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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浓墨重彩的一笔

黎烬安没管对面朝着她奔涌而来的魔兵,垂眸看向手里染着谢怀雪冷冽气息的小纸鹤,于战场之上打开了道侣给她的回信。

不是神念,而是一段截取的声音。

谢怀雪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我用清霄峰的雪水煮好了茶,等你带礼物回来。”

后面好像还有“茶什么茶,不给她喝”的嘈杂声音,听着像是和黎烬安最不对付的为老不尊之人说的。

不熟不认识,听不出来。

黎烬安将小纸鹤收进袖子里,轻轻喟叹一声,想念谢怀雪的情绪达到了顶峰,落在对面魔界的目光愈发锋利不耐。

就是这群该死的东西见了天的上蹿下跳,扰人安宁,让她喝不到谢怀雪煮的茶。

罪无可恕!

她觉得魔族面目狰狞,丑陋无比,对面的魔族也是如此看她。

魔界说是四十八城,其实绝大多数的魔族都不居住在城中,各有各的种群集中地,毕竟魔界并无日夜之分,哪哪都是漆黑一片,住在野外和住在城里没有任何区别。

不过魔族等级分明到了一种严苛的地步,能进入城中的魔族至少都是金丹期以上,筑基期在城中都只是仆从。

哪怕在黎烬安挥剑之前逃跑了不少,也足以剿灭不少中下层的魔族,更何况她直接让一座城灰飞烟灭,把魔族的脸面撕下来踩在脚底,才用力碾了碾。

这就是澜沧大陆为何约定俗成不让高阶修士插手低阶战场的原因,她们发疯起来,多少座城池都不够她们摧毁的。

但是黎烬安不打算和魔族讲武德这种东西,她来此,就为了做一件事——逼反魔族。

黎烬安会让乌照行知道,谢怀雪是她提都不能提及的存在。

她不信她都这般挑衅了,乌照行还能坐得住,就算乌照行忍下来了,别的魔族可忍不了。

精通挑衅敌人一千二百年的极烬剑尊对此已经熟练成自然了,不出所料,附近的高阶魔族都朝着黎烬安包围而来。

黎烬安轻点剑尖,不退反进,又是劈下一剑。

轰!

淬着火花的剑气落了下来。

恐怖的火光从天而下,熊熊燃烧的火树银花再次盛开,颇有飞流直下三千尺的意境。

狂躁暴戾,铺天盖地,席卷一切。

此地所有的魔族都有种本能被克制的惊悚感,身体在意志之前战栗颤抖起来,却避无可避,眼睁睁看着自己被火光吞没。

比无边无际的魔族更多可怕的是极烬剑尊的剑,不管是低等的杂兵还是化神期、练虚期的魔将,通通都逃不过去。

这是黎烬安的第二剑。

未出第三剑,黎烬安已然没了耐心,指尖在灼光剑上的剑穗拨了拨,讥讽地勾唇一笑,“缩头乌龟。”

虽未点名,但说的是谁显而易见。

既然大放厥词把她招来了,那就不要藏着掖着啊。

还得她主动找过去。

她朝着魔界深处急速飞了过去,精准地找到几个聚在一起的合体期魔帅,用第三剑和他们打了个招呼。

先前两剑是横、劈,第三剑是刺。

剑出。

天倾地覆。

剑势煌煌若天威。

凝聚成一根细线的剑气分毫不差地从四个魔帅的脖子上穿刺过去,顺带着泯灭了对方想要逃窜的元神。

在黎烬安手腕翻转,微微挑眉,潇洒地挽了个剑花之际,四个魔帅的尸体轰然倒塌。

极烬剑尊先后向世人展示了远古蛮兽般的凶悍攻击、星火燎原的极烬剑意和细致入微,由面积点的灵力控制,以及不用任何繁杂招式,最朴实无华,也最杀机凛然的基础剑术。

不用无上精妙的剑法,一个人、一柄剑就能杀穿整个魔界。

返璞归真,化繁为简。

黎烬安不需要玩弄阴谋诡计,更无需在幕后装神弄鬼,她的剑可以斩平一切不平事。

这就是她给乌照行,给修真界的回答。

扶风域和别域不同,修士的数量远大于凡人,聚集不以城池为主,而是以修真界各宗驻地和衍生出来的集市为主,长老弟子都会来此轮番镇守,一旦有了战事,就可以第一时间前往战场。

不止潇湘剑主和钧行剑主在眺望一线天的方向,别宗长老也在看过去。

虽然隔了半个域,但修士眼力极好,和身临其境没有区别,算是亲眼目睹黎烬安的三剑,凌厉剑气带起来的劲风仿佛擦着她们的耳边过去了,那股贴着皮肤的凉意激起阵阵鸡皮疙瘩。

戚岭子谭宴衣灵丘修为不够,眼*睛瞪得老大,还是啥也看不见,跟个睁眼瞎似的,急得不行,只好在潇湘剑主和钧行剑主身边焦急地蹦跶来蹦跶去。

两位剑主实在没办法,用神念强行帮她们仨睁开了愚昧的眼睛。

就算眼泪哗哗哗地流下来,也绝不把眼睛闭起来,直到看到自家师傅惊天动地泣鬼神的三剑之后,才心满意足地闭上红得像兔子的眼睛。

谭宴衣抬了抬下巴,擦擦泪眼,瞪着红眼睛,神情傲然地说道:“灼光剑一出,谁与争锋!”

灵丘兴致勃勃地跟上二师姐的节奏,“魔族已死,极烬当立!”

戚岭子默了默,在两位师妹期待的目光中憋出一句诗词,“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还在惊叹于三剑的别宗长老就听见这三句过于猖狂的话,看向潇湘剑主和钧行剑主,笑呵呵地竖起大拇指,“不愧是极烬家的孩子。”

戚岭子谭宴衣灵丘又高兴地把下巴往上抬了抬。

潇湘剑主和钧行剑主作为各自剑道上颇有建树的剑修,更能明白黎烬安这三剑的恐怖之处,还沉浸在其中不可自拔,回过神后轻轻吐了一口浊气,失叹不已。

“刚刚我都差点控制不住我的剑。”

心神被摄住,体内的剑意被隔空带动,蠢蠢欲动地想要跟着一起出剑。

不是臣服于黎烬安的极烬剑意,更像是朝圣般的跟随。

潇湘剑主和钧行剑主对视一眼,皆看到彼此眼中的震撼。

“还好现在已经不是为了面子就要死要活的年纪,不然的话,看到这三剑,怕是剑心都不稳了。”

多么可怕。

寻常人看到这三剑,怕是连拔出自己本命剑的勇气都没了。

正在半山腰艰难爬山的人喘口气的功夫,就看见别人嗖得一下轻轻松松地飞过了她们看都看不到头的高山,此生都难以望其项背。

那是一种心气被抹平的绝望。

“是啊,极烬已经达到了大道至简的境界。”钧行剑主揉了把脸,不愿在大喜的日子把气氛搞得那么沉重,玩笑着说道,“你我距离这三剑只差一样东西。”

潇湘剑主看她。

别宗的长老也都看过来,想听听她作为剑修的专业见解。

“一个修为更加深不可测的道侣。”

“……”

潇湘剑主无语地转过身,她就多余搭理她。

而谭宴衣踮起脚,心疼地拍了拍钧行剑主的肩膀,“天可怜见的,您都说胡话了。”

成为极烬剑尊很难,找到清霄仙尊做道侣就很容易了吗?

