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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他是人,罗浮人

256.

反复轮转的实验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唯一带来的结果就是让我觉得胸闷气短还很冷。

持续的低烧状态会影响实验吗?我下意识这样想着,忽而又萌生出一种想要干呕的感觉。

被安置进来的血肉如活体般涌动着,将胸腔内的一切包裹容纳, 试图从中汲取养分开始增生。

想取出来如果可以取出来这样的想法如恶魔的蛊惑般不停地在脑海中转呀转, 可我又明确的知道,取出来是没用的,得不到结果的持明总会继续下去。

这时候, 自由反而成了一种需要竭力克制的存在。

好吧, 看来持明长老也没有变态到只为了在自己身上找优越感, 他们还想顺道折磨自己。

忍耐要忍耐脑海中的想法被替换出去, 只要坚持一下,再多坚持一下

事实上, 如果可以我更恨不得直接一头撞墙上去, 但那些持明长老一定有在看,自杀这种事是不会被允许的。

所以, 要么熬到成功, 要么熬到死亡。

就个人立场来说,我自然是希望后者, 但如果这个实验真能成功, 那持明族又会以怎样的方式来实现繁育?

给每个人都添入一块可控的繁育血肉仿制品?那这可比把别族人转化成持明要温和的多,简直可以说是以最小的代价达成了最高目标, 而且还能保证后代的血统纯正。

不得不说,这的确是一个挺不错的思路,更何况其代价仅仅是一个人。

我恍惚地发散想着, 忽然正对上角落的那道监控, 冰冷的红光表示着它仍在工作状态,甚至如刻意提醒般稍稍移动了些许。

半分钟后, 红光熄落下去,略快的脚步声逐渐提速赶来,最终定格在牢房之外。

一张熟悉的面容。唯一不同的是,她不再像卧底药王秘传时那样将耳朵藏起。

“百川”我听到自己这样沙哑地喊着她的名字。

“你只有一分钟的时间。”百川快速回应着,“如果你有需要传递的消息,或者”

她未说完的后续在【景元】含笑的目光下骤然中断。

“你不是被抓过来的,你是故意的。”百川怔然意识到这点。

【景元】不曾在这种时候启用自己这个内应,或许就是出于谨慎的不信任,也或许他还顺带试探了自己。

而最后这个笑容,便说明他已对自己抱有信任。

到这一步就没了再继续下去的必要,百川本该就此离开,将自身的风险降到最低,可她顿在原地,没来由的问出一个问题,“为什么?”

这简单的一句话没有任何主体,可能包含的意思有太多太多,但百川还不至于问出“为什么不告诉我”这样的话来,所以【景元】只是抵抗着最后的困意笑道,“没办法,我的时间不多了。”

仅剩的时间来不及再过多询问,百川快速回到监控室,将监控重新打开,而后选择一部分记录将中间的这段空白填上。

几乎是在她刚做完这些事之后,负责监控【景元】身体状态的装置就闪烁起红灯,不停地响着刺耳的警报声。

三下警报后,百川按下按钮将其关闭,抬手捞过一旁的文件,循着前面的记录模仿着写下报告所需的最终结果:十一月二十七日,系统时间晚八点三十二分,实验体确认进入死亡状态

257.

趁着现在这是梦境,我可以大胆的说一句,死亡这种清debuff的方式是真的好用。

只要能醒过来,那瞬间就是眼不花了头不疼了,如果不是醒来后床头站着一个两眼发红的人影,我觉得我现在体会到的情绪还能更愉快一些。

可这位持明长老开口就是一句,“你怎么敢骗我们!”

骗什么了?我下意识这样想着,可身体却已经格外愉悦地笑了起来,“雪浦长老这话也太冤枉我了,繁育的残留是你们夺去的,我也是被你们绑过来的,这时候却说是我在骗你们”

浅淡的笑意中夹带着无尽的寒意,冷声道,“雪浦长老,敢做就要敢当啊。”

似是为了应证这番话,外面传来冰冷的碰撞声,纷杂的战斗声事情好像突然就到了尾声。

“私自夺取螟蝗祸祖残遗、谋害罗浮将军,是为窃夺机要、造作兵祸、离间盟契。雪浦长老,还不打算逃吗?”

“逃?”雪浦冷笑一声,倒也出奇的冷静,“在罗浮,在仙舟,我又能逃去哪儿?”

【景元】赞同地点了点头,“就此投降是个明智的选择。”

尽管他知道,雪浦在这种时候过来肯定不是为了质问几句,投降什么的几乎不太可能。

当然,拿自己当人质也是毫无意义的行为,毕竟雪浦可不是能复活的存在。

于是,【景元】的目光紧接着落在雪浦带来的特殊维生装置上,“繁育”

“没错,繁育。”雪浦按下一个按钮,手铐脚镣上延展而出的链条瞬间拉回绷紧,这下真的变作了与幽囚狱无异的束缚方式。

而后,雪浦直接击碎了维生装置,粗暴地划开【景元】胸膛将整块繁育残留都压了进去。

“我不会跑,也不会投降。”雪浦有些疯魔地呢喃着,“这就是最后的实验,我要看着你成为持明的母体。”

【景元】没能听到这话,毕竟这种材料都是用一点少一点,因此先前的实验从来都是选取一小块置入。

他差不多都已经习惯了那种感觉,可这猝不及防地加大十几倍的剂量,险些让他直接昏厥过去。

耳边的嗡鸣声连成一片,就像是心跳变成一条直线般的警报,它遮蔽了一切的声响,搅动着混沌的思绪。

新进入的血肉如附骨之疽般快速蔓延到各种脏器,又很快被识别出异体组织,开始排斥攻击。

身体彻底沦为己身与繁育争夺的战场,而它们造成的破坏又很快的自我愈合。

挣扎的链条声伴随着疯狂的笑声在监牢内回荡着,景元率领云骑军攻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被硬生生划开的伤口在表面上已经愈合完全,唯有割裂的衣服和氲开的鲜红血迹彰示着方才发生的一切。

被云骑军拉起的雪浦没有任何挣扎,只目不转睛地盯着【景元】,“会成功的,这次一定会成功的。”

她有些迷恋地望着挣扎幅度减缓下来的【景元】,“不愧是体内有多重星神气息的存在,你们看,他完全能承受的住,以后这就是我们持明的”

飞溅而出的血迹让雪浦的后续戛然而止,她望着那具失去声息的尸体骤然变得癫狂起来,“你做了什么!你杀了他!!这可是我们持明族最后的希望你才是那个该被判处离间盟契罪的罪犯!”

