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如果有下次,我要cos尸体!
97.
「彦卿」突然有些后悔于自己没再多打问打问情况就贸然过来。
你看看这问的问题, 有哪个是能随便说的?!
于是,「彦卿」干脆偏头回避,为了不突兀, 他将目光落在「景元」身上, 继而淡声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很多时候,聪明人问出的问题并非是想要一个答案, 不过是作为一个佐证。
毕竟他们心中早已有了定论。
所以, 只要我不正面回答, 那怎么想是你的问题, 到时候发现不对也不能怪我误导!
简直完美!「彦卿」暗自夸赞着自己,复而维持着这种冷淡的声线继续道, “我想单独跟他待会儿。”
「彦卿」本意是想逃脱瓦//尔//特可能会有的后续追问, 但说完之后才想起来,这似乎本来就是瓦//尔//特的房间。
好在瓦//尔//特并未在意这方面的细节, 只是不动声色地向仍在昏迷的景元看去——他看起来依旧没有要苏醒的迹象。
一个昏迷的人自然不可能谈及什么隐私性质的问题, 那「彦卿」到底有什么必要跟「景元」单独相处?
如此想着,瓦//尔//特也如实地问了出来:“理由呢?”
完全没有任何理由的「彦卿」:“我要用一种秘法尝试能否让他醒来。”
他刻意在“秘法”上咬着重音。
“可以。”瓦//尔//特回复的很快, 但后续的条件却说明他明显是深思熟虑过后才给出的答案:“但不能超过十分钟, 而且我们要实时监测他的生命体征,防止出现危险。”
十分钟的时间应该足够跟「刃」他们串一下口供了, 但监测生命体征什么的完全不至于吧!我还能直接杀了他不成?
等等,好像按照设定来说也确实森*晚*整*理
「彦卿」的视线飘忽一瞬,正对上瓦//尔//特那锐利的目光。
不, 你听我解释!「彦卿」在心中呐喊着, 但瓦//尔//特已经率先问了出来,“所以, 你的确想杀了他?”
“”果然,加设定者人恒加之。「彦卿」叹了口气,破罐子破摔道:“对,就是这样。”
“为什么?”瓦//尔//特步步紧逼。
既然逃不开,那就只能加猛料了!
「彦卿」为自己做了个心理准备,随即大喊道:“反正他不会死,那一次死亡与千百次又有什么区别?他连自杀都做不到,只能由我来为他清除痛苦,可这何尝不是一种枷锁?”
“不论是对他还是对我。”
说到这里,他的情绪骤然低落下来,“我已经不记得过去多久了。每一个夜晚,我都能看到倒在血泊中的将军,而‘杀死’他的,是我手中的剑。”
“我保护不了罗浮,也保护不了他,无数次,我都只能对他重复着说:‘对不起’”
他仰起头,泪珠在眼眶不停打转,最后顺着脸颊无声滑落,“可是将军总是安慰我说:‘彦卿,这不是你的错。’”
“不是我的错”他不停地重复着这番话,又惨然笑道,“那还能是谁呢?在那满是残骸的战场上,只有我活了下来”
瓦//尔//特目含歉意地微微点头示意着,然后毫不留情地追问道:“所以,在最开始的那场大战中,也是你终结了他的生命?”
可恶,我都明确表示这是我的伤心事了,就不能不问了吗?!「彦卿」暗自咬了咬牙,承认道:“对。”
“既然罗浮上死伤众多,那么凭你一人,又是怎么”顶着「彦卿」凶狠的视线,瓦//尔//特停顿一瞬,改了后续的措辞,“怎么压制住他的?”
“我打不过将军,一直都是。”「彦卿」知道这点是绝对不可更改的,哪怕是说「景元」受到感化突然苏醒也比自己打赢了将军更为可信。
那要怎么办?「彦卿」低下头,做出一副伤感的样子,实际上大脑正飞速运转,试图能给出一个更合理的解释。
魔阴身、失控、情绪终于想到什么的「彦卿」猛地抬起头,意识到自己的突兀行为后又补充了一个颤抖的动作。
就仿佛他刚刚随着这个问题而踏入不愿触碰的回忆中,此时又骤然惊醒。
如呓语般,「彦卿」喃喃道:“他是‘死’在我手里的,可击溃他的不是我。”
击溃?可「彦卿」分明说在战场上活下来的只有他一个。
几乎是瓦//尔//特刚有这么一个念头,他就听到了「彦卿」的后续,“击溃他的是他对罗浮、对云骑、对所有因此而死去之人的愧疚与痛苦。”
“这就是魔阴身。无论如何与之抗争,它总有办法将一个坚守本心的人变作肆意妄为的孽物。”像是终于平静下来,「彦卿」的语调恢复至正常。
可是伴随着他所说的内容,这听上去更像一滩再也无法鲜活起来的死水。
而此时的“死水本人”正偷摸地去瞄瓦//尔//特,从神情中估摸着自己说的应该没什么漏洞之后悄然松了口气。
反正不管怎么说都是我们四个说了算,在这个世界上也没有任何可以对证的地方。那么,接下来只要一直保持沉默就好了!
「彦卿」如此安然地想着,却猝不及防地听到一声轻哼。
他下意识循声向床上看去,果不其然地看到「景元」睫毛微颤,完全是正在醒来的阶段!
98.
这一觉睡的有些过于沉了,我揉着昏沉的脑袋起身,中断的思维还没来得及重连成功,睁眼就看到「彦卿」格外急切道,“将军,你终于醒了!”
我盯着他看了两秒,这才在他背对瓦//尔//特偷摸眨眼的行为中确认这的确是自家「彦卿」。
“你”我本想问他怎么会来这里,结果才刚说出一个字,「彦卿」就格外紧张地再次打断道,“你还好吗?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懂了,所以这孩子又加什么设定了?
我沉默一瞬,格外谨慎地回答道:“目前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这样一来,就算「彦卿」说我现在是个尸体我都能改口说刚醒没能及时感觉到。
好在「彦卿」看起来应该没搞什么猎奇的设定。
他只是充满表演痕迹地松了口气,然后伸手用求救般的目光看着我:“现在就跟我回去,好吗?”
“好。”我第一时间回应着。
就在我准备借「彦卿」的手起身离开时,瓦//尔//特直接将拐杖头压在了「彦卿」的手腕上,“很遗憾,现在他还不能离开列车。”
话中的语气带着些许强硬,甚至让我担心于会不会有什么黑洞突然冒出来。
就算我不是真的景元,但不管怎么说这也该是罗浮或者仙舟的内部事务,被列车扣留下来怎么都说不过去吧?
——更别说是这么强硬的态度。
我诧异地看向「彦卿」:你到底都说了什么啊?
「彦卿」可怜兮兮地看着我。我一时间不知道他这是想表示什么都没说还是在单纯的求饶。
我叹了口气,撑着床沿起身将瓦//尔//特的手杖推开,“我不知道「彦卿」都说了些什么,但那些并不是真实存在的。”
喉间传来阵阵痒意,几乎让人抑制不住地想要咳嗽。我没忍住咳了两声,紧接着就感受到翻涌上来的铁锈感。
——宛如一个警告。
我握住「彦卿」的手,报复性地用力捏着,但视线也完全不看他,只维护性地上前半步,将「彦卿」护在身后:“倘若星穹列车不放心我,完全可以向罗浮申请共享情报,我想星穹列车上应该也不存在专门关押犯人的地方吧?”
