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指尖biu的一下抽出一节嫩芽开始随风摇晃。
「景元」瞬间一呆,将其掐断扔在地上,固执道,“刚刚只是一个意外,我又没有爆银杏叶!”
星抬手将「景元」头上冒出的叶子拽了下来,“是指这个吗?”
吃痛按住脑袋的「景元」看起来颇为震惊,沉思一瞬后,又试图毒奶道,“其实我没有在做梦。”
星格外配合地用力掐住「景元」的胳膊一拧,随即便听到倒吸冷气的一声:“嘶——”
他当然无法从所谓的梦中醒来。但他仿佛因此而认定了此世为假,格外遗憾道,“原来在这里我不能变成可以许愿的小叮当啊。”
“许愿垃圾桶战神降临砸死步离人也可以吗?”星好奇地询问着,完全忽略了不能变成的用词。
然而「景元」的思维比开拓者跳转的还快,他沉吟一声,果断道,“帮帮我,神君先生!”
街道上一阵凉风吹过,无事发生。
「景元」也不气馁,再次喊道,“帮帮我,神霄雷府总司驱雷掣电追魔扫秽天君先生!”
从天而降的三人顿时砸在了不远处的步离人身上。
原来许愿还要喊全名的吗?星眨巴着眼,最后恍然道,“将军,你的神君化成人形还分裂成三个了!”
4.
神君的确是没召出来,但我成功地召出了本该和我一起出cos的三人。
——包括抢了我美瞳的「刃」。
金色的,璀璨的,好看的!
可恶,还我美瞳!
我下意识想要给「刃」一个威胁,结果手比脑子还快地抬刀直指「刃」的胸口。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在场的人都已经愣愣地看了过来。我看着手中过于锐利的刀锋手抖一瞬,立刻将武器收到身侧。
先不提石火梦身是从哪儿蹦出来的这件事,单说这锋利程度,要是一个不小心戳人身上,估计就得呲呲冒半天血。
这一放一收的时间间隔很短,还没有任何台词,显得有几分大病。因此我故意寻着景元的语气挽尊道,“我无意对各位刀剑相向,但三位莫名出现,总要给个说法吧?”
当然,我这话学的并不好,但好在还是飞霄和开拓者都在我这边,因此增加了不少的可信度。
「彦卿」默默盯着我的眼睛,又忽然哀嚎起来,“完蛋啦,我们这穿的是同人!”
「丹恒」看上去也很是警惕,唯有抢走我美瞳的「刃」冷笑一声,上前两步,露出一个格外开朗的笑容来,“没有说法,景元,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事,就像我曾经对你做的。”
说话间,他刻意抬手摸上了自己的眼睛以做暗示。
哪儿来的病娇!我被吓的一个激灵,连带着石火梦身都从手中散去,“你正常点,我害怕。”
骤然反应过来我是谁的「彦卿」一把抹去根本不存在的眼泪,悲痛道,“将军,你不认识我们了吗?!”
不得不说,他这一嗓子嚎的比星还嘹亮,主打一个虚情假意声大就行
突然就不是很想认识了。我忽略「彦卿」的灼灼目光,疏离道:“你是?”
「彦卿」毫不犹豫地接了下去:“来找你玩的。”
我打赌,他脑子里接的一定是隔壁原魔里雷萤术士的台词。
但介于这里是崩铁剧组,所以我选择:“煌煌威灵”
卷轴自身侧萦绕,金色的闪电虚虚地环绕在手中的石火梦身上,是真的一路火花带闪电,我甚至感觉手上都跟通了电一样酸麻。
于是后续打算说出的台词顿时卡住,我下意识将武器扔了出去,召唤就此终止。
对面三人沉默地看着我,最后「丹恒」格外冷静地捡起阵刀递还给我,“你能再表演一下那个吗?”
5.
我的街头表演被阻止了。
明面上,飞霄给出的理由是:这里是长乐天,神君的威力太大,不要使用为好。
实际上,我觉得飞霄肯定是没信我说的话,固执地认为我有魔阴身。
我可是人类!纯种的人类!人类怎么可能会有魔阴身?!
这怎么想都是飞霄的误会。我扒拉着手上的银杏叶坚定地想着,然后抱着自己阵刀就冲了出去。
残留的步离人被斩于刀下,与游戏里的尸体不同,这一刀下去甚至还有血液喷溅而出,看上去就要被分类为16+起步。
于是在砍掉一只后,我默默地退回来向星建议道,“我们交换一下武器吧。”
“真的吗?!”星看起来还挺高兴,当即把棒球棍递了过来,随后又眼巴巴地瞅着我手中的阵刀,“现在到我玩了!”
我犹豫着停下动作,复而反悔地收回石火梦身,“不行,你才一岁多,不能看这种限制级的东西。”
一时间没能意识到其中含义的星偏头搓了搓手,“限制级?那就更要看了!”
我立刻抱紧手中的武器,严肃道:“不行,你只能看绿色的血!”
第77章他就是在说就是说我ooc!
246.
在抛却了一切顾虑的悬殊实力下, 这只是一场单方面的杀戮。
匆忙赶来维护治安的猎犬还以为这是一次简单的动乱——他们甚至已经对此习以为常。
可走廊上尸体遍布,虽说没有血流成河那么夸张,但要清理起来也绝不简单。
而在这样的场景中, 唯有一人持刀站在原地, 一身的杀伐气息毫不掩饰。
会死的。如果采取强制手段一定会死的。
猎犬脑海中第一时间映出这句话来。
于是为首的那位立刻向身后之人森*晚*整*理打了个手势,示意赶紧向上汇报,这件事可不是他们能解决的。
然而就这么一个功夫, 静立在血泊中的人已经偏头看了过来, 笑着招呼道, “我还以为家族不会来管这事了。”
那是一个如春风般和煦的笑容, 可此时却让人如坠冰窟。
为首的猎犬咬牙回应道,“我们有资格保护入住匹诺康尼的每一位客人。”
很官方正式的回答, 让人挑不出错来。其中也隐喻着, 如果有哪一方不是客人的话,那他们的立场也就决定了。
浅显的责任制。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 家族处理起来也更方便一些, 但
“很可惜。”那人散了手中的武器,嘴角的弧度始终没有落下, “死去的这些人都是入住在匹诺康尼的客人, 而我不巧也在其中。”
这是最麻烦的一种。这样一来,家族不得不追本溯源, 调查两方势力,据此给出一个合理的处理方式。
不过,如果地上的人都死绝了, 而且没有任何势力构成, 那也能简单些。
毕竟这看起来也不是没有理智的无差别杀人。
想到这里,猎犬暂且松了口气, 然后就见地上有一具“尸体”骤然惊起,连滚带爬地以百米冲刺的劲头越过猎犬向走廊尽头跑去。
砰——一声枪响,这次“尸体”真的变作了尸体。
“真他宝贝的没意思,竟然还有装死的。”波提欧颇为嫌弃地说着,随后又清点着自己的剩余弹药,“要是回程的路上还这么刺激的话,我得在回去前找个军火商补一补才行。”
毫不避讳的言辞。为首的猎犬颇为头疼地按着太阳穴,“这位又是?”