人族最富盛名和传奇的两位天才和至尊又不是大白菜,哪想有就有的,不然的话,天底下怎么会有那么多的平庸之人。

钧行剑主嘴角抽了抽,虽然但是,这死孩子和她师傅一样气人。

不过……

脸被捏扁的谭宴衣不解地看向钧行剑主。

钧行剑主笑眯眯地看向她,笑容自带一股杀气,“安慰得很好,下次别安慰了。”

省得被师傅打击一遍,又被徒弟气一遍,情绪全被极烬峰的人给牵动。

打不过师傅,还欺负不了徒弟嘛!

戚岭子和灵丘察觉到潇湘剑主的目光,很没义气地忽视了谭宴衣的求救眼神,连忙转移话题,“师傅还在杀敌吗?我怎么什么都看不见了?”

钧行剑主愕然抬眸,“极烬的踪迹消失了。”

……

太上道宗,宗门大殿。

又有一只活泼的小纸鹤从三界山的方向飞来,落到谢怀雪掌心之中。

净亭道君姿态轻慢地看了一眼炽炘剑君,意思很简单——哟,还是亲师傅呢,也没见黎烬安给她送一只纸鹤。

这个眼神对炽炘剑君来说基本没有杀伤力,因为她也是这样有了道侣就忘了师傅的人,只能说她们这一脉的某些精神很好地传承了下去,后继有人。

炽炘剑君不看纸鹤都知道黎烬安会做什么事情,顺口问道:“她等不及了,所以要孤军深入,直接打到魔宫?”

黎烬安送过来的纸鹤是一段神念,可以直接读取,她就那么小气,不愿意别人听见她和谢怀雪的悄悄话。

谢怀雪点点头:“对。”

黎烬安的原话是——

带着热气和笑意的声音在谢怀雪耳边响起。

“谢怀雪,谢仙尊、怀怀、阿怀、谢下雪,等我把魔宫给掀了,你我便不止是天道见证过的道侣,还是在魔族留下最浓墨重彩一笔的道侣,等我为你带回功勋,你我齐名,流芳千古。”

那股子意气风发,恣意狷狂的劲儿都要冲到谢怀雪面前了,仿佛黎烬安在一脸坏笑地对着她的耳朵吹气。

谢怀雪垂眸笑了笑,对着炽炘剑君认真说道:“她会为我们带来功勋。”

炽炘剑君觉得不对,她家孩子她了解,绝不是在打架的途中还能想起家中鳏寡孤独师傅的人,不过她斜睨净亭道君一眼,把刚才的眼神又还了回去。

“憋了三年不动剑,不让她打个痛快,她不会回来的。”

与此同时。

黎烬安一副恶客上门的样子站在漆黑高大的魔宫前面,古怪地耸了耸眉毛。

“没人在家吗?那没办法了,本尊要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了。”

第142章 你们看到了什么

寻常人看到紧闭大门,仿佛空无一人的魔宫时,第一反应一定是有诈,要不原路返回,要不仗着艺高人胆大直接莽进去。

一般情况下黎烬安是后者,可现在不一样,她来此地就是为了肆意搞破坏的。

黎烬安嘴角扬起一个恣意的笑容,反手抽出灼光剑,轻轻一挥,冲天而起的火光直接砸到了魔宫的大门上。

轰!

雄伟厚重,镌刻着繁复花纹的宫殿大门瞬间变成了一堆破铜烂铁。

黎烬安勤勤恳恳地拆着刚修补几百年的魔宫,所到之处必定震起漫天的灰尘,不管是墙壁、柱子、摆设一个不留,通通都给一剑铲平。

最后再一剑掀开魔宫的天灵盖。

黎烬安抬头看向漆黑的夜空,满意地点了点头,“虽然晚了几百年,但也不算太晚。”

紧紧跟随道侣的脚步,看道侣欣赏过的风景,什么时候都不算晚。

做完这一切,她还不着急去找乌照行,而是在魔宫中央的巨柱上提剑刻下一行话——

“纪极烬和清霄相隔五百年后共同打到此处,此乃人族盛事,我们道侣与后来人共勉。”

很好,没有错别字。

同样的错误可不能犯第二遍。

铁画银钩,潇洒写意,嵌入着浓郁的极烬剑意。

只要不是比黎烬安修为高的存在抹去这句话,那么其中的剑意就不会消散。

其实这种法子一般是剑修挥出大招,留有一丝剑中真意,以待后来者感悟,若是有人能引动剑意,留下剑意的剑修便能知晓。

算是一种极其普遍的留有传承的方式,而现在已经被黎烬安玩出花来了,她就差刨出历代魔尊的坟,在人家的骨头上刻下到此一游四个大字。

当然了,魔族的历代魔尊也没有坟可以让她可以挖,因为早都死得渣渣都不剩下了。

如果真有人或是有魔在此地引动了黎烬安的剑意……那一定是个天大的乐子。

要不就是有人又打到了魔宫,要不就是有魔受到了黎烬安的感化,诚心向道。

不论哪种情况,黎烬安都会桀桀桀地笑出来,还会拿这件事去教训戚岭子谭宴衣灵丘三个小的,毕竟在魔宫那种荒芜黝黑的地方都有人认真领悟她的剑意,作为亲徒弟,不得更努力?

黎烬安站在原地兀自乐了一会才转身看向魔宫深处,难得困惑起来。

她都这样了,乌照行还能坐得住?不当魔尊,改属万年王八了?

难不成是因为这三年她不务正业,天天和谢怀雪厮混,挑衅嘲讽的看家本事生疏了不少?

之前乌照行那架势不是要直接撕破脸的么,她人来了,怎么不敢冒头?就这?