景元斩断镣铐将人解救下来,复而解下披风将其裹住横抱而起。

见此,雪浦霎时凄厉地喊了起来,“滚开,这是我们持明的东西!而且他带有不死的丰饶,如今更沾染着繁育的血肉,你们迟早要杀了他的!”

景元回身望向再不复往日端庄的雪浦,最终只留下一句话:“他是人,罗浮人。”

这六个字说的极轻,让人分不清这到底是在说与雪浦听还是在说给他自己听。

这一次的复活读条格外漫长,长到白露直接住在了神策府,在照看【景元】的同时不停地翻阅着各类医书。

一本又一本厚重的书被扔下桌案,终于,白露格外烦躁地呐喊起来,“啊啊啊,这种事也没有个先例在,就算是看再多书也没用啊!”

她愤愤地又扔下手头这本,盯着它一路滑远才注意到门口的景元。

“你还好吧?”望着气色不佳的景元,白露立刻起身跑了过来,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就开始诊脉,“你们一个两个的都不让人省心!”

忙碌了几天的景元任由白露检查着,最终得出结论,“操劳过度,气血两亏,等过会儿我给你开张药方,每天按时吃饭。”

至于按时休息注意放松什么的,白露就说不出来了。

毕竟此事关系重大,作为盟友的持明一族又是罪魁祸首,景元甚至都是忙到第一次有时间来探望,更别说放松休息一下了。

“我听说,有人要控诉你抹杀持明,囚禁持明龙尊他们这分明是拿我来指控你!”白露有些气愤地说着,又关切道,“要不然我去跟大家解释清楚,至少你还能减轻点负担。”

“你不能离开神策府。”景元一语否决了白露的提议,不仅没有解释更多,甚至还有心情玩笑道,“他们也没说错,毕竟你现在的确是被我囚禁在了神策府,就算解释也会是受我逼迫的。”

才不是。白露有些难过地想着,纵使她只愿治病救人,不愿加入那烦心的争斗中,但她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不会连这种程度的保护都看不出来。

明明有着同族之谊,但曾经的龙师控制她,如今的龙师要杀她。反倒是景元将军与景元先生将她保护的很好

白露抽了抽鼻子,向正检查【景元】状态的景元求助道,“将军,在这种时候是不是很容易树立龙尊威望,那这样能不能很快地恢复龙尊对持明的掌控权?”

听到这话的景元骤然回望过来,在那一瞬间,白露感受到了一种弥漫到感同身受的哀伤情感。

然而那种情绪几乎转瞬即逝,快到恍若一场错觉。

几秒后,白露才听到景元回应道,“试图在这种混乱的时候掌控局势会很难很难,如果是因为我,那你便不必勉强自己,这些对我而言早已称不上难事,只是会有些繁琐,仅此而已。”

第82章时间,空间,因果

258.

我以为昏迷后会从梦中醒来, 但这场梦境不仅没有结束,反而仍让我飘荡在上帝视角注视着这一切,连带着白露他们的心声都如旁白般听的清清楚楚。

倘若这是我的记忆, 又为什么会出现我昏迷后发生的事?倘若这是被杜撰出的场景, 那这其中的意义又在于什么?

告诉我这样的方法很有用让我自己试试?听起来简直就跟放置了一份通关攻略般贴心可靠。

“集体记忆。”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我骤然意识到,在这场梦境中,它同样存在。

所以这是集体记忆编织在了一起?那当时面对百川说的那句“我的时间不多了”又是因为什么?

它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只是沉声道, “很快就要开始了。”

随着这句话的落下, 突如其来的震荡晃动起了整个罗浮。

罗浮不是行星, 不存在地震这类危险,如果不是在行进的过程中撞上了什么, 那就只能是人为因素。

景元扶稳白露, 随后就着不停息的晃动快步离开房间向外看去,连带着我的视角也一并转了过去。

街道上的摊位东倒西歪地摔在地上, 连带着一些食物饮品都涂了满地。

尚未折身回到神策府, 符玄就将一则消息发了过来:现已启动一级防卫系统,但还需尽快驶离该区域才行!

天舶司紧接着发来一张星路航途, 附带解析:观测到航行路线上红色区域的星系全部湮灭, 无一幸存,具体原因正在查验中。

天舶司:备用路线已重新测算无误, 未发现潜在风险,可随时切换启用。

纷杂的消息重重叠叠地在玉兆上挤来挤去,事急从权, 这些消息根本来不及递交, 一并都由其余五御之首传递给景元。

抵达神策府的景元第一时间把大屏幕拉开,将所有人拉进通话中, 同时将他们发来的信息全部调到屏幕上,极为迅速的一一扫过便将那些事都印在心里。

如今航路已经切换,按照计算,他们将擦着危险的边缘行驶而过,但这样到底还是太过危险。

“通知玉界门守卫,只许入不准出,二十分钟后彻底封锁。”

“天舶司将危险范围扩大到实际范围的1.5倍重新计算一条航路出来。”

“青镞,向其他仙舟同步天舶司发来的航路信息。”

“工造司谴出SAR-148型检测罗浮内部有无异常,同时派出一队持有实时回传系统的金人自危险范围逐渐向内探查。”

“地衡司继续维持秩序,提前清点战时物资和救急物资。”

“丹鼎司还请多加行制如救苦回生丹等云骑军行军必备丹药。”

至于太卜司“符卿,测算结果如何?”