他自知这俩人不好惹,尤其是那个溅了一身血还满带笑意的那个,因此他问的很是小心,还充满着暗示的意思。
只要这人能稍微懂一下,将用枪的那位给摘出去,这样一来对他们两方都简单一些。
然而,猎犬怎么都没想到的是,这看起来温润如玉的一人回答起来更是简单粗暴。
他说:“这是我的同伙。”
同伙为首的猎犬一顿,有些恍惚地想到了另一层含义:他说的这么清楚明白,不会是打算直接灭口吧?
对视间,猎犬感觉自己的心脏在剧烈跳动,像是打算直接跳出胸膛来换取一个平静。
幸好,一道匆忙赶来的人影将他解救于水火之间,“我是今日的值班主管。”
像是未曾看到这一地狼藉般,他主动开口道,“很抱歉给两位客人带来不好的体验,今日之事我们会很快调查清楚,在此期间,家族愿为三位客人提供贵宾房入住。”
这一听就是调查完他们资料后的说法,甚至连并不在场的第三位都知晓。
波提欧嗤笑一声,一把揽住「景元」的肩膀挑衅道,“不必了,我们这就走。”
听到这话,主管的态度稍微强硬起来,“抱歉,但在这件事尚未调查清楚前,还请客人到贵宾房入住。”
他着重在“入住”这个词上咬着重音,就差没明说你们必须给我待到调查清楚了。
“调查?他宝贝的还有什么可调查的?”波提欧冷下脸色,空洞的枪口直指那位主管,“事实就是有人要杀我们,所以我们杀了回去,懂吗?”
虽然按照职责来说,身为主管得尽量留下他们,但作为一个充满求生欲的人来说,他没法在这充满硝烟气息的枪口下再开口半分。
那是直面生死的恐惧。
就在这种僵持的状态下,一位从服饰着装上看起来就更高级的人缓步而来,向「景元」伸出手,“你好,我是橡木家系的临时负责人,迪莉娅。”
「景元」刚准备礼节性地回握过去,波提欧啪的一下拍在他的胳膊上,“你这人也太没有警惕心了!”
迪莉娅笑了笑,自然地收回手,“二位方才经历过这样的追杀,有所警惕也是正常的。”
说话间,她挥了挥手,示意方才的主管同猎犬一并离开。
而后,她微微压低声音,郑重道,“但二位来此应当向我方提前知会一声的,不然也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不是吗?”
“说的好像提前说了你们就会拦一样。”波提欧撇了撇嘴,对这样看似官方实则推责的说法不屑一顾。
但「景元」看上去好像很吃这一套,甚至客气道,“这件事的确是我们的疏漏。”
波提欧当即捂住了「景元」的嘴,“这跟咱有啥关系?你可别乱说!”
机械的手指紧贴着「景元」的肌肤,温热的呼吸打在食指上,随之而来的轻笑更是让波提欧下意识松了手。
「景元」没在意波提欧的反常行为,只低声解释道,“你猜来的人为什么不是负责安保的猎犬家系,而是负责政治管理的橡木家系?”
波提欧愣愣地看着「景元」,脑机芯片将其他繁杂排除后才运转到「景元」的问题上,“他宝贝的,他们知道你的身份了?”
“就因为这个身份,所以去哪儿都要报备一下?”他舔了舔自己的尖牙,头一次真切感受到有身份之人的麻烦,“说真的,你还不如加入巡海游侠,到时候我们说走就走。”
「景元」笑了笑,将这个话题略过,转而向迪莉娅暗示道,“我们也并不是非要离开,只是与我同行的还有两位朋友,此时正生死未卜。”
迪莉娅颔首应下了这话,“我们会尽快将您的二位友人安全带回。另外,四间相邻的贵宾房会尽快为各位准备,届时不会有任何人打扰。”
“有劳。”「景元」如此回复着,算应下了这番交易。
出乎意料的配合往往代表着另有所图。迪莉娅缓出口气,侧身做了个请的动作。
247.
免费升舱的感觉很是不错,足以让我忽略他们在这一层布置的守卫。而且,单从家族的行动速度来看,想来家族也很满意。
唯有浴室外的波提欧不满地转着手枪,“说是保护,实际上不就是他宝贝的监视,真是一群小可爱。”
我隔着磨砂玻璃应了一声,擦干身体换上家族专门准备的衣服后推门走出浴室。
从制式上来说,这身衣服应当是紧身的那种,但大概是迪莉娅目测有误,以至于略显宽松一些,总体来说还算贴身。
只是我总觉得身上空荡荡的,好像缺了什么。
等等,我好像知道了!
