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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她替我受到夸奖

当意识到自己听见了什么的那一刻,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人很难共情以前的自己,黎烬安更是如此,她已然想不起四百多岁时的心情,更无法理解那个说谢怀雪吃醋的自己。

唯一可以共情的就是她终于能够理解谢怀雪为什么盯着怀怀、阿怀的事不放。

人教人,教不会,事教人,一次就够。

她终于想明白了!

怎么可能会不介意!

介意死了好不好!

黎烬安本来正气的神色骤然变得颓唐起来,默默抽回抱着谢怀雪的手,翻了个身,改而紧紧地抱住自己。

别管,她已心死,怎么都救不回来的那种!

谢怀雪静静地看着她这一套连贯的动作,好笑地用手指戳了戳黎烬安的后背。

黎烬安没有拍开谢怀雪的手,仍是背对着谢怀雪,语气极为沧桑地说道:“别管我了,你去找那个黎烬安吧。”

若是以前的黎烬安听到这件事定会大闹清霄峰,她不开心了,那所有人都别想好过。

而现在只会可怜地抱住自己,可见是真的伤心了。

如果这就是从傻兮兮的木头剑修变成敏感精明的聪明人的必经之路,那代价是否也太沉重?

黎烬安心痛到无法呼吸,又是冷哼一声,“反正你也不在乎一千二百岁的我,你去找四百岁的我,你们恩爱去吧!”

好好好,果然人就是到手就不会珍惜,还喜新厌旧!

就连最恪守成规的清霄仙尊也逃脱不了。

谢怀雪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再让黎烬安这样说下去,她怕是要成为丧尽天良的负心之人。

“要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黎烬安思索片刻,坚定地点了点头,“看!”

等她看完,再和谢怀雪算账。

谢怀雪将记忆抽出,用神念固化。

……

这一年,黎烬安四百六十三岁,很是平平无奇的一年,除了不知道输给谢怀雪多少次,让她清晰明了地意识到一件事——她好像真的无法战胜谢怀雪。

这个想法让黎烬安有些萎靡不振,但更多的是天性中带的桀骜和不服输,让她更加斗志昂扬。

与天斗,与人斗,都是其乐无穷的事情,而和谢怀雪打架这件事,光是让黎烬安想一想都觉得振奋。

在短暂的失落过后,黎烬安重振旗鼓,大摇大摆地前往银月峰继续找谢怀雪约架。

洞府里的黎烬安嘴角抽了抽,很是不忍直视,知道以前的自己傻,和直面自己的傻还是不同的。

画面之中,四百六十三岁的黎烬安并不知道此时的谢怀雪已然是八百年后的清霄仙尊,她还在兴致勃勃地挑衅谢仙尊。

“谢下雪,你今天没有看书修炼,是专门等着我找你打架吗?那你可真是等对了。”黎烬安风风火火地冲进洞府,高高抬起下巴,不屑一顾地对着谢仙尊说道。

喊的还是她给谢怀雪起的小名。

坐在主座,已经和谢仙尊交流过的银月元君展颜一笑,起身把地方让给她们,路过黎烬安的时候又是一声轻笑,实在没忍住,揉了揉黎烬安的头顶,夸赞道:“我们安安真是个好孩子。”

说完,就慢步离开洞府,步伐轻松,背影愉悦,看着就让人觉得银月元君心情一定很好。

很开心被揉了脑袋但不想表现出来的黎烬安红着耳尖,斜睨着眼睛看人,生怕谢怀雪笑话她,闷声闷气地问道:“你和元君说我坏话了吗?”

谢仙尊摇了摇头,清冽的眸光柔和下来,“没有说你坏话。”

“那元君怎么突然夸我?”黎烬安凑近谢怀雪,疑虑地盯着她看。

长大之后的黎烬安非常好面子,坚决不承认那个粘着银月元君和谢怀雪的人是她,也不乐意让元君当着别人的面夸她,是以元君很久都没有那么直白地夸赞她了。

猛地这么一夸她,挺让人害羞的。

黎烬安不愿在死对头面前坠了气势,哪怕耳根子都红透了,仍是虎视眈眈地盯着人看。

要不是手上拿着灼光剑,单手叉腰显得太傻太没气势,她说不定就叉着腰看谢怀雪了。

画面之外的极烬剑尊深深地闭上了眼睛,也顾不上要和谢怀雪算账的事情,径直滚进谢怀雪怀里,埋头深呼吸一口气后才有力气继续看下去。

看这种东西,到底是和谢怀雪算账,还是让她羞愧到无地自容的?

