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炘剑君一个眼神就能让刚才还在冷酷灭杀魔族,和魔地老祖宗对峙的净亭道君破功,想把这个气死人不偿命的剑修也包裹成蚕蛹打死算了。
对于两位长辈时不时剑拔弩张的氛围,黎烬安见过太多次,都懒得拿这事去攻击幼稚又没皮没脸的净亭道君和炽炘剑君,这俩人也就这点出息了,天天挂在戚岭子身上的灵丘都比她俩成熟。
“你们二位继续大眼瞪小眼吧,我们走了。”
黎烬安笑眯眯地和潇湘剑主、钧行剑主挥了挥手,拎走了还不想回去的三个小东西。
谢怀雪亦是温和地点头示意。
净亭道君和炽炘剑君倒是没有打招呼,只是默契跟上了大部队。
潇湘剑主和钧行剑主在受宠若惊的同时,还有点不好的预感。
“你说,以后不会有什么事就得咱俩负责看孩子吧?”钧行剑主不确定地问道。
她光是想到净亭道君和炽炘剑君都见证了她俩看孩子,以后黎极烬只会更加心安理得地把孩子送到她们这,她就眼前一黑又一黑,深感不安。
还是个小剑修的时候打不过黎烬安,都成了剑主,还得帮黎烬安拉扯孩子,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在一片死寂中,潇湘剑主低声私语,“拉道宗的玄玉真人下水。”
对不住了江道友,死道友不死贫道!
想来江道友会理解她们的。
她们都是同代修士,年少时一同参与过不少大比和秘境,有过不少交际,更因为头顶上有黎极烬和谢清霄这俩人死死压着,又多了几分同病相怜的惺惺相惜,关系还算不错,在战场上可以直接托付后背,共同御敌。
但是这点面子情不足以撼动那么大的痛苦,在极烬家三个吵闹的孩子面前,一切都得靠后站。
别说江枫眠了,就算亲师傅来了,也照卖不误!
要不是不好找事,她们都想把剑宗宗主发配过来专职给极烬峰看孩子,作为宗主,难道不应该护住剑宗的小剑修么!
钧行剑主一边的嘴角使劲上扬,给潇湘剑主竖起大拇指,大力夸赞道:“还是你阴险,都不像咱们剑修了!”
这句话简直就是作为剑修最高规格的夸奖,钧行剑主夸得那叫一个真心实意。
潇湘剑主给她一拳后,也忍不住笑了。
还没走远的黎烬安听得一阵无言,顶着净亭道君和炽炘剑君齐齐揶揄的目光,顺手揉了揉一颗就近的毛茸茸脑袋,深沉说道:“为师若是成了修真界公敌,绝对有你们仨的功劳。”
被揉了脑袋的灵丘一脸无辜地看着她,“师傅你在说什么啊?”
她怎么什么都听不懂。
戚岭子和谭宴衣也立马警惕地瞪大眼睛。
炽炘剑君见状哼笑一声,没有说话。
灵丘再次无辜地看向自家一句话不说,但已经足够煽风点火的师祖。
净亭道君这时候就暂且放下和炽炘剑君的仇恨,开始一致对外。
她老人家也是什么都不说,就摇头叹息看着黎烬安,嘴里还啧啧啧地发出乖声音,一副不忍直视的模样。
如果非要说可以让净亭道君和炽炘剑君从那种想要掐死对方的氛围中脱离出来的事情,只有两样,一个是银月元君,一个是黎烬安。
前者光是听见名字就能让她俩沉寂下来,从针锋相对的斗士变成两只湿漉漉的落汤鸡,如果这时候有人找事,她俩绝对会二话不说就暴起杀人。
后者也是如此,可以让她俩立马冷静下来,改而一起嘲笑黎烬安。
她俩的意思很简单,有其师必有其徒,就灵丘那个做了无数件坏事不知道被发现了哪个的心虚表情真的学到了精髓之处,简直和黎烬安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分明是炽炘剑君接手她们三个小的时间更长,黎烬安有事没事就把三个徒弟扔到炽炘峰,但戚岭子谭宴衣灵丘三人就是不像师祖,像极了师傅。
特别在某些小习惯上,一看就知道她们是极烬家的孩子,很有辨识度。
三个小的真的不知道她们在做什么吗?
别说谭宴衣和灵丘了,就连戚岭子也知道得一清二楚,但是不改,就喜欢这样欠欠地气到所有人。
谢怀雪也好整以暇地看向黎烬安,清隽的眉眼带上浅浅的笑意,并不急着为自家道侣解围。
黎烬安眯了眯眼睛,给灵丘递了一个眼神。
灵丘不情不愿但依旧无辜地看向炽炘剑君,“师祖您怎么了?是渴了吗?灵丘这里有解渴的灵果,您吃吗?”
让师祖窒息的三连问。
这个鬼机灵不招惹净亭道君,不是因为不熟,纯粹是因为净亭道君会以大欺小,不如师祖好说话。
短暂的联盟立马分崩离析,净亭道君不说话,只顾着一个劲地哈哈大笑,尽在不言中。
炽炘剑君不和徒孙计较,但气急败坏地拿剑柄捅了捅黎烬安的后腰,“你教点好的吧!”
冤有头债有主,三个小的作妖,惩罚她们师傅绝对没错。
黎烬安无辜看人。
她身边是三张如出一辙的小脸,齐齐看向炽炘剑君。
一大三小还默契地转动脑袋,看看炽炘剑君,看看净亭道君,最后再看看谢怀雪,直到把人都看了一个遍才停下来。
炽炘剑君的脸色实在黑不起来,努力压下嘴角板着一张脸,又捅了黎烬安后腰一下。
黎烬安这下真的要生气了,她说话了吗?
凭什么一句话没说还得挨揍!
炽炘剑君才不惯着她:“怎么?你要叛出师门?”