我折身返回浴室,从自己的旧衣物堆里翻出那枚香囊。
这是景元在幽囚狱时为我系上的那个,红底金丝白线绣着极为简单的祥云花纹。
景元没来收,因此我也一直将它带在身上。
可如今,那朵祥云已经彻底被血污覆盖过去
我将它放在水池里泡了泡,随后拿出浴巾将它裹住挤压,反复几次后出来的水终于不再带有明显的血色。
虽然云朵没漂白过来,香味也都散了出去,但是至少看起来还凑合了。
我松了口气,将香囊重新挂在身上,一回身就见波提欧正靠着门板,不知道已经看了多久。
“你这东西是有什么寓意?”波提欧伸手勾住了我刚系上的香囊,直接调温将机械手变作电暖气模式,将未干的香囊烘干。
“是一个很重要的人送我的。”我盯着他的手,真切意识到了机械体的方便之处,“你这上哪儿改装的?要是我什么时候缺胳膊少腿儿了,或许也可以去安一个。”
“这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踏入回忆的波提欧缓了一秒才如此回复着,但他没囿于那些情绪,只若有所思地盯着我,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有哪里不对吗?”我低头打量着新换的衣服。精致但不算繁琐,不会出现什么搭错配饰的情况,就连配色都与原来那身相差无几。
应该没什么问题才对
我抬头向波提欧发出疑惑的一个示意,这才终于得来波提欧艰难的一句:“你这身有点像公司的那群小可爱,我都怕一会儿直接爱死你。”
“公司么”在我的印象中,公司未能与匹诺康尼达成深层次的合作,更别说是借橡木家系之手送来这么一件衣服。
但一向追着公司巡猎的波提欧都这么说了,那可能真有几分相似。
我退后两步,让波提欧看得更清楚一些,“你觉得哪里像?”
波提欧看了半晌,最后恍然道,“你笑一下。”
衣服还跟笑不笑有关系?我有些疑惑,但还是礼貌性地笑了一下。
“不对不对。”宛如帮忙寻找灵感的导演一般,波提欧努力组织出一个形容来,“你想象一下,你现在正在和人谈判,但你完全足够拿捏对方,是那种有底气的笑。”
我试着代入他所说的场景,最后微微低头垂眸轻呵一声。
尚且湿漉的头发此时完全挡不住右眼,更别说打造出那种尽在掌握之中的感觉。
仅此一条,我就觉得能扣掉不少分。
然而波提欧大概是直接脑补了那种状态,他猛地一拍手,激动道:“对了,就是这个!那个词怎么说来着?斯文败类!”
我懂了,这一定是说我ooc的更严重了。
但没关系,反正我在ooc这方面也算是一条路走到黑了。
所以我完全不介意,并且决定在靠近波提欧后将头发上的水猛甩几下。
第78章……不,是你把我腿压麻了
248.
「彦卿」与银枝一同回来时, 甚至连衣角微脏都称不上。
因此「彦卿」在进门时带着压抑不住的担忧与烦躁,颇有一种遇神杀神的气势。
尤其是「景元」放下吹风机,仔细打量着他们, 随后才松了口气, 笑道:“看到你们平安无事我就放心了。”
听到这话,「彦卿」心中的担忧与烦躁就更加浓烈了,“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什么?”「景元」疑惑地反问着, 随后才犹豫道, “抱歉让你白跑一趟?”
“不是这个!”他气愤地走近几步, 鼻翼翕动仔细嗅着, 没有血腥味,只有浅淡的牛奶沐浴露的味道, “你甚至洗了澡换了衣服!”
“我先前的衣服脏了。”「景元」很明显的知道他在问什么, 甚至转了一圈以作展示,“你看, 我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我不听!你已经彻底没有信誉了!”「彦卿」直接把人扑在床上, 泄愤似的拆着衣服。
“等等!”「景元」的语气中难得露出一丝慌乱,“这个不是这么解的, 你力气小点, 别扯坏了!”
“不对,银枝和波提欧都在, 你能别这样动手动脚的吗?!”
银枝毫不介意地颔首示意道:“无妨,彦卿小兄弟只是想替景元先生验明身上有无伤口,此等纯美的感情不会因急切的内心而有任何变化。”
波提欧的说法更是简明扼要:“他宝贝的, 所以我们不在就可以了?”
他干脆绕到一侧帮着按住「景元」的胳膊, 安慰道:“咱都是亡命天涯的关系了,也没什么不能看的。”
“呵, 好一个亡命天涯。”「彦卿」冷笑一声,让原本还挣扎的人瞬间僵了下来。
“不是,「彦卿」你听我解释”
似乎是被这样的说法气到,原本只是纯发疯威胁一下的「彦卿」真的开始解起了衣服。
「景元」以毕生最快的语速解释道,“是波提欧说要跟我当亡命天涯的同伙,我们真没做可能亡命天涯的危险事!”
然而「彦卿」完全是充耳不闻,熟练地拆下腰封褪去外衣,将衣角从腰封中拽出,甚至在将上衣撩起时,波提欧还十分配合地将「景元」的双手锢在头顶。
被衣服盖住面部的「景元」彻底不动了。
249.
事情怎么会落到这种地步?!
明明我什么都没做,最后怎么搞得跟我脚踏两条船还翻船了一样?!
这对吗?这能对吗?!
过于坦诚相待让我下意识想抽手遮掩一下,实在不行悄摸钻进被子里也行。
奈何波提欧的机械手在此时发挥着应有的力道,我怎么抽都抽不出来,更别说是踹开死死压住自己双腿的「彦卿」
只能说还好「彦卿」还记得给我挡一下脸,不然我现在就扭曲成一条猫猫虫!
呸,什么猫猫虫,都是波提欧害了我!
我咬牙切齿地想着,却不得不放软语气哄道,“你看,什么都没有,可以放开我了吗?”
腹部忽然传来一阵冰凉缓慢游移,我下意识吸了一口气,试图躲避那种感觉,随后才在不自主的颤栗中明白那是「彦卿」的手。
“彦卿?”我试探性地询问着,却没能得到回复,“你还好吗?”
依旧没有回答。
我下意识想要起身,可波提欧却依旧没有放开,甚至都不帮我放下衣服,让我看看「彦卿」的表情!
我用力挣扎着,提高音量再次开口道:“彦卿,说话,别吓我!”
一滴冰凉的液体落在身上,而后又是一滴。
他这是哭了?
我停下动作,轻声安抚道,“别害怕,你看我的确什么事都没有不是吗?我知道你想保护我,但遇到危险不是你的错,上阵折冲更是迟早都会发生的事,这些都不是你的责任。你能明白吗,彦卿?”