不知道的还以为无理取闹的人是她呢。

黎烬安深深地为孽畜的胆量感到惋惜,却也知道乌照行这么忍常人所不能忍肯定是想要像毒蛇一样,时刻等着窜出来咬她一口,玩请君入瓮那一套。

但是没办法,极烬剑尊就是喜欢做一些在人底线上蹦跶的事情,越危险越喜欢。

她勾唇一笑,直接在魔宫放了把大火,用极烬剑意点燃整个魔宫,整个天都亮了,逆着熊熊烈火往魔宫深处走去。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想杀她?

她给乌照行这个机会。

魔宫的布局非常有意思,是一个巨大的斜坡,从宫殿大门开始越往里走,就越往下陷,就连魔宫的火光都照不进去。

忽地。

黎烬安停下了脚步,有些惊愕地抬眼看去,只见往下的长廊里全是密密麻麻的魔族尸块,残缺的四肢、腥臭的干涸黑血……一派魔间地狱的景象。

怪不得整个魔宫没有一个活物,原来都在这里了。

一个不剩,全被乌照行吞噬殆尽。

乌照行当真是一个对敌人狠厉,对自己人更恶毒的神奇孽畜。

饶是黎烬安,也不由得为乌照行感到惊叹,这简直就是自灭满门啊!

魔尊父亲、兄弟姐妹、属下魔侍……当真是一个不剩,就算是黎烬安动手,都没有这般效率高。

有乌照行这样的敌人,真的很省事,完全不需要担心打了小的来了老的,因为老的骨头渣子都被拿去泡茶喝了。

天书的孽畜主角都是献祭近亲以增强自身的货色,兰慈通过灭门惨祸成了谢怀雪的大弟子,钟绯背负两个大妖的遗泽,乌照行直接生吃父母和兄弟姐妹……

别管主角的对手怎么样,反正主角的亲人惨得不能再惨了。

天书里的谢怀雪也是这个范畴,一辈子问心无愧没做过坏事,却人善被人欺,倒了血霉地成为仨孽畜的师尊。

好在她一直都是孽畜主角奈何不得的反派,还能带着谢怀雪摆脱既定的命数,这可真让人庆幸。

黎烬安一边叹息,一边推平长廊,终于在尽头的地宫里看到了跪伏在地的乌照行。

乌照行单膝跪在黑血之中,魔气向外蔓延,张牙舞爪的,半个躯体化成原形,翅膀和触角并不完整,只有一半,头颅低垂在胸口,诡异至极。

不像人,不似魔,说不上来像什么东西,反正长得很崎岖,让人看着分外不适。

黎烬安觉得这幅画面实在亏待她的眼睛,抬起灼光剑,剑光猛然划过去。

如长虹贯日般的剑意被挡在了浓郁的魔气之外,然后顷刻间如同沼泽下陷一般被魔气吞没。

黎烬安瞪大眼睛,撇了撇嘴,表情很是一言难尽。

她知道孽畜早就不当人了,但是现在牙口那么好的吗?生吞剑意?

这玩意是能生吃的么,不烫嘴吗?

突然间,魔气聚拢到一起,从气体变成固体,化作一道利箭,迅猛地朝着黎烬安急速刺过去。

轰!

在魔气之后,乌照行微微抬起头,露出眉宇之间微睁微阖的第三只眼,定定地看着黎烬安。

黎烬安不动如山,抬手。

灼光剑在空中打了个转,狠狠地将魔气凝聚的利箭打散。

她轻轻抬眸,和第三只眼对视,眉毛挑了挑,仿佛在问:就这?

乌照行嘴巴张开,和第三只眼睛同时开口喊黎烬安的名字,声音带着莫名的独特韵味,让人头晕目眩起来。

“极烬剑尊、极烬剑尊、极烬剑尊……”

黎烬安脑袋骤然一疼,心头涌上强烈的心悸,差点美拿稳手里的灼光剑,心神恍惚之下就要应声——

“吵死了!喊什么喊!”

黎烬安掏掏耳朵,烦躁地压了压眉,很是暴烈,“本尊就不明白了,本尊的名字是极烬剑尊吗?这是本尊和清霄仙尊起名的道号!”

乌照行和第三只眼睛同时一愣,眼中的黑气和血气都消退了不少。

“记好了,本尊的名讳为黎烬安!”

黎烬安不打算和蠢货继续往下兜圈子,就没有见过当面使诡计,还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地把道号喊成名字的,但凡喊的是黎烬安,她说不定当场就答应了。

蠢得无可救药。

主要是乌照那张看不出人形脸上的第三只眼睛看着太诡异了,望过去的时候,眼睛、脑子、识海仿佛同时被无数尖利的细针扎了进来,然后就和刚才一样变得迷迷糊糊的,好似身体下一秒就会被别人操控,给黎烬安的感觉很不好。

黎烬安昳丽的眉眼沉静下来,一袭红衣挺立在呼啸的魔气包围之中,右手往前一扬,腰间的灼光剑出鞘。

修长白皙的指尖并拢起来,往下轻轻点了点,灼光剑随心而动。

锋利的剑尖划破空气。

剑尖往下轻轻一勾,剑意逆流而上。

下一瞬。

猩红的火舌席卷而出,带着疑是银河落九天的滔天气势搅动满殿的魔气,带起刺耳的尖锐声音。

轰隆一声巨响。

剑意淬炼的火舌恍若有了生命一般,无限分裂,万剑齐发,而后冲天而起,直接顶开地宫,魔气一泻千里,外面还在燃烧着的火光照了进来,洒在黎烬安沉凝的半边侧脸上,为她渡上一层金色的浮光。

浮光跃金,静影沉璧。

魔气都在黎烬安身后翻滚,上下起伏,却没有沾到她衣角分毫。

她用审视的目光看着自己的这一剑,还算满意地微微颔首,半个眼神都没分给对面的乌照行。

看起来有些呆愣的乌照行终于坐不住了,两只正常的眼睛恢复了往日里的精明,眉心的第三只眼黯淡了些许,整个魔拔地而起,双掌合十,脚下发力,半只翅膀张开,艰难地抵抗这一剑。

不能说是无用功,但……

乌照行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触角被热气烤化,连带着半边躯体像是蜡烛一样跟着融化起来,发出痛苦的嘶吼声。

剑修之所以厉害,就是因为剑意可通玄,劈山断海,斩孽灭厄,超越剑修本身的境界越阶而战,为常人所不能为。

哪怕乌照行通过吞噬强行拔高境界,再怎么高估世人推崇的极烬剑尊,对黎烬安来说依旧是低估了她。

没点看家本事,极烬剑尊可没法和清霄仙尊齐名千年。

黎烬安眯了眯眼睛,轻蔑地嗤笑一声,“自戕不好吗?死在本尊手里,也算是你的荣幸了。”

“是吗?”一道古怪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

在黎烬安诧异的目光中,乌照行放弃了抵抗,任由火光吞没她,眉心的第三只眼睛瞪大,眨了一下,直勾勾地看向黎烬安。

……

宗门大殿。

谢怀雪和净亭道君同时停下手里的动作,一人放下茶盏,一人放下手里把玩的拂尘,齐齐敛眸凝神朝着西方看去。

炽炘剑君展现了不同以往的敏感,皱眉问道:“你们看到了什么?”