黎烬安摇头晃脑地无声做着口型,又把炽炘剑君的话学了一遍,颇为阴阳怪气。
不等炽炘剑君说话,她还把谢怀雪拉到身前,露出脑袋,“道侣一体,您有什么不满的对着谢怀雪来吧。”
谢怀雪秀气地抿了抿唇,对着炽炘剑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炽炘剑君心疼银月元君的弟子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会因为黎烬安这死孩子牵连谢怀雪,只能心累地点了点躲在道侣身后的黎烬安,说上一句,“你少欺负怀雪!”
黎烬安振振有词:“她就乐意!”
谢怀雪应声又笑了笑。
含义不言而喻,她确实很乐意被黎烬安甩锅。
炽炘剑君真的没眼看。
好一出打完群架就内讧的戏码,激烈程度可比刚才的大战严重多了。
净亭道君的朗笑传出去好远,甚至惊动了真正无辜的路过飞鸟。
魔地的黑光仍然挺立在魔界之中,黑黝黝地目送这几位明火执仗而来,又风风火火离开的背影。
灵境宗的人早就实地勘察到了现场,自来熟地凑近潇湘剑主和钧行剑主,也不管别人愿不愿意搭理她们,就自顾自地搭话道:
“我敢说,极烬剑尊、炽炘剑君和净亭道君打死那么多魔族,都没有这一出更气人。”
太目中无人了!
三界大战不论打过多少次都不会出现真正灭界危机,就是因为这些渡劫期的老祖宗在背后看着,小打小闹可以,但要是真出现了哪方被打得无法喘息的情况就立马下场。
不讲武德,但是大家都这么干。
“渡劫又如何,还不是缩头乌龟,不敢暴露在天道视线之下。”灵境宗的人张嘴就来。
潇湘剑主和钧行剑主带着剑宗的人默默远离这些搅屎棍,生怕哪个渡劫期的大能一道雷劈过来的时候连累到了她们。
同为剑宗剑修,受点累无所谓,但要是因为灵境宗这些闲着没事干的人而吃苦受难,才是真的六月飞雪。
……
黎烬安一家人刚刚返回道宗,魔族大军越过三界山。
第147章 以后有样学样?
前脚离开,后脚魔族大军就开拔,朝着人界边境的城池袭来。
不早不晚,正正好好。
等人走了,不会迎头撞上刚逞凶杀魔,剑上血迹还未干的恶徒一家人,还能表达出魔族对此事的激烈态度。
对此,黎烬安的评价是——
“窝窝囊囊地小发雷霆,还不够招笑的。”黎烬安散漫地挑了挑眉毛,接过谢怀雪递过来的茶杯,抿了一口热茶,眼睛舒坦地眯了眯,才继续说道,“乌照行不是很会说话的吗?怎么这时候就不叽叽歪歪了,嗓子眼被糊住了吗!”
说完,黎烬安又马不停蹄地叼走谢怀雪喂到嘴边的灵果,一边嚼嚼嚼,一边叭叭叭。
反正嘴巴就不能闲下来,不是吃着,就是说着。
净亭道君看着都替她的腮帮子觉得累。
黎烬安察觉到她的目光,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加快了咀嚼的速度,还拿起桌上的灵果,分给戚岭子谭宴衣灵丘三个小的。
净亭道君:……
还不如说点什么呢。
她还能从黎烬安嘴里虎口夺食吗?
这死孩子自小就很护食,就算她不喜欢的东西别人也不能拿,要不然就生气,像个失心疯的红色小牛犊一样冲过来顶人肚子,脑壳撞得梆梆响。
至于为什么净亭道君知道的那么清楚,当然是因为她被顶的次数最多,然后被银月元君、炽炘剑君和小小的谢怀雪一起控诉看着,仿佛她做了多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样。
天知道净亭道君在面无表情坑杀上千人的时候也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世人顶多在背后喊几声暴君,也不敢在她面前大放厥词,结果到了银月峰就轻而易举做到了千夫所指。
净亭道君看向面带嘲笑的炽炘剑君,语重心长地说道:“知道你们剑修穷,养不起孩子,实在不行的话,你让她们四个入我门下,我养得起。”
就这护食的样子一看就是从小被亏待了,没吃过多少好的,也不知道炽炘剑君哪来的脸在这呲着大牙笑的。
养不起孩子就别养,有的是人养得起。
不愧是第一仙门的宗主,气魄豪迈,一开口就要走了剑宗的剑尊和这一代小剑修的头头,直接把师徒四人打包带走,一个都不给炽炘剑君留下。
炽炘剑君收起脸上的笑容,极其挑剔地上下打量净亭道君,此獠终于是装都不装了!
拍花子都没有明抢孩子的!
以前也顶多暗戳戳地说上几句加入她和银月,天天往银月峰跑,摆弄小烬安和小怀雪……行吧,此獠一直都如此的光明正大,又争又抢。
更可恶了。
“就没见过喜欢帮别人养孩子的,你和潇湘、钧行应该会有不少话说。”
兴致勃勃围观看戏,谁都不偏帮的黎烬安补充说道:“还有玄玉,你们四个正好可以凑齐去打叶子牌,顺带一起交流帮别人养孩子的经验。”
“你闭嘴!”
净亭道君和炽炘剑君同时扭头,异口同声地骂人。
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
舍身就义的黎烬安无辜地耸了耸肩膀,趴在谢怀雪耳边小声嘀咕,“魔族大军都兵临城下了,堂堂道宗宗主和剑宗剑君还在内讧吵架,谁看了不得说一声修真界早晚得完。”
吃着师傅给的灵果的戚岭子谭宴衣灵丘可以同甘,不能共苦,默默移动椅子,远离核心战场。
谢怀雪轻叹一声,又给黎烬安空了的茶杯倒满,往前推了推。
多喝茶少说话,省得一张嘴就把矛头都吸引到自己身上了。
又不是盾牌,还非得往身上插几个矛。
黎烬安不懂装懂地感谢道侣:“我不嘴干不辛苦,你也喝。”
谢怀雪指尖动了动,还是没忍住把手放在黎烬安的发带上捏了捏,笑意盈盈道:“我不渴,你喝。”
“哦。”
黎烬安不懂但听话,咕隆咕隆地喝完一杯茶水,然后眼睁睁地看着谢怀雪又慢条斯理地抬手给续上了。
“……我不是水牛。”
黎烬安觉得谢怀雪对火灵根剑修有误解,她是性格比较急躁暴烈,但又不是身上真着火了,还需要一杯接着一杯的热茶泼过来灭火。
谢怀雪抬眸清凌凌地看着她。
“……我也可以是。”黎烬安沉默一瞬,老实地接过茶杯,再次豪饮喝干净,一抬眼就对上两大三小无语还有点嫌弃的五张脸。
对上她们,黎烬安就没有那么好的脾气了,大咧咧地翻了个白眼,“没看过人喝茶?没见识,真可怕!”