两秒后,那边才传来青雀的声音,“太卜大人还在测算中,结果稍后汇报。”

景元抿唇轻应一声,“如此便先行动起来。”

为了能够实时交流,他没有中断这则通讯,但却取出自己的玉兆点开与符玄的聊天界面,不出意外的,符玄紧接着就发来一条消息森*晚*整*理:情况不妙,景元。

而后,在通话主页面,属于云骑军和太卜司的两御同时进入静音状态。

景元将自己的投影投入太卜司,听到的第一句就是:“将军,这是神战的余波。”

不知道是因为测算花费了太多的精力,还是觉得这件事着实难以解决,符玄看起来十分的疲累,却又强打起精神解释道,“涉及到星神后,我无法测算更多,但依稀能感知到,这将是宇宙的劫难。”

“我知道了。”景元毫不犹豫地点头回应,行为举止间不带丝毫的滞塞,几乎让符玄怀疑他是否对此早就知情。

“等等,难道说”符玄骤然想起那个来自未来的【景元】,“他经历到了这一步?”

景元颔首示意,复而又摇了摇头,“也或许没有,但可以肯定的是,在他的计算里,这件事应当不会来的这么快。”

他突然一改先前徐徐图之的想法,采取这样极端有效的方式来清理龙师,一定是因为他知道了什么,所以想要在危机之前肃清内部。

可是这场危机来的太快,快到景元甚至还没来得及将罗浮内部全然安整下来,危机就已然爆发。

纵使剑走偏锋,但【景元】绝不会拿罗浮作赌,做出用外患来强行团结内部的事来。

所以,一定是哪里有所疏漏。

没来由的,景元想起了在幽囚狱时镜流说过的话:“仙舟已航至命运抉择的时刻,这是神明对垒的棋弈,你不站在赢的那边,就是输家。”

可在神明面前,人类的存在就如蚂蚁般微乎其微,除了蚂蚁本身,谁又会在战场上奢望蚂蚁能将敌人啃食至死呢?

所以在此之前,唯有活着的人才是赢家。

他要对罗浮上的所有人负责。

259.

视角被重新拉回,我看到自己骤然惊醒,不顾白露的阻拦冲出神策府,穿过空无一人的道路,踏着满地的狼藉站在星槎海的码头上。

身后是大口喘息着跟上来的白露,“你跑的也忒快了,都不说等等本小姐!”

“原来如此。”【景元】望着玉界门的方向低声呢喃着,“是我想起来的太晚了。”

“想起什么?”白露不解地看着他,“我记得你没有失忆的症状啊。”

【景元】沉默着没有解释,而是道了一声得罪后,直接抱起白露越过重重屋檐向太卜司赶去。

“等、等等!”虽然一向采用各种方法从丹鼎司跑出去玩,但白露还是第一次体会到一张嘴就吃满肚子风的形式。

落地后的白露打了个空嗝,感觉肚子里都有些不舒服。

彼时景元刚准备散去这道投影,在注意到来者后便先停了下来。

然而【景元】既不是来给解决方案的,也不是来送达一些机密情报的,他只是向符玄问道:“你觉得,改变未来这种事真的存在吗?”

符玄下意识看向景元,结合起他所说的话来。

或许【景元】本就打算改变这般惨烈的未来,可战争却提前爆发了,就像是命运注定,他们逃不开这场劫难。

“我也曾反抗命运,可最终却还是将我的师父推向深渊。”符玄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我曾一度懊悔过那是我的错,可我也会质问自己:倘若我不提出那个建议,难不成真要看方壶沦陷吗?”

“所以,命运就是一个阳谋,纵使明知其后果也会甘愿入局。”说着,符玄向【景元】看去,“就像你向我问出这样的问题,可无论我如何回答,你都不会放弃自己的决定。”

她说的对极了。【景元】笑了起来,再度问出第二个问题,“我记得最开始你曾多次提出想用穷观阵对我进行勘验,如今还有时间吗?”

“等等等等!”白露立刻蹦跶起来,“你才刚醒!”

见白露抗拒的姿态,【景元】立刻宽慰道,“你知道的,只要我能醒来就代表一切如常。”

“可这次不一样,你一下睡了好几天,甚至醒来后都没有做个检查。”白露持续要求着。

可【景元】仅用一句话就彻底拒绝了白露的好意,“这不是寻常的危机,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单从街道上家家闭户不出的情况来看,白露就猜到了几分,可【景元】的样子就像是残存的烛火要燃尽最后一丝光亮,让她心中生出无尽的恐慌来。

“我知道了。”最终白露只如此回应着。

260.