净亭道君重新捋着拂尘,对着炽炘剑君笑了笑,“无碍。”

炽炘剑君不信她,改而看向谢怀雪。

谢怀雪抿了抿唇,小声说道:“待烬安回来,还望剑君莫要笑话她。”

不然的话,可不好哄了。

第143章 你们师傅出来了

魔界的动静委实不算小,澜沧大陆的大能只要不是闭死关的,都在眺望魔宫的方向,哪怕看不清楚,也都时刻盯着,主要是很久没有那么新奇的热闹了,心性再淡然的人也忍不住多看几眼。

然后她们就看见刚才还在大发神威的黎烬安探头探脑地从魔宫窜出来,正灰溜溜地逃命,后面追着她的正是新任魔尊。

眨眼间的功夫,一人一魔追逐的身影就掠过几座魔界城池,掀起的飓风随机泯灭几个倒霉魔族。

黎烬安一心三用,一边挥剑,一边躲闪,一边怪叫,“祖师在上,你究竟是什么鬼东西啊!”

在来之前她对自己还是信心满满的,哪怕乌照行突破了大乘期,她也不惧,越阶战斗对剑修来说不是难事。

谢怀雪在几百年前就能做到的事情,黎烬安觉得她上她也行,绝不能给谢怀雪丢脸。

或许无法强杀乌照行,但是自保是无忧的,这也是谢怀雪、净亭道君和炽炘剑君对她那么放心的原因,只要乌照行还在澜沧大陆的规则之下就翻不了天,总不能一跃突破了渡劫期,那还做什么魔尊,直接代替天道成为澜沧大陆的天好了。

再者说了,打不过还不能跑嘛。

或许有点丢人,但黎烬安要是还能干出明知危险还死犟着的事情才是真的丢人,又不是年轻气盛,不蒸馒头争口气的一两百岁了,要是做出来这样的事,估计会被净亭道君和炽炘剑君两位无良长辈嘲笑到下一个千年。

可是黎烬安没想到的是眉心多了只眼睛的乌照行会这么难缠,想快牛皮糖黏上了就甩不下来了,让她根本脱不了身。

乌照行眉心处的第三只眼睛睁大变得炯炯有神以后,正常的两只眼睛就暗淡下来,变得乌白,浑身魔气大盛,仿佛被人操控的木偶每每都能精准地提前躲开黎烬安的攻击,招式也愈发诡谲起来,让黎烬安防不胜防。

黎烬安只感觉自己在直面一口巨大的沼泽,能把她所有的剑式都吃下去,又用同样的方式把攻击吐出来。

这让一向大开大合,明火执仗的黎烬安很不适应,只感觉被克得死死的,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棉花还要张开血盆大口舔她的拳头一样。

既无力又恶心。

在毫无防备之下,黎烬安一连吃了几个暗亏,只能着急忙慌地跑来跑去,不过也不算太慌张,哪里聚集的魔族多,她就往哪跑,战斗余波一扫一大片,乌泱泱的魔族也跟着一死一大片。

一般人族和魔族的大战都死不了的魔族数目,在今天死成了,以至于黎烬安和乌照行看起来好似两个勤勤恳恳的老农在魔界上空挥舞着血色镰刀,卖力割麦子。

黎烬安自然不会坐以待毙,艺高人胆大地撕裂空间,利用虚空虚无的特性,在虚空中藏起来藏起来偷袭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乌照行。

作为战斗直觉最灵敏的剑修,黎烬安虽然不知道乌照行是怎么回事,也来不及思考乌照行为何可以预知到她的攻击并躲开,但在意识到不对劲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做出了应对。

不知为何,但知晓下一步该如何做。

只要乌照行的预知被虚空阻断几秒,有了延迟,那就是黎烬安的机会。

在战斗时黎烬安从不缺少耐心,像个狩猎的大猫一般蛰伏起来磨爪子,蓄势待发。

忽然!

满魔界跑来跑去的黎烬安停下来,背对着乌照行反手挥剑。

铮——

一声急促高昂的剑鸣。

横隔数百里,一道裹挟着滔天火光的恐怖剑气从虚空裂缝中迸裂而出,骤然间凶悍地杀过去。

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

整个虚空都仿佛被这道剑气抽空,瞬间引动天地之力,形成天地大势,威压倾覆而下,高高在上地俯视地上的蝼蚁们。

相隔千里的魔族克制不住地砸倒在地,被无上的天威压得死死的,动弹不得。

‘乌照行’仅仅慢了一瞬,就那么一瞬间便被剑意锁定。

躲不掉,只能硬抗。

轰!!

巨大的剑影斩了过来!

‘乌照行’往上抬起双掌,驱动魔气,硬生生接下这一剑。

双手崩解,化作锋利的魔爪,又被剑气泯灭,再重新长出来,再被泯灭……

整个魔裂开再愈合。

合体圆满剑尊和大乘期魔尊交锋的动静可谓是惊天动地,双方交汇的庞大力量直接抹平了附近的山脉,里面藏起来的蛮魔族来不及惨叫,就跟着一起被抹去。

‘乌照行’低低地嘶吼一声,用力张开双掌,魔气化刀,迎着剑气向黎烬安劈了过去。

黎烬安亦是不惧不避,双手交叠,往前一压,灼光剑携带着天地大势悍然迎了上去。

轰!!!

灵气对魔气。

长剑对魔刀。

天地大势对第三只眼。

从双方分庭抗礼到火光穿透魔气,照亮魔界昏暗的天空,胜负似乎已经已出。

……

此前魔宫隔绝了窥探,无法得知极烬剑尊和魔尊的战况,而从黎烬安狼狈地跑出魔宫时,能看见的人都为她捏了把汗。

然后她们就发现自己担心早了,极烬剑尊说打魔尊是真的打,丝毫水分都没有,真的按着魔尊捶。

戚岭子谭宴衣灵丘三人再怎么上蹿下跳,呱噪地蹦来蹦去,潇湘剑主和钧行剑主也没给她们开灵眼,不是因为想报复她们仨,单纯是因为看不得。

钧行剑主按住三个急得不行的小东西,眼睛还在目视前方,嘴上很是敷衍,“看什么看,识海不想要了?”