“今天练剑了吗?上学宫了吗?有所领悟和突破吗?能横压同代所有修士了吗?”
“堂堂道君和剑君,作为人族至尊,受世人敬仰供奉,为修真界的未来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吗?魔族不灭,何以为家!”
“都没有的话,你们怎么好意思还坐在这里的!”黎烬安拍案而起,将桌子重重拍响,语气激烈又愤慨。
不管是上面的师傅还是下面的徒弟,还是来串门的净亭道君通通都逃不过中间黎烬安饱含失望的眼神。
“……”
戚岭子谭宴衣灵丘三个小的被骂得晕头转向,眼睛都是迷迷瞪瞪的,下意识地看向谢怀雪。
她们才是真正的聪明孩子,知道谁可以拿捏失心疯的师傅,所以就委屈巴巴地看向谁。
而净亭道君和炽炘剑君还不至于求助谢怀雪,连连冷笑不已地盯着黎烬安。
倒反天罡!
徒弟管上师傅和长辈了。
“要不我退位让贤,你来当我师傅?!”炽炘剑君震怒。
净亭道君也摊了摊手,狞笑着说道:“你若是实在忧心修真界的未来,我可以做主让云流光卸下道宗少宗主的位子,让你顶上,你放心,云流光绝对不敢有二话。”
黎烬安转了转黑白分明的眼珠,犹犹豫豫地说道:“可是我有二话啊,给您当继承人,一边得接受您毫不留情的审视,还得应对世人的刁难,说什么弟子不如师,徒不类师,还得帮忙处理各种各样的杂务,同时自身的修行也不闹落下,要不然就是德不配位。”
“啧啧啧,我们剑修是不聪明,但也没傻到这个地步,又不是什么好东西,您休想坑害我。”
净亭道君都愣了一下,做她徒弟那么惨的吗?
其实确实有这种情况存在,但没黎烬安说得那么严重,她就是喜欢夸大其词。
雄才大略、继往开来的英杰人物除了自身,就是继承人问题受到*广泛关注,若是继承人无法撑起那么大胆摊子,不能将英杰人物的精神和理念传承下去,总是会让人感到惋惜,忍不住感同身受地埋怨继承人几句。
道尊就不必担忧这个问题,她的继承人非常出色,就是理念和她不同。
如果说净亭道君是修真界暴君,道尊便是修真界所有修士眼中白月光般的存在,光风霁月,不萦于怀,光是站在那里就能让一群人心甘情愿地为她赴死,还怕自己的血溅到她身上。
而云流光就不像师傅,倒有了道尊的三分影子,温文尔雅,如沐春风。
世人都知道这群道宗修士一个赛一个的黑心眼,但个人魅力实在出众,哪怕明知对方真心寥寥无几,也会昏了头地追随。
净亭道君还在愣神,那边黎烬安已经弱弱地对着炽炘剑君说道:“徒儿不能对师祖不敬,您也少亵渎师祖吧,这话听着实在不孝。”
声音弱弱的,但表情欠欠的。
不能对师祖不敬,但可以对师傅不敬是吧?
炽炘剑君被气得已然顾不上伤心的事情,在心里使劲默念银月元君的名字——明攻玉,如此反反复复,才把怒火强压下来,指了指安静如小鸡仔的三个小东西,“你也不怕她们以后有样学样?”
就她们学了黎烬安十成十的死样子,等以后境界上来了,也肯定是剑修一派真传的逆徒,现在听话仅仅是因为她们打不过黎烬安而已。
也不知道这些剑修怎么回事,师徒关系要不从小就紧张,要不徒弟长大以后就开始各种造作,特别是修为超过师傅之后,更是蹬鼻子上脸。
还不是孽畜那种孽徒,就是单纯的不孝而已。
剑修出逆徒一直都是修真界津津乐道的事情,灵境宗的人甚至为了这些逆徒编纂了列传。
戚岭子谭宴衣灵丘三人瞪大眼睛,惊讶地看着她们的师祖,说不过就说不过,为什么要拉她们下水!
您是水鬼吗?
哪有这样做师祖的!
黎烬安利索地摇了摇头:“不怕。”
戚岭子谭宴衣灵丘三人刚要感动,就听见她继续洋洋得意地说道:
“她们恶毒不过我的。”
天打雷劈!
戚岭子谭宴衣灵丘泪眼汪汪地说不出话来,非常的心如死灰,不是因为自家师傅的坦言相告,单纯地为以后的自己感到辛苦而已。
以她们师傅在魔界威风凛凛的样子,再给她们千年的时间怕是都追不上,所以只能继续被压迫着。
净亭道君和炽炘剑君都无言以对。
“……你还挺骄傲的。”
黎烬安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地扬了扬脑袋。
净亭道君和炽炘剑君实在待不下去了,带着三个小的去操心修真界的未来。
其实是云流光传来纸鹤有事禀告,净亭道君见不得自己忙起来,别人闲着,也把炽炘剑君和三个小的激将走了。
黎烬安志得意满地转过身,就看到了静坐在竹林之中,对她浅笑的谢怀雪。
微雨洗山月,白云生客衣。
当真是钟灵毓秀。
怎么会有人生得这般风华绝代,气度斐然。
“喝茶吗?”
