你们在这坐着等妈妈,让蔡婆婆陪你们玩好不好呀?”

贝贝一听有好吃的就两眼放光。

“嗯!”宝宝认真点头,还拉住贝贝的手,很有姐姐样,“我会看着妹妹的。”

贝贝对玩魔方没兴趣,也坐不住,几次都想爬下沙发去抱狗崽。

“你去忙吧,我看着她们就行。”蔡姨说。

这个家里里外外的事都是梁昭在忙活,梁妈身体不好梁昭也不让她干重活,雇来的阿婶能做的也有限,客人点的所有菜都是梁昭一个人在做,换个人都做不出来她的那个味道,食不对味客人也不买账的,到时候砸的也是自己的招牌。

中午是最忙的时候,梁昭都没时间吃饭。

歇口气的间隙她给村里另一个懒出名的人打电话,也不废话,直接问:“梁鸢尾是不是在你那?”

梁鸢尾就是梁母,不叫衰嘢的时候就喊大名。

这个懒人跟梁母是狼狈为奸的好姐妹,两人经常约牌约酒,比梁母好的一点就是这人不打老婆,还劝过梁母别总拿梁妈撒气,梁母不听,还骂她胳膊肘往外拐。

自从梁昭回来收拾过梁母之后,这人也不敢再跟梁母约酒了,昨天是梁母自己跑到她家,喝得酩酊大醉,咒骂梁昭不是东西,系死扑街,然后就睡在了她家,她怎么劝都不管用,梁母就是赖上她了,死活不回自己家睡。

至于为什么?明摆着是怕梁昭。

这段时间梁母是吃尽苦头,梁昭心情好她就不用挨打,碰上梁昭一肚子火的时候,竹条死命往梁母身上抽,抽得她嗷嗷叫,又打不过梁昭,最后不是被塞鸡笼就是捆到猪圈睡一夜,苦不堪言。

昨天是个人都看得出梁昭心情不爽,因为两个孩子突然发烧,梁昭一整天都跟炸/药桶似的。

梁母触了一次霉头,梁昭是看那么多客人在的份上才没有动手,晚上肯定是要算账的,这才在下午梁昭没回来之前溜之大吉,手机直接关了,以为这样梁昭就找不到她。

哪里想到村里到处都是梁昭的眼线,以叶子为领头羊的孩子们一大早就来告诉梁昭,梁母在谁家了。

对面支支吾吾:“不……不在啊。”

梁昭转着手里的笔冷笑,“你告诉梁鸢尾,十分钟之内见不到她人,以后她就只能跟猪一起睡了。”

“她真不在我这。”

梁昭已经把电话给挂了。

“我叼!”懒婆的两眼珠子瞪着手机屏幕,顶着宿醉的鸡窝头爆粗口,“她吃癫药啦?!”

扭头一看,梁母已经提着鞋往外跑了。

懒婆在后面笑话:“你赶着回去投胎啊!被自己女儿吓成这样,米粉婆,我看不起你!”

梁母一边穿鞋一边回怼:“你不怕,倒是去找那个死扑街啊!”

梁昭的凶名在鹤岭村已经是尽人皆知了,谁都怕得罪她,懒婆就是嘴硬逞能,真让她去找梁昭,街她十个胆也不敢。

米粉婆的这个扑街女儿可是连放高利贷的都敢干,镇上的麻将馆都快被她恐吓得不敢开门做生意了。

“去就去,谁怕谁啊。”明明心里怕死得要死,还死鸭子嘴硬。

懒婆的Omega拿着一簸箕晒好的五指毛桃进堂屋,听见了就说:“芝麻大点的胆子,也就是在家逞威风,出了这个门试试?我可警告你,以后少跟米粉婆鬼混,梁昭放了话的,谁都不许收留米粉婆在家过夜,你倒好,专门跟梁昭作对。”

被教训的懒婆觉得很没面子,高声喊:“我还怕她?!”

“我管你怕不怕,但你别得罪她,她开农庄做生意会跟村里人收货,给的价钱也不低,比拿去镇上卖划算。你没本事,我也不指望你,可女儿谈朋友也谈了好几年了,那边一直催着结婚,也商量过了,年底领证办酒,酒席不花钱?我们家哪有钱?都让你败光了。这段时间我靠卖这些草药土货存了一点,是预备着年底给女儿结婚用的,你帮不上忙也别添乱,要是惹梁昭不高兴,不收我们家东西了,看我怎么跟你算账!”

