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三个狗子一台戏
江之遇听他说让自己把好友添加的二维码也给他, 又是一怔。
从他第一次在酒店长廊见到这个男人,到暂住谢家,到后来自己回乡下, 他好像确实没有这个人的联系方式。
他们两人之间在此之前的交集要么是通过谢老夫人和昭昭, 要么是宋秘书。
男人之前总是让他有需要找宋秘书, 他后来确实也是和宋秘书的联系比较多。
上次去北城找眼前这个男人签协议就是通过宋秘书打听到的他的行程信息。
除此之外, 他们两人一点联系都没有。
江之遇也没想过他们还会产生交集, 甚至已经连续两周, 他带着昭昭来乡下找自己。
“没、没必要吧。”江之遇不太习惯通讯列表里有这样一个人。
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谢津延:“有必要,要是哪天我没时间陪昭昭来乡下,我也可以通过你了解他的情况, 你知道,昭昭之前的走失对我们家打击很大, 作为他的亲小叔, 我需要掌握他的一切动向。”
“好吧……”江之遇再次打开手机,找出自己的好友添加二维码。
很快, 一条好友申请发了过来。
江之遇点了同意, 就看到屏幕上现出一个有些让他感到意外的头像。
“这是, 小朋友的手?”江之遇望着男人通讯头像上一只张着短短五根手指头,在阳光下肉嘟嘟的,特别可爱的小手,意外问道。
谢津延嗯声:“是昭昭五个月大的时候我给他拍的。”
“什么,小叔, 你还有我五个月大的照片?”谢寻昭一听, 立刻把脑袋探到自己小叔手机前。
“你是说这个胖成一团的小手是我的?”
谢寻昭现在已经是个八岁的大男孩了,被找回家后,经过一段时间谢家全家的悉心照养, 男孩不再是之前那样干瘦干瘦的。
个子拔高,脸渐渐长开,越来越帅气。
再加上这段时间贵族学校的教导,跟着小叔一起学习,已然是一副豪门小少爷的模样了。
这个年纪的小孩多有些臭屁。
谢寻昭被全家上下宠爱,还有个无比疼爱他的养父,曾经被拐走的心理阴影散去,男孩被治愈,现在整个人变得十分明朗。
看到小叔手机上还保留着自己的童年“丑照”,那么胖的小手怎么可能是自己的。
小叔毫不留情打破他的幻想:“就是你,我给你拍的,你小时候就是个可爱的小胖墩。”
“不是的,爸爸,我才不长这样!”谢寻昭捂着小叔的手机不让养父看,仿佛头像上的照片是自己的黑历史一样。
“小叔,快把照片删掉,你再重新换一个头像呗。”
谢津延长胳膊长手把手机举高,不让小侄子碰到。
“不换,我觉得挺可爱的。”
这还是江之遇第一次看到男人这样一面。
在他印象里,这个男人总是冷漠,疏离,对别人一张拽得二五八万,十分难以亲近的冷鸷面庞。
没想到在面对自己的家人时,会露出这样温情的模样,甚至有点“恶趣味”。
他想起上次去昭昭小叔的私人别墅。
别墅内也是和男人高冷外表不太相符的暖色调,屋子里玩具房、儿童绘本、没有拼完的乐高军舰。
江之遇记得他说以前哥哥嫂子想过二人世界时会把小侄子扔到他家里。
江之遇那时实在难以想象这个男人带孩子是怎样的景象,会怎么带,真的不会把小朋友吓哭吗?
可是看到眼前叔侄二人温馨相处的画面,他想也许是自己对这个男人有什么误解也说不定。
最终头像还是换了。
换成了叔侄二人击拳的画面。
清晨阳光正好,剔透的光线斜斜照进小院,点点金光一般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一大一小两只拳头就是在这样的太阳光下拍摄出来的。
男人指骨分明,抵着的男孩小手也很有力。
换完头像,谢寻昭满意了。
江之遇眼角溢满柔和。
谢津延朝他手上瞥过来一眼:“怎么不换台新的?”
江之遇怔了怔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自己手中这台老款旧手机。
“能正常用,没必要换。”
他不爱玩手机,电子产品对他来说够用就行,这台手机虽然老旧,但功能齐全,接打电话都很方便。
而且有换手机的钱,不如攒下来以后给宝宝多买几罐奶粉或是尿不湿。
谢津延没再提,黑眸却闪过一抹若有所思的神色。
吃过早饭,江之遇就开始日常打理自己的小院了。
昭昭帮他一起打理。
他浇花,昭昭帮他拎水。
他锄草,昭昭就帮他递锄头,总之小尾巴似的跟在他身后。
至于昭昭小叔,则拿了笔记本电脑在紫藤花架下的石桌上处理公司事务。
中途好像还给宋秘书打了个电话,不知道交代了什么。
江之遇一直都知道这个男人事务繁忙。
听说他接管谢家家业时是在部队里。
他们这四个人中,如今江之遇知道黎少爷从商之前是学医的。
霍少爷随母亲在山寺里清修,致力于古文物的复原和修缮。
那位只见过一面的蓝头发青年在娱乐圈当大明星,江之遇后来有在马路上巨大的广告屏上看到过他的帅气代言照。
至于昭昭小叔,只听谢老夫人提过一次,念的国防大学,好像是打算从军。
正在部队里接受训练,听闻哥哥嫂子车祸去世的噩耗,匆匆忙忙返回家,之后就撑起了整个家业。
江之遇住在谢家的时候就很少见到他的身影。
没想到为了小侄子,会把工作搬来了乡下,看来确实如他所说,昭昭之前的走失给他们带来很大的打击。
以至于他要亲眼看到小侄子在自己跟前,不容出现任何闪失。
院子里的阳光越来越明亮,葡萄架上爬着的葡萄藤经过几日绵绵细雨的灌溉得到充分滋润,现在碧叶如新,枝桠爬高几分。
江之遇透过碧透的葡萄叶看往紫藤萝花架下,看到男人又恢复成一脸生人勿扰,不苟言笑的疏冷模样,专注办公。
他便也继续打理自己的小院。
大概九点钟的时候,霍少爷来了,前来找他学习营造书上的那种古技法,一同跟过来的还有黎少爷。
专注办公的昭昭小叔在这时抬起头:“我真不懂,你现在这么闲吗?你离开公司这么久,董事会的成员不找你麻烦?”
“你说的对。”黎清叙桃花眼扬着从容斯文的笑意,不紧不慢道,“所以我也打算学你把公务搬到乡下来做。”
“这里风景宜人,环境清幽雅静,怎么看都比待在封闭单调的办公室舒服。”
谢津延:“……”
怎么以前没发现这个发小脸皮这么厚。
江之遇见这两人之间又升起一种莫名其妙的对峙气息,虽然一个笑得春风和煦,一个也没有怎么样,可像上周在祠堂那样,总有一种怪怪的感觉。
霍岭生无视他们二人之间的纷扰,径直走到江之遇面前:“我现在可以找你学习吗?”
他声线清冷,一双薄薄眼皮下的眼睛看人时也没有情绪起伏,寂冷山岭上的一湖冬水一般,语气却十分认真。
江之遇已经收了他的学费,自然什么时候教他都可以,点点头:“你跟我进来吧。”
霍岭生便跟着他去了工具屋。
他就这么堂而皇之、轻而易举地进去了。
院子里另外两个男人望着他们的背影,面上的表情都有些说不清的酸涩意味。
黎清叙唇角的笑意扯得很假很牵强:“不觉得他对岭生对我和你不太一样吗?”
谢津延蹙了蹙眉:“你想说什么?”
“上次在你家参加昭昭的欢迎宴,他就是这样,只冲岭生笑,没有理我,明明我们都是你的发小。”
“难道不是因为你当时出言不逊,误解他和我有什么吗?”
谢津延神色不太好看,俊逸五官因黎清叙这句话浮出一丝阴鸷。
只冲岭生笑?
他们见过?
可谢津延记得岭生当时并不在场,以他们对这位发小的了解,应该又是去哪里躲清静了。
谢津延心头涌出一股微妙的烦躁。
他视线挪到男人工具屋的窗户上。
那扇窗正对着庭院,窗前一株石榴树,应该是移栽过来没多久,树干不是很粗壮。
却也缀了几朵嫩红小花,枝叶在一点点繁茂。
一阵温暖的风吹过。
小院枝叶飒飒作响,葡萄藤晃动枝叶,谢津延头顶的紫藤花架上也轻微摇动着绿影。
他看到他那位一脸清冷正色的发小走到窗前关上窗。
古朴的窗棱隔绝他的视线,也将他从庭院里看到的工具室内的景象一并隔绝。
谢津延:“……”
脸色一点点沉下来。
“今天的风好像有点大。”
工具室内,江之遇蹲下身,捡起被刚才从窗外吹进来的风吹落一地的手稿和营造书夹页。
一同的,还有粘到衣服上的刨木花,也是被风吹过来的。
江之遇喜欢屋内通透、明亮,空气清新。
因此平时会多把家里的窗户打开,夏日蚊虫多,会加隔纱窗。
南地的风轻柔舒缓,不像北城那么劲猛。
今日却稍稍大了些,将霍少爷带过来的许多手稿、古物复印件从工作台吹落到了地上。
霍岭生关掉屋子里的窗户,转过身,看到男人蹲在地上帮自己捡手稿。
屋子里通透明亮,因他关上窗,光线暗了几分。
却因此从窗棂形成有形的光束斜斜切进来,笼在蹲在地上的纤细身影上,在这道身影上描出毛茸茸的金边。
木屑像浮动的碎金。
他鼻尖也萦绕着木屑的味道。
霍岭生蹲下身,伸过去修长手指。
“你怀着孕,不易做这样大幅度的动作,我来捡就可以了。”
江之遇便把手稿交给他:“已经按照你标注的整理了一下,你看看对不对。”
霍岭生接过手稿,指尖被他覆着一层薄茧的手指擦过,他想起了昨晚这双手帮自己清理伤口时的小心和轻柔。
他手指微微一僵,心湖起了片涟漪。
随后翻看手稿,发现确实被眼前这个男人整理得一丝不差。
没了风的干扰,两人接下来都很专注投入。
这个男人平时看着生生怯怯的,可是一到自己擅长的领域,身上就像刚才被斜射而入的光束描身一样,裹上一圈金色的光。
“今天先到这里,不打扰你吃午饭和午休了。”
霍岭生从工作台前起身。
江之遇看一眼时间,十一点钟,确实到了快要吃午饭的时间,他还答应了养子给他做荷叶鸡。
江之遇: “那晚点你再来。”
“嗯。”霍岭生听他用绵软的声音说着约定的话语,感觉心湖那片涟漪在一点点扩大。
两人走出工具屋。
江之遇看到眼前的景象,眼眸一瞬间睁大。
“你怎么把桌子搬到这里来了?”