瓦//尔//特的视线从我和他相连的手中划过,最后收回拐杖,让出门口的位置,“将军严重了,星穹列车绝不会做出任何关押性的行为。”
“那就好。”虽然这么回答着,但我完全不敢信,只能客套道:“这次冒昧来访多有打扰,待下次前来定会向诸位赔罪。”
说完,我立刻拉着「彦卿」下了列车。
这次终究还是没能和流光忆庭的人见面,不过好在也算是为下次登上列车留下了一个理由。
星穹列车此番到来并未像第一次一样被接驳到迴星港,而是停于正经的停靠地——星槎海中枢。
因此下了列车后,四周的行人旅客注定我们不能立刻商量方才发生的事。
于是,直到寻了一处僻静无人的亭子,我才知道「彦卿」到底都说了些什么。
“你还不如说我现在其实是具尸体呢。”我靠着亭柱安详地闭上双眼,“太对了,我果然就该直接cos尸体,这样就算是cos穿,也可以连活都不用活了。”
“那个”「彦卿」心虚地咳嗽一声,低声道,“如果按照我说的思路来考虑的话,杨叔其实不是想关押你,只是想保护你。”
“所以说,我不仅没对瓦//尔//特先生的一片好心道谢,反而还在言语中把人当作了坏人来看待?”
此刻,我想直接变成尸体的心达到了顶峰。
我有些不愿面对地遥望着星穹列车,却又不得不叹息道:“看来最后一句话倒是没说错,之后一定要去赔罪才行。”
「彦卿」有些愧疚地跟着看了过去:“要不然,明天咱们一起过去一趟,也好稍微解释一下。”
“做不到的。”我揉了揉还有些轻微痛感的额头,解释道,“先不说他们会不会信的问题,那些话根本就说不出口的。”
「彦卿」瞬间警觉起来,“你刚刚就试过了?这完全没有必要!你才刚醒,就算决定要解释,也完全可以由我自己来推翻。”
「彦卿」一边说着,一边紧张兮兮地摸着我的身体,仿佛单用手就能摸出可能存在的内伤来一样。
然而在担忧之余,他眼中的懊悔更为突出明显。因此我放任了他的行为,随后才解释道,“我那时只是简单地提了一句:‘那些并不是真实存在的’。”
这份限制的标准好像有发生变化,却让人摸不清楚它到底是变得更为宽容还是变得更为严格。
毕竟那句话完整地说了出来,却也只是如此不带任何解释的一句话而已。
第32章你会同意实验吗?
99.
又半天的时间, 景元仍未醒来,但此时的罗浮却已经没了足够的时间来等待,因此后续事宜只能统统落到我头上。
如果只是案前办公倒也还好说, 毕竟有青镞在, 这不算什么难事。
可当众演讲这事对我来说就略显困难了,我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拜托青镞为我准备了一份发言稿。
我知道这个要求怎么想都很不景元, 可是没办法, 我不是一个会安慰人的人, 更别说这番话既要安抚民心还要鼓舞士气。
好在青镞只是有些难过地看着我, 但也什么都没问,转头就将一份符合景元语气的发言稿交给了我。
那绝对是我背东西最快的一次——当然, 也不能排除是我目前学习能力的加持。
而最难的一点还是六御会议, 这是青镞完全帮不上我,也是目前最不可控的。
我本打算好了, 如果遇到了难以回答的问题就直接装晕中断会议, 所幸事情并未发展到那一步。
会议结束的那一刻,我实打实地松了口气, 目送他们离开。
然而灵砂却一直坐在她的座位上没有动。
一对一的面谈反而让我觉得更安心一些, 因此我也就毫不避讳地问了出来:“灵砂司鼎还有什么疑虑吗?”
灵砂轻笑一声,款款道:“将军托我分析的事已经有结果了。”
她适时停住, 似乎是在看我的反应。
景元让她分析什么了?我抿唇思索着。会议前,青镞将会议流程大体走向乃至我可能不知道的二三事都给我讲述了一遍,可这其中并没有灵砂所谓的分析。
是青镞也不知道这件事, 还是灵砂在诈我?
我犹疑地回应道:“分析结果?”
“将军不记得了吗?”灵砂意有所指地提醒着, “是将军托彦卿骁卫送来的,还专门提醒要保密的。”
虽然彦卿并未向我提及, 但这并非没有可能。毕竟景元安排他的保密他一定会做到,而且,彦卿也不一定能想到要把这件事告诉我。
然而,到了这个时候灵砂反而略过了方才的试探,直接明确道:“根据将军托彦卿骁卫带来的配方,丹鼎司目前可以给出明确结论:因此药物而引起的魔阴身是可以恢复理智的。”
景元什么时候托彦卿交了一份配方?魔阴身竟然真的可以恢复?!
如果灵砂说的是真的,那这无疑是个突破性的进展——哪怕可恢复的只是因该药物而引起的魔阴身。
“这种恢复是否会引起什么损伤?或者留下某些后遗症?”我谨慎地追问着。
“这点暂且无从得知。”灵砂蹙眉回应着,“除非是从被羁押的云骑内选出志愿者进行实验,否则这些内容哪怕研究百余年都可能出不了结果。”
不,如果运气好直接锁定正确的思路的话,或许能在几十年的时间里得到答案。
这般光阴或许在仙舟人的漫长生命中算不得什么,可它终究还是太长了。谁又能说得准在这几十年的岁月中会不会再有人遭到此等药物的毒害?
但这种实验的先河的确不能开,不然又与药王秘传有何区别?
“我知道了。”给不了任何准确答复的我只能如此回应着,“这件事除了你我还有别人知道吗?”
灵砂摇了摇头,“将军特意托彦卿骁卫叮嘱过的,妾身自然不会多言。”
她停顿一瞬,起身走近后才低声道,“但想来您应当同将军一样,不在需要保密的范围之内。”
我下意识看向会议室的出入口,确认四下无人才问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哪怕再怎么相像,您的味道终究是与将军不同的。”灵砂笃定地说着。
这让我有些怀疑自己身上是不是真有什么味道。现在与丹鼎司那时不同,没有纷杂的草药味,可我依旧没能闻出什么味道。
“将军不必多虑,除却妾身以外,应当也不会有第二个人能靠气味感知到这些了。只是”灵砂望着我,酒红色的眼眸仿若带着一丝审视,“倘若是您,将军,你会参与这场实验吗?”
但我真的只是一个人类,不存在魔阴身,不然的话的确会是一个很好的实验对象。我叹息一声,循着她发句式反问道,“如果是你,灵砂,你会同意这场实验吗?”
灵砂沉默着,复而无声地行礼告退。
大概是出于对卡池角色的信任,我认为灵砂不会做出这样的事,那么灵砂问我的问题也就随之而解。
丹鼎司司鼎都不认可的实验,还有谁能私下去做?
所以,哪怕我想要参与这个实验也是没有门路的。
看来,这最后一项代办也解决了。我呼出一口浊气,在放松下来后再度感觉到了漫上来的冷意
我都睡过一觉了,竟然还不能完全退烧吗?!
