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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会儿,见他嘴巴动了几下,林水月满怀期待地望着他,想从他那里得到有关于点心的反馈。

“甜吗?”

就点心来说,那必定是甜的,而且甜的发腻。

可就甜度而言,却远不如刚才的甜。

第46章

林水月有意用点心转移话题是不想成为路人的关注对象, 万万没想到都已经这样了,却还是逃不掉被审判的命运。

也顾不上点心不点心的,她立即拉上温时雪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直奔着郊区而去。

不过此刻离中午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在返回的途中,所以他们并不着急,况且, 一路上,风景俱佳,若是不好好欣赏一番岂不是白白浪费出门机会。

远离熙攘的人群, 世界重归宁静。

人间五月,草长莺飞。

“是蒲公英。”

涓涓细流的河边,林水月蹲下身子,指尖轻轻拨了拨蒲公英, 一阵风吹来,花絮飘飞。

嗯……在空中形成的弧线好像他的尾巴啊。

林水月暗自笑了笑, 自然不会直说, 不过她是真的很想再见见温时雪的尾巴。

有谁会不喜欢毛绒绒的狐尾呢?

她失落地叹口气。

与旁人不同的是,温时雪总是会将自己的妖气隐藏得很好, 所以除了一双浅金色的瞳孔,外表看上去几乎与人类无异。

或许与他从很小的时候就习惯性地压制妖气有关。

“好看吗?”

林水月摘下蒲公英旁边的伴生紫色野花,顺手将其送出去, 唇角的笑容就没停下来过。

温时雪下意识地摊开手指, 任由着她将野花轻轻放在自己的掌心之中。

这是一朵叫不上名字的野花,林水月不认识, 温时雪更不认识。

林水月只是单纯地觉得好看所以摘了一朵,是真心实意要送给温时雪的, 就算他不主动提,他也愿意为他摘花。

温时雪长睫低垂,面色平和辨不清情绪,像立在座草地里的玉雕。

好看吗?

自然是好看的。

可他不太需要了。

只见他修长的五指渐渐收拢,在看不见的地方,紫花已化为尘埃,甫一摊开掌心,便有浅灰色齑粉四处溢散。

林水月一下子没明白他是何用意,不解地眨了眨双瞳。

“怎么了?你不喜欢吗?”

“不是。”

温时雪轻轻否认,目光从她头顶落下。

“你还在我身边,不是吗?”

正因为有她在,所以才不需要任何花朵来抚慰内心,所有的情绪林水月都能满足。

林水月微微一愣,旋即展露笑颜,金色日光底下,看着灵动又真实。

“嗯,我还在。”

说罢,又怕被他看出端倪,立即不由分说地将人拽走。

“你饿不饿?我们赶紧回去吃饭吧。”

温时雪没有回应,话题就这样被她强硬岔开,待回过神来,手指已被温热的指尖握住,他下意识地施加些力气,直到牢牢攥住。

林水月对此毫无察觉。

等他们回到王大娘的小院,发现王大娘不在,推开偏房的门才发现王大娘呆愣愣地站在房间里,手里还握着从枕头下找到的玉佩。

玉佩是王大娘在收拾房间时偶然间发现的。

此时,妇人脸色苍白,声音略显颤抖:“林姑娘,这东西怎么会在你这?”

林水月昨夜将玉佩收好可早上出门走的急给忘了,没想到会被王大娘发现,不过看样子,想必王大娘是知道这玉佩的来历。

属于歪打正着。

“大娘,你认得这玉佩?”

王大娘重重点头,“这是上官家老祖上官云的遗物,一向是由继承她遗志的神女保管。”

神女……

林水月想起在平康县遇到的江儿姑娘。

“神女难道是叫江儿?”

王大娘如实摇摇头,顺手将玉佩双手交还给林水月。

“我不知神女是谁,不过向来是谁拿着玉佩谁就是神女。”

林水月接过玉佩,觉着这块玉佩愈发地烫手,得赶紧想个办法把这玉佩处理了。

“王大娘,你刚才说这玉佩是出自上官家?”

王大娘指了指玉佩上的符文,“林姑娘请看,玉佩上雕刻的‘云’字这正是出自上官云姓名中的‘云’字,在我们祈玉古城人人都知道,这块玉石除了上官云本人,只有被上官家指定的神女才配拥有。”

当初在女妖洞穴,林水月捡它就是因为这个“云”字,她以为与云府有关准备物归原主,谁承想还有这么深层次的套路?

不过现在她还是要物归原主,既然知道玉佩出自上官家,那只需把东西送回去就行。

而这个上官家,林水月碰巧知道。

《天魔》这本书,就算她只读过第一章 也知道故事背景发生在一个“从百年之前开始,世家式微,门派林立,多方势力崛起”的玄幻世界,而上官家就是百年前立修仙大家族之一。

只是不曾想到上官家族就在祈玉古城。

午后,林水月思来想去还是问王大娘要了张上官家路线图,决定最迟明日就去将玉佩还回去。

思索间,视线转向屋外。

说起来……怎么一直不见男女主?

按温时雪所说,男女主在她失踪的第二天就去找她,可温时雪当天夜里就找到了,他们不应当一直没有消息才是。

难道是因她失踪而触发了男女主独处的隐藏剧情?

似乎只有这样才解释得通。

其实也挺好,男女主独处感情必将升温,这样对她完成任务也有帮助。

想到这,她望着停在窗外树枝上两只缱绻依偎的鸟儿笑了笑。

温时雪在看她,也不知从什么时候他总爱观察她,或许是想要了解她,更想弄明白为何昨晚他不小心碰到她心口却被灼伤。

只可惜,这笑容不是对他笑的。

“林水月。”

毫无来由地突然唤她姓名。

林水月只是微微偏头看向他,等他将未说完的话说罢。

“你怎么不对我笑?”

“啊?”