先不说算不算账的事,反正黎烬安觉得自己快要把脸丢光了。

谢怀雪轻拍她的后背以示安抚。

画面还在继续。

谢仙尊温和地笑了笑:“因为师傅喜欢你。”

“那肯定了。”黎烬安刚得意地把头扬起来又觉得不对,总觉得被敷衍了,凤眸眯起来,抱臂看人,“我还是觉得你和元君说什么了。”

在这件事上,不管多少岁的黎烬安直觉都很准。

洞府之中,黎烬安同步眯了眯眼睛,“你和元君说了什么?”

“说了你我结契,你为我压制寒毒的事情。”

“咳,这确实可以夸夸我。”黎烬安情不自禁地勾起唇角,而后想到了什么,立马就把上扬的弧度给压了下去,指着画面里的自己振振有词地说道,“不对,我做的事情,凭什么她替我受到夸奖!”

这和冒领军功有什么区别?

死罪!

八百年后的极烬剑尊快要炸了,差点就要和画面里的自己决斗。

谢怀雪连忙把她抱在怀里,以免黎烬安再去抚仙潭一趟,带着笑意,好声好气地商量道:“我夸夸你好不好?我的安安最棒了。”

黎烬安还是气不过,哼哼唧唧地气愤说道:“那你多夸几句才行。”

画面里画面外的步调惊人的一致。

八百年后的谢仙尊哄完这个,还得哄那个,柔和的嗓音、说的话都大差不差。

“是说了什么,我和师傅说了你的勤勉和古道热肠。”画面之中的谢仙尊目光含笑,非常真诚地说道,“不过师傅夸你自然是因为你好,师傅喜欢你。”

“我的安安勤勉修行,对剑道上下而求索,孜孜不倦,还心地善良,愿意为我压制寒毒……”画面之外的谢怀雪亦是如此,把人抱在怀里哄来哄去。

相隔八百多年,两个黎烬安都被同一个人哄成傻子了。

画面里的黎烬安嘴巴鼓了鼓,整张脸很没出息地红了又红,咳嗽好几声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眼神飘忽,根本不敢和谢仙尊的眼睛对视,“你休想腐蚀我,就算你和元君夸我,这个架还是要打的。”

谢仙尊莞尔:“好。”

虽然谢仙尊太过冷静,看着和四百六十四岁的谢怀雪没有任何差别,都是冷清疏离的模样,不像黎烬安进入时空乱时那般咋咋呼呼,身上总是有着压制不住的躁动,让人一眼就看出了她和平时的不同。

但黎烬安就是察觉出了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只好看了谢仙尊一眼又一眼。

谢仙尊任由黎烬安打量,淡然处之。

黎烬安觉得自己实在多疑,抬起灼光剑指了指外面,“走!”

刚一打上,黎烬安在战斗上精准洞察本质的直觉又开始发挥了作用,心里那点犹如星火的怀疑骤然无限放大。

其实谢仙尊破绽并不大,她不会为了逞能而动用不属于这个时间段的功法招式,甚至完全复刻了这个时期谢怀雪对战的思路,一招一式都不出乎意料。

趁着谢仙尊挡住了她的剑势,黎烬安拉开两人的距离,脚尖一点,飞跃到巨石之上,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谢仙尊。

画面之外。

黎烬安眼尾上挑,用脸蹭蹭谢怀雪,得意地问道:“你看出来我为何怀疑你了吗?”