穷观阵!这个我曾想主动经历而后又避之不及的存在竟然会在这一刻出现。

也对,在这种时候也就不需要担心身份暴露后罗浮是否会信任未来危机的说法,毕竟危机已经出现了。

【景元】踏步走进穷观阵中央,如放弃一切般缓出一口气,随后看向景元,提前示意道,“利用了你,我很抱歉。”

景元的投影没做回复,只静静地注视着他,随后才不知是否有猜到什么般笑道,“一切都是为了罗浮。”

在穷观阵启动前还需要先重启三座阵基,这些太卜司的卜者足以做到。

第一阵,宙合阵,调取时间相关信息。

第二阵,界寰阵,读取空间相关信息。

第三阵,业成阵,梳理事物因果联系。

感受到符箓被重新点亮后,符玄便知道这三阵已重启完毕,因而第一时间向【景元】提醒道,“接下来你可能会受到一些冲击,还请不要抵抗那种感觉。”

得到【景元】回复后,符玄呼出一口气,抬手起阵。

星芒在四周流淌,穹仪在反复旋转。半分钟后,符玄所说的冲击感才悄然来临。

似是被什么存在侵入脑海,将一幕幕可能发生的事枚举而出,然后通过捕捉到大脑的某种反馈来进行确认。

可【景元】能给出的肯定反馈有太多太多,符玄只能择一为主其余为辅,继续向下推算而去。

下一秒,穷观阵的光芒骤然中断消散,其余三座阵基则尽数熄灭破碎。

第83章是未来亦是过去,是终末亦是新生

261.

人无时无刻不行于命途之上, 在时间与空间中移动,成就种种因果。

而穷观阵的算法——大衍万化之道,则是对事物命途中所有捉摸不定之处以枚举法加以占算。一旦将尺度放眼万古与星海, 世间便不存在变数。

符玄本是这样想的, 可顺行逆流的时间,重叠交错的空间,既是因也是果。

这三方的混乱无序裹挟着她险些迷失在这场测算中, 可偏偏又在这种时候寻到一丝光亮。

思绪开始变得清明, 最终突破阴霾。于是她向光而行, 却望见一双极为淡漠的眼眸, 宛如一位神明。

恍惚间,她听到有人在颂念。

“神的行径有千模万样, 神的行径不应终生期望。”

“所料之事, 却难圆满成就。不虞之事,却被神给予了道路。”

“你知道吗?即便是星神, 也是会死的。”

那一瞬, 她感受到了无穷无尽的视线打量而来。

是终末,是虚无, 是神秘, 是智识。

是毁灭,是同谐, 是均衡,是存护。

是丰饶,是巡猎, 是欢愉, 是记忆。

有无形的存在将这一切挡下,可一切推算都已在这视线下崩塌瓦解, 湮灭散去。

而后,穷观阵的测验中断,就连三座阵基的符箓都随之碎裂。

白露下意识小跑上来,为符玄诊断着,“身体上没有异常,精神上受到了些许冲击,只需服用一次还神通气散便好。”

说着,白露便将药丸取出,塞进符玄口中。

符玄颤着手回过神来,可先前测算的一切均已被那双不染任何情绪的鎏金眼眸压了过去。

“景元你这个混蛋!”

刚准备离开穷观阵的【景元】僵在原地,还以为符玄这是因他窃用景元的身份而怪罪自己。

因此他默然认道,“抱歉。”

尚不知发生了什么的景元提醒道:“符卿?”

于是符玄又恶狠狠地向景元看去,“那可是神战,你怎么敢参与其中的!”

无端替【景元】挨了一顿指责的景元也来不及辩解什么,直接顺着继续问了下去,“方法呢?”

听到这话,符玄顿时一口气噎在喉咙里,随后才气愤道,“那不是我们可以介入的战场,甚至仅仅是为了获取一个参与的名额都会付出惨烈的代价!”

“但神战的到来已成为不可避免的事实。”景元意有所指地向穷观阵中心看去,坦诚道:“我们需要你的帮助,【景元】。”

262.

在上帝视角下,我清楚地感受到了符玄所测算的一切。

它丝毫不曾提及我所处的世界,就仿佛我一直都是景元。

过载的记忆让我有些分辨不清到底哪一方才是真实,但至少最终的目标不会改变。

因此【景元】毫不犹豫地应了下来,“这本就是我该做的,但我不会告诉你方法。”

因为这是一条必死的道路,在这条路上不需要牺牲太多,只他一个便足矣。

不等景元反驳,【景元】便先一步继续说道,“而在此之前,我需要先与流光忆庭的忆者见面。”

倘若这依旧是场败局,那为下一个自己所留下的记忆便至关重要。

“仙舟与流光忆庭确有合作,但不在罗浮,而是玉阙。”景元这话方才说完,紧接着就感觉到前方传来一阵波动,“现在看来,流光忆庭对你的关注程度要远超想象。”

“景元将军说笑了,令使的记忆总是非同一般的。”因感受到有人冥想自己而从忆质穿梭而来的黑天鹅回应着。

随后她望向【景元】,手中取出一枚空白的光锥,“我向你许诺,公司不会获得这枚光锥,也不会有除你之外的任何人查阅到这份记忆,就像我曾说过的那样,这是交易。”

唯一的顾虑被清除,【景元】毫不犹豫地应道:“那么,你想要什么?”

“我么”黑天鹅维持着神秘的语调,而后笑道,“我要你继续走下去,将你的记忆变得愈发璀璨。”

这几乎是毫无限制的要求。

见【景元】不答,黑天鹅这才望向神战的方向补充道,“你知道的,这种事无关个人,我只是在做我能做到的,以忆者之名。”

【景元】凝视着她,最终将手搭在光锥上。彩色的流光不停歇地钻进光锥内,几分钟后才在其表面凝结出一幅画面。

那是无垠的宇宙,繁琐的纹路如一沓交叠的符号般印在中央。

黑天鹅注视着那枚光锥,看着它在最下方生出一行如简介般的小字:「是未来亦是过去,是终末亦是新生。」

“需要为它取个名字吗?我觉得世界就很不错。”不知道是玩笑还是建议,黑天鹅如此说着。

这是一个很大的称呼,大到景元甚至都怀疑这枚光锥是不是将【景元】的一切记忆都装了进去。

然而【景元】直接否定了这个昵称,他看上去对起名这件事并不在意,但最后还是给了一个答案:“赠予下一个我。”

这个名字又显得小极了,就像是小时候老师会布置的作文题目:给两百年后的自己。

这听起来就带着对未来的憧憬,对己身的期许若是让不明真相的人看到,说不定还会认为这是必胜的信念。

可景元记得,他已不是第一次重新来过,而这所谓的“下一个我”也不一定是再能想起这份经历的【景元】。

然而【景元】绝口不提这方面,甚至笑着向符玄与白露安慰道,“也许这次就是一切的终局。”

263.