林水月一时愣住。

她发誓,自从与温时雪认识以后,她对他笑得次数可是最多的,要么是他平时不关注,要么就是吃醋,而且更像是一种他都不知道自己在吃醋行为。

若是平常笑就笑了,可现在,直接让她对着他笑,反而浑身不自在。

不过很快,她就真的笑不出来了。

却是因为外界因素。

无意间余光撇见窗外有道影子闪过,眨眼之间,已在房间里。

那是一只男妖,长相与在客栈中掳走林水月的闭眼男妖一模一样。

可温时雪说过那只妖怪被他杀了,所以不可能是同一只,只会是同类型的妖怪。

毫无疑问又是因那玉佩而来。

此时,他就在温时雪身后,离林水月也仅有一步之遥,不过首当其冲的肯定是温时雪。

“温时雪,你后面——”

温时雪没动。

周围妖气四溢,她的声音又不小,林水月不信他没知觉,就是不知为何却无动于衷。

林水月不想他出事,只好拽住他的手腕,在妖怪抬手之前,用力将人往下拉扯,借此躲避妖怪一击。

可还是让妖物的利爪穿过他的右肩侧。

赤红的血立即浸透白衣,像是肩膀上开出一朵艳丽的花。

惊诧之中,林水月看见一柄从天而降的剑刃,从男妖的头颅穿插而过,恰好卡在喉咙处,叫他连惨叫声都无法发出,就这样栽向地面,尸身像是一张燃尽的符纸,什么也没留下。

林水月一句话也说不出,或许她应该夸他一句“真厉害”。

温时雪似乎是嫌伤势不够严重,又重重地按了按,直到鲜血染尽整个右掌,顺着指缝滴在地面之上,无疑加重了空气中氤氲的血腥味。

他面色依旧温和平静,唇边微微扬起个笑来,缓缓向她伸出左手,邀请意味十足。

“会替我疗伤吗?”

直到此时此刻,林水月总算知道他为何不躲。

她在心魔编织的美梦里对他说过的话,他记得倒是清楚,但实在不必用这种自毁的方式来达成目的。

林水月深吸一口气,半仰着头淡定地看他。

“会。”

好在方才闹出的动静不大,房间里又还剩下她之前未用完的细纱布。

林水月火速烧了盆热水,端着木盆回到房间,看见温时雪靠窗席地而坐,斜阳金光落在他身上,看着清润如玉,可触目惊心的血迹却早已沿着肩侧顺着臂膀一路滑向指尖,流向地面。

他全然一副不在意的表情,只有在见到林水月时才会下意识地瞥向肩膀,就像是故意提醒她要给他处理伤口一般。

林水月只好先帮他包扎伤口。

来到他身前,伸手的瞬间,她忽然指尖一顿。

见她动作停滞,温时雪故作疑惑地问:“不是说会帮我疗伤的吗?”

林水月轻“嗯”一声,毫不犹豫地覆上掌心。

事实上,她也只不过是觉得给他解衣服这动作有点奇怪。

不过好在伤口是在右肩膀,只需解开一侧就行。

既然是处理伤口,林水月自然不会瞎看,专心致志地地先用热水替他清理了伤口,待伤口周边的血迹清理完毕,再就是上药。

药膏其实都是她之前用剩下的,虽然不多,但效果真不错。

就是不知道对妖来说是否也一样。

林水月用指尖沾取了一丁点儿,认真注视着他的双眼。

“可能会有点疼。”

“嗯。”

温时雪脑袋微微侧着靠着墙壁,眸子低垂,看上去有些漫不经心。

她不在意地直接覆手而上。

男妖留下的伤口呈狭长形状,而且很深,当然,也有温时雪自己的功劳。

她只有尽可能地替他处理伤口。

安静。

只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正是如此才显得奇怪。

林水月疑惑地抬起双眸,“不疼吗?”

“……还好。”

仿佛是故意偏过头不想让她看见自己的表情,所以林水月只瞧见了他的咒印,像是又起了变化。

不过很快归于平淡。

林水月低头继续给他上药,指腹一寸寸地抚过他的伤口,确保不会有遗漏。

而实际上,温时雪确实有感觉,不过不是因为疼。

他受伤时身体本就敏感,不过向来对他影响不大,可那是从前。

他没想到柔软温暖的指腹触碰到他血肉模糊的伤口,就像从血肉中新生长出来的一般,合该与他纠缠在一起。

此时此刻,所有的身体感官都被此刻无限放大。

由一截指尖而引起的奇妙触感以电击般的速度传遍全身。

呼吸急促,心跳加快,血液沸腾。

是兴奋的反应,可却与从前大不一样。

他需要留住这种感觉,不仅如此,还想要索取更多。

或许是太兴奋了,兴奋到没有忍住令妖气泄露,竟让他露出了一条白尾。

本能从一旁绕到她身后,抑制不住地向她靠近,最后缠上了她的脚踝,渴求地紧贴着她的皮肤,贪婪地汲取身体的温度。

林水月手指一僵浑身一激灵。

正是因为知道那是什么,所以才想回头看一眼,不想当她正要转头的刹那间,几只滚烫的手指蒙住了她的双眼。

耳边传来因控制不住兴奋而颤抖的声音响起。

“不要睁眼。”

第47章

林水月浑身一僵不敢再动, 可内心深处却一直有个声音在暗暗撺掇着她回头。

只看一眼就好,顺利的话,说不定还能摸一下。

耳边余音消弥, 唯有急促的呼吸与心跳声, 一下下有力地敲击着她的心房。

咫尺的距离,林水月下意识伸手,指腹轻触他同样滚烫的手背。

或是察觉出她的想法, 温时雪微微一怔,空闲的另一只手一下子扣住她的后脑勺,只需轻轻用点力气, 便将人揽了过来。

猝不及防地额间相抵,滚烫的温度从眉间开始,慢慢地爬上脸颊与耳侧,就连林水月也被他带的热了起来。

可温时雪从未有过如此高的体温。

他不对劲。

“温时雪?”