“嗯,我太放松了。”

黎烬安撇撇嘴:“我和你就相差一个小境界,虽然你一直胜我,但也不至于是这般游刃有余的姿态,你装都没装好。”

这话有点言过其实,谢仙尊不至于装都没装好,只是相差八百年之久,难免有些从容不迫。

画面之中的谢仙尊也很快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抬眸看向黎烬安,抿了抿唇,不知该怎么提起她不是如今的谢怀雪,而是八百年后的清霄仙尊这件事。

不学无术,对抚仙潭和时空乱流并没有多少了解的黎烬安自然不会立马发散思维,想到面前的谢怀雪从未来而来,她紧紧地盯着谢仙尊,忽然问出声,“你又突破了?你背着我去秘境历练了?还是有什么神功秘籍?你说啊!”

黎烬安天都塌了,都快难过死了,本来就打不过,现在差距越拉越大,这辈子她还能追得上谢怀雪吗?

谢仙尊望着黎烬安那双狭长漂亮的凤眸,看见了其中波光粼粼的委屈,须臾,主动说道:“我们继续。”

“继续什么?”

谢仙尊笑了笑:“打架。”

黎烬安第一次打架打得那么没劲,挥剑的力道都有些软绵绵的,片刻后,她就龙腾虎跃起来。

因为谢仙尊步步后退。

黎烬安心知不对劲,但实在抵抗不住打败谢怀雪的馅饼,步步紧逼。

至此,谢仙尊彻底输给黎烬安。

画面里外的两个黎烬安都回不过神来,脑子浑噩,神思恍惚。

下一刻,画面破碎。

黎烬安深深地呼了口气,用力地咽了咽口水,呆呆抬头,“啊?赢了?”

“对,你赢了。”谢怀雪肯定道。

黎烬安闭眼往床上一躺,安详极了。

谢怀雪好笑地摇了摇头。

“即使知道这是我没有经历过的事情,但是我也觉得此生无憾了。”黎烬安恍恍惚惚地说道。

她从床上跳起来,正要手舞足蹈一番,一只纸鹤从窗户飞了进来。

“来宗门大殿。”净亭道君声音冷肃。

第132章 凌虚?竖子而已

字数越少,事情越大。

如果没出什么事,净亭道君会嘻嘻哈哈地打诨插科,逗逗这个逗逗那个,恨不得把所有人都招惹一遍,可把她忙坏了。

若是真出了什么事,净亭道君身上那股暴烈冷漠的一面就会完全展现,就像在背后捣鬼的浮屠谷,她完全不需要证据,也不听崔广陵的辩驳,她只需要浮屠谷覆灭的结果,除此之外,别的什么都不重要。

她家小辈在时空乱流中颠沛流离,那么浮屠谷也得付出等同的代价,都去死好了。

以净亭道君的语气来看,绝对是出了什么不在她意料之内的事,大概率还和黎烬安、谢怀雪有关。

是以就算黎烬安再不情不愿,再哼哼唧唧,也不得不让谢怀雪给她整理衣领,前往宗门大殿。

路上,黎烬安使劲发散思维,大胆猜测,“难不成是道君一不留神失手把我师傅打死了?”

要不然她想不到别的可能性,能打断炽炘剑君和净亭道君赌上尊严的决斗。

当然了,炽炘剑君虽然荒废修行和剑道,但也没废物到这个地步,净亭道君更是对灵力的控制达到了细致入微的程度,不至于一巴掌拍死炽炘剑君。

谢怀雪拍拍她的手背,“莫要胡说。”

马上就到宗门大殿了,那么光明正大地说长辈坏话,不说净亭道君,就连炽炘剑君都能听到,届时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好嘛好嘛。”

此时的宗门大殿和昨日酒宴时的喧闹完全不同,冰冷端肃,宏大威严。

黎烬安熟门熟路地抬脚迈进大殿,迎面就看到了表情冷凝的净亭道君端坐在主位之上,云流光朝她们点头示意,她同样颔首回礼,头刚点到一半就愣住了,偏头看向谢怀雪,看到了如出一辙的惊讶。