沉迷道侣好颜色的黎剑尊敬谢不敏地后退一步。
“让我们说回正事吧。”
第148章 我从未失忆过。
“人都说老而不死是为贼,可乌照行也太难杀了吧?她是贼头子吗?她的气运怎么就消耗不掉呢!”黎烬安托腮看向谢怀雪,目光认真极了,就是不看向那杯热茶。
茶是极品灵茶,温度正好,还是道侣亲手泡的,但不是她连喝七、八杯的理由。
她是剑修,不是水牛。
“什么气运?”谢怀雪瓷白的指尖拿起茶杯,撇了撇杯中浮沫,动作雅致,偏了偏头,不解地反问道。
眸光澄明清冽,仿佛是真的不懂黎烬安的问题。
林下生风,宁静致远,但揣着明白装糊涂。
黎烬安作怪似的朝着谢怀雪晃了晃脑袋,一副大家都懂就别骗她的怪表情。
以黎烬安对谢怀雪的深刻了解,此人想的远远比说的多,一眼就能看清所有的弯弯绕绕,并在心里无数次推演,预设出所有的可能性和结果,比敌人还要了解下一步的走向。
限制谢怀雪的不是智谋,不是武力,仅仅是不能出手罢了。
若不是天书,仨孽畜怕是根本爬不到谢怀雪面前。
谢怀雪在收下仨孽畜的时候,真的不知道她们的问题吗?
清霄仙尊的识人术还不至于差到这个地步,她只是清冷疏离,恪守成规,不是不通俗事。
黎烬安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意识到一件事——哪怕她无法将天书的存在告知谢怀雪,那谢怀雪就不知道了吗?
其实也不是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完全是平时被道侣养得太好,甚少动用脑子湛江二中精贵的东西,只有在灵光乍现的时候才能想到这些事情。
意识到这件事后,黎烬安不用细思极恐,毕竟连她都能想到的事情,完全算得上是粗思也恐了。
她都能清清楚楚地知道谢怀雪身上有多少颗痣、知道谢怀雪什么时候会眼含薄泪、知道谢怀雪会在意乱情迷的时候会下意识地答应她的无理要求,谢怀雪就不知道她没有明说的小秘密了吗……
那也太小瞧谢怀雪了。
虽然无法等同,但意思就是这个意思。
“先不说这个。”黎烬安正襟危坐,严肃问道,“你是否能做到我眨哪边的眼睛,你就知道我下一步要干嘛?”
“……能。”谢怀雪沉默了一瞬,还是诚实回答道。
黎烬安立马放弃思考正经事情,开始兴致勃勃地做表情让谢怀雪猜。
鼓了鼓嘴巴,视线飘移,耳朵悄咪咪动了动。
谢怀雪没有说对黎烬安的判断,只是顺势蜻蜓点水地捏了捏黎烬安的耳朵。
这是因为黎烬安这个表情不是生气,而是有点恼羞成怒,她害羞但是不能说她。
黎烬安玩出了乐趣,挤眉弄眼做着各种各样的表情,让谢怀雪猜她的喜怒哀乐。
撇嘴、挑眉、瞪眼睛、咬牙、皱鼻子、歪起一边嘴角邪魅一笑……
黎烬安展现出了一个人族尊者最丰富灵活的面部表情。
每一次谢怀雪都能给出准确的答案,并适时采取措施把人哄好,仿佛这已经镌刻进了谢怀雪的本能之中。
黎烬安回过味来,别说她们成为道侣的几年,就说敌对的千年时光,谢怀雪都能准确猜到她下一步作什么妖,何况是现在,猜得不准才奇怪呢。
“我们好幼稚。”
明明是她先搞那么一出,刚才还玩得不亦乐乎,现在就是各打五十大板了。
“不幼稚,我很喜欢。”谢怀雪莞尔一笑。
黎烬安知道她没有敷衍人,嘴角上扬起来,下意识地鼓了鼓嘴巴。
谢怀雪抬手捏了捏她的耳朵,眸中隐隐闪过笑意,还多问了一句,“是这样吗?”
如果单看这个动作没什么,很是温情脉脉,但是一旦加上刚才的猜表情行为就莫名显得无端的促狭。
若是净亭道君和炽炘剑君没走,怕是已经笑得拍桌子了,不过会因为净亭道君嘲笑黎烬安随了炽炘剑君一样的没出息而和炽炘剑君再次大站起来,进而结束对黎烬安的鞭挞。
黎烬安无语地拍开她的手,害羞不起来了,就不能让人多感动一会么,真坏心眼。
“正事!说正事呢,别打岔!”
谢怀雪垂下眼睑,思索一瞬,抬头直视黎烬安的眼睛,认真说道:“这就是正事。”
清霄仙尊总有办法让越来越没皮没脸的极烬剑尊安静下来。
这次不用谢怀雪帮她捏耳朵,黎烬安自己就在拨拨发红的耳朵。
“我是你的正事?”
黎烬安难得轻声细语地说话,语气软得不像话,眼睛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对面的谢怀雪,仿佛看了一眼就会被烫到一样。
也不知道谁才是直来直往的剑修,怪让人害羞的。
谢怀雪在这种事情向来坦诚又直白,闻言轻笑一声,“对,是最重要的正事,放在所有事情之前。”
顿了一下,她又继续说道:“如果和所有事情发生了冲突,那也是你最重要,没有之一。”
“所以不管遇到任何事,都要自保为上,没什么会比你的安危更重要。”
清霄仙尊向来从容,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唯独接受不了失去极烬剑尊的代价。
三句话下来,已经晕乎乎的黎烬安都快认不得重要这两个字了。
怪不得银月元君让谢怀雪修无情道,这可真是个无比正确的决定。
修无情道都那么会说情话了,若是不修的话,黎烬安觉得自己真得需要每天七、八十杯热茶给自己降温灭火了。
银月元君果真有先见之明。
“……啊,我知道我对你来说最重要。”黎烬安回神过来,眼睛亮晶晶的,嘴上还硬气得不行,“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要是真有危险,我跑得比灵境宗的人还快,以前逞强那是因为我觉得我打得过!”