林水月尝试唤他一声。

齿间湿热香甜的气息打在他的脸颊, 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眼底的渴欲,低眸看着不足一指之距的唇瓣, 想要咬住的心情愈发强烈。

可不该是这样的。

仅仅是因为林水月碰到了受伤的血肉, 除此以外,她什么都没做。

仅存的理智告诉自己或许他不应该让她触碰到他的伤口, 可身体却在警告他,他喜欢这种情绪失控的感觉,若是下次还有机会, 他一定不会放过。

“不要看……”

唯一的例外是妖尾。

因为向来擅长克制妖气, 温时雪从没想过竟会因为兴奋而导致妖气乍泄。

只在瞬间,全数崩盘。

被锁在身体里的妖尾一经释放便朝着眼前之人而去, 控制不住地想要缠上她,发疯般的紧贴她的每一寸肌肤,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缓解身体的渴求。

可这样的半妖之尾不管是谁见了都会说上一句“恶心”。

别人他不在乎,但他不想从林水月嘴里听到类似话语。

所以就算已经缠上她的脚踝也不想让她看见。

可在林水月听来,温时雪的话语中透露出的,更多是对他对自己半妖身份的敏感。

与他的过往经历密不可分。

“嗯……”

林水月低声回应,不再想着去看去摸。

但是这白尾未免也太放肆了些。

在她看不见的位置,却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一片柔软紧紧缠上她的肌肤,不知满足地一寸寸向上攀爬,所用的力气也是越来越紧,不知不觉中已游至于她的膝盖处。

再往上就不合适了。

林水月决定做点什么。

“温时雪!”

因她一声突然的呼喊而打破平静。

旋即,林水月张开双手,精准无语地搂住他的脖颈,将重心向前倾去,整个人倒在他怀里的瞬间,也将小腿成功从他尾间抽出。

温时雪回过神,才将暴露的白尾迅速收回。

就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

可被狐尾紧紧缠绕过所留下的红色印记却还在,甚至还留有一丝痒意。

望了一眼腿上的痕迹,林水月松了口气,回过头,不经意地看见温时雪稍纵即逝的情|欲。

是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动情。

林水月以为他的反常是受伤所致,没成想是因为这个,虽然受伤确实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可这是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情感,跟他解释起来太困难了,而且稍一不注意,可能还会适得其反,令他生厌。

可有件事大可以直说,而且只有现在最合适。

“温时雪,你的尾巴其实很好看。”

林水月直起身子,神情认真地望着他,一字一句都是她斟酌再三的结果。

“就算是因为兴奋控制不住尾巴也没什么。”

她是想告诉他,其实不用一直压抑妖性,不顾是耳朵还是尾巴都没必要克制,别人不喜欢是他们没眼光!

温时雪实在难以理解。

这可真是太奇怪了,正常人在得知朝夕相处的对象是妖怪后第一反应都是震惊或恐惧。

可这两种情绪,林水月皆没有。

她就这么直愣愣地盯着他,神色无半分怀疑。

温时雪不禁疑惑。

“为什么?我是半妖,不是吗?”

林水月条理清晰振振有词:“半妖又怎么了?而且站在我面前的是你,又不是别人,不管是半妖,还是什么妖怪,我都不在乎。”

因为是她的攻略对象,而且还是一只长得十分好看的狐妖,光是这点,就让她无法拒绝。

温时雪不再说话。

他依旧想不明白的是,他在意林水月是因为他需要她,需要她满足某些情绪,可林水月愿意留在他身边,甚至在知晓他狐妖的身份后也无动于衷。

林水月以为自己说得够明白了,至少应该可以让他在自己面前不用再特意藏住妖族特征。

若真是这样,林水月可就来劲了。

尽管未得到确定的回复,可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触碰心心念念的毛绒绒,几乎是恳求的语气对他开口。

“下次让我摸摸你的尾巴可以吗?”

怕摸尾巴的要求太过分,林水月立即改口:“耳朵也行,我不挑的。”

她满心满眼全是摸尾巴,在温时雪看来,别人都觉得恶心的妖尾妖耳,她竟主动要求抚摸。

已经超出了常人的范围。

温时雪想起发生在林水月身上发生的桩桩件件难以理解的事,不由得笑了笑,金色的眼底如流光似的流转波动。

“你果然很奇怪。”

“奇怪”这两个字用来形容温时雪才最合适,这世上怎么会有人,哦不,是妖,都动情到克制不住妖性了,却连一句“喜欢”都不会说。

于是,奇怪的林水月当即狠下心,双手用力地按了按他的肩侧伤口,将剩余药膏塞到他掌心。

“你自己上药吧。”

说罢,林水月兀自转过身不再看他,静等身后没了动静,才试探性地问道:“好了吗?”

直到听见一声轻“嗯”才复又转过身。

温时雪已将衣襟重新整理好,眼底情绪早已消失不见,又恢复成一贯平静温和的模样。

林水月瞥见细纱布没被动过,想来他那被衣衫遮住的伤口是没怎么被精心处理。

“怎么不包扎伤口?”

“这样就好。”

作为一只半妖来说,他继承了妖族的绝大多数特征,包括妖族的寿命和愈合能力,只要他愿意,伤口就算放着不管过段时间也会痊愈。

林水月自然也知道这回事,可她还是很想让他对自己再上点心,但联想到他自毁双目的举动觉得现在这样已经算不错了。

做人得知足。

林水月取出玉佩,凝视着男妖消失的地点,眉间浮现一丝忧虑之情。

若不是现在太阳快下山了,她恨不得现在就去问王大娘要路线图把东西还给上官家。

如今只能等明日再行动。

“明日我要去上官家归还玉佩,你会跟我一起去吗?”

虽然林水月早已默认温时雪会随她一起行动,但还得征求对方意见。

温时雪没有答话,眉眼低垂,望着地面,隐于暗色下的脸庞似在思考什么。

“怎么了?”林水月隐隐觉得不安。

他只是忽然觉得林水月早晨在街上时说得话很对。

找一个地方,只有他们两个人,不受外界打扰。

就像现在这样。

而不是去什么上官家。

视线同样滞留在男妖消亡的地方,考量许久,有些喃喃自语地道:“若是又碰到别的妖怪怎么办?”

“啊?”

林水月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话中含义。

“若是他们要将你带离我身边,我找不到你该如何是好?”

温时雪是真的有在认真思量此问题,那种因找不到林水月而在危险的发疯边缘的情形,他不想再遇见第二次。

“怎么可……”

林水月本想说“怎么可能”,可转念一想,还真有极大可能。

她瞬间蔫蔫的,苦着张脸,“那怎么办?总不能把我拴在你身边吧?”