病情还真是不讲理啊。我撑着桌案起身,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起猛了,眼前瞬间陷入黑暗,就连意识都跟着坠入深渊。
100.
我再度沉浸在不可控的梦境中,而这次四周只余下阴冷、潮湿、黑暗
在这不见半分光明的世界中,我看到有一簇火光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
“我没想到你会专程来看我一趟。”【景元】泰若自然地笑着,仿佛他并非身处幽囚狱,只是偶遇景元后在与之闲谈。
但景元显然没有要客套几句的意思,他抬起手,跟从的武弁便体贴地为他们留出独处的空间。
而后,景元打开牢房,与对方并排坐在一起。
难捱的沉默在牢房中蔓延着,最终还是【景元】晃了晃手上的铁链,率先开口道,“我想景元将军来见我应该不是为了陪伴?”
“当然不是。”景元那低沉的声音中带着些许的哀戚,“我们收到了一封匿名信,上面附带制作解药的详细成分与使用说明。”
说着,景元便将那张白纸取出展开。
玉阙帝流浆5滴,长乐白芨2钱,鳞渊天冬3片,固态净水6方天冬捣碎后与玉阙帝流浆进行搅拌小火慢熬至只剩一碗左右,趁热服用。
我紧急背着上面的内容,但【景元】似乎完全不在意这份解药,很快就收回视线问道:“所以呢,你来这里就为了让我恭喜你找到了解救他们的方法?”
“我只是不能理解。”景元凝视着白纸上打印出的字迹,“你一边引导着药王秘传发动袭击,一边向神策府送出匿名信递上解药,为什么?”
第33章“我永远也无法成为你。”
101.
梦境仍在持续, 我清楚地感受到【景元】下意识收拢手指想要捏住什么,可触手只碰到冰凉的铁链。
比起景元,这反而更像是我的行为习惯。
这种行为往往代表着不安的思索, 而在无法得出答案或是判断为不可说出答案时, 他会长久地保持沉默。
事实也的确如此,【景元】一言不发地看着牢房门口处被武弁放下的光源。最后,他干脆闭上眼, 将余光中的景元一并“拒之门外”。
他不会给出回答, 但我听到了他的心声。他答非所问地说:因为我累了, 景元, 我几乎已经分不清我究竟是谁
随心声而来的繁杂情绪汇聚堵塞,如同一块巨石牢牢地压在心脏, 让人喘不过气来。然而在这片黑暗中, 他的呼吸依旧平稳,未曾透露出半分异样。
几秒后, 他睁开眼, 神色如常地笑道:“倘若匿名信的确是由我发出的,那我会被从轻发落吗?唔, 这么一想, 认下来似乎也不错,就是可惜了真正的送信人。”
依旧是一个谎言。景元颇为头疼地叹息一声, “你明知道这件事会导致什么样的后果。”
“我知道。”他毫不犹豫地回答着,言语间却没有多少波动,“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也知道自己会面对什么。”
——流畅而机械的话语就如同他早已对自己重复过千百遍。
我听到他心中在想:如果就此结束, 那便从此了断。
我听到他开口在说:“无论判罚如何,我都会这么做。”
“我知道, 对你来说,你的目的远高于一切。可事到如今,你还是不肯将发生的一切告知于我吗?”景元温声询问着,继而拉出了那个他们绝对无法逃避的因素,“若你不在,而我又不知后事,那罗浮的未来又该何去何从?”
或许就像【景元】心中所想那般,他投入的感情太多,几乎已经分辨不出自己究竟是谁。也因此,在听到“罗浮”两个字时,心脏便骤然揪起,生出针扎般的刺痛来。
倘若他只是保持缄默倒也合情合理,可他偏要将自己置于景元的对立面,甚至不惜在此时嘲笑道:“你不知道死在我手中的人有多少,同样不明白我的最终目标是什么,就这样付出信任未免有些过于草率了。”
景元骤然看了过来,鎏金的眼眸被那一抹亮色点燃,宛如连绵的火海,“你会为了目的不择手段吗?”
这一瞬,我和【景元】的思维交错重合,同步想起了那句本用于描写帝弓司命的话:辰矢在弦,金瞳炽焱,帝弓莫回首。
像是真切地被这番炽热所灼烧一般,【景元】下意识侧头避开了他的视线。
“我需要这场胜利,我必须抵达终局。”【景元】盯着前方的虚空着重强调着,“倘若是你,你不会这么做吗?”
他将利用与杀戮说得坦然而释然,可那种挥之不去的阴霾却一直笼罩在心头。
无尽的苦涩随着心脏的跳动、顺着血液流遍全身,可随之而来的麻木感却让他连稍微动一下的想法都没有。
而被如此反问的景元甚至不曾有过半分犹疑,只坚定道:“我不信你当真已寻遍破局之法。”
这世上不存在无解的局面,因胜利而选择残害同僚甚至算不上下下策。
可【景元】明显没有要听这番答案的意思,他低低地笑了起来,如同执念般咬牙道:“你会的。”
他持续地笑着,音量却骤然加大,仿佛将肺中的空气全部融入其中,以至于这笑声变得像是压抑的抽噎。
片刻后,他又摇了摇头,声音轻到似乎融入了这阴暗的牢房之中:“你不会的。”
“看,这就是我们之间最大的不同。”他终于与景元对视,同样鎏金的眼眸却布满苍凉,“我永远也无法成为你。”
就在话音落下的那一瞬,殷红的血色从嘴角溢出。他忍不住呛咳起来,却依旧止不住地在笑。
颤抖的身躯牵引着沉重的铁链哐哐作响。
“将军?!”牢房外传来有些慌张的响动,随即是什么人的吩咐声:“去丹鼎司请龙女大人过来!”
我听到有武弁诧异道:“怎么会这样?明明他”
后面的话逐渐变得模糊不清,但我知道,他们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景元】没有内伤外伤,却在自愈能力如此出众的情况下骤然吐血。
同时,我也清楚地知道,这是因为【景元】的最后一句话触发了限制。
“我永远也无法成为你。”
102.
我从梦中醒来,睁眼便是会议室内熟悉的天花板。
来不及感受胸口仍未褪去的情绪,我翻身坐起,这才察觉到自己的桌案因自己失去意识的跌倒而从中间断作了两段。
纸笔我就近选择一处位置提笔记录着。
玉阙帝流浆5滴,长乐白芨2钱,鳞渊天冬3片,固态净水6方
我顿了顿,循着残存的记忆继续补充着写了下去:蓝枫鹿茸1钱,虚粒子2粒,美梦糖浆(可用其他镇定剂代替)3钱。
再就是制作方式天冬捣碎后与玉阙帝流浆进行搅拌,在蓝枫鹿茸中加入冰之芯磨制成粉。
大火将固态净水化作液态,随后依次放入白芨、搅拌物、粉末、糖浆。沸腾半分钟后,小火慢熬至只剩一碗左右,趁热服用。
完整的解药配方。我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再度确认无误后才有时间惊讶于自己竟然能记得这么清楚。
可这份解药,我真的能担保其效果吗?我盯着纸张上那明显不属于我自己的字迹叹息一声,复而将其叠起收好。
不管怎样,至少这是一个完整的思路,至于到底能不能用,那就看灵砂的判断了。
至于现在我有些头疼地看着那张断裂的桌案。回去后还得拜托青镞给换张新的过来,希望到时候不会出现类似于“六御会议不和,神策将军怒砸桌案”的这种传言来。
第34章显而易见的,我不是其中之一
103.