懒婆瞬间成了鹌鹑,再不敢吱声。

梁母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往家跑,路上尘土飞扬,不少村民看见了都笑得直不起腰。

老屋门前的空地照旧停满车子,下午还有客人要过来。

梁昭拖了张竹椅坐在门口倒计时,放在脚边的竹条已经蠢蠢欲动了。

她今天的怒气值来源于陈芜,这个缅北回来的诈骗犯闲着没事老消遣她,一上午发八百条消息问她在干嘛,吃饭没有,她没回就接着发,简直了,她干脆一不作二不休,直接把人拉黑,世界才清净。

手机屏幕亮起,她看了眼,是个陌生的号码,归属地为粤西。

以为是食客要来吃饭的,她就接了。

“喂?”

“你拉黑我了?”对面传来陈芜的声音。

嘟——

一秒不犹豫,挂断,号码拉黑。

那头的陈芜听着再次拨打后的忙音,眉毛一扬,自己就这么招她讨厌?

她不信邪。

“手机借我用一下。”她直接拿走了陈颖还在打游戏的手机。

陈颖惊叫,“喂!我会被队友骂死的!”

陈芜不理,转身走到阳台,还反手把阳台那扇门给关了。

“你到底要干嘛!”电话一接通梁昭就怒了。

陈芜低笑,“我都还没出声,你怎么知道的?”

“我长脑子。”

“哈哈哈……”陈芜再次被她的话逗笑。

梁昭眯眼看门前的荷塘,盘算自己在这杀人了会不会穿回原来的世界。

“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跟你聊聊天。”笑够了陈芜才解释。

梁昭已经在黑化的边缘,“去夜店点两个肤白貌美的也能聊。”

“不要,我从来不去那种地方,也不感兴趣。”陈芜嫌弃。

“呵……”

“别拉黑我行不行?”

“理由。”

“你能让我开心。”陈芜说得很认真。

她也没有在开玩笑,跟梁昭聊天能让她心情愉悦,开怀大笑,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开心过、笑过了,特别是这段时间。

这句话没让梁昭有一丝波澜,“要收费的。”

陈芜又笑,“多少?”

“不多要你的,每分钟一千块。”

“行,先包你两个小时。”

“给钱。”

“服务完再给。”

“我都是先收费再服务。”

“你还服务谁了?”陈芜有淡淡的不悦。

梁昭无所畏惧,“多了去了。”

“你可真能气我。”

“不是你自找的?”

第28章 第28章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她以前遇到过比陈芜还癫的神经病,并不觉得稀奇,习惯就好。

她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没挂电话,也没想找话题缓解尴尬,巴不得陈芜受不了了赶紧挂断,以后都别再来烦她。

要是换个人碰上梁昭这样嘴毒又软硬不吃的,早就换目标了,可陈芜像听不懂人话似的,一点没生气,还换了个话题。

“今天很忙?”

“没有你闲。”大早上就开始发消息轰炸。

“我最近是挺清闲的。”陈芜躺在阳台的摇摇椅上。

陈颖试图拧开阳台那扇门,发现门被陈芜从外面反锁了,于是她狠狠拍门。

她的手机!

陈芜眼神警告她安静,又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陈颖心如死灰滑跪在地上,垂头丧气,完了完了,自己肯定被队友骂死了。

梁母的身影出现在小路上,梁昭捞起脚边的竹条,“那你继续闲着吧。”

立马挂断电话将手机揣进屁兜,她拧了拧手腕,又转动了几下脖子。

梁母看到她手上的竹条就腿肚子发软想转身逃命,“你你你做咩啊!”

里面还有客人,宝宝贝贝也都在堂屋玩,梁昭没想现在对梁母动手,只是拿竹条恐吓梁母进厨房烧火,大热天的在厨房烧柴火是个苦差事,阿婶要忙着收拾碗筷擦桌子洗菜备菜,梁昭舍不得让梁妈辛苦,那就只能使唤梁母了,她活该吃这份苦。

梁母连水都没能喝上就得坐在小板凳上往灶里添荔枝柴,热得汗流浃背,人都要中暑了。

家里的荔枝柴消耗得很快,原先梁妈劈好的已经不够用了,煤气灶和柴火灶做出来的菜味道相差大,梁昭也没想过用煤气灶代替柴火灶,缺荔枝柴可以跟村民收,鹤岭村没有,附近那么多村子还怕没有柴火么,漫山遍野都是荔枝树,那些老掉不要的枝干都会被清理晾干了当柴烧,山上也有掉落的松枝和枯木。

她问梁妈谁家有多的荔枝柴,“家里的柴不够用了,我想先收几百斤。”

“屋后就有荔枝树的啊,我一会去砍几棵,那些都是老树了,结出来的荔枝又小,也不甜,留着也占地方,砍了还能腾出地方种别的。”梁妈心疼钱,说什么都不让梁昭花钱买柴。

“砍了现在也不能烧啊。”

就算不能烧,梁妈也不赞成她一下子收几百斤荔枝柴,“我们家又不是没有,在村里还花钱买柴,你有钱烧得慌啊?不许买。”