“你若是愿意的话……”

“不愿意,一百个不愿意!”

话未说尽,林水月已经斩钉截铁地拒绝了他。

此情此景,已经令她想起之前温时雪所说“将她制成人偶”这种话,虽然这回他没说完,但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事,毕竟病娇的脑回路总是奇奇怪怪。

生命至上,生命至上,生命至上。

林水月在心中默念了三遍。

再度睁开眼,瞧见温时雪已上前一步,面上疑惑更甚。

“你不怕见不到我吗?”

明明是你怕见不到她吧?

偷换概念可真有一手。

可有一说一,林水月确实不太想与他分开。

她一个人,身边又没个符咒傍身,在这妖魔鬼怪遍行的世界,死亡率出奇的高。

“怕,我怕见不到你。”

林水月言语真挚,掺不得一丝虚情假意。

“但是把我制成人偶什么的坚决不行!”

把她制成人偶,那是以前,现在,他想换个法子。

“你是人。”

林水月着实不明所以。

她当然是人,难不成还能是孤魂野鬼?

人,也是可以标记的。

他没试过,但很想试一次。

“要试试标记吗?”

标记?

林水月只知寻常“标记”代表一种印章,被标记过的物品便是那人的专属品,却不知这与温时雪口中的标记是否一致。

“标记之后你就能知道我的位置吗?”

温时雪不大确定地歪头,“大概?”

这是什么模凌两可的回答啊,但总比把她制成人偶强的多。

思量再三,在保命与标记之间,她果断选择前者。

“好吧,你标记我吧。”

话音落下的瞬间,只见温时雪划破指尖,主动送到她唇边。

什么含义已不言而喻。

妖怪通常用通常用自己的血液来标记物品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林水月不觉新奇,吐出舌尖轻舐几下,将血珠卷入腹中。

此种景象,比起温时雪,她才像妖怪,一只正在喝血的妖怪。

这种标记方式无疑是融入了他的血肉,可林水月并没什么感觉。

她顺手擦了擦唇边残留的殷红血迹,“可以了吧。”

温时雪并无回应,只盯着指尖发愣。

牙齿。

他方才似乎摸到了她的牙齿。

第48章

五月已是初夏的季节, 前几日夜里出现的丝丝凉意早已烟消云散,才是清晨,热浪已滚滚而来。

院子里的树枝上停着几只雀鸟, 吱吱呀呀的开门声无意惊扰了它们, 扑腾着翅膀叽叽喳喳地迅速往空中飞去。

林水月昨日便与王大娘说好今天一早就会去上官家,待将上官云的遗物归还,她还要温时雪跟一起去找男女主, 在与他们汇合后直接出发去宁城。

毕竟真的耽误了太久的时间。

所以说,不出意外,今日就是他们与王大娘的最后一次见面。

虽然相处时间不长, 面对这位与自己去世的女儿有几分相似的姑娘要离去时,王大娘难免有几分感慨。

可毕竟总要分别的,王大娘只叮嘱了几句“路上小心”的话语,接着取出一封家信交给林水月。

“林姑娘, 若是你们在上官家遇到一个叫孟采薇的姑娘,还请把这个交给她, 她是我的侄女, 就在上官家干活。”

既然要去上官家,那送信不过是顺路的事。

林水月连连点头, “嗯,我会的。”

见二人要走,王大娘忍不住偷瞥了眼温时雪, 忽然笑眯眯地凑近, 附在林水月耳旁小声说话。

“林姑娘,他日你们成亲的时候可千万别忘了叫我, 这杯喜酒我是一定要喝的。”

虽然这位温公子看似对谁都温和有礼,但其实没里并非如此, 王大娘亦不敢随意接近,不过却能感觉到他对林姑娘倒是很不一般,时间一长,真是越看越登对。

听见这话,林水月诧异地望着王大娘。

这恋爱还没谈上呢,怎么就快进到成亲了?

可解释起来太麻烦,林水月依旧只笑着回了个“好”字,揣上玉佩和信封,拉上温时雪迅速离开小院。

林水月早已将去往上官府的路线图熟记于心,不过要想到达目的地,首先得穿过郊外的几条偏僻小道。

两人并排而行,气氛还算轻松。

直到眼前飞过一只雀鸟,温时雪回过神,随着微微偏头的动作发丝轻轻摇晃,不解地望向身侧。

“方才她与你说了什么吗?”

林水月立即回望过去,眉眼弯弯,唇边带着一抹笑意。

“好奇吗?”

那自然是好奇的,可当时他距二人有些距离,因此什么也没听见。

温时雪如实轻“嗯”一声。

林水月假装斟酌片刻,忽地莞尔一笑,眼中夹带着小小计谋得逞后的得意。

“不告诉你。”

不为别的,主要是要她复述一遍王大娘的话太难为情了。

“嗯?”

顿时,伴着略微扬起的尾音,他的眼底疑问更甚。

见他似有刨根问底的趋势,林水月立即赶紧话题,恰好视野中出现一朵漂亮的粉花,正迎着风摇摆花枝。

林水月顺手指过去,“你看那个,好看吧?”

他不止一次见识过林水月如此转移话题,没有任何技巧,只在话题中间强硬地插|入另一个话题。

尽管如此,温时雪还是忍不住顺着她指尖的所指方向看了过去。

几秒后,收回目光,重新落在林水月的脸上。

比起花,他其实更想见到林水月。

“嗯,好看。”

见他不再抓着上个话题不放,林水月悄悄松口气,转眼间又是个岔路口。

“是这边。”

说话时,林水月已熟练地拉过他的手,带他朝着正确的方向前进,似乎就本该如此。

手指相握时仿佛有道暖流流进指缝,他不让其流逝,所以只能更紧地抓住。

温时雪又想起昨日被她舌尖舔舐指腹乃至一不小心碰到牙齿时的奇妙感觉。

当指尖被温暖湿热气息所包裹,碰到柔软的舌尖,抑制不住地想要去深入,毫无顾忌地探索齿间的一切。

这种感觉与亲吻时很像。

都是一种令他无法抗拒的兴奋。

林水月不知他心中所想,根据王大娘给出的路线图,很快就找到上官家的府邸。

百年以前,修仙世家掌握修仙资源,无数能人修士为都想挤进家族修行,后来,门派兴起,家族势力日渐衰弱。

当然,家族势力落寞最明显的标志不是史书记载,而是矗立在面前的上官府,并不像人们认知中的那本气势恢宏,反而极为普通,若不是牌匾写得“上官”二字,遇见了也只会以为是平凡的有钱人家罢了。