只见大殿中央躺着一个生死不明的人。

对此人她们都不陌生,正是已然被太上道宗和清霄峰除名的兰慈。

剿灭浮屠谷的一年里,邪修头子崔广陵都被打死了,命玄更是死都不能再死,唯独这个害得黎烬安和谢怀雪被卷入时空乱流的罪魁祸首不见踪影,本以为她狡兔*三窟,在察觉到危险的时候就躲藏到了哪个无名小域,谁知道冷不丁地又冒出来了,一身魔气和伤痕地躺在宗门大殿之中。

这显然是兰慈“主动”送上门的,她还没有资格让道宗和剑宗大动干戈满澜沧大陆地搜捕她。

不用别人招呼,黎烬安拉着谢怀雪坐下,指了指地上的兰慈,随口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昨天白日里还说让她们自行处置兰慈,不用再通过执法堂,今日就把人弄来了?

这效率也太高了吧。

对面脸色难堪的炽炘剑君手里难得没有酒壶,扔给黎烬安一块玉简。

黎烬安不明所以地接过来,探入神识,想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两位长辈是这个表情,比打架输给对方都狰狞崎岖。

下一秒,玉简被她捏爆。

黎烬安身上气息翻滚涌动,凤眸淬入火星,整个人瞬间暴怒,“找死!”

这下她的表情也不比净亭道君、炽炘剑君好到哪里去,甚至更阴冷骇人。

谢怀雪用手覆在她的手背,指尖轻轻点了点,若有所思地问道:“与我有关?兰慈……是宁烛风说了什么吗?”

温凉的触感让黎烬安稍稍冷静下来,听见了谢怀雪的话,又开始勃然变色,因为谢怀雪猜个正着,分毫不差。

有个智多近妖的道侣,就意味着一切事情,不论好的还是坏的,在她面前都无处遁形,想瞒都瞒不住,光靠蛛丝马迹,就能把事情清清楚楚地还原出来。

“不气不气,玉简已经被你捏碎了,我不会看到那些污秽之言。”谢怀雪熟练地安抚道,目光专注地看着黎烬安,清凌凌的,又多了几分缱绻温柔,“你知道的,我不在乎。”

世人对于清霄仙尊的赞美和推崇,谢怀雪不会当真,对于诋毁和厌恶,她也从不放在心上,根本不会在她心间留下丝毫痕迹。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除却对黎烬安的执着外,谢怀雪算得上是一个极为恬淡寡欲的人,淡泊明志,宁静致远,静以修身,俭以养德。

“我在乎。”黎烬安闷声闷气地说道。

谢怀雪展颜一笑:“我知道。”

饶是以前做宿敌的时候,极烬剑尊也比寻常人更在乎清霄仙尊的名誉声望,不愿她受到丝毫诋毁,就连自己的名声都没有那么爱惜……主要是两人绑定得太深了,但凡清霄仙尊跌落神坛,那么不如清霄仙尊的极烬剑尊怎么办?

现在更不用说,对谢怀雪的心疼和怜惜早就刻在黎烬安的骨血和神魂之中,哪怕知道谢怀雪不在意这些东西,可她依旧不愿尘埃落在谢怀雪身上。

凭什么呢?

就因为天书和孽畜主角喜欢折辱高处不胜寒的清冷仙尊,爱看仙人跌下神坛,被贬入人间的戏码,谢怀雪就得就得心甘情愿地承受那些腌臜的剧情吗?

谢怀雪好端端地做着她的清霄仙尊,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凭什么去满足孽畜恶心的私欲!

光是一想到这件事,黎烬安就恨得咬牙切齿,那宁烛风还不知死活地挑衅她!

其实宁烛风并没有说什么污言秽语,只是用邀功的语气对谢怀雪说她知道了大师姐被逐出师门的事情,为免师尊烦心,她特地前往魔界抓到了兰慈并送过来,用来祝贺她成了师尊唯一的弟子这件事。

还语气欣喜娇俏地说她一定会成为师尊最喜欢的弟子,还望师尊不要忘记她,她会日日夜夜地思念师尊……

她们都知道宁烛风不对劲,宁烛风也知道她们知道她不对劲,双方都心知肚明,但宁烛风仍是这样做了。

简直放肆至极!