这等层次的战斗连她们看着都觉得太阳穴像是被针扎了一般的刺痛,她们仨也就元婴、金丹期,若是看上一眼,怕是识海当场就被撑爆了。

谭宴衣看了一眼钧行剑主赤红的双眼,把过于耿直的话咽了下去,改而眨了眨眼睛,天真无邪地请求道:“那您给我们描述一下!都看不见了,您好歹让我们听个音。”

都是一个锅里吃饭的剑修,钧行剑主还不知道极烬家孩子是什么样子么,用大手盖住谭宴衣装模作样的脸,干巴巴地开始转述起来黎烬安和乌照行的战斗。

是真的干巴。

“你们师傅出来了,在虚空里飞来飞去,飞来飞去,飞来飞去……”

戚岭子谭宴衣灵丘三人瞪着死鱼眼看她,她们师傅是鸟人吗?一直飞飞飞的!

钧行剑主估计也觉得自己口才不行,连忙把潇湘剑主推出来,“你给她们说。”

潇湘剑主是水灵根剑修,脾气相较于别的火灵根、金灵根剑修要好上不少,虽然不耐烦,但也忍着脾气给戚岭子三人转述实时战况。

“天地倒转,巍峨大势,煌煌天威,以剑引之,魔气四处溃散,那魔尊露出狰狞面目和眉心骇人的第三只眼睛……”潇湘剑主忍不住拔高声音,不止眼睛赤红,脸颊也因为过于激动而憋得通红。

和钧行剑主相比,潇湘剑主的口才就有些太好了,好得出奇,像是在听说书人抑扬顿挫地念传奇话本,文绉绉的,听着不明觉厉。

戚岭子谭宴衣灵丘深刻知道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只能把嫌弃咽进肚子里,仰着小脸装听潇湘剑主兴致大发地做说书人,努力捧个人场。

看上去要多乖巧就有多乖巧,实则恨不得用吃完的果皮砸过去当打赏,这和刚才的鸟人有什么区别?

不,还不如鸟人师傅呢,至少鸟人还能飞飞飞,这下好了,根本找不到她们师傅在哪。

“……极烬剑尊一剑定江山,极烬剑意一出,若火之燎于原,不可向迩,所向披靡,势不可挡!胜局已定……”潇湘剑主语气变得慷慨激昂起来,双拳紧握,恨不得冲上去也和乌照行过上一场。

戚岭子谭宴衣灵丘三人在这一刻终于理解了潇湘这般温柔的名字,潇湘剑意却是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般的急切和汹涌了,合着潇湘剑主真是个急性子。

怪不得能和钧行剑主玩到一起去呢。

“等等!”潇湘剑主脸色一变,喊了一声,定定地看向魔界的方向。

戚岭子三人眼巴巴地望着她,还不敢出声打断,只能可怜兮兮地看着,希望潇湘剑主告诉她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专注看向虚空战场的潇湘剑主没有功夫搭理她们,震撼说话的是钧行剑主。

“……那只眼睛怎么还能跳出来啊!!”

不止是扶风域这下观战之人觉得离谱,就连战场中心的黎烬安也觉得离奇。

乌照行和乌骸这支修罗魔族的魔身眉心处是没有第三只眼睛的,就是翅膀和手臂多了些,若是说孽畜主角非得和别人不一样也可以,毕竟天道都管不了孽畜,变异也属实正常,长成什么鬼样子都不稀奇。

可为什么第三只眼睛在乌照行额头上待得好好的,还能跳出来呢?

黎烬安已经算是见多识广,但还真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

知道不对劲,可现在装都不装了吗?

在剑气冲破魔气淹没乌照行身体的下一刻,第三只眼睛从乌照行眉心处剥落,然后无限放大,定格在虚空之中,居高临下地俯瞰黎烬安,犹如洪钟的声音响起。

“极烬剑尊、极烬剑尊、极烬剑尊……”

黎烬安在头疼欲裂的间隙忽然想明白一件事,为何第三只眼睛和乌照行那么执着地喊她的道号,而不是她的本名——

天书!

她在天书之中就出场了那么一次,留下的只有极烬剑尊四个字。

第144章 你好小气不孝啊

在无比惊险的时候,黎烬安还能分神去想她在天书里的存在感是有多低,以至于乌照行和第三只眼睛根本想不起来她的本名。

也就是说除了乌照行外,第三只眼睛也受天书影响颇大,甚至有可能看过天书……

那就只能是擅长时间和预测之术的天魔族!

黎烬安不是傻子,看得出来谢怀雪和净亭道君不对乌照行动手仅仅是因为她们不能。

否则的话,就像银月元君万事都不愿让炽炘剑君沾染到一样,以这些道宗心眼子们的行动力和对家里剑修的保护欲来说,乌照行早八百年就灰飞烟灭,根本轮不到让黎烬安烦心。

就算家里剑修察觉到了不对劲问起的时候,心眼子们随便敷衍几句就能把剑修糊弄过去,完全不需要担心剑修闹脾气的事情,哄一哄就好了。

可以说是保护欲,也可以说是控制欲,反正就是不允许发生状况之外的事情。

让黎烬安孤身一人前去魔界逼反魔族对上乌照行,只能是她们没办法的办法。

但凡谢怀雪自己能动手,她都不会让黎烬安出手,甚至很有可能都不会让黎烬安知道这件事,在这一点上,谢怀雪和银月元君学了十成十,有种不容置喙的霸道。

黎烬安出神想着自己的与众不同之处,除了识海里多了一本甩又甩不掉看着还膈应的天书,那就是她在天书中的戏份几近与无,仅有一次的出场就是那句——

【极烬剑尊也算是一代英杰,可惜中途陨落,清霄仙尊再无旧友。】

除此之外,和清霄仙尊齐名的极烬剑尊,贯穿谢怀雪一生的黎烬安再无痕迹。

相比于被强取豪夺的谢怀雪、和仨孽畜一直作对存在感极强的净亭道君,她甚至连本名都没有出现,存在感微乎其微,受到天书的影响自然也是最小的。

她是超脱于天书之外的变数,唯有她才能打破孽畜主角的深厚气运。

而天魔族便是另一个变数了。

只不过天魔族和黎烬安还不一样,天魔族早已就深深地参与到天书的剧情之中了,三界山围杀谢怀雪的父母之时便早早入局,所以第一时间根本想不起来黎烬安的本名,只能喊极烬剑尊。

现在是变数之间的战斗。

都这种时候黎烬安还非常不给面子地在走神,第三只眼睛像是被激怒一般,继续念着她的道号,“极烬剑尊、极烬剑尊、极烬剑尊……”