“我不明白,将军。”「彦卿」尽量压平的声音还带着一丝哭腔。
他将上衣放下,替我整理好,眼眶红红地盯着我,固执道,“我不能明白,因为我看过了走廊的监控照片。”
满地的尸体,满墙的血迹,他甚至害怕在那一叠照片里寻到与「景元」有一丝一毫的相似身影。
他没在尸体堆里看到「景元」,只在最后一张揭露胜者的图片上看到了「景元」。
他赢了,赢的漂亮。可「彦卿」却注意到他腹部那划开的痕迹和氤出的一团血迹。
——这里本该会有一道伤口的,可如今已愈合到光洁如新。
波提欧似乎对这样的戏码很是不喜,松手后就跑到了窗口望着外面的高楼灯火,好像那就是全世界最迷人的风景。
没来由的,我下意识想到波提欧的同伙说法,而后由此联想到:或许这就是我们没办法做同伙的原因。
他们太关心我,而我也太关心他们,哪怕只是可能存在的伤痛都会于心不忍。
就像「彦卿」此时的状态。
在洗澡时我就确认了身上没有残留任何伤口,因此「彦卿」绝对什么都没找到,可他还是会忍不住去想我身上可能会发生的事。
我坐起身,将「彦卿」抱在怀里,“我明白的,我都明白。”
胸前的衣襟被泪水浸湿,可「彦卿」此时却只无声地哽咽着,每一道随着呼吸中断而被咽下的声音都像是砸在我心里。
在这种沉重的气氛下,银枝开口劝道:“景元先生,敞开心扉未尝不是一种纯美的体现。赞美总能迎来正面的情绪反馈,而彦卿小兄弟,只想看到最为真实的你。”
“我明白了。”我轻轻拍着「彦卿」的后背,承诺道,“我下次不会再支开你了。”
「彦卿」没有抬头,只用力攥紧了我的衣服。
“好吧,是以后。”我叹息一声,改口道,“以后绝对不会再支开你了。”
半分钟的沉默后,「彦卿」依旧没有回应。
我不得不继续补充道,“也不会再骗你了。”
就在我绞尽脑汁地回想还有什么错误时,「彦卿」才格外沉闷道,“好。”
他从我怀里又抹了一把泪,随后才抽身退出,“只要你说,我就信。”
“嗯。”我艰难地回应着,手指用力地攥紧身侧的床单,却依旧没办法快速缓过来。
「彦卿」格外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厉声道,“你说你没事的,你骗我!”
“不,是你把我腿压麻了。”
250.
最后还是「彦卿」带着哭后的沙哑嗓音找守在电梯口的猎犬又给我要了一身衣服。
也不知道他们是以为我不喜欢那件还是误会了什么,直接送来了好几身不同的放进衣柜,全程目不斜视,完全不曾往床边瞟过一眼
我只是衣服乱了点,又不是没穿衣服!
然而这话我毕竟没法说出口,只能看着他们毕恭毕敬地退到门口,头也不抬地对坐在床边的我行了个礼,然后贴心地关门离开。
房门关闭后,「彦卿」顿时拿起一套衣服眼巴巴地看着我,“你要不试试这个?”
一般来说这个时候我会很是心软地答应下来。
但是!这他宝贝的根本就是情趣睡衣吧!
我闭了闭眼,权当刚刚打了个盹儿,所以没听到这话,然后在那堆正常的衣服里刨出和自己现在这身一模一样的那件出来。
“景元元~”「彦卿」刻意夹起来,但因为刚哭过一场,所以显得不伦不类的,但他依旧没有放弃,继续夹道:“真的不可以穿来看看吗?”
“想都别想!”我砰的一声关上浴室门,将地上那身带着血迹的旧衣服踢到角落,而后换上新的,顺带把香囊也一并换上。
按理来说这个时候就可以出去了,可是
我攥着门把手,却迟迟没有打开。
自己不该心软答应「彦卿」的。毕竟无论怎么想,还是让「彦卿」亲眼看到自己死去的过程要更为残忍一些。
如果,坦白呢?给「彦卿」一个心理准备,让「彦卿」知晓自己曾死去的事实,让「彦卿」明白自己复活后的状态
可「彦卿」知道就代表「丹恒」和「刃」同样会知道。
比起他们因此而对产生我的担忧来说,我更害怕他们在知晓后会不在意他们的身体状态。
复生算是命运的馈赠吗?这份馈赠的代价又是什么?
在这些没搞清楚前,我必须继续隐瞒下去,不能让他们滥用。
“将军——”「彦卿」忽然拉长声音喊着,”你是被传送到空间站了吗?”
如果不是透过磨砂玻璃能依稀看到模糊的人影,「彦卿」说不定还真会这么想。
但「景元」已经在站在门口一动不动有两分多钟了,这简直比坐在马桶上被传送走还可怕!
「彦卿」甚至都做好了破门而入的准备,结果刚一抬腿准备踹过去,门就被打开了。
已经换好衣服的「景元」幽幽地盯着他,“怎么,你还想洗鸳鸯浴吗?”
“真的可以吗?”「彦卿」眨了眨眼,顺势往里跨了一步,又被「景元」径直推了出来。
“当然不可以。”「景元」神色如常地回答着。
“真是遗憾啊。”「彦卿」学着他方才的样子幽幽叹息一声,又宛如闲谈般猝不及防地问道,“你刚刚站在门口在想什么?”
琥珀色的眼眸中散去了嬉闹的掩饰,唯余一片沉静,“友情提醒一下,你刚说不会骗我的。”
第79章所以,有还是没有?
251.
我的确不打算欺骗「彦卿」, 也犹疑过是否进行坦白,但只要想到可能导致的后果,我就觉得果然还是继续瞒着为好。
自己能多瞒一天, 他们就要少一天的风险。
更何况, 「丹恒」和「刃」他们两个刚落地就能在竞锋舰上以对打的方式来实验获得的新能力,我简直不敢想象,要是他俩知道自己已经死而复生过, 最后会折腾成什么样子。
所以现在我更为犹豫的是, 自己该不该提前向「彦卿」透露些许。
万一有朝一日自己骤然被撞见陷入复活读条状态, 也好让「彦卿」他们能有个心理准备。
可随之而来的问题是, 自己该怎么透露才能不让「彦卿」起疑,又该透露多少才能不被「彦卿」察觉, 而且在这个过程中还必须逻辑自洽
好复杂, 要不然还是算了吧。
我有些头疼地想要放弃这一打算,然而过长的沉默让「彦卿」瞪大双眼, 意识到了方才未被承诺的漏洞, “你没说不会瞒着我!”