就是觉得的次数太多了,每次都没跑而已。
谢怀雪也不揭穿她,只是眸光柔和,笑着应了一声好。
“等等!”
黎烬安正了正神色,忽而严肃问道:“你这样说,是因为……我先前说的正事吗?”
在直指敌方弱点的直觉上,灵境宗的人来了也得甘拜下风,毕竟她们只是会提前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早早跑路。
剑修确实不爱思考,但还是很有脑子的,就是一般情况下懒得用起来,因为用剑比用脑子更能解决事情。
这下谢怀雪沉默了很久。
黎烬安也不催促她,就是凑过去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看。
谢怀雪片刻失神过后,面前就多了杯刚满上的热茶。
她哑然失笑。
黎烬安就喜欢这样风水轮流转的戏码,抱臂高傲道:“现在是真正坦诚相告的时间……捡你能说的说,太复杂的东西就算了。”
反正银月元君都说了,相信谢怀雪和天道。
天道存疑。
黎烬安对天道仍是将信将疑的态度,主要是天道阻拦她强杀孽畜让她很不爽。
还有天书钻她识海这件事,哪怕天道的目的是让她知晓一切从而破局,她也顺带着看天道不顺眼。
吃进嘴里的腥腥草很恶心,难道让她吃腥腥草的始作俑者就不可恶了吗?
黎烬安觉得自己迁怒得很有道理,更何况这还不是迁怒。
至于谢怀雪,自然是无条件信任了,这是宿敌时期的极烬剑尊也坚信不疑的事情——君子可以欺之以方,谢怀雪让人讨厌,但可以交付所有信任。
“对,因你所言的正事,才有了我的正事。”
“你承认了!!”黎烬安激动得站起来,比打了多少胜仗都要兴奋,“你果然知道!”
这是隐晦地承认谢怀雪知道天书这件事!
正是因为她知道,所以才如此在乎黎烬安的安危。
前车之鉴,历历在目,刻骨铭心,万不敢忘。
谢怀雪抿了抿唇,看到黎烬安这般高兴,眉目舒展起来,实话实说,“我没否认过。”
黎烬安无语至极,叉着腰和谢怀雪讲道理,甚至不惜贬低自己,“对我来说,不把话讲清楚,和否认有什么区别?”
咬文嚼字是极烬剑尊的强项吗?!
直接攻击了她最薄弱的地方,她还反应不过来,根本来不及察觉自己有没有被糊弄。
谢怀雪拉住黎烬安的衣角,抬脸看人,眸光缱绻清润,“是我不对。”
黎烬安嗖得一下落座,心脏还砰砰跳着,服软的清霄仙尊当真是……美得欺霜赛雪。
她以前总爱做打败谢怀雪的清醒梦,却梦不到后续,因为实在想象不出来谢怀雪失魂落魄的样子,现在倒是得偿所愿,结果先撑不住的人是她。
“有话就好好说,不许动手动脚。”黎烬安努力扳着一张脸,却悄咪咪看了眼天色,打算速战速决,赶紧把正事解决了,才能做别的事。
“好。”谢怀雪应声收回手,“你问,我说。”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自始至终。”
黎烬安深深地闭上眼睛,她就知道!
不管谢怀雪服不服软,她都是那个算无遗策的道宗嫡传心眼子谢怀雪!
她可算能对炽炘剑君感同身受了。
生气吧也气不起来,谢怀雪也没有骗她,不生气吧又觉得憋屈,谢怀雪自始至终把她蒙在鼓里。
银月元君和谢怀雪这对师徒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把炽炘剑君和黎烬安这对师徒挡在所以危机之外,是隐瞒,也是保护。
“你生气了吗?”谢怀雪问道。
黎烬安抱臂咬牙:“不气!”
理解归理解,就是牙痒痒想咬人而已。
谢怀雪眼中笑意闪过,“那就好。”
“那你还有没有因为话没有说清楚而忽悠我的事?”
谢怀雪思索片刻后,抬眸对上黎烬安的视线,“紫叶镇一行,我从未失忆过。”
“……这就是比我早一些清醒的另一种说法吗?”黎烬安麻木地说道。
“嗯。”
第149章 各有各的讨厌。
明白谢怀雪知道天书这件事,黎烬安亢奋过一阵后就老实下来,该干嘛干嘛。
不论谢怀雪知不知道,都无法改变她们与乌照行、天魔族为敌的既定事实,顶多让黎烬安有底气指责谢怀雪黑心眼,并指使谢怀雪做这做那,以及黎烬安时不时多问一句谢怀雪说的话是否带有别的含义。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这个可比什么孽不孽畜的重要多了。
多欺负剑修啊。
若是在正面打斗中胜过剑修,她们定然心服口服,但是用剑修最不擅长的方式和她们过招,那和比赛刚开始,裁判就宣布了结果有什么区别。
逮着不精明的笨蛋欺负有意思吗?
黎烬安觉得自己必须为剑修伸张正义,制裁谢怀雪这种黑心眼之人!
她要清霄峰的琴鸣低泣日夜不绝!
除此之外,黎烬安更对净亭道君、银月元君是否知道天书的存在感兴趣。
每次到了这种时候,根本不会带炽炘剑君玩,她才是一家人中被蒙在鼓里最深的那个,别说银月元君了,就连黎烬安都没想着告诉她。
黎烬安认为这才是真的欺负傻子剑修,相比之下,谢怀雪对她可比银月元君对待炽炘剑君坦诚多了。
有了对比,就有了幸福。
不过在天书中最痛苦的那个人,现在少操点心也好,虽然炽炘剑君的操心只会让事情变得越来越忙。
“道君我不知道,师傅确实有所猜测,曾经隐晦地向我提及过。”谢怀雪说道,“师傅在陨落之前和道君有过交谈,道君应该也是知道的。”
唯一算得上是交谈的,便是银月元君陨落之前的托孤。
黎烬安不解:“你们没有沟通过吗?”