我没能看到后续结局,但显而易见的,那不是最后一次,不然也不会有如今的我。

光锥如果我会循着这条线走下去,那么这次黑天鹅手中也会有我需要的记忆。

可黑天鹅同样不记得这些,不然不会在上次出现时只字不提,但她曾提过,记忆会被送到净土保存。

深蓝的屋顶映着暖色的灯光,我整理完思路才坐起身,偏头看向「彦卿」。

他在我刚睁眼时便看了过来,其专注的目光很难让人忽视,但直到此时他才开口问道:“结果呢?”

这场梦传达出的信息有不少,但要说最主要的一点,那大概就是:“我们可能要参与神战。”

原本还担心「景元」会不会随意说两句糊弄自己的「彦卿」霎时沉默下来,“你是说,我们四个,参与神战?”

“也有可能是阻止神战?”「景元」不确定地答复着。

“这怎么可能做到。”「彦卿」甚至都怀疑起自己方才是不是真的听到了“阻止”二字,“我们就四个普通人,就算是不死之躯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在战场上表演仰卧起坐吗?”

「彦卿」有些焦虑地在房间内走来走去,他现在大致理解了「景元」为什么会经历死亡,在这种重压下,发生什么事都很有可能。

“景元说的对,你该去看看心理医生的。”「彦卿」碎碎念着,又跳转到神战的思路上,“如果神战不可避免,那能不能像芙卡洛斯那样?”

“你是说,让无可更改的命运以另一种方式实现?”「景元」思索着其中的可能,却拿不准具体能有什么可实施的方法。

紧接着「彦卿」又提议道,“模拟宇宙怎么样?如果让他们在模拟宇宙里打上一圈,说不定就直接结束了。”

“不可能的,模拟出的星神都能意识到那是虚假的宇宙,更别说是真正的星神了。”「景元」否决着这个看似有点成功率的想法,继而指出了其中最大的不可能,“而且谁能把星神关进模拟宇宙里?”

「彦卿」不死心地继续推下去,“也不一定是要骗嘛,总不能说星神打一架就为了毁灭宇宙。哦,纳努克除外。”

“所以,说不定他们还很愿意主动去模拟宇宙打的。”

秉承着万分之一的可能也是可能,「彦卿」直接找星要了黑塔的联系方式。

脸接大招:这怎么突然转到黑塔了?所以将军那边怎么样了?

「彦卿」不由得向「景元」看去,他仍在思量着什么,远大于个人的生死,远超于个人的意义。

于是「彦卿」收回视线,如实回答道:我不知道。

脸接大招:?

脸接大招:你们不是在一起?怎么能不知道!

不是彦卿: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但是这么说吧:假如你身边有一个人,他对朋友竭力庇护,却不在意自己,那你或许可以以各种方式来逼迫他。可倘若他不仅如此,还为了救下更多,为了这个世界,那你该怎么拦他?

聊天框内沉默了良久,最终才给出一个回复:打包带走关起来

然而这只是一个玩笑的说法。毕竟,只要「景元」不乐意,那罗浮定然不赞同。

——没人能在罗浮不赞同的情况下打包带走一位罗浮将军。

因此星很快就又补了一句:所以,你们打算陪他一起?

问完之后,星才觉得这个问题着实有些白问:也对,你们肯定会跟他一起

不是彦卿:所以我不知道该怎么在那方面继续说下去。如果他可以脆弱一些,我也许能追问他,能安慰他,说不定还会直接劝他放弃。

不是彦卿:可他太坚定了,明确的目标和不息的前行让我觉得规劝对他而言只是一种阻碍。

这次对面又空白了一段时间,随后才发来一句简短的回复:他能感受到其中的真情实意,因此绝不会这样想你们。

这话中的语气与方才截然不同,显然是换了人。但和谁聊天不是聊,更何况「彦卿」只是在趁此机会弄清自己的想法。

因此「彦卿」回应道:有句话波提欧说的很对——通往地狱的道路都是善意所铺就的。我不想因为我们的善意而让他感到为难,以至于需要避着我们行事。

停顿一瞬,「彦卿」又补充道:或许我的支持才可能会将他带入地狱,但既然有他有我,那么,就算是同赴地狱也无妨。

第84章早知道就该安排团宠剧本

264.

如果是别人问模拟宇宙能不能关押星神, 黑塔只会觉得这是无聊且愚昧的挑衅,并且把模拟宇宙相关的一系列论文资料打包甩过去,可偏偏问这话的是仙舟人。

倒不是说仙舟的势力值得一份善待, 只是仙舟的底蕴毕竟在那里, 他们既然问了出来,想必是有一定的需求,而且极有可能自带方案。

如果模拟宇宙还能因此升级分辨出其中利弊的黑塔直接将信息同步给了大黑塔。

对此, 大黑塔不以为然地给出回复:怎么, 你们准备把仙舟的燃料都填进去?

「彦卿」十分虚心求教地问道:不好意思老师, 我从未了解过这方面。所以, 是说这样需要耗费许多能量吗?只要仙舟的燃料就可以?