这是当然的,毕竟隐瞒算不得这次事件的失误。
但只要我还有点理智, 就绝不会这么回答。
因此我只是安抚地解释道:“只是些没有根据的联想, 说与不说都没有意义的。”
在斗智斗勇中愈发熟练的「彦卿」已经明悟了其中的诀窍——不肯定不否定,别管「景元」说的是什么, 直接顺杆往上爬就对了。
于是「彦卿」理直气壮地要求道:“就算你刚刚想的是晚饭吃什么,都得把心理路程给我讲一遍!”
莫名的,听到这话后我心里竟然生出一种诡异的无奈与欣慰:孩子长大了啊
不对, 我自己都还没成家!
不过, 既然「彦卿」已经说到了这份上,那就当作是他替自己做出了选择吧。
因此, 我迟疑地铺垫道,“你说,死后的世界会是什么样子?”
不出意外的,听到这话后「彦卿」霎时蹙起眉头,“你怎么会想起”
他犹豫一瞬,又将刚刚的话咽了回去,改口安慰道,“死后哪儿还有什么世界,就连十王司管的也是活人,不是亡魂。”
我缓了一秒才明白他的意思,「彦卿」这是以为自己在为取人性命而不安。尽管明知道那是敌人,可那毕竟是人,血液是红色的,飞溅到脸上的感觉是温热的。
——尽管当时站在走廊时,我的内心并没有多少波澜,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对战场局势的判断上,唯一的念头亦只剩下挥刀。
若是寻常,我大可以顺着「彦卿」的话说下去,只要再讨论几句生命哲学相关,这个话题也就算过去了。
可既然已经决定好了要透露些许,再生迟疑只会让我以后更难开口,所以我摇头否定了他的说法,“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彦卿」似乎从这番态度中察觉到了什么,绷直身子僵硬问道,“那你想说什么?”
我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快速道:“如果有一天,我会死在你面前”
冰凉的右手顿时攥住了我的手腕,像是生怕我会就此消失一般,他格外用力,几乎让我生出了一种腕骨即将被捏碎的错觉。
“为什么会这么想?”「彦卿」沉声询问着,又忽然进一步追问道,“你现在逗留在这里是打算做什么?”
他明显是一步步肯定了自己的想法,紧接着又问道,“如果我不问,你是不是打算抛下我们一个人去赴”
后面的词卡在喉咙里怎么也无法说出口,最后只剩下气愤的喘息声。
“这是一个假设,「彦卿」,生死之事没人能说得准。”我按住他的胳膊向下压去,总觉得自己像是在给他做脱敏治疗,“你说过的,我们死不了。”
“而且,既然没有死后的世界,那也就是眼睛一闭一睁的事,这么一想其实也就跟睡了一觉差不多,不是吗?”
“那如果是我死在你面前呢?”「彦卿」轻声询问着,不出意外地感受到掌心下的人颤动一瞬。
你看,就连你自己都不能说服自己。
「彦卿」平静地望着身前之人,“‘死了就死了,总会复活的’——这样的话,不需要实践,只需要说出口,你能说得出来吗?”
我当然说不出来,我甚至都不敢多想这样的画面。
可随着「彦卿」这话,我又抑制不住地在脑海中补全了那样的画面,包括每一处细节。
我用力捏紧指节,又陡然反应过来「彦卿」此时仍攥着我的手腕,完全能感受到自己的动作,并以此来判断自己的状态。
于是我松了手,将脑海中的死者替换为自己,“死了就死了,总会”
我的话还没说完,「彦卿」便骤然松开了我的手腕,而后将长剑反握在手中,一丝犹豫都没有就向他自己的心口刺去。
脑海中霎时空白一片,但好在我在无意识间做出了最正确的做法。
并指为掌,用力击在「彦卿」右手手腕内侧,在看到长剑脱落后攥住「彦卿」的手腕向外用力一转,随后顺势按住他的肩膀绕后,以一个擒拿的手法将人按在地上。
长剑被踢到远处,但「彦卿」安安静静的,完全没有挣扎的意思。
直到此时,我心中才后知后觉地生出浓浓的害怕,甚至想要呵斥「彦卿」为什么要这么做。
可还能因为什么?这不就是因我而起的吗?只要想到这点,我便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了。
我沉默地松了手,将「彦卿」的长剑拾起,仔细检查着剑尖,确认上面不带有任何血色,“抱歉,我不该跟你说这些的。”
「彦卿」没有起来,只翻了个身躺在地上,仰面看着我,“你甚至不觉得我是在试探你逼迫你。”
我的确都未曾往这方面想过,哪怕是在「彦卿」说完之后,“这是我的问题,是我没能注意到你的心理状态。”
“心理状态”躺在地上的「彦卿」自嘲地笑了起来,“你这完全是拿我当受不住生离死别的小孩子来看。”
他叹了口气,撑地起身望着我,“如果死亡是不可避免的路程,那我提前去探个路不是很正常吗?”
玉兆滴滴一声收到消息,但「彦卿」没有去管,而是先继续说了下去,“那些言之凿凿的话毕竟没有根据,没人知道死后会是什么样子。”
他用力按住我的肩膀,直白道,“所以,我不是承受不住,只是要陪你一起。”
他这话说的格外郑重,却也格外轻松,就好像真的只是打算替我去探探前路,而非是以死亡的方式。
这让我再度开始犹豫起来。
252.
“”说出来吧,你已知晓他的决心与意志。
“”告诉他吧,在如今的局势下,你又能隐瞒多久?
“”诉之于口吧,这就是最好的机会,总不能真让「彦卿」有朝一日直面自己的尸体。
诸般想法在脑海中盘旋,有好几次我都觉得自己已经要说出口了,可最后仍然只是望着正在查阅玉兆消息的「彦卿」不发一言
我说不出来。
我知道这番话出口的后果,也正因如此才没办法轻描淡写地将这些讲述出来。
——「彦卿」一定会自责的。
或许从最开始自己就不该犹豫的。
是我错了。我本以为「丹恒」和「刃」在这方面会比较出格,没想到「彦卿」同样如此。
不能告诉他们,无论如何都不能。
我打定了注意,反复在心中坚定着自己的想法,却忽然听到「彦卿」叹了口气。
就在我以为这是他放弃追问的标志时,又听到他极为失望道,“你死过了。”
陈述的语气不带任何疑问,琥珀色的眼眸中带着不受信任的落寞与知晓事实的伤痛。
他像是想继续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因此只绝望地重复道:“你死过了。”
他知道了吗?什么时候知道的?难道他只是在等我的坦白、等我亲口告诉他?