她看谢怀雪和净亭道君在对待仨孽畜一事上颇有默契,还以为她们早早就互通有无过。
谢怀雪摇摇头:“不可明说。”
她们的命数被天书裹挟着。
作为被孽畜主角试图强取豪夺的谢怀雪不必多说,天书通篇下来全是她的名字,像是阎王点卯。
净亭道君在天书中和黎烬安一样都只有道号,没有本名,不过因为出场次数太多,且一直和孽畜主角敌对,受天书影响也很深。
天道都需要借黎烬安的手才能削弱孽畜主角的气运,何况是谢怀雪和净亭道君。
在无法彻底破局之前,两人都不会轻举妄动。
是以两人都很谨慎,并未明确交谈过,只是默契地推波助澜,在这一点上完全发挥了道宗心眼子们特有的默契。
“原来最厉害的人是元君啊!”黎烬安苦思冥想很久之后,得出这个重大的结论。
谢怀雪垂眸,轻叹一声,“是,师傅为我们用心良苦,百般谋划。”
在天书中银月元君的作用和黎烬安一样,仅仅是为了突出师尊的美强惨。
一个是早死的师傅,一个是早死的旧友,她们的存在不过是让清霄仙尊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孤家寡人罢了。
要不然强取豪夺的戏码就没有那么好看了。
而在天书中连道号都没有,仅仅是作为清霄仙尊师傅被提及到一次的银月元君才是那个反抗天书和命数的灵魂人物。
三界山围攻、天魔族、谢怀雪、净亭道君、炽炘剑君、黎烬安、天道……这一切的一切都和并不起眼的银月元君有关。
当时不觉得有什么,直到许久之后才明白过来银月元君的用意。
就连谢怀雪都不知道银月元君为此隐忍蛰伏多久,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托孤净亭道君、隐瞒炽炘剑君,甘愿陨落赴死的。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那个在雪夜陨落的银月元君为了黎烬安和谢怀雪,谋算到了几百年之后。
她救不了在三界山被围困至死的友人,只能拼着一条命去救两个孩子和道侣。
至于净亭道君,既然想要加入银月峰的大家庭,那么来了就别想走了,好好为她们出人又出力吧。
草蛇灰线,伏脉千里。
在银月元君这里,机关算尽并不是个贬义词。
黎烬安眼眶发红,轻轻吐出一口浊气,硬生生把泪意逼了回去。
“这些老前辈真让人讨厌。”
各有各的讨厌之处。
谢怀雪看着她温和一笑,附和说道:“是很讨厌。”
“你也讨厌。”黎烬安并不领情,还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好,我讨厌。”谢怀雪顺着她的话说道。
“不过我不讨厌你。”黎烬安勉勉强强地说道。
在重要二字以后,讨厌也成了黎烬安听得差点认不出来的词语,一个是正着说,一个是反着听。
……
魔族大军越过了三界山,但修真界正道这边并不惊慌,只是让扶风域按照以往的情况自行抵御。
近来几百年魔族确实很安分,乌骸并未发动大战,但小股魔兵的侵扰从未断绝过,扶风域一直都处于高频率的战斗中。
和黎烬安一样,正道仙门也另有关注的重点——第三只眼睛到底是什么东西!
她们一直都知道魔族不讲究,骨子里就带有毁灭和繁衍的强烈欲望,以至于会出现使劲生孩子和吃掉刚生下来的孩子的两种情况。
但是谁能想到还真叫魔族杂交出来新品种,天然克制高阶修士的识海,还能预料到对方攻击的招式,这就很可怕了。
这不只是黎烬安一个人的麻烦,而是所有高阶修士的麻烦。
在战场上,第三只眼睛发动攻击的时候可不会管对面的人族修士是哪宗哪派的。
她们可不是净亭道君,一柄拂尘何止威压修真界,简直就是压得三界抬不起头来,她们连极烬剑尊都不是,自然心有忧虑。
扶风域。
各宗各派的弟子去前线御敌,长老们碰头闲谈。
“魅魔可以蛊人心智,影魔可以钻入修士识海,难不成是这二者结合生出来的,可为什么生出来的是只眼睛?”神机门的长老大为不解,看向旁边的剑修。
剑修能知道什么,她选择把这个问题抛给回春谷的长老,“你是医修你清楚,你说。”
“……我是医修,我可以现在就给你看看脑子。”回春谷长老和善地笑了笑,“我也可以是兽医,你们觉得呢?”
神机门长老和剑宗剑修立马闭上聒噪的小嘴巴,老实得不行。
如此表现不是因为尊重可以救命的医修,而是有时候医毒不分家,随便一个看起来和和气气的回春谷长老都有可能玩得好一手毒术,说不定她放毒杀的人远多于她救的人。
这些医修是真的能不费吹灰之力地轻松毒杀一城人!
凶残得不行。
得罪剑修还好,明火执仗地打架就是了,得罪了医修,快死的时候不仅得不到救治,还有极大的可能性是医修给下的毒。
边毒边救,一巴掌一个甜枣,怎么不算是悬壶济世呢。
她俩那么安分,就是因为这位回春谷长老非常擅毒,且睚眦必报,全无医德的那种。
神机门长老立马怒瞪剑修,谁叫你问的她!
剑修呲牙,到底是谁先提出这个问题的,想甩锅给剑修?班门弄斧!
等着吧,她回头就去找潇湘和钧行去套这厮的麻袋。
道宗长老稳重说道:“魔尊开的天眼怎么能和寻常魔族一样,何必惊慌,那只眼睛就算下场,也看不上我等。”
“剑尊、仙尊、道君都在你们道宗,你有没有什么小道消息?”神机门长老神秘兮兮地凑过去。
就连回春谷长老和别宗长老都忍不住侧耳倾听,对于那日的大战非常好奇。
在外人的视角里,整个事情经过非常简单,新任魔尊按耐不住挑衅清霄仙尊和道宗,作为道侣的极烬剑尊为其出气,按着魔尊和魔尊暴捶,唯一的变故就是第三只眼睛。
就是因为太简单,更让人有种目不暇接搞不清楚状况的迷茫感。
剑宗剑修瞪大眼睛,为炽炘剑君喊冤,“为什么不带上剑君?”