“那用什么来烧锅做饭?”外面囤积的荔枝柴已经快要见底了,剩余的撑不到三天。

“我问别人要,这你就别管了,我有办法。”梁妈信誓旦旦。

“行行行……”

把任务交给梁妈,梁昭就忙别的事去了。

鹤岭村的山上有一种长势很狂妄的竹子,本地叫刺竹,竹身又高又粗,竹条也是张牙舞爪横七竖八的长,纠缠在一块密密麻麻遮天蔽日,斧头都劈不开,以前山匪横行的年代,刺竹可以当围墙拦住山匪进村。

刺竹不如别的竹子能编各种手工品,它的竹身大部分都是用来扎竹筏的。

但刺竹的竹笋很好吃,很脆,还没有苦味,生炒都很好吃。

下午有点空闲,梁昭拿上锄头和蛇皮袋上山挖竹笋。

宝宝和贝贝也闹着要去,她们的病还没有好全,可不敢让她们去山上吹风。

梁妈把小黄狗抱出来吸引她们的注意力,趁她们兴致勃勃看狗崽的间隙,梁妈摆手让梁昭赶紧从边上溜出去,千万别让宝宝和贝贝看见,否则她今天都别想出门。

在路口碰到从镇上骑车回来的阿喜,问她上哪去。

梁昭熟练点上烟,可憋死她了,在家忙得大半天都没抽上一根。

“上山挖点竹笋。”

她打量阿喜,发现这姐妹今天有点不一样,搭了衣服,头发也做了造型,妆也画上了,就是口红色太艳,眼妆也不适合,整体看上去很不协调,多半是网上看教程硬套下来的妆容,没放大五官特点,反而有点照猫画虎,四不像了,

阿喜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尴尬地抓抓头发,“很难看是不是?哎……我长得本来就不好看,又不会化妆,难怪别人看不上。”

听这声就知道不对劲,但梁昭也没有多嘴乱问。

之前听阿喜妈跟梁妈聊到阿喜的事,说阿喜都三十了还没对象,家里着急,就托人介绍了几个,最近阿喜都被逼着去相亲了,只是看她现在这副没精打采备受打击的样,相亲应该不顺利。

阿喜黑瘦黑瘦的,确实不是普罗大众认可的那种美女,今天的妆容又不加分,相亲失败很正常,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梁昭有独到的审美以及一双发现美的眼睛,她并不认为阿喜难看,相反,她觉得阿喜的长相是很有可塑性的,只要找到适合的妆容和穿搭,绝对能让人眼前一亮。

“你长得不丑,只是妆容不对,你更适合黑皮妆,粉底选深一号的,口红用裸色叠加,要是不会选等有时间了我教你怎么买。”梁昭给出专业建议。

阿喜双眼一亮,“真的?!阿昭你真是太好了,其实我也想来问你的,但又怕打扰你,你最近挺忙的。”

“晚上有时间。”

“那我今晚过来找你!”阿喜迫不及待。

梁昭本想说也不用这么急,但看她急不可耐的样子,到嘴边的拒绝又给咽了回去。

“……行。”

这下阿喜高兴了,却也抱怨道:“都怪我妈,非逼着我相亲,我说不去,没人会看上我,她偏不信,非要我去丢人。”

梁昭的烟都抽了半根,“遇到极品了?”

“倒也没有,只是人家看不上我,饭都没吃就急匆匆走了,说是有事,我本来想着主动点,这次吃不成还可以约下次,结果给人发消息,显示我已不是对方好友了。”

难怪刚才她情绪那么低落,原来是因为这个。

“这是好事啊,不用为不值得的人花钱。”梁昭另辟蹊径,总能逻辑自洽又不内耗。

答应相亲之前肯定是看过照片的,既然答应来就不要装得好像有人拿刀架在脖子上逼着来见似的,要是真那么宁死不从就该早点说明白,阿喜哪里长得不好?就这么一声不吭删了实在伤人。

梁昭护短,她把阿喜当成自己的朋友,而不是原身的朋友,她的朋友被人看轻了,这口气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等着,她一定要把阿喜收拾得漂漂亮亮的带出去亮瞎那些颜狗的眼,还看不上她朋友?哼,没眼光,也只配看看网上那些从头到脚科技人,只要一啵嘴就吃到一嘴的硅胶假体。

越想越气的梁昭挖竹笋都比平时有劲,哼哧哼哧小半天工夫就挖了一袋。

这是明天炒土猪肉用的,小河边也有竹笋,只是不如这个脆嫩清甜。

她扛着一蛇皮袋竹笋回家,还没到门口就碰上在村里闲逛的食客,她们跟村民买米。

“梁老板,你们村的米煮饭好靓喔!”