黎烬安脸色铁青,锋利的眉眼好似出鞘的利剑,她咬了咬牙,紧紧攥着谢怀雪的手,忿忿不平地说道:“此獠最好不要跨越三界山半步。”

“宁烛风不好杀。”谢怀雪淡淡说道。

黎烬安思索片刻,抬眼看她,“你是说她很有可能和那支天魔族联系上了?”

“或许。”

“也是,要不然她怎敢这般挑衅我等?”

净亭道君轻轻挑动一边眉毛,语气并不酷烈,甚至带着笑意说道:“在太上道宗面前,没有什么是不可杀不能杀的。”

只要足够庞然大物,就可以碾碎一切,势不可挡。

黎烬安撇嘴:“她缩在魔界不出来,我们找不到她的真身怎么办?宁烛风可不是她的真身。”

真正的宁烛风是个可怜的人族小姑娘,期盼着好好长大,拜入清霄仙尊门下,成为母亲姨母那样厉害的修士,鲜活又可爱,偏偏全家上下和她自己都因为魔尊和天魔的阴谋而遭受了巨大的无妄之灾,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被魔族占据而无能为力。

“等等!”没喝醉也晕头转向起来的炽炘剑君打断她们的对话,“什么天魔真身的,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明明她人就在这里,也没走神,可为何听不懂她们说的话了!

净亭和怀雪还有云流光也就算了,都是太上道宗的心眼子们,最擅长这些弯弯绕绕了。

但是为什么她家的傻徒弟也能跟上她们的讨论,什么时候剑修也出个精明人,还是她徒弟?

这不对啊。

“哼。”打架打到一半就被此事打断,还没顺心的净亭道君哼笑一声,“怎么?银月没给你这个道侣交代这些隐秘?要不我告诉你,你再谢谢我?”

炽炘剑君的脸瞬间就黑沉下来,一股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架势。

净亭道君笑得从容,笑得淡然,笑得倨傲。

师傅们马上又要打起来了,双方的徒弟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不管是黎烬安、云流光还是谢怀雪都没有打扰这两位长辈兴致的意思。

炽炘剑君余光看到黎烬安两眼放光地就着亲师傅的热闹喝茶,一时之间更气了,“有事弟子服其劳,想听谢谢?找我徒弟去。”

“喏,就在那。”

说着,炽炘剑君还顺手指了指黎烬安的方向。

“那算了。”净亭道君立马就摆了摆手。

很好,黎烬安的脸色也黑了下来。

大殿之中的气氛变得轻快起来,不像之前那般沉凝。

云流光也笑道:“如此说来,我也要向剑君道一声谢了。”

炽炘剑君哈哈大笑。

净亭道君瞬间扭头看向云流光,“你谢什么谢,要临阵倒戈,投敌叛变啊?”

云流光连忙拱手求饶:“徒儿万万不敢。”

黎烬安倒在谢怀雪身上嘎嘎笑,还是别人家的乐子更好笑,她可算是明白了净亭道君的心情。

净亭道君抱臂,不屑地冷笑一声,一副不与尔等凡人一般见识的高傲姿态,用下巴点了点地上死了半截的兰慈,“烬安把她处理了吧,省得脏了我的地方。”

谢怀雪也笑着看她。

在道侣温和眼神的沐浴之下,黎烬安立马当仁不让地跳出来,她一脚踹醒兰慈。

兰慈还未睁眼,就要吐出一口黑血,就被黎烬安隔空用灵力堵住口鼻,不让她吐出来。

说不脏了净亭道君的地方,那就绝对不能食言,她们剑修都是一诺千金的。

黎烬安居高临下地看着兰慈,“醒了?”