“……哦,还有剑君,行了吧!”神机门长老算是服了这群永远抓不住重点的剑修了。
“行了。”剑修看向道宗长老,自然地说道,“到你说了。”
道宗长老默然无语,她说什么她就说!
别说她没有内幕消息,就算她有,她看起来像是敢得罪被提及四人的样子吗?
“目前没有叛逃宗门的想法。”道宗长老委婉说道。
“嘁。”剑修不屑,和刚才对待回春谷长老的态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就是如此的欺软怕硬。
鉴于道宗和剑宗历代的良好关系,道宗长老打算不和这群没眼色的莽人计较,看向魔界的方向,“就看那位魔尊能不能坐得住了。”
乌照行自然是坐不住的。
她讥诮地对着不再伪装的第三只眼睛说道:“本尊还以为你要杀极烬,打净亭,结果呢,不过如此!”
人尚且欺软怕硬,何况是魔。
若是第三只眼睛胜了,乌照行哪怕有再多的不满,也不会摆到明面上,可第三只眼睛输得一塌糊涂,比她好不到哪里去,这让她根本克制不住不满。
第三只眼睛似人般地缓慢眨了眨,音调古怪,“你在责怪我吗?”
书里书外的傀儡和棋子罢了。
乌照行深呼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管怎样,我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你们要毁了清霄仙尊和道宗,我要师尊,这不冲突。”
“还有,极烬剑尊必须死。”
“在此之前,我都是你们最趁手的一柄刀,不是吗?”
在处于绝对的下风时,乌照行永远都会做出最有利的选择,伺机翻盘。
“对,你确实好用。”第三只眼睛很满意乌照行的识相,笑声愉悦,“要不然我们也不会选上你。”
“那我该怎么做?”乌照行盖住眼中精光,低头问道。
“亲临战场,杀掉极烬剑尊,拿到……”
第150章 我说了算才是。
在乌照行带着魔君魔帅亲临三界山的那一刻,这场大战的规模就已经全面升级。
正常的大战流程都是兵对兵,将对将,王对王,在前期的时候双方的高端战力只是观望,并不会下场,一旦下场就意味着战争快要结束了。
乌照行不仅拉出来了魔族此前从未展现过的高端战力,还陈兵数百万,把魔族的家底都掏出来了,像是要毕其功于一役。
不过显然这场大战从始至终都不正常,突然的打起来,突然的战况升级,看似魔族那边掌握着进程,实则主动权在修真界一方。
几百年前谢怀雪杀掉上上任魔尊的时候魔族的损失也就百万魔兵,若是再来一次,不说伤筋动骨,也得元气大伤,千年之内怕是都喘不过来气。
……
道宗,清霄峰。
把事情全都扔给云流光的净亭道君又跑过来了,指了指三界山的方向,又点了点黎烬安,“冲着你来的。”
“为什么不是冲着谢怀雪来的?看不起我们清霄仙尊?”黎烬安不开心地问道。
和大部分剑修一样,黎烬安抓的重点永远也这么离奇,和别人都不一样,她是真心实意地为自家道侣喊冤。
反正她觉得自己的逻辑没问题,相比于被敌人喜欢惦记,她觉得被敌人嫉恨厌恶更让她舒爽自在。
作为一个好道侣,她绝不允许谢怀雪享受不到这种高规格待遇。
谢怀雪垂下眼睑,拿起茶杯挡住了悄然上扬的嘴角。
“这是什么好事吗……算了。”净亭道君深呼吸一口气,她和剑修计较什么,言简意赅道,“因为你手里有我们都没有的东西。”
聪明人就是这样,说话总是点到为止。
但是这一套显然不适用于任何人。
“对道侣至死不渝的爱意吗?”黎烬安深沉地说道,傲然地抬了抬下巴。
原来她深爱谢怀雪这件事连乌照行都知道了,不错不错,她会再接再厉的,争取不动用武力,直接气死最后一个孽畜。
谢怀雪刚放下的茶杯又举起来了。
不明所以但认真旁听的炽炘剑君忍不住插话道:“这个我有,我亦是对银月至死不渝。”
她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知道,但自认对银月元君有一腔赤诚爱意,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只有黎烬安对谢怀雪,她分明也是!
“咱们这里就净亭没有。”炽炘剑君高傲道。
净亭道君无力地闭上了眼睛,不想面对这个残酷的世界。
如果她作恶多端,杀孽太重,请让天道劈下天雷,而不是让两个笨蛋剑修来折磨她!
炽炘剑君不满地拍了拍桌子,“你这是什么表情?不相信我对银月也有至死不渝的爱意?”
“……好了好了,我信我信,我特别相信。”净亭道君无比沧桑地摆了摆手,让她别说了。
道宗心眼子们最大的克星就是这些一根筋的剑修!
凭什么银月元君和谢怀雪享受找剑修道侣的优点,缺点却集中到了她身上。
“您说的不是这个吗?”黎烬安是真的疑惑,不是故意气净亭道君的,她沉思了一下,还以为净亭道君是变着法的夸她,矜持地笑了笑,“那应该就是我高尚的德行和顽强的意志,以及在剑道上……”
谢怀雪垂下眼睑,挡住眼里漾开的笑意。
“你闭嘴!”净亭道君忍无可忍地拍了拍桌子。
黎烬安和炽炘剑君对视一眼,开始齐齐拍桌子示威,还默契地打着拍子,是一首慷慨激昂的民间小调,正是战歌。
下一瞬,净亭道君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黎烬安和炽炘剑君莫名其妙地再次对视,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不解之色。
“她老人家到底咋了?话说不全,还一惊一乍的。”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她都加入您和元君了,认识几千年了,您不知道?”黎烬安哪壶不开提哪壶。
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都不带虚与委蛇一下的。
炽炘剑君干脆利落地拒绝道:“不认识,不熟悉,少来攀扯关系。”
刚收拾好心情返回的净亭道君:……
她狞笑两声,强行拎走炽炘剑君,临走之前还给黎烬安一个眼神。
玉不琢不成器,剑修不揍不知天高地厚。
这群叽叽歪歪的剑修就该使劲收拾!