林水月敲了敲门,开门的年轻小厮谨慎地只打开一条门缝,透过门缝将信将疑地上下扫了几眼两人。

见状,林水月赶紧阐明来意,并让他看了看玉佩。

小厮识得这玉佩,这才开门让他们进府,又将他们领到了空无一人的前厅,态度一改之前,毕恭毕敬地朝二人弯了弯腰。

“家主正在偏殿与客人商讨要事,请二位在这稍等片刻。”

见他要走,林水月想起临走前王大娘交代的事情,忙叫住了他。

“等等,请问贵府是否有个叫孟采薇的姑娘?”

年轻小厮目光一顿,显然认识孟采薇,可他没有明说,还是重复着相同的话。

“家主正在偏殿与客人商讨要事,请二位在这稍等片刻。”

说完,生怕林水月又抓着他问个没完,偏偏又是他不能告知的,只能加快脚程赶紧溜了。

顿时,偌大的前厅只剩林水月跟温时雪两个人。

而整个前厅灰蒙蒙的,只有一隅才有阳光照进。

左右也不知道究竟得等多久,林水月索性拉着温时雪找了个光线好的位置先坐下。

她想起小厮临走时的态度,心里总觉得怪怪的,可不管怎样,终于是要将这烫手山芋给扔了。

林水月忽地松了口气,下意识地看向隔壁,发现在他们二人中间横着张木桌,桌上是未完成的棋局。

五子棋她会,可要论别的,还真不会。

闲着也是闲着,想了想,五子棋其实也是可以打发时间的。

可不管是什么棋,都需要个对手。

林水月只能将希望的目光放在温时雪身上。

“要下棋吗?”

所谓的“棋”应当是指他面前的这些黑白石块,只可惜,他只见过几次,却从未了解过。

“我不会下棋的。”

是再平静不过的语气。

也是,其实她早该想到的。

林水月并不气馁,打了记直球,“那我教你吧。”

虽然要花点时间,可若是把他教会了,那以后就还能接着下,属于是一劳永逸的做法。

对上她真诚的眼神,温时雪似乎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不由得轻轻一笑。

“也好。”

“这是黑子,这是白子……”

思考良久,她决定从最基础的知识开始说起。

可她本身就不是教师出身,棋艺更是一般,磕磕绊绊了大半天才勉强把规则讲清楚。

但这只是她单方面的想法,具体情况还得看实操。

“那我们现在来试试?”

“嗯。”

一人执白子一人执黑子,对弈开始。

谁都没再说话。

其实温时雪以前看其他狐妖下过棋,不过仅有那么一次,后来,那些狐妖就再也没再他面前下过棋,更不会教他下棋,甚至连他碰一下都觉得恶心。

所以这算是他第一次与人下棋。

面对面,挨得很近,近到一抬头便看得见林水月严肃认真的表情,她的眉眼、心跳、呼吸、一举一动、甚至是情绪,都在他的可见范围内。

林水月一直在他身边,就在他的眼前,伸手可碰的距离。

原来,下棋是这么一件开心的事情。

早知道,他应该早点说想学下棋。

而另一边,通报的小厮很快将现今上官家家主上官穆给请了出来。

上官穆是一位消瘦的中年男人,留着黑色的长胡子,身着宽大灰袍,眼神精明地打量着角落里的两人。

姑娘是小厮口中找上门的归还玉佩的那位,而公子……

上官穆不悦地拧了拧眉,虽不清楚原因,可直接告诉他,那位公子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不详的气息。

“把那位姑娘请进来。”

小厮不解地问:“那另一位呢?”

上官穆一脸的不耐烦,“给他添两壶茶,让他在这候着。”

“对了,家主,方才那位姑娘还提到了孟采薇。”

“孟采薇”这名字上官穆听都没听过,想来就是府中干活的一名小丫头。

但谨慎起见,还是得查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先去打听一下她与这个孟采薇是什么关系,再将人送过去。”

他的意思小厮再明白不过。

小厮低眉顺眼地说了句“是”,直到目送家主离去,才悻悻上前,低声唤了句“姑娘”,打断二人棋局。

“姑娘,家主请你一个人过去。”

话里话外,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

上官家虽然大不如前,可好歹是赫赫有名的修仙世家,想来是不会对她做什么,可终究有些奇怪。

但归还玉佩这件事迫在眉睫,而且,她还想问问,之前追踪她的两只妖怪是怎么回事。

林水月决定去会会这个上官穆。

“那温时雪,我先过去看看情况。”

温时雪虽然不大乐意,可还是“嗯”了一声,尊重她的选择。

林水月一走,小斯立即笑着为其添了壶热茶。

“公子请喝茶。”

温时雪低头盯着棋局,不曾理会他。

与其在这自讨没趣,不如过会再来,可等小斯第二次又拎了壶新茶过来的时候,恍然发现前一壶茶水根本没被没动过。

温时雪已独自坐在这里许久。

耳边唯有风声,与他下棋之人早就没了踪迹。

和前一次的失踪不同,多亏了血液标记,他现在清楚地知道林水月现在人在何处,甚至与他仅有几扇门之隔。

距离不远,只要他愿意,立马就能找到她。

可不知怎的,还是会控制不住地思念她。

此时此刻,他方知开心的根本不是下棋,而是与林水月在一起这件事。

几乎是每时每刻都想与她在一起。

这种被无形的力量所操控想法的感觉他再熟悉不过。

也是他曾经最为抗拒的事情。

第49章

这是一间很普通的房间, 屋内只有两个人。

林水月看了看坐在她面前的上官穆,只见他面带微笑,外表看着一副好人左作派。

“姑娘请坐。”

上官穆轻轻放下手中瓷杯, 伸手示意她坐下。

“多谢。”

林水月礼貌致谢后在他的不远处坐下。

其实两人不算挨着, 他们中间还有个长方形的茶几,桌上别无一物,除了一整套精致的白瓷茶具。

上官穆为其倒了一杯热茶。

“姑娘, 请用茶。”

讲道理,林水月根本不敢喝。

出门在外,还是谨慎点比较好。

“上官家主, 这个还您。”

她干脆直奔主题,取出玉佩,顺着平滑的桌面一路推至他面前。

上官穆瞥了一眼玉佩,闲散的目光再度落回到她的脸上。

“这玉佩的出处姑娘可知道?”