这种细长的米不知道外面有没有卖,但来农庄吃饭的食客都爱吃,尤其是人多的时候,一汤盆的饭肯定是不够吃的,起码要添两三次。

将竹笋放到地上,梁昭站着和她们说话。

“那是当然的,我们村的水田一直都是种这个细长米,米香味很浓,口感又好。”

她以前多顶级的食材都吃过了,都觉得这个米好吃,可见不一般。

“是好啊,但你看我们就只买到这么多。”食客给她看袋子里的米,也没多少,估摸也就二三十斤。

梁昭知道其中缘由,“你们来晚了,新打的米赶巧前段时间都卖了,剩下的都是留着自家吃的,哪能都卖给你们,要是都卖了,我们就得去外面卖米吃了。”

村民一年到头就靠地里这点收成赚钱,所以一收上来就会去打听价格,只要比往年稍微高点就卖,是不会往后拖的,万一价格又降了呢。

梁昭到家将竹笋倒出来,圆锥形的笋咕噜咕噜滚到一边。

宝宝和贝贝因为出门不带她俩,气得小脸都鼓起来了。

“哼!”宝宝握紧小拳头冲过去踩两脚竹笋。

这小淘气就是故意的,踩完还挑衅地看向梁昭,气鼓鼓的。

她这么小点,踩那一脚连竹笋皮都没破,是在给竹笋挠痒痒还差不多。

梁昭蹲在地上,手放在膝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我看看是谁成小气球了呀?”

宝宝一扭胖肚肚,嘿嘿坏笑着气人,“是妈妈!”

声音还是脆生生的。

梁昭真想拧两下她的小屁股,不过她没洗手,都是挖竹笋弄的土,还是先别碰孩子了,会弄脏她们的衣服。

“妈妈不是小气球。”

“是小气球~”才见不到小半天,宝宝就黏她了,过来想要她抱抱,“啊不对,妈妈是大气球!”

她还知道修改。

梁昭下天井洗了手才敢抱,双手抄在宝宝的腋下将她抱起掂了掂,小家伙还挺重。

“妈妈是大气球,那宝宝是什么呀?”

宝宝一把搂住她脖子哈哈笑,“宝宝是宝宝。”

“喔——宝宝是一个宝宝呀?”

“嗯!”

一边点头一边跟妈妈亲热贴脸脸。

第29章 第29章

“妈,我带她们到外面玩玩。”

“孩子刚退烧,别让她们吹了风。”

“知道了。”

前两天家里的老母鸡刚孵出一窝小鸡,毛茸茸的像一个个小毛球跟在母鸡后面叽叽叫。

宝宝和贝贝还没有见过小鸡,早惦记着要看,见她们现在精神不错,梁昭就带她们到门口的空地看小鸡。

两个孩子紧张地攥着小拳头蹲在旁边看母鸡带小鸡,都不敢出声说话。

母鸡领着小鸡正在啄地上的米粒,是碾碎的生米,方便小鸡啄食,太大的话它们不好下口,需要母鸡先帮它们啄碎,然后再咕咕叫着喊它们过来,像是在说这里有吃的,快来快来。

家里的鸡都是散养的,只有晚上会自己回鸡笼,平时都是天一亮就往果林跑,到饭点了再到食槽那里吃饱喝足,累了就躲在阴凉的地方趴着打盹,很少会出现在门口,除非有吃的。

米粒洒下去后母鸡的咕咕声将其他鸡都吸引过来了*,它们想抢米粒吃。

一般情况下不会给鸡群喂米粒,这不像煮熟的米饭还能拌谷糠和碎菜叶,几勺饭都能拌大半桶,足够十几二十只大公鸡吃。

要是喂生米,一蛇皮袋米也是不够喂一天的,谁家能这么财大气粗,所以都是只抓两把喂小鸡,等它们长大换毛就不喂了。

但大的这些鸡就馋米粒,每回梁妈抓米喂小鸡,大的鸡就会跑过来抢,小鸡想吃两口还要被它们啄、驱赶。

小鸡都被叨出血了,本来就稀稀拉拉的毛还被叨得没了一半,挺可怜的,所以喂的时候都有人在旁边守着,防止大鸡偷吃。

门口有一捆竹条,是梁昭专门放在这准备随时抽梁母用的,今天没用上,现在被她拿来给宝宝和贝贝赶抢食吃的大鸡了。

母鸡的战斗力是很强,但架不住大鸡多,它们还会打配合,有几只负责吸引母鸡的注意力,将母鸡引开,其他的就从后面跑过去快速啄两口地上的生米。

小鸡胆小,没了母鸡的保护,它们只能缩到旁边瑟瑟发抖。

“唧唧唧……”

小鸡叫得可怜,有几只还吓得翻在地上不敢起来。

宝宝拿着竹条跑过去赶偷吃的大鸡,生气喊道:“走!你们走开!不许欺负小鸡,这是给小鸡吃的,你们不能吃,快走开!”