雨线从空中划过, 坠入地面,又在转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罗浮的天气被地衡司的风雨台所掌控,一般情况下都会维持在晴朗的状态, 但每逢固定时节的某些时间段, 也会有雨水降下。
直到在檐下听着不停歇的细雨淅淅沥沥,我才回想起前不久似乎的确有收到过一则关于降雨的通知信息,说今天会有三个降雨时段。
淋雨倒算不上什么事, 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纸上的墨渍会不会因此受到污染。
我实在没有把握能再准确无误地复现出第二遍, 因此便趁着这雨天将内容发送了一份到景元的聊天框里作为留档。
带着一丝侥幸, 我在此界面等待着。
可几秒后, 只收到了一看就是青镞发来的回复:收到,需要转发给灵砂司鼎吗?
虽然灵砂足以信任, 但以景元的身份转发到底还是难免授人口柄, 能避免的麻烦事还是避免一下为好。
不是景元:麻烦将灵砂司鼎的账号转给我,由我来发就好。
或许是因为丹鼎司一贯忙碌, 故而好友申请发出后迟迟未能通过。
我出神地盯着雨水打在湿润地面泛起的涟漪, 思绪无声地飞回到方才的梦中。
原本被忽略的情绪一股脑地涌现出来,如黄粱一梦的惆怅, 如看遍世事的麻木, 如绝路无解的孤注
最后,所有的情绪化作无尽的沉闷积郁在心头。我抬手想攥住胸前的衣襟, 待指尖触碰到身上的铠甲时才恍然意识到,自己此时仍是“景元”。
克制、必须要将心中翻涌的情绪压下。
大概是想要转移情绪而导致的下意识行为,我点开了群聊, 却又迟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景元将军!”熟悉的声音在前方响起。
我收起玉兆, 看着飞霄将军大跨步地走来,与我并肩停于檐下。
“早知道就在丹鼎司好生待着了, 没想到这出来一趟还正赶上罗浮的降雨日。”飞霄拍着身上的雨水,又扒拉着耳朵,试图将沾染毛发的水滴完全清理干净。
滴落的水渍几乎无法渗进蓬松的毛发中,因此几下的功夫,那双毛茸茸的耳朵就恢复了往日的柔顺。
想rua。我压下手中的痒意,学着景元的样子笑道:“看来是天意使然,想要留飞霄将军再多修养一番。”
飞霄格外爽朗地笑了起来,“那样未免有些过于无趣了。”
她停下手头的动作,目光灼灼道:“罗浮上发生的事,我与怀炎将军皆有所耳闻,但个中详情或许还需要景元将军解答一二。”
这一天、到来了啊我在心中叹息一声,却只能如常道:“飞霄将军但问无妨,只是兹事体大,有些问题恐怕景元也只能在有了明确答案之后才可回复。”
飞霄点了点头,赞同道:“事发突然,更何况药物这东西本就难以查询踪迹,如此短时间内确实没办法轻易拿到证据。”
她话锋一转,语焉不详地试探道:“但景元将军,据我所知,另一位「景元」似乎在药王秘传暴动后便再未出现过。”
是了,飞霄不知道景元有陷入昏迷,因此从她的视角来看,在这起药物事件中,一直不见踪迹的只有「景元」。
或许她在怀疑我,也或许她只是来询问这是否为我们计划的一部分,但既然没有明说,那我完全可以直接将其忽略过去。
故而,我只是含笑看着她问道:“飞霄将军的意思是?”
飞霄定定地看着我,又再度笑了起来,“看来怀炎将军说的没错,哪怕是突发的意外,神策将军也定然有所应对之策。”
我不知道景元听到这番话会不会有种被信任的感觉,但在我听来,却只觉得格外沉重。
因为景元能做到很多、做到很好,所以其他人也会投以相应的信任,可我又能做到什么?
“药物源头未知,流通渠道未知,此事的确是我的失职。”如此说着,我在心中向景元道了个歉。
这一瞬,我又下意识思考起来:这些事的发生是否属于蝴蝶效应?倘若没有我、或者我们的干涉,这一切还会落到如此地步吗?
我不知道正如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一直以来的限制又该做何解释。倘若灵砂验证出解药的可行性,那么,我又要如何面对那真实到宛如过往的梦境?
或许是我的情绪有些外泄,飞霄停顿几秒后突然以私下交谈的关切语气问道,“你还好吗?”
“无碍,只是想起了些许往事。”我随口回答着,又怕飞霄追问,连忙转移话题问道,“飞霄将军看起来神采奕奕,想来伤势应当好了大半,只是不知那两位幕僚”
提及貊泽与椒丘,飞霄的神情不由得暗淡些许,“步离人的集群,药王残党的反扑,这期间种种都离不开背后的那只黑手。”
她闭目呼出一口浊气,再度睁开时,青色的眼眸如同连灵魂都一并燃尽的冥火,“待返回曜青后,我将亲自率领青丘军出征,誓要击落一名绝灭大君,令烬灭军团明白巡猎的意义。”
雨后的新鲜空气随微风而来,阴云散去,那一抹光辉重新洒在罗浮。
“如此,景元便等候飞霄将军的捷报了。”
我率先走出屋檐,几步之后才听到身后突然道:“对了,晚上七点神策府内会议,别忘了。
神策府内会议?既然是飞霄将军来提醒,那应当是三位将军间的会议。可这种会议通知应当是发至景元的玉兆才对,虽然景元无法回复,但青镞是可以的。
也就是说,就算真的有会议,我也应该先收到青镞转发的通知才对。
思及此,我顿住脚步回头看去:“会议?”
“临时会议。”飞霄如常地笑着,“正好我闲来无事,所以就直接过来通知了。当然,主要还是为了转上一圈活动活动筋骨。”
104.
单从飞霄的表现来看似乎并无异常,但我还是感觉不太妙,甚至有种若有若无的危机感。
——不是生命受到威胁的危机,而是类似于,因某种大事即将到来而产生的紧迫危机。
是因为梦中展露出的决绝还是因为其内容与现实对照而导致不安?我努力分辨着,紧接着便听到一声嗤笑。
“承认下来就那么困难吗?”它的情绪似乎同样不好,以至于说出的话都不像往常那般充满敌意,“你明明早就有所猜测,难道非要等猜测变为无可挽救的事实你才会选择相信?”