黎烬安抢走谢怀雪手里的茶杯,一边品茶一边规矩坐好,悄咪咪地四下看看,很小声地说道:“这些老前辈就是太暴躁了,咱们可不能向她们学习。”
“好,我们不学。”谢怀雪语调轻扬地说道。
黎烬安点点头,余光看到净亭道君和炽炘剑君跟没事人一样一前一后地回来也没嘴欠,装上了老实人。
揍了她师傅,可就不能揍她了。
黎烬安还不放心地往谢怀雪旁边坐了坐,她有大乘期道侣护着,她不怕。
谢怀雪轻柔地拍了拍黎烬安的手背,意思明显,以作庇护。
“……”净亭道君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一板一眼地说道,“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绝不可落入乌照行之手,我言尽于此。”
黎烬安恍然大悟,眼神有一瞬间的飘移不定。
她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是什么,但因为净亭道君所言的‘不是好东西’,她下意识地对号入座,想成了自己,还以为净亭道君说的是她……
这坏毛病得改。
“您说那个啊……”黎烬安往识海里看了一眼,嗤笑一声,“我知道了。”
还能有什么,自然是不请而来的天书。
祸害之源落入孽畜手中只会一加一大于二,单比一个更恶心难缠。
通通铲除就好了。
“哪个?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啥都不知道的炽炘剑君着急询问道。
但在场三个人没一个人理会她,空气一下子变得安静极了,出现了让人坐立难安的死寂。
黎烬安自然不会让谢怀雪为难,所以她选择去为难净亭道君,“道君您知道的多,您说。”
银月元君陨落之前绝对和净亭道君说了什么,既是托孤,也是交付重担。
净亭道君不忍了,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一句话就让炽炘剑君不再闹腾,“银月不让我告诉你,你非要不听她的话,那我也没意见,可以告诉你,就看你怎么选了。”
炽炘剑君表情阴晴不定,变幻数次,最终还是咬了咬牙,“不要告诉我!”
“你自己说的啊,可不要再急赤白脸地怪到我头上。”净亭道君也很擅长阴阳怪气,哼笑一声,意有所指,“冤有头债有主,你们剑修不是最喜欢快意恩仇么,可别找错了仇人,那可是憾事,我都为你感到不甘。”
黎烬安安静地靠在谢怀雪身上,看起来一本正经,实则眼珠子乱转。
谢怀雪默默把茶杯递到黎烬安手里。
黎烬安全身心的注意力都在对峙的两位长辈身上,完全没注意到谢怀雪给了她什么,下意识地就往嘴里送。
“嘶……好茶。”黎烬安咂舌,暗暗瞧了一眼干了坏事还佯装不知的谢怀雪。
她自然不会被热茶烫到,但是因为注意力不集中,直接惊呼出声。
谢怀雪拿出帕子,给黎烬安擦了擦嘴,温声说道:“慢点喝。”
黎烬安终于体会到了她倒打一耙时别人的感受,还不好生气,再坏心眼也是自家道侣。
实在*没办法,只得愤愤不平地抽走了谢怀雪的帕子塞进自己袖子里。
炽炘剑君回过神,不再对净亭道君怒目而视,给了黎烬安一个犀利的眼神,“没看见你师傅还口渴呢吗?倒茶!”
黎烬安本想抗争,在看到炽炘剑君沉郁的眼神时撇了撇嘴,掏出干净的酒碗,把壶里的热茶都倒进去,推到炽炘剑君面前。
“剑修喝茶也该喝大碗的!咱们家大业大,不用节省!”
正好让她师傅做这个水牛。
炽炘剑君更想把大碗连带着热茶扣在黎烬安的脑袋上,岌岌可危的师徒情谊让她没有这么做,而是一手拿起大碗,咕噜咕噜地把茶水一饮而尽,豪迈地用袖子抹了抹嘴。
“看我做什么?商量你们的事情。”
“知道冲你来的,你还去三界山吗?”净亭道君收回看向炽炘剑君的目光,对着黎烬安问道。
“去。”黎烬安毫不犹豫地说道。
“只要乌照行现身,哪怕是诱饵,我也得去,不然谁能杀她?”
“不过……”
谢怀雪和净亭道君知道天书,命数被裹挟其中,受到最大限度的克制,根本不能对孽畜主角动手。
炽炘剑君倒是可以动手,但乌照行是天书主角,气运加身,一旦动起手来,必定胜不了。
哪怕剑都架到了乌照行的脖子上,说不定下一秒乌照行就化险为夷。
既然上一次没能彻底消耗掉乌照行的气运,那再来一次就是了,作为极烬剑尊,她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不过什么?”净亭道君接话。
黎烬安狡黠地笑了笑:“不过什么时候出战,我说了算才是。”
极烬剑尊的战斗节奏向来在她自己手里,可不会被敌人带着走。
“我记得道宗还未向世人宣告清霄仙尊三弟子宁烛风被除名一事是吧?”
“对。”
乌照行发疯自爆以后,除道宗和剑宗外的七大仙门确实问询了道宗怎么回事,只是净亭道君懒得和她们废话,并未理睬,也没有对外界做出解释。
道宗行事,何时轮到外人指摘。
“不用除名。”黎烬安往椅背上一靠,轻挑眉眼,看向谢怀雪。
谢怀雪明白她的意思,摇头失笑,而后正色道:“我的三弟子是封仙域宁家的小女儿宁烛风,和乌照行并无关系。”
那个可怜又无辜的人族小姑娘,对清霄仙尊很是憧憬,希冀拜入谢怀雪门下。
既然如此,成全她又如何。
黎烬安愉悦大笑:“我妻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