毛色鲜亮发红的大公鸡作势要啄她,宝宝也害怕,吓得啊的一声扔掉竹条,转身跑回来躲到梁昭身后。

“妈妈!妈妈!大公鸡要咬我!妈妈!啊啊啊——”觉得躲在妈妈身后都不安全,她又跑进去,试图将大门关上。

贝贝本来没招惹大公鸡,见宝宝往回跑,大公鸡又冲过来,也吓得哇哇乱叫。

手里吃一半的果子也不要了,着急地要妈妈抱她,急得直跺脚,生怕妈妈慢了,自己会被公鸡啄屁屁。

她举起手哭唧唧地催促:“嗯嗯嗯嗯……妈妈!妈妈!”

梁昭抄住她的腋下一把抱起来,“没事啊没事啊,大公鸡不敢欺负我们贝贝的。”

贝贝小心往下看,觉得这样不够高,大公鸡还是能飞起来咬自己,于是拼命将小胖腿往上抬,妈妈妈妈叫个不停。

“哈哈哈哈……”梁昭都快笑死了,弯腰捡起竹条,贝贝就紧紧挂在她身上,肉胳膊勒紧她脖子。

“没事啊贝贝,妈妈帮贝贝赶大公鸡,不让它们欺负贝贝。”

“去!”她驱赶来抢食的鸡群,将它们赶出空地不许靠近。

反应过来的母鸡在后面狂追,将那只最凶、刚才吓唬了小鸡的大公鸡啄了好几下。

鲜亮的背毛都被啄得掉了一撮。

算起来这只大公鸡也是老母鸡的崽,老母亲教育自己的孩子也是天经地义。

地上的米粒都让大鸡吃没了,干仗回来的母鸡低头啄几下粉末,咕咕叫着让小鸡过来。

母鸡和小鸡都没吃饱,梁昭就抱着贝贝进屋又拿了点米。

宝宝早就被蔡姨搂回堂屋了,见妈妈带妹妹回来拿米,她又屁颠屁颠跟在后面出去。

这下有梁昭在旁边守着不让大鸡靠近,两个孩子能安心蹲在前面看小鸡啄米。

梁昭把四只狗崽也抱出来了,只是没让宝宝贝贝靠近,在边上看着就行。

刚到陌生的地方,狗崽很不适应,趴在地上不敢动,小声哼唧。

小黄狗胆子大,抽了两下鼻子闻到了主人的味道,这是她熟悉的,就寻着气味找过来,拿鼻子去嗅梁昭的拖鞋,竖起来的朝天尾疯狂摇动。

它的三个妹妹也跟着跑来,围在梁昭脚边扯拖鞋磨牙。

宝宝和贝贝一步一挪地靠近,终于是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狗崽。

“哈哈哈……”

下午梁妈都没让她们摸,现在摸到了,毛绒绒,软乎乎,她们就乐得哈哈笑,眼睛都弯成了月牙。

孩子开心,梁昭也不忍扫她们的兴,摸吧,大不了等会儿多洗几遍手。

回农村生活的孩子哪能像在城里那么时时刻刻都干净,玩泥巴,摸鱼摘花,她小时候也是这么过来的。

只要不是吃进肚、没伤害的,孩子高兴就让她们玩吧,童年只有这一回,总该留些欢声笑语在记忆里,等以后回忆起来也能会心一笑。

家里多了两个可爱的胖娃娃,别说梁妈,就是来吃饭的客人听到她们清脆欢快的笑声,脸上都会忍不住露出笑容?

有经常来的客人还会给宝宝贝贝带小礼物,又带了自家的小孩过来和她们玩,她们没生病之前可是交了好几个朋友,还约定等她们病好了再来玩。

幼儿园的老师也说宝宝贝贝在班上很受欢迎,连大班的孩子都会跑来看她们,夸她们可爱,想跟她们交朋友。

村里的孩子也有跟她俩同一所上幼儿园的,每次都要等宝宝贝贝一起走,梁昭有车,接送孩子方便,每次也都会顺路带上村里的小孩,省了老人骑电瓶车来回跑,为此那两三个小孩的妈妈还特意从外地打电话给梁昭表示感谢。

明天是周一,要上学了,村里的这帮孩子都在抓紧今天最后这点时间玩。

“姑姑!”叶子是孩子王,领着一大群虾兵蟹将从水田那边回来,没回家,先来找梁昭。

老母鸡已经带小鸡去草丛找虫子了,狗崽也在好奇的探索世界,宝宝贝贝跟着它们嘻嘻哈哈了一阵也稀罕够了,见到叶子手上的鱼篓,她们又兴奋地跑过去。

这群孩子肯定是下田沟挖泥鳅鱼了,看她们一个个脏的,脸上、衣服上全是泥巴,连头发上都有。

梁昭拉住自家的两个干净宝宝,让叶子她们这群泥猴到天井的水龙头下面把泥洗干净。

“脏成这样,回家就要被你们阿婆骂。”梁昭真是看不下去,一脸嫌弃。

叶子将鱼篓放到一边,嘻嘻笑说:“骂就骂呗,阿婆哪天不骂我们几回啊,我们才不怕。”