只见工具屋对门的方向,昭昭小叔把昭昭以前写作业的小书桌搬了过来,正神色专注地注视着电脑处理公司事务。
谢津延在这时抬起头,俊逸面庞上看不出表情变化,声线平稳:“外面太阳有点大,看电脑时间久了伤眼睛。”
那也不用把桌子搬到他的工具室门前吧。
他们在屋子里时不时会打磨木料,刨木,摆弄机械齿轮,还偶尔有电钻的声音。
他在这里办公不怕吵吗?
还有,为什么黎少爷也把他的电脑搬到他家了?
江之遇不明白在他和霍少爷在工具屋的两个小时外面发生了什么。
他太过于专注,没有注意到门外的动静。
霍岭生在他二人身上扫了一眼,一副看透一切的表情,冷声讥诮:“倒也不用这样,我可是清清白白,一心来学艺的。”
黎清叙耸肩。
“我也是嫌外面太阳光大。”
“你不走吗?”霍岭生一只脚踏出堂屋,发现这位发小还赖在昭昭养父家里。
阿延勉强能找到正当理由,他凭什么?
黎清叙很坦然地,没回他,却是看向这个一脸茫然望着他们的漂亮男人,斯文真诚道:“昭昭养父,上次你做的西红柿鸡蛋面实在太好吃了,吃完后我一直心心念念什么时候才能再品尝到您的高超厨艺。”
“作为回报,我可以给你浇花、锄草、提水、喂鸡,清扫院落,只要能再次吃到你做的饭,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霍岭生:“?”
谢津延:“……”
谢津延冷嗤一声:“你直接说你想蹭饭不就行了。”
黎清叙斯斯文文地笑。
江之遇一时有些无措,被眼前的景象弄得有些不明状况。
隐隐又察觉到一股微妙的火药味。
不知道怎么拒绝笑脸人的他艰难道:“那留下来一起吃午饭吧……”
不过是多一双筷子而已。
谢津延脸色黑成铁,半晌:“蹭饭可以,给昭昭养父转钱,五十万。”
黎清叙:“什么意思?”
谢寻昭抱住养父的胳膊:“我小叔说了,做人不能白吃白喝,白蹭白拿,我养父做的饭用的都是纯天然的食材,手工费很贵,放在大饭店要花很多钱的,你光给养父干活不够,要另外付钱。”
黎清叙斯文笑容僵硬扯了扯:“还有这种说法。”
“不过阿延说的也是,昭昭养父的厨艺确实堪比五星级大厨,我付钱是应该的。”
黎清叙转瞬笑了笑,恢复斯文风度的模样,拿出手机,打开付款界面:“请问怎么转?”
谢寻昭让养父打开收款码。
江之遇有些呆怔,这是在干什么?
吃顿饭而已,没、没必要这么较真吧。
耳边响起男人低沉的嗓音,昭昭小叔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他身边,高大身影侧过来,低沉的,仿佛在他耳膜鼓动的磁敛嗓音低低传来。
“你不是说要凭自己的劳动赚钱吗?这就是你劳动所得。做饭要花费很多的时间和精力,我这位发小平时请人吃饭都不止花这点钱,何况你还要生宝宝、养宝宝,这钱你安心收下,不赚白不赚。”
说着,谢津延拿过男人的手机,帮他打开收款码。
“叮咚”一声,等江之遇反应过来,他的账户已经到款五十万元。
江之遇迷迷糊糊的,最后是怎么走进厨房的都不知道。
黎清叙问霍岭生:“你要不要也留下来?昭昭养父做饭真的很好吃。”
霍岭生看他们二人的行为,清冷淡漠的脸上从来没露出过堪称“无语”的表情。
“不用,我已经跟住宿的村民约定好,每日在他们家吃饭。我可不想吃一顿饭要绞尽心机,大费周章。”
黎清叙便弯着桃花眼冲他挥手:“那再见,你错过了一顿美味佳肴,人间佳品。”
霍岭生转身。
中午,谢寻昭吃到了养父上周许诺他的荷叶鸡和松鼠鳜鱼。
虽然多了个黎叔叔,但想到养父赚到钱了,他就开心。
谢寻昭以前一直和养父过着清贫的日子,做回豪门小少爷,也不忘以前艰苦生活。
养父性格善良,总是不懂得为自己谋取利益。
还好有他和小叔。
餐桌上,黎清叙又开始了对这顿饭的夸赞。
谢津延一听他巧舌如簧,花言巧语,用不知道从哪里搜来的花里胡哨的词汇天花乱坠地吹捧,心里就有些烦躁。
但令他心头介怀的不止于此。
窗外蝉鸣吱吱,太阳移到中天,空气中飘来让人昏昏欲睡的气息。
溪源乡因为村民们很多人开始午休,陷入了短暂的静谧。
江之遇也打算带着养子去卧室午睡一会儿。
不知道是不是怀孕的缘故,他现在很容易犯困,吃完饭没多久,眼皮就有些打架了。
吃完饭后的锅碗瓢盆和屋子是昭昭、昭昭小叔、还有黎少爷帮忙收拾的。
很难想象这样两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有一天会在自己家的厨台前清洗碗碟。
尤其是昭昭小叔。
套上了他去集市买东西赠送的粉色小熊围裙,脸色都变了。
可男人有洁癖,怕油渍溅到自己的衣服上,最后不得不套上这件小熊围裙。
也不知道这样的人当初怎么就想要从军,部队里摸爬滚打不是更容易弄脏自己吗?
江之遇摇了摇头,想不明白。
他打了个哈欠,就要去叫昭昭午睡。
一个高大的身影把他堵在厨房门口。
男人个头很高,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往他面前一站,一大片阴影直接将他笼住。
也不知道怎么了,脸色又不太好看。
黑沉沉的眼眸直直盯着他,像是要把他拖进无尽的深渊。
“你之前冲岭生笑了?”
第32章 第 32 章 塑料发小扯头花
江之遇单薄脊背抵在门框上。
厨房空间狭小, 他堵过来,随之萦绕过来一股男人身上独有的木质沉香的气息。
江之遇退无可退,只能仰着脖颈用疑惑的眼眸望着他。
“你说什么?我听不太懂, 什么叫我冲霍少爷笑?”
谢津延盯着眼前注视着自己的漂亮得像琥珀一样的眸子。
鸦羽般的睫毛轻扫, 像一片轻柔的羽毛在他心尖轻轻扫过。
他心底有些软, 又有些酸。
“之前昭昭的欢迎宴, 你提前见过岭生?”
提前见过霍少爷?
江之遇讷讷重复这句话, 努力理解男人说这句话的意思。
一片火一样的凤凰花树晃过眼前。
窗下人清冷如雪山寂岭, 抬眸看过来。
江之遇羽睫颤了颤,微微垂下眼眸。
“……见过,他捡到了我的木鸟, 在宴会还没有开始的时候。”
捡到木鸟?
谢津延面上表情错愕一瞬,随后脑海里闪过他去楼上找寻男人未果, 最后在侧门廊道被他一头扎进怀里的画面。
就是在那个时候吗?
他说他去外面捡木鸟。
难道就是在那个时候遇见躲清闲的岭生?
谢津延一时说不清此刻心里是什么样的滋味。
有点酸, 又有点涩,还有一种无法言说的嫉妒。
他不是一个容易被人牵动情绪的人, 更别提会生出这种在他看来只有心理不平衡的人才会滋生的阴暗情绪。
他只是黑眸凝在这双轻轻颤动的羽睫上。
午后微光惬意, 空气中浮荡着碎金一样的细小尘埃, 像萤火虫在跳跃。
谢津延想,不知道这双总是不安颤动的睫毛扫在唇上是一种什么感觉。
他那晚被药效支配得厉害,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吻过这双眼睛。
他心里软化了些:“所以你后来就只对岭生笑,没有理黎清叙,是因为岭生帮了你?”