脱离了敌意的话语显得格外幽怨,平淡到几乎察觉不出的恨意潜藏其中,就仿佛我早已并非第一次做出如此行为。
“你的确不喜欢剖析自己,但你总能将自己分析得格外准确。”它冷冷地说着,又毫不留情地指责道:“那你也该清楚,你那份过剩的谨慎无异于自我欺骗。”
它说的对,我没有足够的时间去浪费在验证上。要么我选择极端的方法来验证,要么我选择就此忽略这些。
我做不到后者,因此只能选择前者。所以,幽囚狱这个地方,我必须要去一趟。
而在此之前我还需要先找一处足够安静、不会有人打扰甚至不会有人注意的地方。
只有这样我才能安心地验证所谓的不死,才能确保自己踏入幽囚狱后不会产生变故。
绥园似乎是个安静的地方,但那里会有判官与武弁出没,相比起来,倒不如机械一体化的迴星港。
迴星港是星槎培养生长之地,分几个区块,只要生产线不发生故障,平时少有人出没。所以,我只需要随意在中间区段选取一个僻静的角落就好。
我避开迴星港入口的工匠休息处,将目标选定在植船区堆叠的星槎培育仓外某处。
这里靠近楼梯拐角,从上面下来的人很容易忽视,而从下面上去的人也会被重叠的培育仓所遮挡。
就这个位置了。
我卸下身上的铠甲,放在一旁堆叠整齐,随后抬起手,阵刀骤然出现在掌心中被紧紧攥住。
有点长,但也无所谓了。我反手重新握住,将刀锋对准自己。
锐利的锋刃穿破肌肤,将血肉划开,猩红的液体顿时弥散开来。而在刀锋抽出的那一瞬,鲜血流逝得尤为迅速。
我盘腿坐下,低头看着方才的伤口,血肉抽动愈合,短短几分钟的时间便恢复如初,甚至除去那未散的血森*晚*整*理迹以外,连个疤痕都不曾留下。
的确是格外惊人的自愈能力。
但在追寻死亡的角度上,这也代表着这种程度的伤势根本无从验证,必须更深入才行
当刀锋对准心脏时,我感觉我的手在发颤。
能坦然面对死亡的人到底还是太有勇气了,显而易见的,我不是其中之一。
犹豫只会生出愈多的恐慌,而消除恐慌的方法很简单,只要自己用力一推
利器穿透血肉的声音在脑海中回荡,剧痛的袭击甚至让我没能发出声音。我的手再次颤抖起来,又再度向更深处推去,直至锋刃完全贯穿躯体。
强烈的痛苦与脱力让我也再无法控制手中的武器,只能任由它化作点点光芒于无声中消散。
血液的过多流逝让我感觉身上阵阵发冷,我仰头靠着培养仓,忽然觉得有些失策。
在这种情况下,感官意识会被无限拉长,只凭借感觉根本无法得知时间到底过去了多少。
——自己该打开玉兆计时的。
极速的愈合让我感觉伤口不断发痒,可如潮水般的困倦远超一切,最终连那种痒意也无从感知。
最后的最后,五感中只剩下了听觉。我听着流水线运转的声音,听着星槎一点点生长的声音
我几乎要完全融入这背景中,直到我忽然听到一声狞笑:“纸箱子~哦吼吼,我来啦!”
原本险些就此失去的意识被陡然间召回,如同回光返照般,我感觉身上又涌现出些许力气来。
同样被这番“健康”笑声惊到的三月七低声向身旁的同伴吐槽:“好丢人啊,这还不如在贝洛伯格翻垃圾桶呢!”
丹恒沉默一瞬,安慰道:“至少在罗浮她不会一边亲昵地喊着垃圾桶一边沉浸其中地来上半个时辰的拥抱。”
不得不说,丹恒所言极有画面感,我几乎能脑补出那样的场景。
不,现在的问题是:他们怎么会来这里?
不过,也不重要了。总归我现在完全动弹不得,要是真被发现,恐怕连个解释的理由都说不出来。
那就这样吧。迴星港这边除了星槎以外应当没有纸箱子可供玩耍。所以,只要没有其他响动,那他们就不会走到这边来。
等待的时间同样显得格外漫长。我听着脚步越来越近,又随着那欢腾的声音越来越远,直至彻底消失不见。
玉兆滴滴一声,发来通知提醒。我看着手上的血迹,最后还是将玉兆打开查阅起来。
——要是因此而错过了什么重要消息,我一定会后悔的。
好在这消息并非是哪里出现什么意外的报告,只是青镞转发的通知:怀炎将军通知,晚上七点,神策府内进行会议。
滴滴——青镞明显是犹豫了几秒才继续发过来说:怀炎将军没有定下会议主题,还请将军万事小心。
我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来进行回复,只能简单地打下一个1后选择发送。
玉兆从手中跌落摔出,我这才回想起计时一事。
算了,总归先前也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就算现在开始计时最终也只是估计而已。
我稍微往角落缩了缩,给自己调整出一个尽量舒服的姿势。
好困,是时候睡一觉了。希望这一觉不会睡得太久,要是错过会议就不好了。
105.
原来人在濒死之际真的会有走马灯出现。
我看到童年的自己傻傻地与伙伴奔行在每一个巷口;我看到少时的自己好奇地坐在教室里却观察着窗外的一切;我看到青年的自己变得随意不再为一切而触动
而后,画面如潮水般褪去,渐渐暗淡下来。它如同老旧的电视机般闪烁几下,复而变作另一场画面。
我看到自己出现在罗浮,而周身空无一人,没有「彦卿」,没有「丹恒」,亦没有「刃」。
我看到自己向景元坦白普通人的身份,而后无忧无虑地融入进罗浮生活,只偶尔会被景元捏着账单问话。
我看到灾难在一瞬间来袭,说不清是何等的变化,只在瞬息间,罗浮便失去航向,坠入一片荒芜。
视角轮转,我再次回到罗浮。那熟悉的过往宛如一场梦境,我看到自己在暗中调查,却一无所获。于是,灾难再度袭来。
一次又一次。终于,我选择将自己伪装成景元,从而接触一些先前我为之避讳的内容。
那之后呢?我试图探究后事,却像是被无形的屏障隔开,无法深入,无从得知。
到底是记忆在欺骗我,还是其他别的什么?
我同样无从得知。
106.
我率先感到的是雨水落在脸颊的冰凉,随后才有余力睁开眼,看向那再度布满阴云的“天空”。
第二时间段的降雨开始了,那现在的时间应该在晚上六点到六点半之间。
我舒展着身体,将自己从蜷缩状态解放出来。
雨水冲淡了血迹,只怕要不了多久就会完全消失不见,正省得我处理现场。
毕竟我不是水系,没有实用的苍龙濯世,只有在雨天会给自己感电的雷弧。
虽然地上的血是处理干净了,但我抬手摸在伤口的位置,那里光洁如初,果然已经愈合完全。
不死得到验证,就像是重获新生般,一切的疲倦也都因此而清除。
很好,这样一来只需要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就可以去神策府开会了!
我将身侧摆放整齐的铠甲重新穿戴回去,满意地看着它正好挡住衣服上氤氲开来的血色。
107.
我卡着59的时间匆忙抵达神策府,没想到不仅怀炎将军在,就连飞霄看上去也已经与之谈论了有一会儿了。
为什么这个时候飞霄你反而不迟到了!明明是约在罗浮的神策府,结果我自己反而是最晚到的那个,这多说不过去!