林水月如实点头, “大致了解过一些。”

上官穆目光低垂,气势上不输任何人。

“姑娘既然知道玉佩只有上官家历任神女才配拥有, 那敢问姑娘, 这玉佩的上一任主人现在何处?”

言语间隐隐透露责备之意,可谁又知道江儿的真实身份竟然是上官家的神女, 既是神女,又为何要跑到平康县去?

而且,林水月记得有人同她说过, 江儿是在街上被云娘子买回家做丫鬟的。

堂堂上官神女, 不该遭遇到这些吧?

见她不语,上官穆便以为是方才的话吓到了她, 毕竟还要有求于人,于是, 接下来的语气不免柔和了些。

“姑娘莫怪,其实我并无恶意。”

这话林水月倒是相信,虽然上官穆这个人给她的感觉不好,但心从他身上从始至终都感受不到一丝恶意。

她摇了摇头,“我没有怪你,只是江儿姑娘确实遭遇不幸,这件事比较复杂,若上官家主有兴趣,我可以慢慢说给你听。”

上官穆不觉稀奇,只在乎玉佩的归属问题。

“这么说来,自从小江离世后,这玉佩便一直跟着姑娘?”

林水月轻轻点头,“嗯,是这样的。”

可以说是寸步不离。

“原来如此。”

上官穆闭了闭眼,过了会儿捡起玉佩,指腹轻轻摩挲玉佩上的“云”字,不知想起什么,忽然又将玉佩送到林水月跟前,严重闪烁着奇异的光彩。

“姑娘,我有一事相求。”

“嗯?”

林水月一头雾水,不知为何又要把这烫手山芋给她。

上官穆轻叹口气,“姑娘,你可听说过‘请神会’?”

林水月继续老实摇头。

据他介绍,上官家负责挑出合适的人选定为“神女”,而“请神会”则是一种继承仪式。仪式结束后,会由“神女”继承上官老祖上官云的全部修为,时限为十年,十年后,则需要挑选另一位神女开启“请神会”。

正是因为上官云是女子,所以继承者只能是女性,因此才被称为“神女”。

林水月从未听说过人死后还能被继承修为,而且……为什么一定要大费周章地安排别人继承上官云的修为?

对此,上官穆则给出了合理的解释。

百年以前,有一群横行人间的妖怪,是上官云出面用自身全部修为封印他们,因为封印与她息息相关,所以才每十年挑出一位继承者继承她的修为。

其实说到底是为了继续封印妖怪。

不过最近封印却松动了,已有不少人接连陆续妖怪的毒手。

谈及被封印的妖物,上官穆眼神流转,意味深长地看着林水月。

“想必姑娘在来的路上也遇到了。”

是那两只一模一样的妖怪!

原来他们是冲破封印逃出来的妖怪,而玉佩是上官云的生前之物,妖怪被其吸引也不稀奇。

林水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见她把话听了进去,上官穆终于道出真实目的。

“所以,姑娘,我想请你暂时假扮上官神女,直到一个月后的到来‘请神会’当天。”

林水月摆手秒拒,“不行不行,我不能做上官云的继承者。”

十年……且不说十年后她到底还能不能活着,就算活着也不可能在这里待上十年,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她愿意,温时雪也不愿意。

不行,她得跟他待在一起。

上官穆微微一笑,“关于这点姑娘请放心,既然封印已经松动,那‘请神会’也就没必要了,妖怪更没有存在的价值,所以姑娘不会成为上官云的继承者。”

话说得十分动听,林水月差点就信了,转念一想,只觉得漏洞百出。

“既然你们准备杀妖,那为何还需要神女?”

上官穆缓缓道来:“上官神女已存在百年,对于城中百姓来说,有神女才会平安。”

他的意思就是想让林水月做个花瓶神女,等解决了妖怪,再将真相公之于众,届时也不会引起恐慌。

林水月继续问:“那为什么一定要等到一个月后的‘请神会’当日?提前不可以吗?”

上官穆解释:“因为当天封印的力量最为薄弱,若妖怪想要冲破封印只会选在当天动手。”

林水月又不说话了。

许是认为她心中惶恐,上官穆柔声宽慰道:“除妖一事姑娘不用担心,我们做好了万全之策。”

她倒也不是担心这个,主要是要她假扮神女这件事太强人所难了,还要一个月那么久。

“其实封印松动一事我也是不久前才得知。”

上官穆似是想起什么,不疾不徐地道:“为我带来此消息的正是当今第一大修仙门派,沧海派的两位弟子。”

什么?

林水月惊诧地扭头看向上官穆。

直觉告诉她,那两人就是男女主。

“是叫关映竹与乌星河吗?”

上官穆惊讶地睁大眼睛,“姑娘认得他们?”

林水月“嗯”了一声,“我想见见他们,可以吗?”

上官穆没有拒绝,只询问了具体时间。

“现在吗?”

她本想回“好”,就在此时,脑海中却浮现另一人的白衣身影。

说起来,貌似……她已经把温时雪给晾在外面大半天了。

也不知道他一个人怎么样了。

比起男女主,她现在更想知道温时雪的情况。

可上官府并非她可以自由活动的地方。

林水月唯有试探性地询问:“等等,我能先去前厅把我的同伴叫进来吗?”

经她提醒,上官穆方记起他们确实是两个人一道来的。

远远地,第一眼瞧见两人时,便觉得姑娘像修仙人士却不见其锋芒,而另一位看着纯良无害,却怎么也猜不透内里,只隐隐认为危险,想要远离。

如今从林水月嘴里听见他时更觉好奇。

“那位公子是姑娘的心上人?”