鱼篓满满当当的,看来收获不小。

梁昭凑近了看,里面杂七杂八什么货都有,泥鳅、黄鳝、塘角鱼,还有小虾小螃蟹。

“姑姑,”按辈分梁昭确实是叶子的姑姑,她这样叫也没错,“嘿嘿,你给我们做顿好吃的呗,我们把最大的几条黄鳝送给你当辛苦费。”

这孩子倒是会做生意,脸皮还厚,她阿婆来梁家都没好意思点名让梁昭下厨。

“我缺你这几条黄鳝?”梁昭哼一声,不答应,还看不上她的辛苦费。

叶子急了,她是早早跟小伙伴拍胸脯保证过的,兑现不了就是她言而无信了,以后还怎么让小伙伴听自己的话,她这个老大就成摆设了啊,这可不行。

“姑姑~”叶子像牛皮糖似的粘上梁昭,抱着她的胳膊摇晃撒娇,“你就给我们做一顿好吃的吧,我们都想吃你做的饭,求求你了,姑姑~姑姑~我漂亮的姑姑~最好的姑姑~美丽的姑姑~仙女一样的姑姑~~”

搜肠刮肚找出这么多夸人的词,就为了一顿好吃的。

梁昭被她摇得直晃,败下阵来。

“行了行了,别摇了,我给你们做。”

“耶!”叶子高兴到蹦起来,挨个跟小伙伴击掌。

一群孩子欢呼着去水龙头下面洗泥巴。

自从上次梁姑姑给她们做过一次虾饼和煎鱼,她们就惦记着再来,又不好意思空手上门,家里大人也不许她们上别人家白吃白喝。

可她们又实在嘴馋,阿婆做饭又不好吃,她们自己用瓦片烤出来的也都不如梁姑姑做的美味,才趁着周日这天下田沟挖泥鳅。

她们洗干净了就在堂屋和宝宝贝贝玩。

宝宝贝贝的玩具多,梁昭在一楼给两个孩子弄了个玩具房,里面有乐高、模型、仿真娃娃和小型的儿童滑梯,还有吊篮秋千、公主屋、各式各样的小车车,把其他孩子给羡慕的,发出一声声惊叹。

叶子调皮归调皮,但很懂事也知道礼貌,“姑姑,我们可不可以进去玩啊?”

时间已经不早了,梁昭要去忙,客人打电话来说已经到半路了。

“那是宝宝贝贝的玩具房,你问她们吧。”

梁昭很尊重两个孩子,从来不会强迫孩子去分享。

学会分享和强迫分享是两回事。

等她把鱼篓的鱼虾倒进大盆,再上堂屋一看,她家的两个胖团子已经跟大孩子在玩具房玩开了,嘻嘻哈哈的都忘了自己昨天还在生病打针。

在门口站着看了会,梁昭才接着去忙。

先把客人预订的菜备上,再去处理盆里的鱼。

叶子她们挖到的泥鳅鱼还真不少,估计得有两斤多。

孩子们也没说这些鱼虾要怎么吃。

她就把大的挑出来准备一会做泥鳅鱼汤,小的另外放一个桶冲洗干净,把水倒干净了再往里加两勺盐,泥鳅挣扎翻腾几下就歇菜了。

下锅之前把黏液洗洗,锅烧热先别放油,等泥鳅表面的黏液和水分都烘干了再放油下去煎,煎定型再翻面就不会碎了。

新鲜的黄鳝蒸着吃最好,调味就只用姜丝、盐和一点点农家米酒,别的就不用放了。

刚把处理好的小河虾下锅,已经先到的客人就闻到香味了。

“梁老板在做什么好东西啊,这么香。”

第30章 第30章

她们是农庄的第一批客人,后来也是她们帮着宣传才让更多食客知道梁昭的农庄。

隔三岔五就会来一次,梁昭收了什么好货、新鲜货也是她们先知道。

进屋之后也不用梁昭特意招待,自己就知道去倒水倒茶拿冷饮水果,坐在堂屋门口吹过堂风,和蔡姨梁妈闲聊,听听村里的家长里短,再说说城里的见闻。

要不就是让叶子她们带路去果林、山上或者溪沟,摘果挖药,抓鱼摸螺,总之是没闲着的。

梁昭手拿菜铲从厨房出来,热得脑门上都是汗,先跟她们打了招呼,才说:“今天几个孩子去田沟挖了不少泥鳅黄鳝,我正收拾出来给她们做了吃。你们这么早就到了?两只煽鸡已经蒸上了,上午刚摘的新鲜荷叶,放外面晒了大半天,还有荷叶的清香,用来蒸鸡比那种放久的干荷叶要香得多。溪石斑你们想怎么吃?幸亏你们是今天过来,要是明天或者后天,这半桶溪石斑我留不住了。”