我轻咳一声,明知自己没有越过时间,却还是要请罪道:“我来晚了,希望两位将军没有久等。”
按理来说,这种时候飞霄会是第一个回应的,随后怀炎将军再附和两句,这无足轻重的一件事便这么过去了。
可飞霄一直若有所思地盯着我,直让我心中发毛。
我确定身上残留的血迹已经完全洗下去了,衣服也是借口淋湿直接向青镞问了套新的。理论上来说应当不存在任何破绽。
想到这里,我努力忽视那种异样的感觉,疑惑道:“怎么,是我哪里沾上什么东西了吗?”
“没什么。”飞霄利落地摇了摇头,短促的话语听起来更像是在面对需要警惕的敌人。
事实上也的确差不多,因为她下一句就是,“察觉之后再看,你与他的确是不同的。”
怀炎将军同样将视线落在我身上,却是不发一言。
“飞霄将军这是何意?”我流露出一丝适宜的茫然,又维持着人设猜测道,“你已经见过另一位景元了?”
“或者更确切的说,是见过真正的景元了。”飞霄走到我面前,鼻尖轻动,“你换过衣服了?”
“回程时淋了些雨。”我克制着后仰回避的冲动,突然间有些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有将血迹清理干净,又是否真的有将气味完全掩饰过去。
毕竟当时自己身上都是血,呼吸间同样都是血腥味,很难说自己是不是已经被腌入味了。
我出神地想着,完全没想到飞霄会在此时骤然出招。劲风袭过,将耳侧的头发带动飞起,可飞霄那一掌最终也只打在我右方的空气上。
倘若只是怀疑,飞霄不会采取如此明显的试探,最起码也得先让怀炎将军来上几轮言语交锋。
所以,这番行为就代表他们是真的知道了。
或许我该顺势承认下来,这样一来,就算自己进入幽囚狱,仙舟上没有景元,怀炎将军与飞霄将军也能暂且照看一二。
可我到底还是不敢赌,又或者是我太敢赌。
总之,在他们没有给出明确的证据拆穿我之前,我绝不会主动说出一丝一毫。
可他们不仅没有顺着这个话题说下去,反而还如常地称呼我说:“我想神策将军应当还没来得及看那份上六御书?”
“上六御书?”我疑惑地走到案前,不出意外地看到那是由龙师联合上诉的一封投诉信。
我不知道为什么六御会议上没能看到这封信,又为什么会被转交到这里,但这无疑是不合规制的。
我前后翻看了一下信件,发现它仍未被拆封,于是我干脆将其重新放回到桌上,提醒道:“既是上六御书,那应当在六御会议上共同商讨,此时拆开是为不妥。”
“不必介意,大概是知道上书罗浮的投诉无用,龙师还一并递交了联盟一份。”飞霄摆了摆手,又主动道,“或者,我可以为了你代劳?”
她示意性地看了看那封信,表示她可以亲自动手拆开,到时候说来也无非是天击将军醉酒无状,将诸多公文一并拆解。
“这倒是不必劳烦飞霄将军了。”我将信件压在文书最下,询问道,“既然二位将军知道龙师已将此信呈秉至联盟,想来是已经接到了相关的命令。”
“哈哈哈,果然,只要是神策将军,总能担得起‘智光昭昭,不逊戎韬’的赞扬,我喜欢。”飞霄也当真没有客套,直接将她接到的命令讲述出来,“我们需要得知属于你”
她停顿一瞬,像是不适应在这种“你知我知,而你又知道我知道,我也知道你知道我知道”这样的气氛中继续装作不知道。
最后飞霄一摆手,定论道:“总之,联盟的意思是要得知未来神策将军所经历的一切。”
合情合理的需求,只是能看到未来的艾利欧都会引起多方势力的争夺,更别说联盟现在只是想要得知“未来之人”的一个经历而已。
可是我叹息一声,询问道:“若他不从呢?”
或许是我的配合与不反击让他们有了错误的想法,在听到这话后,就连怀炎将军都流露出些许诧异来:“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这听起来像是一句施压,但略快的语速却暴露出他的关切。
怀炎将军紧接着补充道:“这只是一场谈话,至于其真实性自会有人验证。而经历可多可少,总不到事无巨细的地步。”
这几乎是在明示:只要你避重就轻地说上几句实话,这件事暂且可以就这样过去。就算有第二轮问话,也得在第一轮验证之后才会有所安排。
可惜,就算我根据梦境编上几段,也不能确认其被验证出的真实性。而一旦被证实为假,那最终一定会连累到景元。
我不能将这件事扩大到如此糟糕的地步,所以我必须拒绝他的提议:“景元将军遇刺,嫌疑人「景元」已被押至幽囚狱待审。两位将军觉得这样的新闻如何?”
怀炎将军没怀疑我这是以退为进,甚至一下猜到我这是有目的性的行为:“去幽囚狱做甚么?”
这番思路连贯畅通。看来飞霄没有诈我,她的确见到了真正的景元,而且景元一定还没有醒,不然也不会有这次的会议。
思维一闪而过,我模糊地回应道:“为了弄清些东西,我不得不去。”
“要在幽囚狱的牢房里才能验证?”飞霄扶额轻叹一声,“你们罗浮的水可当真是比我们曜青深多了。”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飞霄这便已经是松口的意思。
接下来就看怀炎将军怎么说了。
我等待着他的回应,甚至做好了会被拒绝的准备。
毕竟我属于他们不了解的「景元」,无论是出于安全还是其他什么,将我羁押到虚陵或是玉阙都不失为一种办法。
可怀炎将军却毫不犹豫地点头道,“可以。”
他乐呵呵地看着我诧异的神情,继而提出了一个要求,“但是在那之前,我们还是要先了解你的为人本性。”
他向门口示意看去,云璃正带着熟悉的三人一并走来。
似乎是察觉到气氛不对,「彦卿」骤然停住脚步问道:“将军?”
「刃」活动着手腕,做好了随时出击的准备,而「丹恒」甚至已经在观察周围布局了。
我毫不怀疑,只要我一个点头,他们就会拼尽全力杀出一条通路。
没关系,事情远没到那个地步。我冲他们摇摇头,又抬手示意他们停在方才的位置。
“怀炎将军有话说话便是,若是为了了解我,应当不会有人比我自己更了解,又何必牵扯他人进来?”我借此回应向他们大致表明了目前的形式。
“当然当然。”怀炎将军点头示意着,“但负责问话的并非我与天击将军。”
战时用作推演的沙盘在此刻被启动,淡蓝的光芒交织汇聚成为代表戎韬将军的印信。
黄钟共鸣系统在此时成功与远在玉阙仙舟的爻光进行联结。
“哦?终于来了?我还以为这则通讯是打不过来了呢?。”
说话间,我注意到怀炎将军长久地打量着「刃」,最后将视线落在他缠绕着绷带的手腕上。
「刃」权当没看见般盯着属于戎韬将军的印信,却又没忍住默默改了个抱臂的姿势。
“诶呀,景元先生的命数走向本就奇特莫测,如今又有一位来自未来的景元,当真是让人心中难耐啊?。”
黄钟系统所能维持的时间有限,但毕竟现在不是交谈什么要事,因此怀炎将军也就再未做出提醒。
然而闲话总有聊到正事的时候,在短暂的闲聊之后,爻光终于还是将话题转了回来:“那么,景元将军,现在请回答我,你究竟来自何时何地?”