林水月低头不语。

其实就“心上人”这个词来说,不管是对她还是温时雪都不准确,她一直以任务为先,而温时雪,压根不理解情爱一事。

见她沉默,上官穆自觉可能是说错话,于是补充道:“可能是我多事了,但我还是想提醒姑娘一句,最好是离那位公子远些,免得日后丢了性命。”

林水月始终保持得体的微笑。

“多谢提醒,不过上官家主,这种话你最好不要再说了。”

上官穆面露疑色,“为何?”

林水月毫不留情地怼了回去:“你不觉得这样不太礼貌吗?”

何止是不礼貌,简直就差把“他是坏人离他远点”帽子扣上去了。

虽然严格意义上来说,温时雪确实算是原文反派,不过林水月一点不喜欢别人这样说他,尤其是还当着她的面。

上官穆一愣,旋即回过神来,顿时仰头哈哈大笑,长胡子跟着上下抖动。

“原来是这样,我还真是没想到这点。”

“好,那姑娘就先去找你的同伴。”

他故意加重“同伴”二字,指代意义不明,“关姑娘与乌公子二位现在就在府中,稍后我让人去前厅给你们带路。”

林水月道了声“谢谢”准备去前厅见温时雪,没想到刚行至房间门口便被上官穆给叫住。

“对了,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林水月。”

不在乎他究竟有没有听清,只匆匆丢下个姓名就赶紧跑了。

走过一遍的路,林水月记得清楚,几下就回到前厅所在。

宽敞的前厅依旧只有温时雪一人,小桌上的茶壶早已没了热气,不知放了多久。

他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里,一缕斜阳映照衣角落于脚边,任由轻风扬起,惹得地面金影晃动。

“温……”

她走过去本想喊他,可在她发出声音之前,温时雪就已发现她的存在。

事实上,他正无比期盼她的到来。

“要接着下棋吗?”

温时雪半仰头看她,因早已平复的心情,眼底看不出任何情绪,却也容不下除了她以外的其他。

棋盘依旧是她离开时的对局。

林水月想着反正也不急于这一时,便应承了下来。

“嗯,好。”

她重新坐回到对面,要与他下完剩下的棋局。

温时雪默默垂下眼帘。

似乎只有当林水月他的可视范围内,所有的问题才会迎刃而解。

谁也没再说话,只默默地下棋,直到温时雪发现她总是时不时地盯着自己,唇角止不住地上扬。

情绪外放的太明显。

温时雪有些不解地望了过去,“开心吗?”

林水月重重点头,“嗯。”

想不明白她因何开心,更想不明白为何是近在咫尺的距离,而且也知道她身在何处,甚至与上次她失踪时的场景截然不同,可自己却还是满脑子都是她的身影。

每时每刻都被某样事物占据全部思想……

这是不该存在的。

林水月依旧沉浸在她帮温时雪怼了上官穆的喜悦之情中,她觉得上官穆说得一个标点符号都不对。

“温时雪,你很好,真的很好。”

“当然,最重要的是,你很好看。”

比她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好看。

第50章

在得知自家被妖掳走的师妹身在上官家是十分钟前, 十分钟后,两人一前一后地看见小厮将林水月与温时雪引至他们所在的客房。

“林师妹,真的是你!”

关映竹激动地一把抓住她的双手, “我和师弟一直在找你, 你没事吧?那妖怪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谁能想到她会在上官家见到男女主。

震惊之余,面对关心自己的女主,林水月当即笑道:“没事, 真没事,就受了点皮外伤,现在已经完全好了。”

关映竹适才松口气, 眼波流转,这才发现除了与林水月一起来的还有温时雪。

当时客栈那种情况,她以为温时雪不会去找林师妹,谁曾想能在这里遇上二人。

乌星河双手环抱, 上下打量着林水月。

“林师姐,你还真是又倒霉又幸运。”

对她, 乌星河一向嘴上毫不留情, 林水月早已习惯,不想搭理他的阴阳怪气。

略过乌星河, 林水月直接向关映竹询问上官家封印一事。

“对了,关师姐,我听上官家主说你们是为了封印一事而来?”

男女主二人对视一眼, 紧接着, 关映竹点了点头。

关映竹解释,他们是寻人途中发现祈玉古城周边躲藏着无数妖怪, 与普通的妖怪不同,他们有目的有组织, 更为准确地说,是在找什么东西。

按理说,这事与他们无关,更何况,他们已经已将此事告知上官家,在祈玉古城,妖魔一事正是由上官家管理,结果上官穆告知他们是冲破封印的妖怪为乱人间。

不过,他们发现了个疑点。

若真如上官穆所说是封印松动导致妖物逃离,那为何他们所遇到的妖怪身上并无封印过的痕迹?

所以事情绝不可能这么简单。

关映竹与乌星河借口留下帮忙收妖也是想查明真相,顺便若真是封印松动,他们也好帮点忙,毕竟真是造福百姓的事。

从关映竹的话语中,林水月一下子抓到重点。

“可我方才听说,是师姐你们将封印松动的消息告诉上官家主的。”

关映竹与乌星河再次对视一眼。

关映竹:“我们并不知道上官家封印的事。”

乌星河挑眉:“看来还真有猫腻。”

猫腻是肯定的,林水月觉得,或许上官穆早就看出她与男女主的关系,这么说就是想拖住她。

此时,关映竹似是又想起什么,“对了,我听人说,上官家主已经找回了神女和信物,林师妹,是你吗?”

不是,她还没同意假扮神女呢,这个上官穆怎么到处散播假消息?

林水月点头如实道:“嗯,不过我还没同意假扮神女。”

她本打算严词拒绝,不过现在一想,忽然很好奇知道上官穆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不过我可以试试。”

直到听见她要假扮上官神女,温时雪才终于对此事产生了一丝兴趣。

他偏过头定定地望着身侧之人。

林水月虽然在与男女主交谈,可一直都很在意温时雪,所以在他望向自己的瞬间第一时间察觉到他的视线。

她同样侧头看过去,眼神交汇时充满疑惑地眨了眨眼,“怎么了?”