兰慈睁开眼后的第一时间看的不是极具压迫感的黎烬安,而是不远处端方持重,清雅品茶的谢怀雪,嘴边溢出黑血,嘴唇动了动,似乎是想要喊师尊二字。

黎烬安笑了,一掌震碎兰慈的心脉,在兰慈咽气的前一秒,对上兰慈惊惧难言的目光中缓缓说道:“凌虚?竖子而已。”

言讫,她利索转身,明灿笑着奔向谢怀雪。

第133章 我不和你客气。

杀个兰慈而已,根本不需要多费力气。

若不是气运和天道的阻拦,早在黎烬安看到天书的当夜,兰慈、钟绯、宁烛风三个孽畜就得灰飞烟灭了,连渣渣都不剩下,哪至于让她们再恶心人地上蹿下跳,现在不过是回归了正轨。

被抽被打、被雷劈、在擂台上输给手下败将、秘境里没有拿到多少天材地宝就先中了迷幻花、最后的底牌彻底覆灭……

若是这样下来,兰慈还有气运,天道还得阻拦的话,那真是没天理了。

叫醒兰慈也是一道很有必要的步骤,不然的话,兰慈怎么知道自己死在谁手里,又是谁冷静地注视着她去死。

这怎么不算是死得其所?

能死在极烬剑尊手里,被清霄仙尊、净亭道君、炽炘剑君、道宗少宗主看着,怕是魔尊都不会有的待遇,兰慈该知足了。

自觉完成了道侣交代的任务,黎烬安快活地飞奔着跑向谢怀雪,脑海里有一瞬间的疑问闪过——

为什么净亭道君和谢怀雪不亲自动手,彻底铲除玷污太上道宗和清霄峰门楣的脏东西,怎么反而让她一个剑宗的剑修出手?

这个困惑很快就从她的脑子里跑出去,没有留下丝毫痕迹,倒不是因为银月元君对她说道要信任谢怀雪和天道的缘故,纯粹是她懒得往下思考,不想动脑子。

谢怀雪笑着接住了黎烬安,顺势圈住黎烬安清隽的手腕,指尖在上面滚动摩挲,顺着青筋的走向往下划过去,力度很轻扬,并没有留下印子,像是在夸奖黎烬安做得很好。

黎烬安很不矜持地笑得咧开嘴,嘴上还故作谦虚,“这有什么,你是我道侣,清霄峰的事就是我的事,帮你解决点小麻烦还不是手到擒来。”

“好,我不和你客气。”谢怀雪一句话就让黎烬安眉开眼笑,“很厉害。”

这下好了,上扬起来的嘴角彻底落不下来了。

净亭道君一副没眼看的表情,虽然作为太上道宗的宗主,但她还是想说她耻于和这些玩弄剑修把剑修当小狗哄的同门为伍!

坐在她下手的云流光就当就看见她咬牙切齿的神色,指了指地上兰慈的尸体,自觉说道:“徒儿先去忙了。”

除开她以外,大殿还有两个长辈,两个同辈。

长辈不能使唤,同辈已经黏在一起,一时半会怕是不能分开,所以只能她来。

净亭道君随意地摆了摆手,并不在意这点小事。

云流光迈步走到兰慈的尸体旁边,眉眼冷淡,轻轻挥手,兰慈的身体、元婴、神魂彻底被泯灭,顷刻间消失在天地之间。

虽然一开始就被当作太上道宗的少宗主培养,很少有亲自出手上战场的机会,更多的是处理宗门内外的事务,甚至都没去过几次秘境,但既然能在净亭道君的手底下坚持做了那么久的少宗主,那就说明云流光绝非软弱之人,修为更是深不可测,毕竟净亭道君可看不上废物。

净亭道君终于抬眼看向兰慈彻底消失的地方,讥讽又不屑地勾了勾唇角,只说了一句话,“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

至此,三孽畜已去其二。

清霄仙尊的弟子在极烬剑尊的祸祸之下,还剩下一个仅仅拜入门下两年的宁烛风。

黎烬安不乐意和长辈玩,牵起谢怀雪的手,极其敷衍但又很有礼貌地说道:“贼子已死,此事已了,我和谢怀雪就先告退。”

净亭道君挥了挥手,让她们赶紧走。

反正留得住她们的人,也留不住她们的心。

紧接着净亭道君也迈步走出大殿,云流光也向炽炘剑君行礼告辞。

炽炘剑君左右看看,满面木然:“……”

不是,怎么都走了?

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还未告诉她?

不是要听她说谢谢的么,那得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银月是她道侣,怎么把谋划告诉净亭烬安怀雪几人,独独不告诉她!