声如洪钟,响彻整个魔界,连隔着三界山的扶风域都能听到若有若无的声音,带着独特的震动韵味,直往人的识海里钻进去。

明明天空中巨大的独眼也没有嘴巴,发出来的声音却如同浪潮般涌了过来,一波接着一波。

潇湘剑主、钧行剑主还有观战的其她人都识海震荡,脸色发白,还不忘护住戚岭子谭宴衣灵丘这些小辈。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和魔族敌对了上万年都不止的修真界众人也算是开了眼了,第一次见到那么稀奇古怪的鬼东西。

不是妖魔,也不是精怪,却诡谲得不行,能对修士的识海产生了巨大的克制。

她们尚且如此,直面第三只眼睛的黎烬安更是不适,识海不停的鼓动,像是被撑爆一般刺痛难忍,不仅如此,‘极烬剑尊’还带上了一丝蛊惑的意味,诱使她答应下来。

和之前一样,黎烬安心里有很不好的预感,如果答应下来,一定会出现她不想看见的事情。

黎烬安指尖搭在太阳穴上,皱了皱眉,单手持剑,迎着占据大半个天空的第三只眼睛就冲了上去。

不退反进。

化被动为主动。

攻!!

黎烬安手腕转动,衣袂翻飞,剑尖一点,极烬剑意瞬间迸发,掀起波涛汹涌的火海铺天盖地地朝着第三只眼睛砸了过去。

惊涛骇浪,水深火热。

火光烛天,熯天炽地。

与此同时。

一道眼熟的拂尘突然划过天际,从黎烬安面前一扫而过,浩浩乎如冯虚御风,不紧不慢地朝着第三只眼睛飞了过去。

白光一闪。

然后。

轰隆——

一声响彻天地的轰鸣。

还在愣神之际的黎烬安被人用大力使劲往后一扯,眼前一闪,整个人一下子被扔到了三界山的一座山脉上,懵圈地看向人畜无害的拂尘将第三只眼睛直接抽飞,在空中滚了又滚。

让人烦躁至极的‘极烬剑尊’也终于停了下来。

她嘴巴张了张,瞬间就联想起了她抽仨孽畜的画面,也是这般轻慢和不屑。

——净亭道君出手了!

眨眼间,黎烬安身边就多出一道人影,是负手而立的谢怀雪。

还没等黎烬安问什么,又看见炽炘剑君像屠夫宰杀过年的肥一样气势汹汹地提着剑冲了过去,大开杀戒。

“打了小的,来了老的?”黎烬安对此精准评价道。

这真是一家人都出动为她报仇了,就连戚岭子谭宴衣灵丘三个小的也在扶风域攥着拳头为自家师傅加油,喊得脸红脖子粗,恨不得把那只独眼给骂死。

不讲武德,但是黎烬安喜欢。

谢怀雪抬眸浅笑:“是。”

黎烬安忽然泄气,直挺挺地砸到谢怀雪身上,郁闷地说道:“都怪这只该死的眼睛,让我喝不上你煮的茶。”

谢怀雪一手扣住黎烬安的手腕,一手捋着她的长发,温声细语地哄着人,“热茶已经沏好,回去就能喝了,不着急。”

“我是不着急,可我师傅和道君绝对会笑话我。”黎烬安*嘟嘟囔囔地撒着娇,仿佛净亭道君和炽炘剑君会对她做多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样,让她委屈地寻求谢怀雪的庇护。

其实她根本不在乎净亭道君和炽炘剑君怎么说她,她只会像个逆女一样和她们大战三百回合,互戳痛点。

不过撒娇嘛,没必要找太好的理由,娇气就够了。

刚才还在大发神威,一人硬撼魔族的极烬剑尊现在柔弱无依地倒在道侣身上,可怜得不行。

谢怀雪没有说她已经提前打过招呼让长辈们别笑话她,只放松身体让黎烬安靠得舒服些,小声说着悄悄话,“那我们偷偷喝。”

黎烬安乐得差点从谢怀雪身上掉下来,恶人先告状,“你好小气不孝啊。”

明明是她先提的,现在倒打一耙,反倒成了谢怀雪的不是。

谢怀雪不说话,清凌凌地扫她一眼。

黎烬安厚脸皮地嘿嘿一笑,傲然地说道:“就当着她们的面喝,全都喝光,一口都不给她们留!”

在这一点上她很是理直气壮,她道侣给她煮的茶,当然是只能她喝了。

至于那点面子,不值一提。

等净亭道君和炽炘剑君先打死乌照行和第三只眼睛之后,再来嘲笑她吧。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养成如此小气又欠欠的习惯,有好东西不喜欢藏着掩着,就喜欢给别人炫耀,还不和别人分享,扣扣嗖嗖的。

谢怀雪看着她粲然的笑脸,放在黎烬安手腕的手稍稍用力了些,指尖轻轻擦过青筋,应了一声,“好。”

对于手腕时不时被谢怀雪圈住摩挲这件事,黎烬安已经见怪不怪了,自家道侣就这点小爱好,当然是选择包容。

再清心寡欲的仙尊,难免也有点不为人知的小癖好。

大姐不说二姐,在这方面的毛病,黎烬安可比谢怀雪严重多了。

谢怀雪顶多是摸摸手腕,黎烬安就不一样了,不仅爱不释手,还又亲又啃又咬……

明明分开没多久,但两人一见面就旁若无人地亲昵起来,撕都撕不开,根本不关心对面净亭道君和第三只眼睛的战斗,连半个眼神都没有分过去。

魔界的净亭道君自然也不需要小辈为她操心,真人不上阵,仅仅是操控一柄拂尘,就把第三只眼睛打得节节败退,狼狈逃窜。

围观的人甚至看不清她是怎么出手的,只能通过第三只眼睛被抽被打的仓惶姿态判断战况,能看见的只有她单手捏诀的淡然从容。

扶风域有些见过修真界暴君当年风采的老人见此,下意识地感慨出声,“道君这些年当真是修身养性了,脾气都好上不少。”

旁边修士抬头看了看拂尘一起一落,就死伤无数魔族,连带着地皮都被掀起来的魔界……

不是很懂你们怎么会有那么离谱的想法,不过确实是喜闻乐见。

经过极烬剑尊、净亭道君还有乌照行这个新任魔尊两人一魔辛辛苦苦的耕耘,魔族今日的损伤至少高达几十万。

三界大战都不一定的伤亡数目,在两个人的故意和一魔的不在意之下轻轻松松就达到了。

黎烬安顺手拿起谢怀雪的手放在自己的耳垂上,笑呵呵地说道:“这些老前辈们怕是憋了很久。”

杀不了乌照行,还打不了第三只眼睛和魔族吗?真以为她们是软柿子啊!