眉眼间含着浅浅一丝笑意,略显愉快的声音传来。

“或许会很有趣。”

他不信神佛,其中自然包含神女,不过,若对象是林水月的话,才会变得有点意思。

与他相处这么久,林水月是发现了,只有当他感兴趣的时候才会给予一点反应。

这样也挺好,至少他从不隐藏自己的喜好与厌恶。

林水月真心笑地笑了笑,“你开心就好。”

温时雪轻笑一声,转过头不再言语。

恰巧此时,有人敲门。

是上官穆身边的人,说是上官穆有请。

他们正好也有事要说,便随人去了。

上官穆双手背对着门口,看样子已经等候许久,直到听到一阵脚步声才转过身,原本严肃的面容立刻陪上笑容,招呼几人坐下。

他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温柔地向林水月询问假扮神女一事。

“林姑娘,考虑得如何了?”

林水月双手捧过小厮端来的热茶,道了声谢后一直盯着泛起阵阵涟漪的茶面。

其实,她一直非常困惑一件事。

“我可以答应你假扮神女,但你得告诉我,为什么一定要我假扮,别人不可以吗?”

上官穆面不改色地张口答道:“既然是假扮神女自然是谁都可以,不过现在既然已经有合适的人选,神女信物又是你带回来的,又何必大费周章地找别人?”

也就是说,她不过是上官穆图省事随便找来的一个替代品。

上官穆能这么想,反而是给她吃了颗定心丸,有个特殊体质已经够烦的了,林水月可不想再因什么理由被盯上。

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算是应了此事。

见状,上官穆站起身,走到林水月跟前,理了理袖袍,双手作揖行了一大礼。

“那这段时间就有劳林姑娘假扮上官神女了。”

他这般客气,真令林水月有些不大自在,忙摆摆手。

“不客气不客气。”

接着上官穆又从袖中掏出玉佩递给林水月,“这块玉佩姑娘请拿好,因为是神女的信物,还请姑娘勿要离身。”

没想到,兜兜转转这烫手山芋居然又回到她的手中。

林水月只能接过玉佩应“好”。

上官穆原地环顾四周,沉稳的目光扫过几人。

“对了,假扮神女这事除了我和我的家人,再无人知晓,还望几位帮我保守秘密。”

这是自然,假扮神女这事本就是为了稳住城中百姓,若人人都知道她是假冒的,那也没必要多此一举。

“多谢几位体谅。”

上官穆又行一礼,随后招呼一人进来,说是要带他们熟悉府内环境,顺便安排住处。

正当关映竹与乌星河也要一并离去的时候,忽然叫住二人。

“关姑娘,乌公子,二位留步,我有件事想与二位商量。”

林水月回头与关映竹交换了个眼神,随后,在女主的暗示下,赶忙拉着温时雪先行一步。

当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三人时,上官穆忽地露出一抹苦笑。

“关姑娘,乌公子,我特意将你们留下是想请你们帮忙收只妖怪。”

关映竹微微点头示意:“洗耳恭听。”

上官穆表示那可能是只海妖,一直活动在海边,因为此事,生活在那里的百姓整日提心吊胆的,他不是没想派人收服,不过因为最近封印松动一事人手紧缺,所以只能拜托沧海派的两位弟子帮忙解决此事。

事关捉妖,关映竹自然满口答应。

上官穆满脸笑意,“那我就先行谢过二位。”

待两人走后,上官穆如翻书般脸色一变,想起筹谋许久的计划,握了握拳头。

他要先把碍事的几个人掉离身边,至于与林水月一起来的那位温公子,得先打探出底细,看看他究竟是人是妖-

有一小厮在前面引路,林水月讶然地发现上官府比她想象中的大太多,他们花了将近半天的时间才只逛完过三分之一。

眼看天色已晚,不好再起初走动,小厮提议还是先带他们去住的地方看看,明日有空再继续熟悉环境。

于是,他直接引着两人去往客房住处。

上官府内部弯弯绕绕,尤其是客房,可谓是偏远至极,起初路上还偶尔能见到几位府中之人,到了后面,除了蝉鸣和脚步声,再无他人。

林水月故意往温时雪身旁贴了贴,偷偷探手勾住他的一指。

他垂眸看了一眼交叉缠起的双手,对于她的主动行为,每每都会觉得很有意思。

“我以为……你不怕的。”

“不是。”

林水月淡定摇头,仰头义正言辞地解释:“万一走散了,我怕你找不到我。”

“我会找到的。”

温时雪略垂着脑袋,看不清表情,唯有声音很轻:“不论你在何地,我都会找到你的。”

“嗯?”

他稍稍转过头,终于窥见月下神色。

如雪的发丝在月光之下似泛着流光,轻微荡过颈侧时,赤色咒印灼灼引人注目,眼底漾起一个笑来。

“忘了吗?我给你做了标记。”

林水月呆呆回应:“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都怪今天一日发生太多事情,脑容量已经不太够用。

她无可奈何地轻叹口气,正要悄悄松手,可温时雪却怎么不肯了。

拉拉扯扯之间,反而握得更紧了。

林水月只好随他心愿。

不过话又说回来,她与温时雪发生的任何亲密行为,不管是牵手亲吻,几乎每次都是她主动的,如果可以,她也想被主动一回。

哪怕只有一次也行。

可是几乎一次都没有。

想到这,她顿时有些不大安分地胡乱活动指尖,手指来回蹭了蹭他的掌心,换来他的疑惑一瞥。

四目对视,无人言语,可林水月却这想法而出现心跳加速面颊温度攀升的症状,幸好光线昏暗无人发现。

私下斟酌许久,她终于鼓起勇气,极其小声地连名带姓地喊了他一声。

“温时雪……”

知她吞吞吐吐有话要说,温时雪下意识地微微俯身,将一耳凑过去听她把话说完。

林水月指尖用了些力气,意在提醒他,他们正十指紧握肌肤相碰的事实。

几次深呼吸后,她才抬起头贴着他的脸颊,在他耳边轻声呢喃:“下次你也主动牵牵我好不好?”

说完之后,她像是又想起什么,趁着月色不会有人在意到她难为情的一面,连忙打补丁,加上最重要的一句。

“亲也行。”

“你主动亲我也行。”

“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