这个想法甫一进入脑海,就如一枚炸弹在水底引爆,扰的一切思绪全都纷乱起来。
等炸弹的余波过去后,我终于抓住了脑海中反馈出的一丝异样:不,不对,「彦卿」不可能会知道的。
“你怎么会这么想?总不会是被你们安给我的设定影响了吧?”我避开他的说法快速追问着。
按理来说「彦卿」不会想到这一层才对,所以我也不会在这方面上为难。
但现在「彦卿」不知道为什么格外肯定这一点,哪怕是在我问出这样的问题后也没有丝毫的动摇,甚至凭借着我对他承诺追问道,“告诉我们,有还是没有?”
“我们?”我捕捉到了他使用的字眼,一眼瞥见他屏幕上的通话界面。
那是「刃」和他的私聊通话,但我可以肯定「丹恒」也在。
我记得「刃」好像随着「丹恒」一同去了波月古海探查,可波月古海里应当不会有与我相关的东西,莫非是百川透露了什么?
思索间,「彦卿」咬着牙一字一顿地再度追问道,“所以,有还是没有?”
第80章我很庆幸你们能陪我至今
253.
「彦卿」收到的是一张图片, 一个标注着红色序号①的档案袋呈打开状态被放在左上角,而后所有的A4纸按三行依次排开。
A4纸上没有字迹,每一张都是打印出的黑白图像, 粗略看去仅有一块一块的痕迹。
而将其放大后再看, 便能分辨出每一张的内容。
第一张的人带着手铐脚镣,被关在一个不知名的场地,单从范围来说, 倒是比他们一开始住的单间还要大上两倍。
第二张还是同样的场所, 不同的是他被放在了手术台上, 而在他身边忙碌的无一例外均属于持明龙裔。
第三张像是为了观察反应般给出了一个特写, 在这种情况下,他反而如自愿般在笑着说什么, 可双略有发散的瞳孔却清晰应证着他此时的状态。
黑白的图像不会遮掩其中的细节, 「彦卿」几乎是在刚看到第三张A4纸的时候就一眼认了出来。
景元不,不是景元。他在心中念着那个注定无法说出口的名字。
而后的图像均放在此番实验的细节上, 「彦卿」清楚地看出他们这是把胸腔剖开, 将一团不知名的东西直接塞了进去。
简单,粗暴, 血腥不遵循任何一个实验手法, 甚至「彦卿」都怀疑「景元」会先死于感染。
可更令人难过的是,他仍活着, 如同监控录像般的纸质记录清晰地复述着他的每一段反应
在恒久的观念上他的确死不了,可在某个阶段,他的确失去了声息, 围观的持明已经对这件事见怪不怪, 没有一个人上前查看,只等待着他再次醒来。
茫然的, 脆弱的,他望着手术森*晚*整*理台上的灯光,逐渐回忆起先前发生的一切,又在下一个闭眼间将那些情绪全部敛去。
上方忽的弹出一则由「刃」发来的消息:或许他真的经历了千百次的死亡,有机会的话试试吧。
刚从纸质画面中脱离出来的「彦卿」骤然捏紧玉兆,无端想起他们搭乘星槎从竞锋舰上逃离,一路撞到鳞渊境的场景。
「景元」他真的是在坐星槎前来的路上学会开星槎的吗?对龙师展露出的恨意又真的只是出于剧情带入?
他会不会早在那个时候就已经
思绪被强制性地掐断,「彦卿」看着那行字终究还是没忍住缓出口气来。
他将玉兆静音,而后拨出了通话。
简单的试问一定会被「景元」掩饰过去,甚至还容易让他生出警惕。更何况他们之间刚刚才发生了这种事,所以「彦卿」不打算遮遮掩掩,而是转换思路直白道,“你死过了。”
他原本只想笃定地说上一句来诈一诈,可只要想起图片中一幕幕,他就克制不住其中的情绪,“你死过了”
「彦卿」清楚地感受到,在那一瞬间,「景元」的呼吸停滞了几秒。
而后「景元」下意识垂眸避开视线,手指无意识地捻过袖口。
显而易见的,他在思考,他在不安,可他到底还是没有反驳什么,甚至没有询问任何。
迟来的追问更像是一种掩饰,「彦卿」不想顺着他说下去,也不能顺着他说下去。
所以「彦卿」只为得到最后的答案,问出一句:“有还是没有?”
长久的沉默往往代表着默认,可让「彦卿」更为难过的是,「景元」宁可以沉默作答,都不愿坦诚地说一句“有”。
他就那样静立在原地,咫尺间的距离宛若天堑。
254.
即便他们已经知道了,但我依旧无法给出回应。
又能说什么呢?说我已经先一步尝试过死亡的状态,除了疼点不存在任何不良反应?说我被人用带毒的匕首刺穿心脏,复生后不会有任何毒药残留?还是说我曾服毒自尽,其效果能打个满分好评?
这听起来简直就像个地狱笑话,但除了我以外,只怕他们没谁能笑得出来。
所以我只能等待,等待着「刃」和「丹恒」的反馈,等待着「彦卿」的反应。
哪怕是生气到给我一剑都好,不要这样随我一同沉默。
而后,我看到「彦卿」将玉兆的音量打开,但对面没有传来任何声音。我看到「彦卿」沉默地将长剑收回,却半分不曾向我看来。
如果这代表着一种不愿明说的终结,那我就该为他们换一个安全的出路。
事实上,没有哪里能比罗浮更为安全,但我觉得他们大概率不会长久的逗留在这里。
或许他们会去雅利洛六号看看,或许会想去黑塔空间站看看,甚至可以去空间站环绕的那颗蓝星上看看它与地球有何不同。
可是成为无名客到底还是太容易遭遇危机,除非有人能为他们保驾护航。
我不知道能不能为他们争取到这份保障,但如果不行,我还可以与公司合作。
以公司的势力来说,只要是能使用信用点的地方,他们就能提供庇护。
这其中的细节很难去勾勒,但总体就是这么两个大方向,无论如何,我总能做到的。
等我回过神来,却发现「彦卿」完全没有愤然离开的打算。
那我去隔壁睡?我有些迟疑地看着凌乱的床铺,却猝不及防地被拦腰抱住。
「彦卿」抱的很紧,脑袋都埋进我怀里,身躯微微发颤。
我下意识抬手想安慰性地拍拍他,但最后还是收手垂落在身侧,“谢谢。”
“好疼的。”沉闷的声音自怀中溢出,“我只是看着都觉得好疼,你怎么还敢笑的!”