溪石斑也叫溪斑鱼、光唇鱼,只生活在水质清澈、多石砾底质的河溪中,野生的溪石斑鱼个头都不大,两指大小已经是少见的了,也不好捕捞,它们喜欢躲藏在水底的石缝中,也不轻易进村民下的鱼笼,要用鱼钩才能把它们钓上来。

鹤岭村有一家人是专靠抓野生鱼为生的,以前是拿到镇上卖或者低价卖给熟人,现在是卖给梁昭,也只有这半桶,多了也没有。

梁昭养了两天,死了有七八条,被她煎熟做成鱼汤喂给四个狗崽吃了,还别说,它们挺爱吃的。

剩下的溪石斑已经被来吃饭的食客问了个遍,梁昭说早有人预订下了才保住。

“我们无所谓怎么做的,好吃就行,老板看着做。”

为了保留食材原味的鲜美,梁昭在调味上都很简单,从来不下辛辣重口的调料和配菜,辣椒在她家的厨房都没有出现过,日常用到最刺激的配菜应该就是葱姜蒜了。

“那就一半做煎闷一半做炸的。”

溪石斑的肉质虽然鲜美,但鱼小刺多,并不适合做清蒸,她安排的这两种是当地人餐桌上常见的,做法也简单。

只有食材够新鲜,味道都不会差,也比较符合粤区人的口味,重油、重辣、重酱都不是岭南饮食文化的特点,‘鲜’才是岭南人的顶级追随。

她们点的东西多,荷叶蒸鸡和溪石斑只是其中两样,还有娘酒鸡、萝卜丸、苦瓜酿、老鸭冬瓜汤和鱼血焖饭。

鸡鸭都是现杀的,有的菜已经上锅了,有的还在准备中。

这还只是一桌的量,后面还有七八桌在排队,梁昭和阿婶两个人都忙不过来,梁妈就得在天井帮着洗菜,梁母也不能偷懒,烧火劈柴都是她的活。

梁昭把孩子们的鱼虾做好,让她们在堂屋的小饭桌上吃。

鱼血焖饭做起来麻烦,用的是现杀的新鲜鲩鱼的鱼血,和米粒混匀用高压锅压熟了再放煎香的鱼块,葱花姜丝和调料都是提前准备好的,每次她都是做一大锅,有客人要了就盛一份端上去,她给孩子们也盛了小半盆。

大部分人都以为鱼血很腥,不适合做菜,更别说和米饭一起煮了,所以尽管鱼血焖饭是一些地区的独特美食,知名度却不高,知道的人也做不好,想吃还要去梅州,那里的石扇鱼血焖饭是最正宗的。

梁昭的农庄之所以会有这道美食是因为她不局限只做某些菜,招牌菜固然有,但也不是天天都能吃到,养鸡还需要过程呢,她家和村里的土鸡都有限,开始做农庄打的就是本地土鸡的名号,要是换了食材,新客也许尝不出差别,但老饕餮的舌头可是很敏锐的,味道不对,她们下次就不会再来了,农庄的招牌也就砸了。

梁昭做农庄也没有指望赚大钱,就是想着回村之后有事做,凑巧研究美食和开农庄都是她的兴趣爱好,以前当超模的时候她看过太多光鲜亮丽,太清楚这层人人都羡慕的光鲜之下是怎样的腐败和肮脏,上流社会的虚伪让她恶心,她现在只想带两个孩子和梁妈在鹤岭村过平静的生活,心情不爽了就拿梁母出气,也挺不错的。

几个大孩子吃鱼血焖饭,宝宝和贝贝因为还吃着药,忌辛辣刺激鱼腥,梁昭就单独给她们做了鸡肉糜拌饭,里面加了切碎的冬菇和鲜笋。

以为小半盆饭应该够几个孩子吃了,没想到她们吃完了还没有饱,又不好意思再要,是梁昭忙进忙出路过堂屋注意到她们每次都眼巴巴看过来,手里的香煎泥鳅都不香了才知道她们把饭都吃完了,还想再吃点。

锅里还有,梁昭也不至于连这点饭都舍不得,就是对她们的饭量有点震惊。

她用的可是那种装农村酒席上装大菜的不锈钢盆,小半盆也不少了,叶子她们才几个人,又都是孩子,这么快吃完?