不止净亭道君大开杀戒,炽炘剑君也没闲着。

相比之下,炽炘剑君就老实多了,不像黎烬安和净亭道君一样故意放大战斗余波,肆意收割魔族,她只找魔帅魔将打,剑意一出,必然带走一个高阶魔族。

谢怀雪勤勤恳恳地给黎烬安捏着耳垂,语调清冷,“求仁得仁,又何怨乎?”

乌照行率先出招,她们接招反击也是应有之义,太上道宗、清霄仙尊和极烬剑尊的脸面还是很值钱的。

闻言,黎烬安鬼鬼祟祟地四处眺望,确认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魔界战场上后,立马飞快地偷亲一口谢怀雪的脸颊。

谢怀雪偏了偏头,眸光沉静地看着偷香窃玉的黎烬安。

黎烬安一副她也没办法的深沉模样,摊摊手的瞬间变出一捧扶风花,在花后眼眉弯弯笑盈盈地说道:“我觉得你刚才太可爱了。”

谢怀雪眸光一颤,接过花,“嗯。”

第145章 就是故意且不改

她们这边情意汹涌,魔界的战斗也愈发激烈。

第三只眼睛节节败退,无力匹敌,狼狈地窜来窜去,在拂尘又一次地抽过来的时候,急速地朝着魔气最浓郁的地方钻了进去。

紧接着,眉心处竖着一只阖着眼睛的乌照行便从浓雾中走出,看到净亭道君脸的那一刻,两只无神的正常眼睛瞬间瞪大,不做犹豫,转身就跑。

出发前去孤山秘境净亭道君不止雷厉风行地灭杀了钟绯两条命,还给乌照行留下了浓重的心理阴影,甫一照面,根本生不出为敌的心思,只想着逃命。

与此同时,虚空之中骤然闪现出六个合体期和一个大乘期的魔帅魔君,齐齐朝着净亭道君悍然杀过去。

轰!!

一出手就是铺天盖地的杀招,魔气顷刻间淹没净亭道君的身影。

三界山上的黎烬安和谢怀雪看到这一幕,不做犹豫,也立马出剑。

含光剑和灼光剑本就出自同一块矿石,由铸剑山庄的庄主亲自出手打造剑胚,浇灌了数不尽的天材地宝,加之黎烬安和谢怀雪不用任何言语的默契,合二为一之后能发挥出来的战力直接翻了一倍。

火红色和冰蓝色的光芒交融又分离,互不干涉,却又相得益彰,在虚空中一闪而过,如同惊雷划过天际,直接轰开那边的围杀,七个高阶魔族不得已只能连连后退。

当然了,净亭道君也不需要她们救援。

魔气散去,净亭道君毫发无损地撩了撩衣摆,还有功夫往三界山看过去,随意地摆了摆手,让黎烬安和谢怀雪安分待着,少管闲事,她老人家一个人搞得定。

“……不识好人心,上了年纪就该服老,何必死要面子活受罪,被小辈救了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黎烬安做作地摇头叹息。

逮着机会,就使劲说人坏话。

她也算是光明磊落,不在背后说人坏话,从三界山到魔界的距离对净亭道君来说,和当面讲也没区别了。

话音刚落。

净亭道君臂弯搭着的拂尘漂浮起来,上面的兽毛无限拉长,白光大盛,仿佛无数条开了灵智的蜘蛛丝向对面的魔族紧紧地缠绕过去。

无数丝线密密麻麻铺满整个天空,瞬间汇聚到一起,将七个魔帅魔君吞没包裹进去。

唯一的魔君不甘只能等死,仗着同为大乘期,想要打破无穷无尽的丝线,结果下一秒丝线就穿透他的眉心、四肢、四肢、丹府……

再无挣扎的余地。

黎烬安愕然:“蚕蛹?”

这个比喻非常形象,精准概括净亭道君真正出手的盛况。

她出生得晚,自记事起见到的就是天天闲着没事干到处找乐子的净亭道君,这一千二百年就没看过净亭道君出手,实在没想到道君她老人家出手的画面是这个样子。

干脆利落到仿佛是去酒楼吃饭的时候打包剩饭剩菜般轻松,就是看着很怪异,真的很像养蚕人在养蚕。

对面的战场上,巨大的‘蚕蛹’从内而外鼓动几下,像是里面的魔帅在反抗,须臾,便彻底安静下来,靠近‘蚕蛹’一端的丝线收割了了足够的生命,颜色变得红润些许。

让人环视一个吃饱喝足,懒洋洋地打了个嗝,因为过于肥美而艰难翻身的蚕宝宝,看着人畜无害,但杀机无限。

黎烬安眨眨眼睛,凑近谢怀雪,小声嘀咕,“其实太上道宗的宗主才是最大的邪修头子?”

不怪她这样问,实在是净亭道君的招式看起来很吊诡,竟然能汲取魔族的生命力!

邪修搞献祭都看不上魔族的躯体,快饿死的妖兽都不愿吃魔族,归根结底就是因为魔气污秽,毫无能量,还会污染灵气。

净亭道君竟然可以通过这种方式汲取魔族生命,可比任何的邪魔外道都要凶猛多了。

这些老前辈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看家本领一个比一个惊人。

因为没杀掉第三只眼睛,只能找补干掉七个高阶魔族的净亭道君还没开始志得意满,感叹一声宝刀未老,就听见黎烬安那死孩子叭叭叭地说她坏话。

下一瞬,已经变回正常模样的拂尘急速穿过虚空,抵达三界山,对准黎烬安的脑壳用了敲了三下,又悠然地飞了回去。

黎烬安捂着脑袋,默默磨牙,忽然想起什么,嗖得一下转过身去看谢怀雪的表情。

果不其然,谢怀雪眸光带着不明显却分明的清浅笑意,一错不错地落在黎烬安脸上。

“你笑话我!”黎烬安振声控诉道。

“没有。”谢怀雪认真地摇了摇头,在黎烬安软下来的目光中展颜笑了笑,“是觉得你可爱。”

很好,谢怀雪把黎烬安刚说过没多久的话又原模原样地还给了她。

黎烬安深深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这人也真是的,不管好的坏的,怎么什么都跟她学。

在这种事情上,真的没必要如此好学!

“咱们家有我一个喜欢胡说八道的人就行了。”黎烬安不捂自己的脑袋了,改而捂住谢怀雪的眼睛,语重心长地继续说道,“咱们要以身作则,给下面小的树立良好的榜样。”

其实最不该以身作则的人就是黎烬安,随随便便养一养就养出来三个和她如出一辙的徒弟,真要是下了大功夫培养徒弟,澜沧大陆怕是都放不下她们极烬峰的造作。

谢怀雪没有说话,只是睫毛轻颤,在黎烬安手心眨动扫过。

黎烬安掌心一阵发痒发麻,猛地抽回手,一阵暗自咬牙,把自己憋得脸颊涨红,一阵无语凝噎。

“你生气了吗?”谢怀雪抿了抿唇,放低声音,小心地问道。

“……”黎烬安深呼吸一口气,整个人像是死了半截一样,心平气和地反问道,“你不知道为什么吗?”