所以「刃」他们是看到了幽囚狱的那段?虽然我不觉得那时候有留下影像资料,但万一恰好有机巧鸟路过
这其中的细节已经没有再深究的必要了。
“其实我也是很害怕的。”或许是因为「彦卿」主动“遮住”视线,这让我感觉轻松些许,连带着那些原本埋藏在心的顾虑都说了出来,“可我更害怕会看到你们死去,害怕习惯后会将你们的生命一并化作可以利用的条件。”
这不是我自负于自己的手段,而是因为我知道,他们总会沿着我的选择尽力走下去,哪怕前路布满荆棘。
所以,如果他们能就此离开,或许正是一件好事。
“我就将这当作最后的安慰了。”我最终还是拍了拍「彦卿」的后背以作回应,而后按着他的肩膀将其拉开,不出意外的看到他湿润的眼角。
但临别前的关照只会带来残忍,所以我将其忽略过去,无所察觉般如常道:“我很庆幸你们能陪我至今。”
属于「彦卿」的玉兆内忽然传来「丹恒」的声音,“你让他先别说话。”
我还是难得能这么顺畅地真情流露一次,没想到就这样被「丹恒」给制止了。
几乎只有一秒的时间差,玉兆内就传出一道熟悉的声音:“喂喂喂,能听得到吗?”
得到肯定回应的星清了清嗓子,夹着微弱的杂音开口就是一阵数落,“将军,这就你的不对了,列车组哦不是,你们是一个大家庭,你看丹恒被捅了一剑变成大青龙也没瞒着我们不是?”
我茫然地看着那枚不断传出声响的玉兆,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是「丹恒」和「刃」一人打了一个电话,而先前那边没声音大概率是处于静音状态。
但这种私事也不至于专门向开拓者求助吧
事实证明,这的确不是向开拓者求助的,而是向列车组。
三月七的声音随后响起,“你别光顾着自己说啊,你不是摇人咨询了一下,还说这位一定靠谱吗?”
“哦对,你们等我一下,我给他打过去。”星显然是跟对面通过消息的,铃声刚响一下就被迅速接通。
“他宝贝的,你怎么跟被公司吃掉脑子的小可爱一样?!”气愤的声音直穿两个手机三个玉兆扑面而来,“这事儿不是简单的很吗!”
“波提欧?”我有些迟疑地询问着,视线下意识往侧方的墙壁看去。
波提欧就在隔壁的隔壁,要是想要参与其中也不必绕这么大一圈才对。
“向您致歉,景元先生,按理来说这是您与友人间的私事,我与波提欧本不该参与其中,但开拓者说这件事非波提欧不可,这才深入了解其中缘由。”
所以银枝也在?我有些不自在地退后一步,远离着「彦卿」的玉兆。
我本以为自己是在跟「彦卿」真情流露,再有也就是加上「刃」和「丹恒」,但现在为什么会突然冒出一堆人来!
这种事真的适合这么多人知情吗?
“我们怎么掺和进来的不重要,反正我都是你的同伙了。”波提欧抢回了发言权,直言不讳地继续道,“要我说,你就是舍不得把他们完全拉下水,但他们都他宝贝的跟定你了,你就算把他们哐哐流放出去,别人都得以为你这是另类的保护,你就说这能有什么用?”
波提欧连气都没换一口,直接转到下个角度继续火力全开,“更何况,你就算把他们关进宇宙监狱,他们都得顶着越狱的通缉跑出来找你,你到底是怎么以为他们肯撒手抛下你的?”
“对啊对啊!”星隔着听筒大声附和着,恨不得当即跟波提欧拜一波把子,“像你这样的小猫咪诶丹恒你别拉我,我这说的是正经话,真的!”
似乎是正在突破封锁圈,星有些含糊不清但格外大声地嚷嚷道,“你这样的小猫咪被喜欢也是正常的,将军你千万不要有心理压力,你们还要组一辈子的日月星带娃组啊!”
“”莫名低了一辈的「彦卿」暂且忍了这种说法。
结果波提欧还趁乱忽悠道,“你要实在调理不过来,干脆跟我们走”
这话还没能说完,重重叠叠的一句“闭嘴”就淹没了他的后续。
波提欧轻啧一声,扔下手机直接前往隔壁的隔壁敲开房门,“我说真的,跟我们打上两圈,保准你再遇到靠谱的队友恨不得直接抢过来当压寨夫人。”
什么破用词!「彦卿」砰的一声关上房门,转头就看到「景元」笑了起来,“要说靠谱队友的话,那我也算是妻妾成群了?”
状似轻松的一句话中终于不再带有如flag般的遗言味道,他看似整理好了情绪,但「彦卿」却完全不敢放松警惕。
话都说开到这份上了,要是再让「景元」跑掉,那就真的什么都抓不住了。
于是「彦卿」幽怨地拉回正题,“但某个人可打算抛妻弃子的。”
「景元」怔然地看着他,半晌才低声道,“倒也不至于到这种地步。”
他自然能明白「彦卿」这样说的意思,只是没想到「彦卿」会以这种方式开口。
隔着通话的星不觉得这有什么,毕竟「景元」是「彦卿」的师父,多少沾个父字,完全符合她给他们取的组合名。
于是星对丹恒眨了眨眼,低声骄傲道:“你看,我就说波提欧在这方面能以一顶三!”
像是为了佐证这个说法,通话中紧接着传来「彦卿」的声音,“波提欧说的对,这件事其实很简单。”
明明他们都在为对方考虑,又何必落到如此地步?
奈何「景元」在这方面固执的很,甚至没有接下这话。
于是「彦卿」叹息一声,给出了一个充满威胁意味的方案,“如果让我们发现你什么都不说就大义赴死,那我们都会随你一同。”
“你可以赌自己能瞒过我们,但你真的能处理掉所有的痕迹吗?”