听起来还真是一窍不通。大黑塔托腮看着手机中的消息,指挥着旁边的黑塔小人给出更为具体的代价:将仙舟现有的所有能源都填进去也不够。

——这还是不提硬件条件的情况下。

而且, 像仙舟那样的大联盟, 除非是岚陨落,否则她实在想不出还能有什么缘由能让他们倾尽一切。

不过, 既然这家伙能说出这样不专业的话来, 想必也不是出自仙舟联盟的授意。当然,大黑塔不关注这个, 她更关心的是这个想法, 足够的大胆有趣。

于是她接手账号主动道:把你的想法详细说说,正巧我无聊的很, 说不定能往这个思路上升级一下。

「彦卿」并不怀疑她的说法,毕竟模拟宇宙的确一直在更新换代,但这要怎么说?

他删删改改, 最终还是决定把最为原始的问题抛过去:如果不久后有一场神战爆发, 该怎么阻止?

这听起来有些像杞人忧天的说法,但好在黑塔对这个假设很有兴趣, 甚至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他为何要问模拟宇宙。

黑塔:有趣,你想为星神划分战场?然后如箩筐网雀般让祂们直接蹦进来?

“箩筐网雀”、“蹦进来”「彦卿」看着这极为轻巧的用词无声叹了口气。如果真的能有这么简单就好了。

他刚准备打字回复,就见黑塔紧接着又发来一条消息:我看了你们的资料,没猜错的话,你们最近应该有遇到一些危及生命的危险。

这话听起来就像是某种算命大仙的说法,但基于他们并非面对面的交流,因此「彦卿」更愿意称之为开盒。

于是他直接改了回复:网络世界果然是没有隐私的。

黑塔:我对你们的隐私没有任何兴趣,只是觉得有必要提醒你们一句,小心寂静岭主。

黑塔:而且,你们的信息随便一搜就能找到,说不定也是寂静岭主散布出来的。

寂静岭主?「彦卿」依稀对这个名字有些印象,但也仅限于一个印象。

“你记得寂静岭主吗?”「彦卿」向「景元」询问着,“我总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但想不起来是什么人。黑塔说让我们小心他。”

“我记得她的名字是波尔卡·卡卡目。”「景元」仔细回忆着,“好像会做出一些猎杀天才的事,我们应当不会是她选定的目标。”

黑塔似乎也知道他们会这样想,紧接着就补充了关于寂静岭主的消息。

黑塔:寂静岭主,天才俱乐部#4波尔卡·卡卡目,猎杀天才,拒绝人类踏足不可知域。

黑塔:而其根本目的在于,她认定变数会加快终末的到来,所以想要将寰宇封锁在全知域中,避免提前走向终末。

黑塔:也因此,她曾制造过不少意外以作暗杀,而暗杀对象中包括一位对终末进行研究的天才。

黑塔:显而易见,你们是很大的变数。考虑到生命安全情况,你们最好尽快返回罗浮。

「彦卿」怔然地看着这些消息。所以说,他们在匹诺康尼经历的这场危机,很有可能是这位寂静岭主引导出的结果?

他下意识向「景元」看去,正对上「景元」望过来的关切视线,“彦卿?”

「彦卿」很想及时给出一个回应,可跳动的心脏仿佛凝结般将躯体一并冰封。

为什么会这样明明「景元」只是想救下更多,为什么还要遭受这样的暗杀?

他抿了抿嘴,最后还是咽下了那些不忿,“我把这些记录转到群里,你先看看。”

像是一直守在玉兆前一样,在「景元」刚逐字逐句地看完消息时,群聊内就已经你一句我一句地讨论起来。

不是刃:景元,你下次不要用这么隐晦的方式透露信息。

不是丹恒:神战那我该怎么升格为不朽?

不是彦卿:你们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他竟然早就提过的

「景元」不解地看着他们的消息,左思右想也没能想起来自己曾用什么隐晦的方式提过这些。

毕竟神战这种事,就连他自己都是才知道不久。

这种事还是问个答案比较快,因此「景元」直接向「彦卿」问道,“你们这说的是什么?”

「彦卿」清了清嗓子,有样学样地正色道,“既然如此,那我们这就去干掉所有星神,自己上位吧!”

见「景元」依旧面露疑惑,他继续学着相仿的语气:“我还有一计,让他自己升格去当不朽,这样就不需要跟你们抢了。”

「景元」这才恍然想起,那是演武仪典召开前夕,自己被列车组从人群中解救出来后发生的一系列事。

但这些话的确只是玩笑话而已!

还以为「景元」在这方面沉浸下去的「彦卿」当即在群里打字转移了话题:如果命运是某点剧本就好了,说不定还可以一路过关斩将,升格星神,世界和平。

不是刃:还得是群像文,不然咱们就要变成推动剧情发展的角色了

不是丹恒:所以怎么升格?

265.

说到升格,我第一反应就是符玄在穷观阵看到的那双淡漠眼眸。

虽然这事听起来比阻止神战还要难的多,但就结果而言或许他们说的没错,只是

不是景元:那真的只是玩笑话,你们不要这么快就接受那些不存在的设定啊!

不是丹恒:我现在觉得,设定什么的果然还是容易成真。

不是刃:早知道就该安排团宠剧本

不是丹恒:这样看来外面的确还是太危险了,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回来?

话题兜兜转转还是转到了这里,看到这条消息后,「彦卿」的视线随之而来,算作无声的问询。

我干脆打字向他们三个回复道:还要再等等,应当不会太久。

几乎是在这条消息刚发送出去的那一瞬,门口就传来一阵敲门声。

我按下因距离更近而准备去开门的「彦卿」,越过他将房门打开。

“景元先生,这位是我们橡木家系的现任家主,知更鸟小姐。”迪莉娅率先介绍着,随即便退后一步,停于知更鸟半步后的距离。

“知更鸟小姐的歌声闻名寰宇,总能给人以莫大的鼓舞,今日也算有幸得见。”

原本是听到敲门声而出来看看情况的波提欧在听到「景元」这话后改为默默地靠在门板上。

他已经看出来了,「景元」在该动手的时候完全不会犹豫,能让「景元」以这种语气说话,那绝对是能够搞定的,再不然也会是跟他一个调调的类型。

不出意外的,他听到知更鸟柔声回复道,“哪里,能见到传闻中的神策将军才是我的荣幸。”

粗略地跳过那些没用的废话,波提欧最后只总结出了一点:这位知更鸟小姐要派人护送他们回到罗浮。

而「景元」连个推辞都没有,说了些感谢的话之后应了下来。

虽然没太明白事情到底怎么演变成了这样,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在这场对话中达成了某种共识。

他宝贝的,联觉信标就不能再升级一下,把话中的潜台词也给分析出来吗?