她对谢怀雪的恶趣味很是忿忿不平,还气自己没出息。

人家都是上了一当又一当,当当不一样,她倒好,上了上了一当又一当,当当都一样,流程都大差不差——黎烬安手欠撩拨人,谢怀雪四两拨千斤地轻飘飘反击,不等黎烬安玩不起叽叽喳喳,谢怀雪又云淡风轻地勾引人……

一时间黎烬安都不知道自己剧烈的心跳是被气的还是被蛊惑的,感觉吃了一个大大的哑巴亏,还不好喊冤。

气得晕头转向的同时,也被蛊惑得五迷三道。

有时候谢怀雪又过于的坦诚,面对黎烬安的问题,直率地点了点头,“我知道。”

黎烬安鼓了鼓嘴巴,抱臂斜睨看人,那叫一个阴阳怪气,“知道归知道,就是故意且不改?”

“嗯。”

作为道宗的心眼子,谢怀雪有什么不知道的,她就是单纯喜欢这样做而已。

黎烬安色厉内荏地冷哼一声,都气不起来了,虽然她本来就没生气。

“回去以后你不仅得给我泡茶,还得给我捶背捏肩剥灵果。”

黎烬安本来还想让谢怀雪弹琴的,转念一想,弹琴的时候谢怀雪不许她扑过去讨求亲亲,她又听不懂,只能干看着,还是算了。

道侣间总会有些增进感情的小情趣。

谢怀雪在哄黎烬安一事可谓是得心应手,闻言笑着应声说道:“来之前我给你重新编了个剑穗,要吗?”

“要!”黎烬安傲骨铮铮地应声道。

谢怀雪含笑地给黎烬安捏耳垂。

黎烬安一边把半边脑袋歪过去,一边在心里腹诽清霄仙尊实在不是个好人,逗道侣跟逗灵宠似的,做得好了奖励一下,做的不好了欺负一下,中间再勾引一下……

她是什么见了骨头就摇尾巴的猫猫狗狗吗?

极烬剑尊心里想的和面上表现简直就是两模两样,立马好了伤疤忘了疼,趾高气昂地指挥起来清霄仙尊,“用点力气。”

忽地。

魔界还要往西的一处地方忽然升起一道黑光,像是通天巨柱一般撑起整个魔界,遥遥地和净亭道君对峙。

巍峨古朴,气势雄浑。

不少高阶魔族眼中闪过恍然大悟,立马振奋起来。

良久,净亭道君嗤笑一声,眉梢眼角都是讥讽,给打上头的炽炘剑君传音道:“走了。”

炽炘剑君不明所以地扭头瞪净亭道君一眼,知道她不是无的放矢之人,只好把怨气发泄在眼前被她打得半死的魔将身上,一剑攮死才算了事。

下一瞬,净亭道君瞬移到她身边,严厉批评道:“没看见护犊的老东西出来了吗?还动手,不怕人家顺手拍死你?”

炽炘剑君眯着眼睛,对着说怪话的净亭道君威胁似的举了举剑。

净亭道君被这傻大胆逗乐了,又好笑又无语,也没解释,只道:“走了,打道回府,班师回朝。”

炽炘剑君还是很想攮死她,但老实跟上。

三界山的黎烬安看得一头雾水,她知道净亭道君为何杀不了乌照行。

乌照行气运一日不绝,便是天书的孽畜主角,不是净亭道君这样受天书压制颇深的配角可以杀的。

兰慈和钟绯能死得那么干脆利落,是因为她俩的气运已尽,再无主角翻盘和化险为夷的本事。

而且乌照行背后还有天魔族,不好杀可以理解。

可这黑光是什么,竟然能让净亭道君退避。

黎烬安虽不学无术,但不懂就问,立马求助谢怀雪,“那是什么?”

“魔地。”谢怀雪言简意赅但又通俗易懂地解释说道,“魔族的老祖宗。”

黎烬安立马就明白了,更加直白地重复一遍,“老不死啊。”

就像太上道宗的上任宗主道尊在闭关沉睡,魔族也有类似的存在。

飞过来的净亭道君笑呵呵地抬手隔空点了点她,“就你促狭。”

第146章 你少欺负怀雪!

虽然最后的结果不算圆满,但是黎烬安还是很开心,回到扶风域从潇湘剑主和钧行剑主手里接走戚岭子谭宴衣灵丘三个小的,兴奋地拍了拍手,“这下好了,一家人都齐整了。”

谭宴衣很懂自家师傅的意思,举着手围着黎烬安和谢怀雪欢呼雀跃,“像踏青、春游!”

灵丘也立马跟上,拉上戚岭子的手一起围着师傅师娘转圈圈。

从净亭道君、炽炘剑君,道黎烬安和谢怀雪,再到戚岭子谭宴衣灵丘,老老少少小小,真可谓是一家人整整齐齐,一个不少地都来魔界游玩。

旁边的潇湘剑主和钧行剑主,还有别宗的长老修士都默然无语地看向战火硝烟还未散去的魔界,深深地沉默下来。

真是‘友好和善’的一家人啊!

整个澜沧大陆再也找不出第二家。

修真界怕是再也没有破坏力如此惊人的一家人了,差点把魔界的地皮都给推平了,魔族死伤几十万,逼得魔地沉睡已久的魔族老祖宗都不得已站出来威慑净亭道君……如此盛况千年难见,结果在她们嘴里就变成了出门春游一趟。

实在让人有一种打不过她们,但也欠不过她们的感觉。

净亭道君斜睨一眼炽炘剑君,仿佛是在说一家人出门玩,谁的贡献最低谁知道。

炽炘剑君万分不屑地撇了撇嘴,不怎么雅观地翻了个白眼,甚至都懒得生气,谁和你一家人。

她是黎烬安和谢怀雪的师傅,是戚岭子谭宴衣灵丘的师祖,是板上钉钉的长辈家人,没人可以否认。

若是再加上一个家人,也只能是名正言顺的银月。

而净亭道君呢?一个没名没份,还认不清自己地位的家伙罢了,不管是清霄峰和极烬峰都没有她的位置。

要是大惊小怪地和净亭计较,炽炘剑君都觉得是给净亭脸了,平白拉高净亭的档次,所以很是不屑一顾。

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这句话很好地概括了净亭道君和炽炘剑君之间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