谢津延觉得这应该是最合理的解释。
江之遇还是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对霍少爷笑了, 以及昭昭小叔为什么要在意这一点。
“我没有冲霍少爷笑, 我那时候连他是谁都不知道,如果非要说的话……”
江之遇努力回想昭昭欢迎宴那天的情形,似乎想到什么。
“宴席开始后我总感觉有人在看我, 然后我回过头,看到黎少爷在冲我笑,他旁边坐着霍少爷,冲我礼貌点了点头,我不知道怎么应对他们,就也尴尬回应了一下。”
原来是黎清叙在搬弄是非,挑拨离间。
谢津延心中如拨云见月,霎时由阴转晴。
那股奇怪的、五味杂陈的阴暗情绪也顷刻烟消云散。
“黎清叙就是这样,冲谁都笑得招蜂引蝶,你不要被他迷惑了。”
“我为什么要被他迷惑?还有,他招蜂引蝶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江之遇实在不解这两者之间和自己有什么联系。
谢津延努力压制住唇角:“确实和你没有关系,总之,你离这个人远一点,下次他再要蹭饭,你装作没听见就行了,要懂得拒绝别人。”
“我也不想这样……”让江之遇开口拒绝别人说不确实是一件困难的事。
他的成长经历从来都是他小心翼翼去请求别人,问别人可不可以给自己一个交换劳力的机会。
大约吃到太多次被拒绝的滋味,他后来不怎么拒绝人,尤其笑脸相对的人。
总觉得那样会特别不好意思。
江之遇很小声:“我以后试一试。”
然后抬起眸,努力迎上去男人黑沉沉盯着他的视线:“那你能不能不要离我这么近……”
谢津延:“……”
斜照进来的光线温暖,或许是午后,经过长时间的日晒,厨房里暖洋洋的。
这层温度较高的光笼在他们身上,谢津延这才发现他们之间的距离确实过于近了。
近得他能够看清眼前这张隽秀面庞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能够去数他卷翘分明的眼睫。
还有,这截修长漂亮的脖颈仰起时,靠近左侧耳垂那颗若隐若现的小痣。
谢津延喉咙再次涌出干渴的感觉,有点想把指腹揉上那颗小痣。
或是舔过去。
舌津很干。
他觉得是天气太热的缘故。
他拉开一点距离,移开视线,落到他被宽大衣摆遮住的小肚子上。
谢津延黑眸微微闪动:“你真的不打算让孩子……”
“爸爸,小叔,你们在厨房门口干什么?”
谢寻昭从卫生间出来就看到自己的小叔撑着一只胳膊把他养父堵在厨房门框上。
小叔眸色很可怕,黑得幽深,像是要把爸爸吃掉一样。
谢寻昭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错觉。
“没什么,昭昭,你小叔说他渴了,来厨房找点水喝。”
江之遇连忙从被男人禁锢的一方狭小空间里挣开。
谢寻昭疑惑眼睛眨了眨:“原来这样,我刚才还听到小叔说孩子,什么孩子?”
“没有,你一定是听错了。”江之遇语气顿时有些慌张,走到养子面前。
虽然他刚才似乎也听到了男人提起这两个字,要问自己什么?
江之遇顾不得去想对方那句没有说完整的话。
“昭昭,我们去午睡吧,你下午不是还要写作业吗?不睡午觉的话,等会儿要犯困,作业就写不好了。”
“嗯,你说的对,爸爸,我这就去睡觉。”谢寻昭觉得养父有些奇怪,可还是听爸爸的话乖乖去午睡了。
小孩走后。
江之遇涨红着脸:“我也去睡觉了,你以后不要再在家里提那两个字,尤其是当着昭昭的面,他会混乱的。”
“怎么混乱?”
谢津延黑眸一下子变得幽深,紧紧盯在男人铺满红霞的脸上。
江之遇就支吾道:“他叫你小叔,又喊我爸爸,要是知道……”
他一顿,自己也有些混乱:“怎么理这层关系呢?”
谢津延:“……”
心里莫名又开始烦躁。
他视线追随着男人纤细的身影直到卧室,随后转身,从厨房里的冰箱拿了瓶冰水。
是男人自制的荷叶茶,和上周一样。
中午做荷叶鸡剩下了几片荷叶,他便又做了一份。
谢津延灌着凉饮。
刚才喉咙干渴,想急需缓解这种渴意。
现在心里也燎了把火,十分燥。
末了,这种烦躁平复了些。
谢津延走出厨房,面无表情。
怎么理这层关系?
各叫各的。
反正又没有血缘关系。
而且不知为何,男人刚才纠纠结结说着这层混乱关系的时候。
顺敛眉目间的慌张和遮掩竟让他一瞬毛孔舒张,体内血液上涌,激出一股禁忌隐秘的快感。
谢津延以前没发现自己有这样变态的一面。
窗外鸟啁啁叫着,光束在从厨房的窗户投射进来的角度变换了些。
谢津延坐回桌前,打开电脑,神色如常地处理起公司事务。
江之遇睡了一个小时后醒来,看到自己手机到账一万元。
备注“昭昭小叔”的头像下,对方告知:[刚才拿了你一瓶荷叶茶喝,这是冷饮费。]
[还有孩子的事情,我以后不会当着昭昭的面说了,让你困扰。]
[以后有关孩子的一切我都会在这里和你说。]
江之遇:“……”
他还真是坚守原则,说付费就付费,连一杯茶都没有放过。
可是,为什么江之遇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呢?
他打字,又不知道回什么。
江之遇通讯列表里的人很少,多是溪源乡的乡民。
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有事都是当面说了,他不怎么和人线上聊天。
江之遇删删减减,最后还是不知道说什么。
只能发了个微笑表情过去:[好的。]
外面谢津延听到手机提示音,唇角翘起一抹弧度。
给他回消息了。
下午,霍少爷继续过来找江之遇学艺。
黎少爷不知为何突然匆匆忙忙离开了。
江之遇以为他还会在溪源乡待一段时间,毕竟上午他还说要学昭昭小叔把公司事务搬到乡下来做。
[我很好奇,你们三个谁泄漏了我的行程?股东大会的那群老古董们今天都要把我的电话打爆了。]
私人飞机上,黎清叙弯着桃花眼慢条斯理在群里发着消息。
他依旧斯斯文文地笑着,可只有最熟悉的人知道,他这样眼尾上扬,眼底却不达笑意的时候是最危险的。
祁焰见这位消失已久的发小终于冒头了,忙不迭打字。
[什么泄漏行程,股东大会的老古董打爆你电话?你该不会告诉我你还在乡下吧?]
黎清叙:[那看来是阿延了。]
祁焰:[?]
谢津延解除掉屏蔽群消息设置:[我只是觉得你二十几的成年人了,既然接下摊子,就要担下责任,对大家负责,你们公司的员工也不想有你这样不务正业的上司吧?]
祁焰:[你们在说什么,怎么就把我排除掉了???]
黎清叙:[呵呵,你要是有责任有担当,就不会在那张协议单上签字,让人孤儿寡夫一个人回了乡下。]
谢津延:“……”
谢津延:[所以你承认了你别有居心?]
黎清叙和煦笑着:[那你呢?跑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好了,别吵了。]霍岭生中途出来找木料,看到这两个人在群里明嘲暗讽,他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都是兄弟,为了个男人吵成这样,来溪源乡几天,你看看你们现在成了什么样子,吃个饭都不消停,勾心斗角。]
祁焰:[啊,岭生,你怎么知道?你在现场?你也去昭昭养父那里了?]
霍岭生:[为了我们从小到大的兄弟情,我先把你们两个禁言几天,希望你们以后不要再为了这种事情吵架,不值得。]
谢津延:“……”
黎清叙:“……”
祁焰:[不是,为什么没人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岭生?@霍岭生]
霍岭生熄灭屏幕,放下手机。
没看电脑前脸色十分难看的发小,转身回了工具屋中。
“我还以为你没有找到,正要去自己拿呢。”
江之遇看到重新回到屋子里的霍少爷,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对方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冷。
虽然第一眼见到就觉得这个人清冷的像一座雪山,连说话的腔调都仿佛隔着茫茫雪雾。
霍岭生声音平淡:“没事,我们继续。”
江之遇便继续手中的工作。
霍岭生敛眸看他,一边学习,一边不动声色观察他。
男人面容清隽,眼眸纯澈透亮。
从相貌来说,这确实是个让人过目难忘的美人。
可好看的皮囊世界千万,他凭什么就让自己那两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为他生出矛盾?
霍岭生不解。
“我脸上是不是沾上什么了?”江之遇做好一个部件抬起头,看到昭昭小叔这位发小视线讳莫地凝在自己脸上。
他抬手擦了擦自己的脸,没有什么。
霍岭生恍然回神:“你脸上没有粘东西,是我在想刚才那个步骤怎么做。”
“那我再给你示范一遍。”
江之遇很认真的,收了别人的钱,他就尽职尽责、极为耐心地教别人。
终于把他教会。
霍岭生看着自己完整做出来的部件,成就感让他短暂忽视了自己刚才的不解和困惑。
男人很认真,教他也极为仔细耐心。
他今天因着心里有事,对方却不厌其烦,一遍一遍地教自己。
照这样的速度,霍岭生很快就能离开这里,重新返回山寺,离开这里的纷纷扰扰。
“今天十分感谢你。”霍岭生起身,看一眼时间。
不知不觉就到傍晚了,窗外的景致由飘荡着舒缓白云的蓝天换上了点缀着几颗星子的黑色天鹅绒幕布。
霍岭生道:“我明天再来叨扰你。”
“好,明天见。”江之遇收拾起工作台,准备去做晚饭,昭昭应该写完作业肚子饿了。
还有那个男人,下午竟然没有把办公桌搬到他工具屋门口,果然是嫌吵吧?
霍岭生转身,不欲在这里多加逗留。
脚步在经过工具墙对面的置物柜前顿了顿。
他昨天第一次踏进这间屋子里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这个柜子。
因为里面几乎每一个格子都摆放有一个木质小玩具。
比如榫卯小兔、小猫、小狗等小动物,还有可玩性比较强偏益智的的孔明锁。
还有一座正在搭建的小木屋,好像只完成了一部分,看得出他在往这间小木屋里添置家具。
“这是?准备出售的商品吗?”霍岭生想起他在网上看到的链接橱窗,是要拿到那上面去售卖吗?