这时候炽炘剑君就选择性地忘记了她们剑修并不擅长动脑子,倒是擅长把事情搞砸,一旦动起脑子只会把事情变得更加蜿蜒曲折,距离最终目的地南辕北辙并往反方向狂奔十万八千里,以及她明知道净亭道君有苦衷,却因内心苦闷无处排遣而选择记恨净亭道君这两件事。

事情虽然是她干的,但现在她不认。

炽炘剑君在原地脸色急速变幻,咬了咬牙,出了宗门大殿,往净亭道君和云流光居住的主峰走去。

其实炽炘剑君也知道银月行事自有她的一番道理,若是能将实情告知,一定不会让她蒙在鼓里,没告诉她不过是一种保护她的方式。

就像银月元君说的让黎烬安相信谢怀雪即可,炽炘剑君亦是无条件地相信银月元君,在这一点上,她们师徒都是一样的。

可知道归知道,心绪实在难平。

所以炽炘剑君并不是去刨根问底的,而是去找净亭道君继续打架。

她都不打算知道这些弯弯绕绕的麻烦事了,净亭就不能任劳任怨地挨揍吗?她肯定愿意说谢谢。

……

这边黎烬安和谢怀雪回到清霄峰也没能如愿过上二人生活,因为江枫眠、商当歌、解云锦两人一蛇扛着喝醉的戚岭子、谭宴衣、灵丘三个小的过来了,像扔烫手山芋一样把人扔给黎烬安。

黎烬安一一接过三个徒弟,把人安置到椅子上,斜睨对面气喘吁吁的三人,“不是拍着胸脯对我说你们自己玩的吗?这就玩崩了?”

晚宴的时候,灌酒不成,还被掀了老底,江枫眠、商当歌、解云锦两人一蛇实在气不过,玩不过师傅,她们还搞不定徒弟吗?

于是就当着黎烬安和谢怀雪的面拐走了戚岭子、谭宴衣、灵丘三个小的,信誓旦旦地说她们自己玩,不打扰黎烬安和谢怀雪,然后就兴致勃勃地灌三个小的喝酒。

三个小的最大的也就是戚岭子,也不过一百来岁,因着师门上下的大中小没一个靠谱的,所以只能努力变得稳重成熟以此撑起门户,但到底是个少年人,哪有不喜欢玩的,特别还是和比她们那么大那么厉害的人一起玩。

一个玄玉真人,一个九大仙门之一的商家财神,一个大妖,别看她们在黎烬安和谢怀雪时常吃瘪,但出门在外,她们都是一等一的风流人物,走哪都是座上宾。

小孩子更喜欢和比她们厉害的大孩子玩,完全不用两人一蛇激将,三个小的就抱着酒坛开始豪饮,乐得商当歌直夸她们有乃祖之风,然后三个小的喝得更起劲了。

商当歌自然知道炽炘剑君是个酒鬼的事,因为炽炘剑君的年例都到了商家贩卖灵酒的商行里,想不知道也很难。

江枫眠直面过戚岭子三人作妖时的杀伤力,有过一瞬间的忧虑,但事情已经成了定局,也改变不了,倒不如加入其中。

这就是江枫眠在黎烬安师徒身上学到的最大道理,反正也改变不了这些祸祸头子,还是顺其自然为好,放过别人,也放过自己。

然后她就放不过自己了……

戚岭子、谭宴衣、灵丘喝了太多的灵酒,发起酒疯活像三头横冲直撞的牛犊子,精力旺盛到了让人无法理解的地步,偏偏还都是修士,破坏力惊人,又唱又跳,鬼哭狼嚎。

而且各有各的作妖方式。

戚岭子拉着人切磋,还自创招式,非得说这是她们极烬峰的绝学,让人跟着一起学习,骄傲之色溢于言表。

谭宴衣见人就亲……不对,这个小崽子喜好美色,只亲美人,可问题是但凡修士,就没有长得丑的。

灵丘辣手摧花,用珍稀灵植灵花编制大红大绿的丑花环,往人头上摞了一个又一个,不戴就是不给她面子,立马嚎啕大哭,而还在和人切磋的戚岭子就会过来,面无表情地盯着人看,就在别人以为她要暴起拔剑的时候,她也跟着哭起来。