第35章你会为了目的不择手段吗?
108.
貊泽是奉飞霄的命令潜入神策府的, 隐匿行踪是他的强项,而他也的确成功地避开了云骑,在神策府中寻到了一位昏迷不醒的神策将军。
依照飞霄的指令, 他没有声张, 只是悄无声息地离开,做出汇报。
那时的飞霄无法判断昏迷的到底是哪位景元。
倘若是「景元」,那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倘若是景元, 那如今在罗浮行动自如的「景元」又因何而选择如此行为?
不得不承认, 在那一瞬她的确有生出过猜疑。
可如今, 在「景元」踏入神策府的那一刻, 她看到对方那苍白的脸色和瞬息间调整的呼吸,心中的猜疑到底还是随之消散了。
无论其目的如何, 不可否认的是, 他仍在为罗浮而努力
他终究同样是景元。
然而,眼下面对那个最为简单也最为直白的问题, 他却低垂眼眸, 持续地沉默着。
他微微蜷起指节,似是在克制什么, 而那份沉默更像是面对避无可避的痛楚。
无形的寂静如牢笼般罩在整个神策府上。
“咦, 你们都还在听吗?”一点响动都没再听到的爻光疑惑地询问着,“通讯应该还没断吧?”
牢笼被打破, 「景元」嗓音低哑地开口道:“很遗憾,戎韬将军。这个问题我不能”
「彦卿」突然上前一步,接话道:“这些问题可以由我代为回答。”
“反正带我们过来不就是为了这个吗?”他不忿地说着, 其中的维护之意毫不掩饰, “你们想听什么?是要听将军”
“「彦卿」!”景元厉声喝止。
飞霄还是第一次见「景元」如此严词厉色。哪怕是自己醉酒后削了他家后院的半片竹林,他也只是无奈道:“下次还是别来了。”
尽管二者不是同一位, 但也大差不差不是?
所以,能让「景元」在众目睽睽之下以这种态度作为阻拦,「彦卿」想说的会是何种要事?
可惜,按照飞霄在罗浮这些时日的了解,彦卿向来听景元的话,哪怕当时不能理解,也仍会暂且按下不表地去执行。
因此,无论「彦卿」想说的是什么都无从得知了。
然而此时的「彦卿」却盯着他的眼睛,刻意咬着重音反驳道:“将军,这没什么不能说的。”
像是话里有话,也像是一个提醒。
「景元」的情绪已经重新归于平静,尽管内里的态度依旧强硬不容拒绝,但他还是特意缓和了声音:“「彦卿」”
飞霄抖了抖耳朵,有些疑心于自己听错了语气。「景元」他刚刚是在求自己的徒弟吗?
「彦卿」终归还是沉默下来。
像是早早知道他会动摇,「刃」看也不看二人,顺理成章地接下了后续:“这是很简单的一件事。无非是为了拯救罗浮,「景元」死了又活,活了又死,就这么简单。”
这话说的轻松,但其中潜藏的内容实在太多太多
片刻后,爻光那边传来回复:“详细些。”
「刃」轻啧一声。他随意地开口,却字字如刀,避重就轻地挑开些许事实:“他认定罗浮的毁灭是他的罪业。他背负着这份愧疚,付出一切去挽救。而这‘一切’”
他顿了顿,目光凛冽地扫过众人,语调如冰锥般坚定而刺人,“当然指他的生命、他的意志、他所拥有的一切。”
“至于他死过多少次?”「刃」笑了一声,冷淡到令人发寒,“或许连他自己都记不清了。”
“继续。”
此话一出,几乎是在明确肯定「刃」所言为真。
飞霄下意识看向「景元」想要再求个验证,却看到他指尖发颤,复而掩饰性地用力攥起。
他神情平静,可眼眸中没有半分光亮,就像是
飞霄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就像是注定要被宣判死刑的犯人。
罗浮覆灭的因素尚且不知,作为罗浮将军,「景元」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这不一定是「景元」的错。哪怕是,他也绝不会为了掩盖自己的错误而对这些闭口不谈。
所以,这其中一定还有更严重的事发生。
——严重到不论是沉默,还是草草应答,在本质上,他们都是在回避那个话题。
但、或许一切终要有个交代。「景元」挺直身子看向怀炎与飞霄。他的嗓音依旧低哑,却还是亲自将血淋淋的过去剖了出来:“是我愧于白露,害了符玄,杀了青镞,又毁了罗浮。”
似乎是没想到「景元」会骤然坦白这一切,其余三人霎时看了过去。
飞霄不知道他们在这番对视中交流了什么,只知道在收回目光后,他们同步沉默着。
而后,「彦卿」率先咬牙开口,目光中充斥着悲痛与决绝:“是我结束了将军的性命,但他没有死,也再也不会死,这是远超丰饶赐福的神迹。不!应该说是诅咒。”
“很方便不是吗?无限次的生命、可以恢复的理智,哪怕是身处幽囚狱,我依旧能为罗浮做到更多。”「景元」似乎是想要活跃一下气氛,甚至露出点笑意看着在场诸位,像是在说:这没什么,你们看,我还活着,甚至如此有价值的活着。没有什么比这更好了,不是吗?
“你刚刚说,可以恢复的理智?”爻光直抓重点,质疑道:“但据投诉信所言,你有失控的嫌疑,甚至已经在失控的边缘。”
「彦卿」立即回应道:“这点我们自有办法。”
“任何办法都有其成功概率,也因此分得上策中策下策。”爻光简论着,又很快移回关键:“无论哪种方法,皆避不开失败的可能,而你们显然担不起失败的罪责。”
虽然这话听着并不怎么让人舒服,但她说的确为事实。「彦卿」的拳头在身侧用力攥起:“一旦将军出现失控的迹象,我会第一时间进行处理。”
“怎么处理?”飞霄的耳朵都好奇地转过来几分。
「刃」在旁边忍不住嗤笑一声:“还能怎么处理?他又死不了,杀了等他醒来便是。”
在这场谈话中貌似处于中立的两位将军下意识看向「彦卿」,后者别过头去,声音微沉:“我只能看着他从血泊中醒来,又在一瞬间清晰地察觉到方才发生了什么。”
说着,「彦卿」哽咽一声,试图将抑制不住的哭腔压下,“他每次都会向我道歉,可明明是我杀了他!”
飞霄几乎不忍再继续下去。
但「景元」的不语默许了所有事实在此刻揭开。
——开弓没有回头箭。
因此,「丹恒」跟着说道:“我已踏入转世,成为无名客的一员,按理来说不应再对持明族的内务有所干涉。可身为无名客,我亦有我所坚守的信条。”
他抬头注视着那枚印信,如同与爻光面对面地交流,“我不能任由龙师将他化作似人非人的孽物。”
「景元」似乎想说什么,可几番欲言又止之后最终还是无声地叹了口气,继续保持着沉默。
那么,作为星海间著名的通缉犯,星核猎手「刃」,他又为什么会参与其中?
虽然无人询问,但「刃」分明从他们的注视中读出了这层意思。
我就不能是纯关心吗?「刃」在心中冷哼一声,闭口不提自己的情况,只抱臂询问道,“这已经足够详细了,还不能辨出真假吗?”