「彦卿」刻意扬起玉兆示意着。他本来跟所有人一样,都怕「景元」会因为他们而产生压力,可事到如今,他发现对于喜欢什么事都藏在最深处的「景元」来说,还是采取这样的措施更为简单有效。
有这样的压力在,他行事才能有几分顾忌。至于这部分压力是否会对他造成影响只有先让他好好的活下去,然后才能考虑这些。
255.
好像有什么东西错了
我不知道这种念头从何而来,又因何而起,但它始终盘踞在我的脑海中,试图冲出禁锢。
「彦卿」手中的玉兆随着他的动作而不规律地摆动,我下意识伸手捞了一把,却只捉了个空。
顶着「彦卿」警惕的目光,我才回过神来解释道:“我只是想看看「刃」都给你发了什么。”
“都这种时候了,你总不至于还要想一些用来反驳的借口吧?”虽然这么说着,但「彦卿」还是直接将他的玉兆递了过来。
我没有多看他们之间的聊天记录,只匆匆翻到那张图片。
记录如黑白漫画般刻画分明,却让我感觉眼前一黑。
原来他们说的死亡是这个吗?
明明促使这场对话的过程错误,但结果竟然阴差阳错的对上了
黑暗的世界尚未有任何恢复,这明显是不正常的反应。
我凭借着最后残留的视觉印象将通话关闭,也来不及再多想什么,直接摸索着按住「彦卿」的肩膀快速交代道:“我大概是要先睡一觉,时间尚且无法确定,等醒来后,我会告诉你结果。”
耳畔穿来急切的呼喊声,但我的意识已经被彻底吞没,再有所感觉时,我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分外熟悉的场景。
——这还是我第一次被迫进入睡眠状态来踏足回忆,而且这份回忆还是方才看过的内容。
真切的体会要远比看到的图像更为清晰,纵使同为监牢,但这里又与幽囚狱不同。
我入幽囚狱时那边临时加了床铺,一看就格格不入。而这里就像是由房间临时改造成的囚笼,一切的家具被拆除完全,如同一个被腾空杂物的储藏室,在整体上就显得违和。
但好在它的改装还说的过去,至少有监牢的模样,但要说和这个认知不符的,就是最东边摆放出的用来工作的手术台。
——无论是按牢房来说,还是按医疗室来说,这都极其的不合规范。
不过,想来也不会有什么人能查到这里给出处罚,因此这种事也就不重要了。
现在可以确定,这里在环境上与图片中的内容相对应,那么自己这方面
我打量着身上的那沉重的手铐脚镣,它在长度上留有足够的富裕可供活动,让我可以在这宽阔的牢笼里走动,也有充足的自杀条件。
然而,哪怕是断手断脚的脱离镣铐,只要我没办法离开这座监牢,那就是永远的阶下囚。
所以这幅镣铐明显不是为了起禁锢作用,甚至它也不像奇物般有任何效果。
可除此以外还能是什么?总不能是以这样的方式对我进行威慑?这怎么可能有用?
我下意识地想要摇晃镣铐试试手感,但不出意外的,我无法控制记忆中的躯体,只能看着他向固定的路线发展下去。
就像我所判断的那样,【景元】也没做无谓的反抗,给饭就吃给水就喝,哪怕是在他身上搞起了小实验,他也从不挣扎,甚至还有余力去套问些实验情况。
“选定我作实验样本的确不需要再考虑诸多实验体间的数据差异,毕竟我的每一次复生都是数据如初的新生。”被固定在手术台上的【景元】赞赏地说着,旋即又笑道,“可是你们使用的繁育血肉同样会流逝在我体内,这样做除了消耗材料以外又有什么意义?”
不知道是哪位持明低声回应道,“只要能得到实验成果就是最好的意义。”
“实验成果”【景元】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满带可惜道:“自「不朽」陨落后,持明便失去了「繁育」的能力,而后又随着战争日渐衰落,着实令人感到惋惜。”
说完,他话锋一转,一针见血道,“可如今你们想要以「繁育」的遗体残留来补全繁育的能力,是不是太过异想天开了些?”
他偏头看向被特殊装置安放完好的繁育血肉,怜悯道,“这甚至只是繁育残留下的极小一部分,你们不会以为能凭借这样一块血肉,便可达到创世神一般的地步吧?”
作为实验人员,没人能比他们更了解其中数据。这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取得成功的实验,他们能勤勤恳恳做到现在,完全是因为这是如今仅有的一个办法。
——可这样真的能拯救持明吗?
部分本就不坚定的实验人员因此而动摇起来。一直监控其中的持明长老恨不得能立刻换一批人来顶上,但这种科研又哪儿是所有人都能做到的?
于是持明长老连夜开了个大会,带上种族存亡家国大义这些冠冕堂皇的帽子,将那些人的脑子再度洗回去,然后明令禁止他们再与【景元】交谈。
第二天的【景元】照常问一些实验相关的问题,奈何被下了禁令的实验人员完全不予回应。
于是【景元】幽幽一叹,十分不走心地伪装道:“我年纪大,你们行行好,陪我聊上几句,不然一直闷着说不准哪天我就给堕入魔阴身了。”
持明长老最能体会神策的能言善道,本来是生怕他把实验人员给拐到叛变,现在一听要堕入魔阴身,这状态肯定会影响实验数据,当即就专门找了人来负责陪聊。
可惜负责陪聊的人对实验进展毫无认知,唯一能知道的就是【景元】是这场实验的中心,要是一不小心【景元】出事,那他铁定就跟着一起死了。
知道没办法再从中打探出什么的【景元】再度恢复了吃吃喝喝的养生状态。
然而他能表现的很好,并不代表他真的很好,更多的时候他都蜷缩在监牢内,承受着血肉融入体内的强烈排异反应。
在二十四小时都处于开启状态的监控下,他自然是没有任何隐私可言的。
但也正是这种无法掩饰的状态,让龙师的内心得到了极大的安慰。
再怎么套取情报,再怎么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最终不还是要狼狈的承受这一切?
于是,舒了一口气的持明长老终于露出几天以来唯一真切的满足笑容,然后转头继续给好吃好喝供应着。
这一系列发展让我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但现在我大概懂那副镣铐是起什么作用的了。
——用来找优越感,除此以外没有任何特殊的含义。
这么看来,持明长老一直以来也坚持的挺不容易。
当然,如果他们能放弃坚持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