江之遇放下手中的工具,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不是,这是送给宝宝的礼物。”
“送给宝宝的礼物?”霍岭生有些意想不到。
江之遇便走到那座置物柜前,一提到这个,眼里就充满了期待和向往。
“我打算在宝宝出生前给他凑齐小动物乐园,把我能够想象到的东西都做出来送给他。”
他为此单独做了这架置物柜,也当作是纪念,纪念宝宝出现在自己生命中的每一天。
“你真的打算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和阿延完全断绝关系?”
霍岭生还是觉得不可置信,他接触的人总是想法设法利用孩子,用孩子捆绑一切,算计和谋取一切。
没有爱,为什么要带他们来到这个世界?
连他自己,都是扭曲爱情和怪异家庭的产物。
江之遇不明白为什么他们都要问自己这样的问题,黎少爷是,这位霍少爷也是。
“我为什么不能把他生下来?虽然是个意外,但对我来说是美好的意外,我是指宝宝,不是指和昭昭小叔。”
“你觉得这个孩子的出现是美好的?”霍岭生清冷的眼眸掀起一阵波澜。
江之遇点头:“特别美好,他让我的世界充满了期待。”
“所以你给还没有出生的宝宝做了这么多东西?”霍岭生拿起一个看不出功能和用途像万花筒一样的木质长筒。
“这是什么?”
“砰”的一声。
他不知道触碰到了哪里。
手中的长筒喷开,眼前出现星星点点像水晶、碎钻、烟花、萤火一样四散纷飞的晶亮碎片。
与此同时,窗外真的响起一簇烟花的爆放声,是从祠堂的方向传过来的,不知道在庆贺什么。
窗外的烟花声和刚才的爆开声响混在一起,让霍岭生一时分不清这两种声音。
只知道绚烂的、火树银花一样的烟火绽开一整扇窗,化作一片片金雨落下。
他眼前也绽着梦幻般的景象。
梦幻的浮光飘荡眼前,他看到男人那张隽秀漂亮的脸被映照的如梦似幻。
千万个这样的梦幻碎片将他包裹,在他眼前纷飞。
每一片都有他隽美的面庞,有因惊讶而瞪圆的琥珀般澄透漂亮的眼眸。
他像突然绽开在自己心中一场如梦似幻的梦。
“抱歉,没有吓到你吧?”
这双眼眸探过来,依稀倒映出自己怔愣的脸。
“这是我自己做的准备等宝宝出生用来庆贺的礼花筒,之后再将它改造成万花筒,没想到会吓到你。”
江之遇从他手中拿过自制的礼花筒,开关好像做的不太好,稍稍碰一下就炸,把霍少爷吓到了。
等忙完这几天的事情有时间,他要把它好好改良一下。
“没事,我没有吓到。”
霍岭生拂了拂身上的金屑,垂眸望向眼前一脸关切注视着他的男人。
窗外烟花绽了几声就没再绽放了。
火树银花坠落,窗外重归寂静。
霍岭生却听到自己的心湖在猛烈地掀着波澜。
他想,他好像有些明白这个男人身上有什么吸引他那两个发小了。
这个世界灰暗丑陋,却有人愿意制造一个色彩斑斓的梦境。
让他生命中一下子充满了期待。
第33章 第 33 章 “我可能有□□……”……
霍岭生怔怔望着眼前的景象, 心湖鼓噪,如海浪剧烈地撞击岩石。
江之遇十分纳闷。
他真的没有把霍少爷吓到吗?
为什么这个清冷如佛子一样的男人会用这样一种直愣愣的眼神望着自己。
他伸了伸手,试图唤回霍少爷的思绪, 手指却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握住。
谢津延面色阴郁地隔开这两个人, 峻拔身形挡住身后人的视线, 语气沉冷。
“你怎么了, 又不是在黎清叙的实验室, 做木工还能把屋子炸了?”
谢津延听到声响就第一时间从客厅自己用来办公的方桌前快步走了过来, 担心屋子里出了什么事故。
没想到推开门,就看到漫天金屑洒落,窗外烟花火树银花般绽放, 他这位冷清寡欲,眼里从来没有世俗之物的发小用直勾勾的眼神盯在那个男人脸上。
霍岭生被这一记沉冷嗓音唤回思绪, 怔怔收回视线, 脸上重新覆上寂岭霜雪。
“抱歉,是我不小心误触了昭昭养父的礼花筒, 把屋子弄成这样, 我会尽快将屋子打扫干净。”
他说着, 问同样因为听到爆炸声响担忧跑进来的男孩:“昭昭,请问清扫工具在哪里?”
“不用了,你先回去,我们自己收拾。”
谢津延面色很沉,声线也很冷。
江之遇从被昭昭小叔遮挡视线的身后探出头:“对, 霍少爷, 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吧,这里收拾起来很快, 不用麻烦你。”
霍岭生看不出情绪的清冷眼眸望着这颗探出来的毛茸茸的脑袋。
工具屋照明的竹灯光色橙润,将他柔软发丝镀成蜜色,流光洒落进他琥珀般的瞳仁,点起点点碎金。
霍岭生脑海里又浮荡起刚才被千万个映照着这双漂亮眼眸的碎片纷绕包裹的画面。
他心神一荡,眸光微微闪烁:“今天给你添麻烦了。还有这个……”
他低头看一眼手中用来庆祝宝宝出生的礼花筒:“抱歉,不小心把它用掉了。”
“没事,我回头再做一个。”
江之遇从他手中拿回自制的礼花筒,放回置物柜上,脸上丝毫没有送给自己最期待的宝宝的礼物被破坏的愠恼,反而语气轻松道: “正好可以直接改造成万花筒了。”
礼花筒改造成万花筒……
霍岭生想象了一下那样绚烂瑰丽的画面,他没有玩过万花筒,但是听说过这样奇妙的玩具。
透过万花筒的筒镜看进去,转换角度,小小的圆柱式长筒里,却能变化出美妙独特、万千斑斓的世界。
想到这些,霍岭生心中不知为何突然生出一丝向往。
这个男人的手那么巧,刚才爆开的礼花漂亮得像一个如梦似幻的梦境,他又会往这只竹制长筒里塞进怎样一个色彩斑斓的世界?
他没在这里长时间停留。
心生一丝期待和向往的同时,霍岭生发现自己刚才凝望着从高大身影后面探出的可爱脑袋时,竟然觉得堵在跟前的发小这道身影有些碍眼。
霍岭生快步离开这座小院,步履急促,在青石板上掀起几片掉落已久的轻叶。
月亮挂上树梢,澄明的白天澄如水的夜。
一盏一盏小灯又在溪源乡千家百户亮起。
工具屋里,谢寻昭拿来清扫工具:“爸爸,我来帮你打扫屋子吧。”
地上落了一地亮晶晶的碎屑,喷洒得到处都是,像刚结束一场热闹的晚宴。
“怎么弄成这样了?”谢津延修长手指摘下男人柔软头发和衣服上粘上的金屑,眉头轻微蹙起。
“你没有哪里伤到吧?”
“是炮花又不是炮仗,怎么可能会受伤。”
江之遇抬头望着他手上的动作,手指轻微擦过耳垂,不由想起之前在谢家侧门的廊道,他也是像现在这样帮自己拂去不小心落在肩上的花瓣。
“而且就算是炮仗,也是被霍少爷拿在手中,如果真的爆炸了,你应该关心的是你的朋友,而不是我。”
江之遇一本正经地分析这种可能性。
谢津延有一瞬被他可爱到,黑眸垂敛,凌厉分明的面部轮廓被灯光修饰得有些柔和。
谢津延 :“岭生常年在山上修习,体质很好,炸不伤他。”
“我主要是怕你肚子……”
他低沉话音一顿,似是想到什么,拿出手机,修长手指划开屏幕。
江之遇便听到自己手机一震,响起提示音。
拿出一看,是就站在他眼前的这个男人发来的消息。
[我怕伤到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你不是很宝贝这个宝宝吗?]
江之遇:“……”
他有一点点无语。
这人怎么这样啊。
不提真不提,却当着他的面给他发消息。
面上又是一副面无表情,依旧生人勿近的高冷模样。
只另一只手帮自己摘去碎屑的动作好似有一些温柔。
江之遇迷惑了。
谢寻昭哼哧哼哧地把地面清扫干净,抬起头,就看到小叔和爸爸两个人之间的氛围怪怪的。
“小叔,你刚才说爸爸肚子怎么了?”
他刚才隐约听到了什么。
江之遇面上一怔,反应过来立刻遮掩道:“没、没什么,是爸爸肚子饿了。”
谢寻昭:“奥,爸爸忙了一下午,确实该吃饭了,咱们晚上吃什么?爸爸,我帮你择菜洗菜。”
江之遇想了想:“橙香鸡翅怎么样?”
本来想给养子做可乐鸡翅的,可是家里没有可乐,买的话要去山那边的集市。
现在天色已晚,去集市那边不太方便,江之遇想起家里还有上次小蓁姐帮他捎的说是补充维生素的橙子,便打算用这个代替。
谢寻昭还没吃过橙香鸡翅,一听就很好吃,转头就忘了刚才小叔和爸爸之间氛围怪异的事了。
江之遇微微舒了一口气。
看到男人脸上由小兔子般受到惊吓的慌张,再到轻轻吐出一口气,仿佛危机解除。
谢津延黑眸微闪,那种隐秘的刺激再次袭上心头。
他或许真的有什么变态的嗜好也说不定。
因为就在刚才,他脑海里闪过把男人抵在狭小的空间。
暗光浮动,男人鸦羽般的眼睫轻颤,纤腰被他箍着,一双漂亮的眼眸染上水意,躲闪着不敢看他,一紧张就磕绊的声音挠人又隐忍。
“不、不可以在这里,会被发现的……”
谢津延眸色一瞬间幽深晦暗。
转身去了厨房。
过了会儿,江之遇听到自己的手机再次响起。
他拿起一看,到账三万元。
昭昭小叔:[有些上火,喝了你几杯荷叶茶。]
江之遇:“?”