如此想着,波提欧向身侧的银枝问道:“他们这叽歪的是什么?”

还以为波提欧方才没有注意听的银枝抬手按在心口,称赞道:“伊德莉拉在上,知更鸟小姐主动提出要护送景元先生一程,此等品行无愧于纯美之名。”

“我怎么会想着要问你的。”波提欧摇了摇头,“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日复一日且不求回报地付出着无数善行。”

当然,波提欧不会轻易定论说知更鸟不是这样的人,只是在这次的交谈中,知更鸟显然不是在单纯地施以善行。

在这场看着就让两方格外愉快的交谈结束后,「景元」向警惕值守的波提欧感谢示意,随后才重新回到房间。

“我就知道这家伙根本不会主动开口。”波提欧毫不客气地拉上银枝,敲开房门后径直走了进去。

266.

波提欧已经这样盯着我有两分钟了,我问他时,他只发出一声冷酷的哼,我跟银枝聊天,他也在听着,奈何就连银枝也说不出波提欧因何而变作了一只哈努努。

我看了一眼「彦卿」,最终低声称呼道,“同伙?”

啪!波提欧一掌拍在桌上,又回想起什么般挪了挪手,确认桌上没有出现裂痕。

随后,他才重拾方才的气势,冷哼道:“我还当你已经不认我这个同伙了呢!”

虽然不知道波提欧在因什么置气,但显然这个称呼还是极有效果的,我再接再厉地安抚道:“怎么会,我能平安站在这里还要多亏了同伙你。”

波提欧对此很是受用,但也没忘了他这次过来的目的,“那你说说,你刚刚跟那个家主达成了什么合作?”

“算不得什么合作,只是知更鸟小姐心善,不愿让我们在匹诺康尼出事而已。”我下意识回复着,随后就发现波提欧再度变回了冷哼的哈努努。

“好吧,我承认,我们是要帮她安全地带走一个人。”

第85章你,究竟行于何种命途?

267.

为什么!不是说傲娇已经过时了吗?!「彦卿」颇为震惊地看着这一幕。

虽然怎么想都觉得波提欧跟傲娇这个词不兼容, 甚至他在问问题的时候也格外坦率,但这怎么都改变不了他方才的做派中充满着傲娇的意味。

可「景元」就那么顺畅地给出了真实答案,连五秒的犹豫时间都没有, 最多就只有三秒!

当然, 单从性质上来说,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但如果是表现在回答「丹恒」的问题上就更好了。

想到这里, 「彦卿」陡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你早就知道知更鸟会来找你?”

“说实话, 我不知道。”「景元」有些愧疚地说着, “在和迪莉娅交谈时只有那种心照不宣的默契,但我不知道她是否真的了解, 也不知道她会怎么选择。”

“那这个条件呢?”「彦卿」好奇地追问下去, “如果你都不知道知更鸟会不会来这一趟的话,又怎么确信她一定会送我们离开?”

“准确的来说, 不是确信她会送我们离开, 只要是匹诺康尼的任意一位家主,都会做出相同的选择。”

说着, 他向波提欧笑了笑, 变相地回应了当时那个不曾回应的问题,“就因为这个身份。”

「彦卿」读懂了「景元」的意思。

没有什么能比死亡更轻易地打破这虚假的美梦, 倘若只是一个普通人,家族还能轻易压下,这也是家族的一贯做法。

可倘若这个人不仅不普通, 甚至还是罗浮的将军呢?

那么, 怀疑、猜忌、指控,一切负面影响将接踵而来。

客流量对匹诺康尼的经济来说至关重要。

可说到底, 「景元」这还是在拿他自己作赌注。

如果不是知更鸟提出了要求,又因这个要求,将回馈从离开匹诺康尼加码到送回罗浮,最后结局如何还尚未可知。

这样想着,「彦卿」不由得对知更鸟生出一丝感激。

毕竟这种事怎么想都是知更鸟吃亏,而且安全送人离开的条件相当于免费给了我们一个保障。

——她都把那人跟我们放一起了,总不能让我们一块出事。

咚咚!房门再次被敲响,这次「景元」没有阻拦「彦卿」的开门。

当然,尽管门外是谁他们都已经有了猜测。

然而,当房门打开时,他们看到的还是知更鸟与迪莉娅,没有任何其他人。

不同的是,她们旁边多了一个箱子。

「景元」看着那个箱子,总觉得有种不太美妙的记忆涌上心头,连带着后脑勺都有些隐隐作痛。

而知更鸟更是直接点头肯定了他的猜测,“因身份特殊,还请你们在登船起飞后再将其解封。”

箱子里安安静静的,里面的人显然仍处于昏迷状态。

知更鸟也没有明说什么,只是笑道,“几位已随时可以启程。”

268.

希世难得号被家族维修保养的焕然一新,就连内部都没有漏下。

知更鸟远远地看着我们带箱子登上飞船,而后才通知随行的六艘陪护飞船准备起程。

这六艘飞船的每一艘都带有匹诺康尼的家族标识,就连飞船上的武器都展露出来,维持在一个随时能开火的状态。

波提欧将箱子放下,悄摸敲了敲顶部,“里面的兄弟睡醒了没?”