“没吃饱?”她是真震惊,不是舍不得饭。

叶子比其他孩子脸皮厚点,仰头嘿嘿笑,说:“姑姑做的饭好吃,我们还想再吃点。”

“她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饭量大也正常,等宝宝和贝贝长到她们现在这样大,胃口说不定比她们还好呢。”蔡姨是负责看孩子的,也在这个小桌上跟她们一块吃。

被点名的宝宝贝贝正挥舞自己的小勺子往嘴里扒饭,今天她们的胃口格外好。

梁昭点了下叶子的脑袋,笑说:“厨房的锅里还有,你们自己去盛,我手头忙着,没时间招待你们这桌小客人。”

“那我们就自己去啦,姑姑。”

“去吧去吧,小心点啊,别烫着手。厨房桌上的小碗是喝汤用的,灶上还有一锅黄豆苦瓜排骨汤,也是给你们炖的,清热下火,每个人都要喝,听到没有?”

孩子们都怕吃苦瓜,小脸都皱一块去了。

“姑姑,我们能不能不喝啊。”

“不行。”

今天煎炸的菜多,九月份的天又燥又热,不吃点清热去火的怎么行。

挣扎无果,孩子们只能垂头丧气去厨房舀苦瓜汤。

叶子鬼精,多舀黄豆排骨,苦瓜是一块都没有,别的孩子也有样学样。

知道她们不爱吃,好在营养都在汤里了,喝汤就行,所以梁昭也懒得再说她们,还另外给她们炒了一盘眼盖肉,就是牛眼睛后面的那块肌肉,口感很细嫩,用下午挖回来的鲜笋大火猛炒的,比牛里脊都好吃。

“老板藏着好东西啊。”后来的几桌客人看到梁昭端出来的菜了就开玩笑说。

梁昭拿围裙擦掉手上的油,兜里的手机一直在振动。

“眼盖肉就这么一小块,”她跟客人解释,“等下回我们村什么时候再杀牛,有多的了我再留给你们。”

她解锁屏幕,看到微信备注是‘陈颖’的人一直在给自己打语音,还发了很多消息。

“啊?梁老板怎么把我电话拉黑了?打不通了啊。”

“我们明天过去吃饭,留两桌呗?”

“???”

“溪石斑还有吗?”

“梁老板?”

陈颖还不知道自己堂姐用她手机给梁昭打了骚扰电话,梁昭觉得烦,挂断没多久也顺手把她的号码也拉黑了,她能打通才怪。

幸好她留着梁昭的微信,还能联系上,不然她要跟陈芜拼命,找到一个食材新鲜味道又好的农庄有多不容易!

梁昭盯着那个‘陈’字,在想要不要一块拉黑。

这个陈颖和陈芜就算不是亲戚也该是本家,昨天她们就是一块来的。

她对陈颖印象不错的,来农庄吃过好几次,第一次来的时候还接住了乱跑差点摔跤的宝宝,宝宝没摔着,陈颖倒是因为拉孩子磕了膝盖,破了很大一块皮。

有这个恩情在,她也不好拒绝陈颖,拉黑号码是因为当时陈芜打来的就是这个号,她也没留意看备注,烦得直接就给拉黑了。

她想了想,还是觉得有必要跟陈颖解释一声:“抱歉,今天山上挖笋了,手机信号不好没接到吧。溪石斑现在没有货,等有货我再通知你。”

又把拉黑的号码放出来。

那边陈颖很快回复:“我也是看别人朋友圈发的,看来是我们没赶上今天的口福,那我们明天过去,梁老板看着给我留两桌呗。”

她们每次来都是一大堆人。

梁昭直觉陈芜肯定也会跟着来,她不是很想做这两桌菜。

“明天都满人了。”

“给我们开个后门加两桌呗?我们哪个时间段吃都行的,不一定要中午傍晚,只要梁老板有空,随便给我们弄点吃的就行。”

只要她以后还开门做生意就不可能躲得过,迟早都还要再见到陈芜。

梁昭现在连翻白眼的兴趣都没有了,见就见,她还怕那个缅北回来的诈骗犯?

“行啊,那你们下午过来吧。”

确定好时间之后她就去忙自己的了,陈颖再发来什么梁昭也不知道,懒得看。

另一边,被陈芜盯着发消息的陈颖十分无语,“你干什么事了啊,把人得罪成这样,微信都给你拉黑,犀利喔!说说看,你们怎么认识的,你不是第一次去吗?”

陈芜点上烟,“任务完成你就可以撤了,别问那么多。”

“我叼,”陈颖生气,“用完就甩啊,你还真是一如既往冷漠无情。”

“得了,我还不知道你?不就是想八卦我跟梁昭的关系。”

陈颖看透一切地摇摇头,“你不愿意让人知道的事就算我打听也打听不出什么。”

陈芜站在阳台吞云吐雾,开始期待明天下午的见面。

这份期待究竟从何而来,她自己也不知道,总之就是期待,很迫切地想要见梁昭。

你能让我开心。

或许这就是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