他这里挺湿润的,怎么会上火呢?
江之遇眸中流露出困惑。
三人合力收拾好因霍少爷炸出许多晶亮碎片的工具屋,江之遇便去了厨房。
打开冰箱,冰箱里清凉解暑的荷叶茶果然都快要被昭昭小叔喝完了。
江之遇看着空出来的一片空间,决定明天让小蓁姐帮自己再带点荷叶,他再做一些。
取出橙子和提前解冻好的鸡翅,他开始做起了橙香鸡翅。
鸡翅清洗好改花刀腌制,挤了一整颗的橙子汁,之后放在锅中小火慢煎。
伴随着一阵江之遇最喜欢听的滋滋的煎炸声,他把切好的橙子片一片一片铺上去。
金黄的肉汁饱满的橙子片裹着鲜嫩的鸡翅,没多久,厨房里就飘散过来混杂着清郁橙子香和鸡翅肉煎熟的好闻味道。
“好香好香!”谢寻昭小狗一样嗅着鼻子在厨房围着养父转,感觉自己能把养父手下装着鸡翅的锅吞下。
谢津延望着厨房里的景象,一丛灯火,三个身影,他脑海里冒出“一家三口”几个字。
回想起前不久母亲催婚,他生出如果是和眼前这个男人一起组建家庭,他也不是不能立刻结婚的念头。
尤其是他对这个男人似乎还有着一种隐秘的欲望。
饭桌前很快端上来散发着橙香的香浓酥软的鸡翅,谢寻昭食欲大增,吃了一大碗米饭,吃完还想吃。
谢津延却有些心不在焉。
吃过饭,谢寻昭和小叔承担起了刷碗和打扫厨房的责任。
江之遇看到男人一声不吭地系上有着可爱小熊图案的粉红色围裙,没有像上次那样一脸嫌弃和不情愿,感到有些诧异。
尤其是有一滴洗碗精的泡沫溅到了他昂贵衬衫的袖子上,他也好像没有注意到。
怎么了这是?
不像这个矜贵大少爷的风格。
江之遇觉得今晚的昭昭小叔很不对劲。
夜空中的星星悄悄移动了一点位置,偏离了原来的轨迹。
吃完饭和养子一起拼了会儿榫卯积木小玩具,没多久,江之遇眼皮耷拉,又开始犯困了。
他督促昭昭去浴室洗澡,然后帮昭昭小叔在房间里点上驱虫香。
全程,男人幽晦的视线凝在自己身上,弄得江之遇又是一阵头皮发麻。
没去想到底怎么了,江之遇等养子洗完澡自己也去洗漱了一下就躺上了床。
灯火熄灭,眼前被静谧的夜色笼罩,很快,近期有些嗜睡的江之遇陷入了美好的睡眠中。
夜半被一阵小腹压坠感激醒,大约是因为怀孕,肚子里的宝宝在一天一天发育成长。
除了最近容易犯困嗜睡,江之遇的身体还有一个明显的变化就是小肚子挤压,容易产生尿意,夜晚去卫生间的频次也增加了。
今晚就是,他睡到一半醒来,借着照进屋子里的一抹月光便朝卫生间走去。
因为长时间一个人住在家里,总是一个人生活,江之遇习惯了家里除了他自己没有别人在。
他又是睡到半夜醒来,整个人眼睛都是迷迷糊糊的。
所以当他走进卫生间,打开里面的灯,准备小解时。
抬眸看到眼前男人青筋暴起的手握着狰狞面色阴鸷地望着自己时,江之遇身体一个激灵,整个人一下子吓清醒了。
“你你你、你在干什么?”
乡下夜晚幽静,夜半时分,溪源乡的乡民都已经进入了酣眠阶段,窗外只有悦耳的虫鸣和悉悉簌簌轻微摇晃的风声。
所以江之遇叫的这一声在寂静的夜里听起来就格外清晰。
谢津延眸色幽晦地盯着眼前受惊小兔子一样的男人,像不小心闯入狼窝。
他默了默,蹙了蹙压下浓重欲望的眉梢,最后面无表情,语气四平八稳道:“……如你所见,疏解一下。”
“你——”
江之遇被男人的话惊得呆怔住了。
尤其是他顶着一张俊逸矜贵的脸却用着开会、喝水一样的语气神色如常地说出这样、这样、
江之遇舌头打结,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词汇来形容男人这种行为。
他只是脸涨得通红,与此同时,耳根和脖颈也迅速红了一大片。
和这个男人在酒店那一晚,江之遇整个人都是懵的。
当时套房里光线昏沉,没有开灯,他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耳朵、嘴巴、身体的每一寸皮肤、还有后面……
他的眼睛被生理性的泪水模糊视线,很少有能看清什么的时候。
在男人私人别墅和他同住那一晚,也只是在醒来后隔着一层布料看到隆起的让他惊骇的弧度。
这还是江之遇第一次这么清晰地看清那个把他捅的不知道要怎么办的东西模样。
江之遇有点被吓到。
后知后觉他那晚是怎么吃下的这个东西。
他竟然没有被撑坏。
江之遇大脑嗡嗡的,这下真像是炸了炮仗一样,整个人都懵了。
他这副呆呆愣愣,活像要被人生吞活剥的惊吓模样被谢津延看在眼里。
谢津延皱了皱眉:“你卫生间的门把手好像被我不小心拧坏了,可能需要你明天修理一下。”
“问、问题是这个吗?”江之遇感觉自己的脑袋在一阵一阵地往外冒着热气,脸红得快要滴血。
“你为什么大半夜的要这样?”
谢津延:“……”
谢津延:“我是个正常的男人。”
“那你会不会太勤了?”江之遇想起这才多久啊,他怎么又这样了,难道真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欲.火大?
“你今天一直喝荷叶茶就是因为这个吗?”江之遇问。
谢津延又是一默:“对,我上火了。”
因为男人遮遮羞羞的话和那一瞬遐想,他今天不知怎么了,平时自控力很强的他怎么也压不下.身体里的这股燥意。
甚至还起了想和他结婚的冲动。
“那明天我再给你做点荷叶茶给你降降火。”江之遇一步一步悄悄往后退,脊背快要贴到卫生间的墙壁上了。
谢津延闷声:“谢谢。”
“你真的没事吗?我感觉你这样挺吓人的。”卫生间静默了片刻,江之遇望着眼前的景象,忍不住问。
换作常人做这事被人撞见,早就倒下去了,他好像不仅没有,反而更精神了。
谢津延眉头拧得更紧:“我没事,过一会儿就好了。”
“你确定对男人没有兴趣吧?”想到什么,江之遇小心翼翼问。
一副生怕自己把他怎么样的瑟缩样子把谢津延气笑了,沉声:“我真对男人没兴趣。”
“我这样只是,”他凝眸,看到男人纤薄的脊背贴在浴室墙壁上。
一盏暖黄小灯光线倾洒,照着这一小方空间。
这座小院,屋子小小的,厨房小小的,卫生间也小小的。
尤其是现在四周都被夜色填满,唯有这一小片狭小的地方亮着灯。
在这样狭窄的空间里,他想起那晚圈着这个男人,手掌小小的,耳垂小小的,哭的声音也小小的。
白日那种隐秘的感觉激增。
手心的东西毫无可信力地跳动了一下。
江之遇睁大眼睛,难以置信:“你、你……”
“我可能有性.瘾。”
谢津延面无表情。
“所以跟是不是男人无关,更和你无关,这个瘾犯了就这样,你不用怕我对你做什么。”
江之遇:“?”
江之遇受惊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他脑海里反复回响着这两个字。
这是继这个世界男人可以生孩子,男人可以和男人结婚,男人还能和男人干那事的冲击后,江之遇听到的最让他震惊和最难以理解的一个词汇了。
他的大脑里又像是炸了一枚炮仗。
这一次,炮仗的火力更大,里面的燃料更猛。
江之遇觉得自己被炸得晕晕乎乎的,大脑齿轮生锈迟钝,已经没有了思考的能力。
他花了很长的时间从这样的震惊中缓过神来,努力解析这两个他从来没有听过的词汇含义。
瘾,是和药瘾烟瘾一样。
“你是有病是吗?”