箱子内没有给出回应,波提欧饶有兴趣地绕着箱子走了两圈,这才在飞船起飞后将箱子拆开。

里面的人被胶带封住口,双手被捆在身后,但那双眼睛却格外沉静地打量着所有人。

总觉得有些感同身受我上前为他解开双手,但这人仿佛认定了不替他揭下胶带便是不让开口的意思,因此他自己完全不动。

于是我替他撕开胶带,示意道,“星期日先生不必如今拘束,既然令妹选森*晚*整*理择了我们,此时便是同行的旅伴。”

提到知更鸟后,星期日的神情才变得鲜活起来,“她”

话刚起了个头,星期日便犹豫地停顿下来。

我了然地给出解答:“她很好,只是她当上了橡木家系的家主,我想应该没人比你更清楚那个位置会经历什么。”

“不过也不必担心,她身边有一位聪明且忠诚的属下,名叫迪莉娅。”

听到这个名字,星期日霎时松了口气,“感谢告知。”

所以,这个人大概率还是星期日培养安排过去。

——他甚至连失败后的准备都做了。

从箱子中跨步走出的星期日整理着自己的衣服,这才礼貌而疏离地向所有人致意,最终停在角落的窗前凝望远方。

我本想再说些什么调和的话,但最后也只是和他一起沉默地望向窗外。

「彦卿」戳了戳波提欧,低声道,“他们这是在用脑电波交流吗?”

波提欧很是认真地看着这一幕,最后才配合着低声给出回答,“我没捕捉到这种信号。”

倒是负责开飞船的银枝像是一眼看穿了他们的状态般笃定道,“景元先生这是在有距离地给出陪伴。这不是同情,因此不会让人感到冒犯,同时也能无声地彰显其存在。”

波提欧恍然大悟,直接上前揽住「景元」的肩膀,向星期日鼓舞道:“过去的都过去了,兄弟!分隔不代表分离,据我所知,星穹列车时不时就会邀请别人登车,说不定你还能在那里遇到想见之人。”

星期日转身正对波提欧,礼貌地回复道:“感谢你的宽慰。只是我心中所忧之事并非分隔两地,如今我已是匹诺康尼的通缉犯,离开对她而言是一件好事。”

“一个身份而已,等到了罗浮你就好好放松放松,不用担心通缉的问题。”波提欧自信满满地说着,想到身旁还是罗浮将军,又总觉得由自己来说这话好像不太对。

但波提欧才不顾忌这个,当即拍着胸脯骄傲道:“我还是公司的通缉犯呢,照样在罗浮来去自由,还报名参加了演武仪典的比赛,所以说去罗浮准没错。”

像是不愿过多的提及自身,星期日轻应一声,紧接着便向「景元」看去,“你身上似乎存在着许多在本质上就截然不同的音律,它们杂乱地交织在一起,却又形成精妙的乐章,这是你主动编织的吗?”

「彦卿」霎时跟了过去,“不和谐音?”

成功将注意力引到「景元」身上的星期日摇了摇头,“不,不是不和谐,只是能将这些音符调为和谐的乐章才更为不易。”

“截然不同的音律”「景元」重复着这个用词,忽然问道,“那你能使用同谐的力量帮我看看吗?”

星期日迟疑一瞬,随后才再度开口道,“倘若你不介意的话。”

269.

精神被入侵的感觉就与穷观阵那时无异,唯一不同的是,穷观阵是给予刺激接收反馈,而同谐的力量仅是扫描。

如果二者结合起来,循序渐进,想必一定会成为闻名寰宇的心理治疗师。

我有些出神地想着,却不自主地想到了更多,比如符玄在穷观阵内看到的那些画面。

而后,金色眼眸中的暗蓝色瞳孔仿佛带有某种魔力一般,引导着我向更深层的记忆回想而去,甚至隐隐突破某种禁锢,让我进入到更为深层的地方。

“来做个交换吧?有关记忆的交换。”

“无名的人、无命的人,自遥远的彼岸而来,身披群星的光彩。”

“诸神为你垂下目光,将你造就为独一无二的存在。”

“是神明?是傀儡?又或者,这二者并无区别。”

“这,即是诸神的谎言。”

强烈的排斥骤然传来,强势地中断了同谐的进程,将我与星期日彻底弹开。

好在「彦卿」和波提欧反应及时,这才没给新保养好的希世难得号造成损伤。

但更为重要是星期日,他脸色发白,看上去就和受到惊吓的符玄一样。

可我手中除了贴身携带的那瓶毒药以外,并没有任何伤药,更别说是还神通气散。

好在银枝的飞船上带有不少医疗用品,其中就包含镇定药物。

为星期日注入镇定剂后不久,他便缓和过来,以一种格外复杂的目光看着我,“你,究竟行于何种命途?”

若是在最开始问这个问题,我一定会回答巡猎,毕竟都仙舟人了,不信巡猎信什么?

但现在,无论是符玄的观测还是方才听到的声音都昭示着一种近乎荒谬的可能。

因此我只能回答说,“我不知道。”

或许是将这理解为一种拒绝,星期日不再追问下去。

“不是,你们别当谜语人啊!”「彦卿」有些急切看着沉默下来的两人,“所以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咻的一下就飞出去,还什么都不解释,也考虑一下我们的心情啊!”

星期日下意识地向我看来,在得到我的颔首示意后才开口解释道,“他身上那些截然不同的音符,是不同命途的回馈。”

「彦卿」沉默一瞬,随即诚恳道:“对不起,星期日先生,但其实我是刚在这个世界诞生一个多月的生命,所以还请说的简单一些。”

“更夸张直白地来说就是,那是不同星神的馈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