这次,沉默的人变作了爻光。
没来由的,飞霄有种感觉:他们四个都在等待着爻光的答案,如同面临最终的裁断。
如果他们没有撒谎,那此时完全不必如今紧张。可在这种时候撒谎的话无形的气氛连带着飞霄都一并担忧起来。
倘若他们所言被定性为假,那联盟会如何定义此事的性质?而在此之后,又将采取什么样的应对策略?
想到这些,飞霄有些头疼地扶额叹息一声:如此说来,「景元」倒还不如拒不回答。
可换个思路想想,「景元」又为何要承担风险去编造这些?又或者
飞霄下意识向「景元」看去,不出意外地迎来对方一个温和而宽慰的笑容
又或者,他不是在编造,只是有所侧重的隐瞒。
而承担如此风险的理由也绝非是为了应付这场问话——他另有目的,甚至不惜将自己的伤口完全撕开。
飞霄不确定地看向怀炎将军,后者像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景元,沉稳的目光中多出了几分审视,就连敛去多年的锋芒都显现出来。
怀炎曾对景元说过:“我更愿意相信你的忠诚从未改变。”
同为帝弓天将,他清楚景元的所作所为,亦可看出他谋划之事的意图。
可面对「景元」,他却觉得实在无法看透。
——无论是其目的,还是行事手段。
察觉气氛有异的「刃」先一步上前将人护在身后,旋即又步步退去,确保「丹恒」成功将「景元」彻底带入他们的保护圈。
在如此诡异的氛围中,他们终于等到了爻光的回复:“我会将这些如实呈秉元帅。”
通讯就此中断,可在场的人都已无瑕去顾忌。
只除了「景元」。
他怔然看着那由光芒交织而成的印信在瞬息间消散,忽而低低地笑了起来。
在这笑声中,怀炎将军的一句问话直击人心:“「景元」,你会为了目的不择手段吗?”
第36章「彦卿」:?
109.
若是之前问及这个问题, 「景元」或许会犹豫,可如今,他却能给出一个肯定的回答。
“我会。”他笑着回答。鎏金的眼眸中映衬着神策府内的灯光, 将那一抹璀璨照得熠熠生辉。
也因此, 飞霄在恍惚间还以为他说的是“不会”,直至怔然一秒后才反应过来。
然而给出如此回答的「景元」完全不在意其余人的想法,只兀自低头看着玉兆, 将一则消息发了出去。
随后, 他将玉兆交给「彦卿」, 复而从保护圈中走出, “景元将军不会,但这并不代表我不会。很抱歉, 怀炎将军, 但我想您不会因此而拒绝我前往幽囚狱。”
他站在台下,只身望着怀炎, 身后是神情各异的同伴。
“这罗浮上的事, 老朽竟是愈发看不懂了。”怀炎长叹一声,默认道:“但你的坦诚注定留有看守的武弁会更多。”
“无妨, 总归我不是去越狱的。”他停顿一瞬, 眸色在瞬息间冷了下来,“哪怕是越狱, 要折损的也只能是敌人。”
「景元」的行为显然并未与他的同伴进行商议,以至于「丹恒」骤然问道:“你要下幽囚狱?”
他们原本还以为「景元」要去幽囚狱做什么,再听到怀炎与「景元」的后一句对话时才反应过来不对。
“只是去验证一些事。”「景元」回应着, 却根本不敢回头去看他们, “这很重要。”
“这个解释根本不成立!”「彦卿」握紧了手中的玉兆,气愤道:“将军, 你不能这样瞒着我们做决定!”
“我知道的。”「景元」低声说着,微弱的声音却更像是在对自己说,“可我不能”
未能完全出口的后续骤然中断,他摇了摇头,回身笑道:“怎么,你们还要陪着我走一趟不成?”
“幽囚狱而已。”「刃」毫不客气地点评着,“算起来,我是仙舟的通缉犯,怎么也比你更有资格。”
「丹恒」默然点头,“幽囚狱而已,也并非没有经历过。”
从未下过大牢的「彦卿」沉默一瞬,旋即顺着设定沉声道:“前往幽囚狱的路线是我最熟悉的路线。”
「景元」不由得笑了起来,“那罗浮只怕就要人心惶惶了。”
他重新看向阶上的两位将军,意有所指道:“神策将军与云骑骁卫同时入狱,无论是于公于私还是于情于理,这都不适合。”
毫无疑问的,这是一个请求。他依旧在笑,可飞霄却看得出那更深处的不安。
他想只身一人前往幽囚狱,而现在,半票决定权就在自己手中。飞霄偏头向怀炎看去,打算先看看怀炎将军的看法。
“这自然不妥。”怀炎捋了捋自己的胡须,“无论是谁随你一同入狱,传到有心人口中都会变味,这趟幽囚狱之行,非你一人不可。”
的确,倘若是「彦卿」陪同,那传言大概率会是神策将军携云骑骁卫一同意图谋反;若是「刃」陪同,那就会变成神策将军与星核猎手勾结;而若是「丹恒」
既然在另一个罗浮,龙师对「景元」虎视眈眈,只怕这次一来,危险更不会小。
飞霄颔首示意道:“景元将军,看来这次非你一人不可了。”
或许「丹恒」早有预料,在飞霄话音刚落,便紧接着问道:“如果想要前往幽囚狱探望,要找谁批复?”
怀炎也很快回应道:“既在罗浮,按理来说应当由神策将军批复,但如今这个情况,我想他应当也不介意我与天击将军代行此番职责。”
110.
幽囚狱的传送入口如水波般荡漾开来,踏入其中却如清风拂过,并无多大感触。
反倒是传送结束后,原本只在梦境中感受到的阴冷潮湿瞬间侵入体内。
青绿的幽囚狱大门上突起着一只不怒自威的人面刻像,橙色的纹路在两侧对称刻印着,又随着其开启转变为幽绿。
在门口等候的,是问字部判官——寒鸦。
“将军”她犹豫地称呼着,最后还是顺从着内心继续道,“将军请随我来。”
她引路在前,听到身后的「景元」回应道:“判官客气了,景元此番前来不过是一介罪囚,无需如此。”
罪囚寒鸦从未想过这两个字会落在景元将军身上。可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景元」只身前来,甚至连个流程化负责押解的武弁都没有。
——完全是一副主动入狱的样子。
“在我接到十王司的命令时,还当将军是”寒鸦停顿一瞬,将后续越了过去,“但将军看起来一切都好,并没有任何堕入魔阴身的迹象。”
“但你也说了,只是看起来一切都好,为了不给人带来麻烦,在这里住一段时间也是好的。”「景元」似乎并不愿意多进行这个话题,只简单地解释了这么一句后就沉默下来。
“若是魔阴身,便不是由我来为将军引路了。”身为问字部的判官,寒鸦心中格外不安。
毕竟她的职责是以梦占的形式读取因果罪愆,而后以冥谶天笔下达业报判罚。简单来说就是,只有犯过罪孽的人,才会由问字部经手。
「景元」似乎懂了寒鸦的忧虑,却无法给她一个肯定的说法,“或许我的确身犯大恶,只是那份记忆早已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被遗忘。”
他轻声说着,像是进入了不可触碰的回忆,随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所以,我才更需要来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