这是江之遇所能想到的唯一合理的解释。
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欲望,面对这样尴尬的情况,还越来越精神。
他今天没被人下药,不受药物支配,却能对着自己没有兴趣的男人这样。
江之遇只能想到这个理由。
“要不要我明天带你去看一下中医?你上火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个性,”
他有些烫嘴,实在没办法毫无羞耻感地说出这两个字,磕磕巴巴的,“这个瘾。”
“村头的许大夫虽然医馆条件比不上黎少爷家的医疗机构和医院,可是他的医术也很高明。”
江之遇以前在山里除了给村里的人砍柴、放牛放养、做饭,跟他的木匠师父学习木工,也帮人采过草药。
中医博大精深,昭昭小叔说他上火了,今天总是要喝荷叶茶降火。
现在又这样了,火气丝毫未消。
江之遇想,这个性……瘾或许就是跟火气有关。
“你可能是一直待在北城,不习惯我们这里的气候,有些水土不服,气火淤积,导致你这个……瘾犯了。”
江之遇眼睫扑簌扑簌地颤着,脊背始终贴着墙壁,不敢往前一步,更不敢再往他那里看了。
语气却又无比真诚认真地给昭昭小叔建议。
“许大夫擅长调理各种气火旺盛,祛除内淤,也许让他给你开几副中药调理一下就好了。”
谢津延:“……”
第34章 第 34 章 可是他叫我老公耶
谢津延沉默了片刻。
压着浓重欲望的黑眸盯着眼前的男人。
闭了闭眼睛不敢再看他, 快要把自己挤进墙壁里。
他忽而笑了一下。
他很少这样扯开唇角。
如果这时他能看到卫生间镜子倒影出的他的模样,就能看到他的唇角弯出连他自己都意想不到的弧度。
还有,眼里有温柔, 有宠溺。
谢津延:“好, 明天你带我去看一看。”
“现在需要我给你腾一下位置吗?还是我闭上眼睛不看你就行了。”他又问。
江之遇闭着的睫毛颤了颤, 这才想起来自己是来卫生间尿尿的, 被他吓得差点忘记了。
“你出去, 你在这里我尿不出来。”
谢津延听到这句话, 冷峻面庞上的表情微微一怔。
这个男人说话做事还是这样,一脸纯洁无辜,却又让人想狠狠把他按在墙上。
“好, 我出去。”
他压下这种冲动,或许是克制久了, 低沉嗓音浮出一丝粗粝的暗哑, 在这片狭小的空间里,听得江之遇的耳膜像是被人用指腹刮了一下。
江之遇身体颤了颤, 从来没觉得男人的声音也能这么色.情。
他耳根一下子红了:“你记得把裤子穿好。”
“那不然呢, 我虽然可能有性.瘾, 但是没有喜欢遛鸟的癖好。”谢津延起身,慢条斯理拉上拉链。
“你能不能不要说话。”江之遇实在受不了他顶着一张矜贵的脸说着这样和他这张脸十分不匹配的话。
谢津延不知道自己又怎么了,抿了抿唇:“……行,我不说话了。”
男人恢复成一副高冷矜贵的模样,面容冷峻, 衣装齐整。
如果不是下面隆着让人难以忽视的弧度, 还以为他刚从某场晚宴出来。
江之遇听到他脚步声走远,似乎回了房间,赶紧快速上完厕所, 然后回到自己房间锁上门,蒙头就睡。
后半夜没睡太安稳。
不知道是不是在卫生间看到的那一幕对他冲击太大,他今晚做梦没有梦见宝宝,而是梦到一根粗壮的藤蔓。
那藤蔓盘根错节,又粗又壮,上面还长满了可怖又丑陋的树瘤。
在江之遇惊讶的时候,丑陋的藤蔓分出一根枝桠伸过来将他缠住。
他第一反应就是逃。
可是脚动不了,身体也动不了。
他挣了挣,然而就像走进丛林一不小心踏入沼泽地里,越是想要挣开,却陷得越来越深。
到最后不止是刚才那根藤蔓,开始有无数根枝桠伸展过来,把他紧紧禁锢住。
他想出声呼救,想问附近有没有人可以救救他。
下一秒,呼救声被堵住,他又像是在酒店那晚一样,隔着一扇门,声音被冷白的手指截断,无论怎么挣扎都没有用。
只能被这些藤蔓缠绕、束缚、搅弄,最后被拖进无尽的洞底,再也不见日光。
江之遇一下子吓醒了,醒来,发现自己的衣服和平时不太一样。
他很是羞窘,又有些茫然。
因为他很少遇见过这样的事情,更别提这次和那晚一样,是通过后面……
意识到这一点,江之遇整个人都不好了。
难道他也出现问题了?
他把脸蒙在薄被里,怎么也不愿意接受这样一个事实。
过了许久,想到身边还睡着养子,顾不得茫然和羞耻,连忙去浴室换了衣服,把弄湿的睡衣偷偷洗掉。
清晨,又是一个晴朗的天气。
阳光斜斜穿进小院,点亮一个清新明亮的早晨。
江之遇正在厨房熬粥,拿着勺子在锅底轻轻翻搅,微微有些失神。
一道有些哑的低沉声音在身后响起:“今天我们什么时候去看你口中那位许大夫?”
江之遇吓了一跳,差点打翻手中的粥勺。
“晚、晚点,霍少爷可能一会儿要过来学习。”
“哦。”谢津延有些不爽,帮他把做好的鸡蛋煎饼和酸汤馄饨端到客厅餐桌上。
“他要在这里学多久?”
谢津延抬眸望向男人系着围裙站在厨台前的纤细身影。
清晨阳光透亮,厨房的窗台上摆了男人自己栽种的几盆小盆栽,其中一盆长着嫩绿的薄荷。
舒缓的风一吹,窗台上方木质挂杆上挂着的吊兰和常春藤轻微晃动,薄荷的清香也随之扑入鼻中。
谢津延就这样注视着眼前一副漂亮的景象,漂亮的身影。
他想,如果每天早上醒来都能这幅画面该有多好。
江之遇为着昨晚的羞耻梦境没有关注到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大概要一个星期吧。”
“这么久?”谢津延声音有些闷。
没有忘记昨晚工具屋里,他那位冷情冷性的发小是怎样用直勾勾的眼神盯着眼前男人的画面。
江之遇:“这种技法本来就很复杂,我自己当初都学了大半个月。”
谢津延没作声了,长腿迈出厨房去卧室把小侄子叫醒。
今天是周日,谢寻昭辛辛苦苦学习了一个星期,按照约定,他今天可以痛痛快快地睡懒觉和在养父这里玩一天,等傍晚的时候和小叔一起回北城。
三人围着方桌吃早饭,霍岭生给发小发来一条消息:[你帮我跟昭昭养父说一声,我晚点再过来找他学习。]
谢津延有些意外,心里那丝不爽顷刻烟消云散,面上却十分沉稳:[怎么了?不是约好的九点钟吗?]
霍岭生站在借住在溪源乡的一户村民二楼的客房窗前。
从他的角度,能远远看到那座隐在弯曲小道尽头,被绿树环绕露出几片乌瓦的小院轮廓。
他心湖又掀起一阵涟漪,确切来说从昨晚踏出那座小院起,他的心就没有平静过。
眼前总浮荡着千万映照着男人漂亮眼眸的斑斓碎片。
霍岭生不记得以前在哪里看过,在特定的氛围,尤其是在突然出现的或浪漫,或危险,或昏暗光线的情景下,人的心跳很容易被眼前的画面和氛围干扰。
继而出现心跳紊乱,心绪不定,心思被一同出现在这个特定氛围中的另一个人牵扯。
霍岭生觉得,一定是昨晚的礼花筒炸开得太突然。
夜幕降临,窗外一片昏暗,所以才显得悠悠竹灯下绽开的这簇金屑有多绚烂,像夜幕里四散飞去的萤火和星辰。
还有盛放在窗前火树银花一般璀璨漂亮的烟火。
如果没有这些特定氛围的加持,他的心湖一定不会掀得这么猛烈。
他不会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有多让他心动,不会觉得眼前的世界有多梦幻斑斓,以至于闯进来的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遮住自己视线的身影有多碍眼。
霍岭生决定缓一缓,等这些梦幻般特定的景象在眼前黯淡一些,或许他就能够降下心中那丝隐隐的期待。
他怎么能对发小的人起心思?
尤其还有个黎清叙不安居心,两人昨天在群里险些吵起来。
霍岭生无论如何都不能插进去一脚。
这样的话他与心思龌龊被自己不齿唾弃的黎清叙有什么分别?
霍岭生敛眸,转了转缠在腕上的佛珠,心中默念了几句清心诀。
随后曲指在手机屏幕上打字:[大概水土不服,身体不太舒服,我需要休息一下。]
谢津延:[正好,我也水土不服上火了,昭昭养父要带我去医馆看中医,没时间教你。]
霍岭生没再回复,只清冷眸子凝在“昭昭养父”四个字上。
厨房飘香。
谢津延放下手机,姿态一下子松散:“岭生刚才告诉我说他身体不太舒服,今天不能来找你学习了。”
“他怎么也不太舒服?”江之遇咬馄饨的动作微微一顿,昨天不是还说这位发小在山上修行,体质很好吗?
谢津延盯着他被汤水润湿的漂亮唇瓣,语气平淡道:“和我一样水土不服。”
“那要不要也让他去看一看中医?”江之遇有些意外。
他这里气候到底有多不适应,让这两位身体看上去都很健魄的大少爷一来到这里就不舒服。
谢津延十分不想眼前的男人也关心别人:“他喝点热水就好了。”
吃过早饭。
因为霍少爷突然身体不适不来找他学习,江之遇决定今天的时间就用来陪养子。
周末真的是太短暂了,一眨眼,昭昭下午就要和他小叔叔一起回北城了。
不过想到昭昭小叔上火了,他还是决定先带昭昭小叔去看许大夫。
三人从院子里出来。
一走出门,就吸引了溪源乡来往村民们的目光。
小蓁姐从隔壁跟江之遇还有昭昭打招呼,看到他们身边跟着的俊逸矜贵的男人,小蓁姐已经知道这是昭昭找回豪门的亲小叔。
“之遇,早,昭昭早。”
“蓁蓁姐好。”谢寻昭热情地和这位一直很照顾他和养父的邻居姐姐问好。
谢津延冲她礼貌颔首:“谢谢你们以前照顾昭昭。”
小蓁姐似是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个看上去生人勿近一脸冷峻的男人会这样亲和:“没什么,都是同乡人,又是邻居,互相照应是应该的。”
目送三人身影走远,小蓁姐还是觉得这个俊逸非凡的男人和之遇之间的氛围怪怪的。
尤其是男人偶尔侧头望向之遇的眼神,有种说不出的温柔和黏腻,很难不让人觉得他们之间没有什么。
对了,村里好像又来了个长得特别帅的大帅哥。
和昨天离开的风度翩翩的黎医生以及昭昭身边这位高冷矜贵的小叔叔不同。
那位大帅哥手串佛珠,气质清冷,用小海螺的话说,像来凡尘历劫的佛子。
小蓁姐看他进入之遇的小院,听说是来找之遇学艺的。
三个气质不同的大帅哥轮番出入之遇这里,看着真是赏心悦目。
这不比那位不知道在哪里,只贡献了一枚精子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孩子的亲生父亲强?
江之遇带着昭昭小叔走在前往许大夫医馆的乡间小路上,有种牵着某种大型珍稀犬的感觉。
因为无论他走到哪里,溪源乡的村民们都会向他投来或热情或好奇的视线。
昭昭找回谢家豪门的事如今全村人都知道了,他这位小叔虽然上周来得匆忙走得匆忙,但大家一传十十传百,看一眼一大一小相似的容貌,就猜出了他们之间的叔侄身份。
“你们这里的村民很热情。”谢津延并没有因为投注过来的众多好奇视线而面上显露出任何不耐。
相反,凡是上前找他搭话的乡民,他都一一礼貌回应,极尽耐心。
对谢津延来说,这里是小侄子的第二故乡,对小侄子好的人,他都会以礼相待。
江之遇点点头:“对,这里的人是这样,很淳朴,大家也都是一家有事,其他家都来帮衬,就是地方太偏,大家都不怎么富裕,只能尽自己能尽的一份心。”
谢津延听了,黑眸若有所思。
许大夫的医馆在溪源乡尽头,门前种植了许多芭蕉和翠竹。
今天没有下雨,没有淅沥淅沥的雨点打着芭蕉,却有舒缓细风摇着翠竹,在医馆的窗棱上投下山水画一样的竹影。
江之遇带昭昭小叔来到许大夫问诊桌前,告知缘由,说他火气有些大。
许大夫目光在这个男人身上上下打量片刻:“他就是气血旺盛,疏解一下就好了。”
江之遇瞪大眼睛:“对,他就是太旺盛了,您能不能把他的性……能不能把他的火气压一压?”
许大夫捋了捋花白的胡子,笑道:“这种事情宜疏不宜堵,可能是你怀了孕,你们俩同房不便,他过于积压了。”
江之遇:“?”
江之遇愣了愣,过了好半天反应过来许大夫说的什么,惊得一下子语无伦次:“他不是我老公。”
江之遇隽秀的脸上瞬间铺满红霞,耳根热得发烫,一慌张说话又开始磕磕绊绊:“他、他,他是我养子的小叔,我们怎么可能同房。”
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同房的。
许大夫:“哦。原来你就是昭昭那位找回家的亲小叔啊。”
许大夫不怎么出医馆,却也听前来看病的乡民们提到过,只是没有见过。
许大夫和蔼地笑了笑:“年纪大了,是我老头子弄错了。”
他开了副疏瘀降火的药,不再问其他的事情,只叮嘱江之遇:“你自己也要好好注意身体,有任何不适都要及时看医生。”
江之遇红着脸说了声谢谢。
带身边的男人走出医馆,在院子里和许爷爷养的几只猫咪一块玩耍的谢寻昭连忙跑过来。
“小叔,你没事吧?”
谢津延大掌摸摸小侄子的脑袋,淡声道:“没事,不用担心小叔。”
虽然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随男人来这里,他没有什么水土不服,所谓的性.瘾也是看到男人当时惊讶受惊的眼神随口编的。
可下意识,他让自己做什么,就做吧。
还有,他刚才叫自己的那声老公……
被竹影掩映的半边侧脸上,没有人看到那里的耳根有多红,热意顺着线条分明的下颌线滑过喉结,竹影遮住了一大半这边的景象。
谢津延心神激荡,极力压制住唇角的弧度。
三个人走出医馆。
江之遇接下来要去一趟山那边的集市。
自从知道自己怀孕后,他很少再往山上去,尽量少做重活,集市要绕很长一段山路,他也去的少了,多是小蓁姐或是李叔卖鱼回来帮他捎上一些。
但最近家里储备的物品很多都用得差不多了,江之遇还是要自己去一趟集市。
正好昭昭和昭昭小叔在,可以帮他分担一些,他今天可以多往家里囤点物品。
三个人从集市上采购了许多东西,吃的、喝的、用的。
考虑到昭昭小叔以后还有可能陪昭昭过来,江之遇不得不又给昭昭小叔采购了一些物品。
谢津延看他往篮子里加了一个茶杯,一副同系列碗筷,一双符合他尺寸的拖鞋。
谢津延心中涌出一种奇妙的愉悦:“这些我可以自己带,家里的佣人都会给我备好。”
“那放回去吧。”江之遇突然想到矜贵的大少爷确实用不惯这些平价便宜的生活用品,便将它们一一放回去。
却被男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止住。
“拿都拿了,还是不要放回去了。”
江之遇一愣,手背被灼热的手心覆着。
他垂眸,看向这只手。
第一次在酒店走廊看到这个男人的时候,江之遇就觉得他的手很好看。
修长,指骨分明,在走廊洒落的柔和灯辉映照下,像精雕细刻的冷玉。
然而直到昨晚,他在卫生间看到的青筋暴起的画面……
江之遇像被烫到一般迅速缩回手,支吾着问:“你用得习惯吗?”
谢津延注视着他红得快要滴血的小巧耳垂:“我可以用得习惯。”
“那买吧。”江之遇把它们又一一拿回购物筐里。
不知道为什么,谢津延心情很好,有点像在陪老婆孩子逛街。
他以前从来没觉得做这样平凡细小的琐事会让他产生一种叫做愉悦和满足的情绪。
三人这次采购了很多物品,装在江之遇带过来的背篓里。
以前都是江之遇自己背回去,然而这次,昭昭小叔主动接过来。
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平日坐在巍峨大厦总裁办翻手就能引起商界震荡的人有一天会在乡下的山里帮自己背竹篓。
他身姿峻拔,肩背挺括。
虽然今天并没有像往常那样穿着矜贵齐整的西装,而是换了身休闲风格的衣服,面部线条没有那么冷厉。
江之遇还是觉得眼前的画面有些恍惚。
一大一小叔侄俩帮他拎东西。
走回到山这边,望着远方在视野里变得越来越小,最后变成像棋盘和积木一样大小的集市。
谢津延问:“你们每次采购都要绕这么远吗?”
江之遇点头:“倒是有一条近道,是以前修建水渠在山上通的一条山道,安放水渠用的,虽然有村民对它进行了改造,但太窄了,大家能力有限,只有胆子大的村民敢抄这条小路。”
“那上学呢?”谢津延又问。
他看过宋秘书提交给他的溪源乡重建和援建的详细资料,里面包括他们捐赠并打算承担起接下来一切费用的小初高一体化学校的建设资料。
谢津延知道,溪源乡唯一一所学校也是在山另一边,靠近集市的地方。
江之遇告诉他:“上学也要绕远路,所以昭昭以前,还有这边的孩子,都要起很早。”
谢津延不再作声,而是黑眸若有所思地眺望对面。
两山之间,下面汩汩流动着一条河流,银丝带一样飘向远方。
青山苍翠,高度并不是很高,目测有五六百米高的样子,两山的直线距离其实也没有特别远。
但是陡峭崎岖,需要绕,发展也不平衡。
一方资源丰富,可伸展不出去
一方虽然在发展,但受限于有限的条件和地理位置,最后形成这样不上不下比较落后的局面。
谢津延问:“你觉得我在这里架一座桥怎么样?”
江之遇一怔,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你要架桥吗?”
又听男人似是思索低喃道:“架桥太慢了。”
他忽而拿起手机,拨通宋秘书的电话:“帮我联系一家索道和电梯公司,我想在溪源乡建造一个跨山缆车和悬崖电梯。”
“不用做旅游观光,嗯,费用我们一并承担。有关溪源乡的援建,再申请一座桥梁援建项目,尽快进行。”
江之遇讷讷的,听不太明白他在讲什么,只听到他要在这里又要建桥又要建观光缆车的。
“你要做什么?”江之遇听他打完电话疑惑着问。
谢津延瞥一眼他被宽大衣摆遮住的肚子,又看了一眼旁边也眨着眼睛困惑看着自己的小侄子。
“没什么,就是不想以后陪昭昭来你这里要绕这么远的山路,累。”
第35章 第 35 章 多我一个又怎样呢?(佛……
浮云在天空中缓缓飘荡, 很蓝的天,蓝到世界仿佛只剩下一个巨大的蓝透穹顶,将他们罩裹。
耳畔山风簌簌, 隐隐能听到山下那条银丝带一样的河流汩汩流动的水声。
江之遇看到阳光落在他身上, 冷峻的脸, 凌厉分明的五官线条。
他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时觉得他像一柄出鞘的冷刃, 身上有着所有柔和晕角都抹不开的锋锐。
然而这一刻, 江之遇不知道是不是山上的太阳光线太强烈, 直直照下来,没有遮挡,竟将这样的锋锐削弱了几分。
就像那个雨夜, 他在他私人别墅门前看到的一样。
黑色门窗,黑色栏杆, 晃目地嵌在乳白色的墙面上, 显得格外冷淡。
却因攀爬而上的不知名花树,几朵亮色点缀, 还有忽然亮在雨幕中几丛萤火般的灯火, 再看竟也有几分温馨和柔和。
江之遇现在看眼前这个男人就是这样的感觉。
他垂了垂眼, 小声咕哝:“大少爷要是觉得不方便,不来不就行了。”
山风有点大,谢津延没有听到:“昭昭,我们回家吧。”
两大一小三个身影在山道上远去。
另一边的宋秘书接完上司的电话后一头雾水。
要在溪源乡建观光缆车和悬崖电梯,却又不用作旅游观光, 也就是说, 这项投入是非盈利性质。
还有再申请一座桥梁援建项目,基本上就是向政府捐钱了,出钱又出力。
他们上司最近这么热衷于撒钱和做公益活动吗?
宋秘书可是十分清楚在这些黑心资本家们的眼里只看重利益的。
而小谢总才在商界浸淫三年, 就已经把无情资本家的嘴脸演绎得淋漓尽致。
因为在生意场上,他这位第二任上司从来都是分利必争,分毫不让,手腕比他大哥在时还要强悍。
现在竟然会做这样投入不计回报的事情。
哦对了,谢总昨天还交代他让采购部门购置一些家用电器、电子产品以及一些生活日用品。
貌似要在溪源乡做回馈抽奖活动,感谢溪源乡的乡民对昭昭小少爷的照顾。
不过却叮嘱自己,多购置几台手机,务必保证昭昭养父一定会抽到一台。
这不就是明示自己作弊吗?
宋秘书面瘫脸上表情抽了抽,不确定上司现在到底是在陪小少爷回馈溪源乡,还是在火葬场追妻。
他只是放下手机,尽职尽责去安排上司交代的这些事情。
江之遇回到家后,就把从集市囤购的物品一一归置好。
今天因为有昭昭和昭昭小叔帮忙,他得以将家里的冰箱和储物柜塞得满满当当。
中午给两人做了蒜香排骨和豆腐汤,从小菜园摘了新鲜长成的嫩青菜,炝炒了一盘绿色菜蔬。
吃过饭,稍微午休了一会儿,就开始帮养子整理书包了。
一边检查有没有落下的习题本,想到什么,叮叮嘱脱下休闲服重新往身上套回齐整西装的男人。
“你去你住的房间看一看,别再又把袖扣什么的落下了。”
“小叔,你上次把袖扣落在爸爸这里了吗?原来小叔你也会粗心大意。”
谢寻昭把脚塞进自己来时穿的小皮鞋里,听到小叔也会丢三落四,感到不可思议。
谢津延慢条斯理系着领带,神色如常地回应小侄子:“人无完人,小叔也不是完美的人。”
谢津延心情很好,看着眼前紧张有序忙碌着的身影,上午在集市陪他们一起采购时那种一家三口的感觉又涌上心头。
只是这一次,他像出远门的丈夫,妻子在帮他收拾行李。
他好像有些明白为什么有人会流连温柔乡。
他的心中第一次生出类似于眷恋不舍的情绪。
旋即,谢津延想到什么,黎清叙被他弄走,可是他始终有些介怀昨晚岭生望向这个男人的眼神。
“岭生他……”
“霍少爷怎么了?”江之遇走到他的房间,也就是昭昭之前住的屋子。
江之遇把这间屋子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又看一眼他的袖子。
真像老婆清早帮丈夫搭理然后送丈夫去公司上班。
谢津延一瞬恍惚,原本想要叮嘱这个过于淳朴的男人不要和自己的发小走得太近,那些人看着道貌岸然,不知道存着什么心思。
可这双眼睛瞥往自己袖子上这一眼,谢津延什么话都忘记说了。
直至坐上私人飞机,他才想起。
但岭生到底不是黎清叙那样喜欢沾花惹草的人,他在山寺修行多年,早已舍弃情欲,曾立誓这辈子都不会走他父母的老路。
他不信感情,不信爱,对男女和男男之事近乎达到了厌恶的地步。
昨晚爆放声突然,窗外烟花刺眼,那样的眼神也许是自己看错了。
谢津延皱眉,岭生应该不会做逾矩的事情。
心绪却仍被一丝不安牵扯。
飞机声轰鸣,江之遇抬头望一眼天空,看见被西沉太阳染成橙色的天幕上划过一道流星般的拖痕。
是飞机飞过天空留下的尾迹。
但他知道这不是养子和养子小叔乘坐的那一架。
小院一下子安静下来。
时间好像很长,又似乎很短。
江之遇回到屋子里,再次把屋子收拾了一遍,确认没有落下的东西,随后想起卫生间被昭昭小叔拧坏的门把手,拿了工具将它重新修理好。
晚上简简单单给自己做了一碗面,早早就睡下了。
第二天生活恢复了平淡,他像往常一样继续过平淡的生活。
第三天,从早上开始下起了小雨。
大概是夏天快要结束了,近日的雨水好像多了起来,不过空气仍旧是温润的。
敲门声就是在这时响起,江之遇从屋子里走出来,便看到了屋檐下站立着的霍少爷。
撑一把来时撑着的乌木为柄的黑色长柄伞,面上表情清冷,准确来说,比江之遇之前任何一次见到他都要冷。
江之遇料想他是过来学习的,毕竟从周末给昭昭小叔发消息告知身体不太舒服,他就接连几日没有踏足这里了。
江之遇带他进门。
雨滴答滴答打在葡萄藤上,又很快落下,浸湿青石板。
霍岭生鼻尖嗅闻着清新的雨气和葡萄叶的清香,听男人问道:“你身体好些了吗?有没有适应一点这里的环境。”
他声音有种春日细雨勾连的缱绻,又透着一丝温声细语的关切。
霍岭生眉心微不可闻地蹙了一下,落在青石板上的步履也有些微停顿。
走到堂屋屋檐下,他收起雨伞。
细密的雨珠顺着黑色的伞面往下滑落,霍岭生嗓音听不出半分情绪,很冷:“好多了,谢谢关心。”
“你可能是和昭昭小叔一样,从北城过来不适应这里的气候,他前些天也是这样。”
霍岭生记起那日发完消息后发小回过来的信息,说男人要带他去医馆。
霍岭生眉心蹙得更深,淡淡嗯了一声,没有否认。
江之遇心里有些纳闷。
是他的错觉吗?怎么感觉霍少爷今天和之前见到的不太一样。
这人清冷,江之遇从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就知道了。
其实周六那晚也很冷,一种莫名的敌视和冰冷眼神,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好似在审判什么。
可今天除了这种冰冷和漠然,还有一种强烈的疏离感,像是刻意和他保持距离,仿佛他身上有蛇蚁毒蝎一般。
江之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不太会揣测人,觉得可能是和天气有关。
天气一凉,人看上去也沉冷几分。
他照常带霍少爷进到工具室,尽职尽责当好自己的小老师。
摊开霍少爷带来的《营造式样》复印本上的古技法,江之遇指了指道:“是不是今天到这一步骤了?”
霍岭生只发出一个单字音节:“嗯。”
江之遇:“那我按照上面讲述的自己先复原试试看。”
霍岭生薄薄唇角再次溢出一个音节:“好。”
江之遇没去想他说话为什么突然变成了单字,营造书上的技法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因为这一部分的内容他之前的师父也没有教过他。
江之遇在某些时候会无意识流露出一股倔劲儿。
表现在他在酒店走廊上契而不舍地拦住昭昭小叔,男人不在协议单上签字他就能一直僵持下去。
还有,今天营造书上这段陌生的内容和插图。
他却一定要把图片上的东西复原出来。
室内光线流转,雨声打在庭院枝叶和窗檐上的声音也不断变换着声响。
在暮色降下,屋子里开始变得昏暗的时候,他终于成功复原出的图纸上的模型。
江之遇很是开心,内心充盈着一种十分有成就感的喜悦,漂亮的眼眸弯出霍岭生第一次见到的弧度。
他看着男人捧着复原出来的小巧模型,对着营造书上的图片:“你看,是不是一模一样!”
霍岭生很难不被他这样的情绪和晶亮眼眸里的喜悦感染。
“嗯。”他听到自己回应说。
眼前男人便蹭一下从工作台前的座椅上直起身:“这样一来,是不是很快你就能回去找你师父,然后复原你师父口中那座伽蓝殿啊?”
霍岭生不知为何心里有些闷:“是。”
他好像很希望自己快点学成离开似的,隽秀的面庞上布满了喜悦和期待。
眼角的笑意和身体的动作幅度也比平时要大。
他转身:“我去帮你拿些木料你试试看。”
脚绊在了工作台前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坐离他越来越近的凳椅腿上。
风将关闭的窗扇掀出轻微的响动,这道纤细的身影也好似被吹得摇摇欲坠一般往一旁跌去。
他怀孕了。
这是霍岭生心头冒出的第一个念头。
怀孕的人平日里不能有一丝磕着碰着,因为那样一不小心就会流产。
他那天谈论起肚子里的宝宝,满眼都是期待和向往,期待这个小生命的降临。
连霍岭生后来都被他牵动、感染,心里也生出一丝莫名的期待。
分明他很讨厌小孩子,厌恶他许多次撞见的堂而皇之的丑陋的跟野生动物发情没什么分别的原始动作衍生出的孽种。
却在这一刻满脑子都是“不能让他摔到”“一定不能让他肚子里的宝宝有事”。
于是伴随着一阵喧哗的桌凳在地板上摩擦出的尖锐声响,还有木料、器材、书页等乱七八糟的东西掉落在地面上的声音。
反应过来,霍岭生已经把男人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纤薄躯体贴在他身上,温热的触感隔着薄薄的上衣布料传递到他胸膛。
霍岭生脊背抵在工具墙上,一只手箍着他纤细的腰。
指尖不小心触碰到他的皮肤,他听到急促的心跳在胸腔里响起。
还有从男人唇形漂亮的唇瓣里呼出的气息,鼻尖惊促的急喘。
霍岭生甚至能感觉到他卷翘睫毛扫在自己胸膛上的触感,好痒。
好热。
五感像是被突然放大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