三个人闹出了三百人的动静,让人叹为观止。

这也就罢了,主要是三个小的就认准了她们,非得和江枫眠、商当歌、解云锦切磋、亲亲、戴花环……

还不是一个人对上一个难缠孩子,而是一个人对上三个难缠孩子,以上流程都要来一遍。

江枫眠、商当歌还有解云锦都彻底麻木了,连一天一夜都坚持不到,就把人送过来了。

果不其然,黎烬安的徒弟和她一样,都是祸害!

两人一蛇实在扛不住,只能把人捆起来扛到清霄峰,言谈之间又惧怕又庆幸。

惧怕的是这三个小的的造作能力,庆幸的不是自家孩子,要不然上吊都腾不出手。

听完以后,黎烬安乐得哈哈大笑,就连谢怀雪都忍俊不禁。

黎烬安指着耷拉脑袋的两人一蛇嘲笑不已,“之前大话说破天,我还以为你们有多大的能耐呢?原来也不过如此!”

两人一蛇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她们无用,她们认,只要不把这三个小祸害扔给她们,说她们什么都行!

看到她们生无可恋的怂样,黎烬安被打扰和谢怀雪独处的怨气都消弭了不少。

家有倒霉孩子不易,但倒霉孩子可以摧残别人,这就很好了。

黎烬安指着三个小的对着谢怀雪说道:“等以后嫌烦了,就把弟子都送给她们三个无事一身轻的家伙。”

江枫眠、商当歌、解云锦大惊失色,连连说起她们有多忙碌,解云锦都开始胡言乱语说她要带领蛇子蛇孙攻打修真界。

谢怀雪莞尔:“好。”

……

魔界。

一处阴暗地宫。

妖异妩媚的魔族推开棺材盖,缓缓坐起,看着手里破碎的玉制叶子,轻柔地笑了笑。

“大师姐,走好。”她看向叶子的目光宛若看情人般飘渺,自言自语地说道,“我会替你和二师姐照顾好师尊的。”

第134章 表达关心的方式

养伤的日子很自在。

虽然净亭道君和炽炘剑君都没有表达出对黎烬安过分的担忧和在意,也没有矫情地抱着黎烬安痛哭流涕,该怎么样就怎么样,黎烬安在她俩面前依旧被嫌弃和挨骂,但实际上两位长辈的心有余悸比谢怀雪还要明显。

就连炽炘剑君都在道宗的客舍住下了,时不时往清霄峰溜达几圈,看到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师徒四人就把她们大骂一顿,把她们骂懵圈了才背着手神清气爽地悠然离去,比喝了多少的美酒都还要提神。

黎烬安气得跳脚,给剑宗宗主传讯,让他把她师傅叫回去,一群老老小小的剑修都挤在道宗算怎么回事,不知道的还以为剑宗在道宗开分宗了呢!

这像话吗?根本就不像话!

剑宗宗主关樵对此已读不回。

他是做剑宗宗主做腻了,但不代表他活够了,请某一脉的剑修入赘太上道宗后就不要打扰前宗的宗主了。

净亭道君表达关心的方式就能让人很好地接受了,哪怕也会和炽炘剑君一样嫌弃人,不过黎烬安对此完全不反感,因为净亭道君她骂完人,出手是真的大方!

被嘀咕几句,就能到手天材地宝和神兵利器,还能会有比这还划算的无本买卖吗?

商当歌知道了,都得马不停蹄地赶过来,让净亭道君使劲骂她,她经得起这般猛烈的狂风骤雨!

当然了,也就净亭道君有这个待遇了,换个人敢这样对待黎烬安,说骂她一句就给她一件宝物,她能把对方捅个对穿。

反正被净亭道君当成乐子的时候也不少了,不差这一时半会,至少现在还有挨骂的补偿。

黎烬安无所谓挨不挨骂,等好处到手以后立马就去和谢怀雪分赃,看得戚岭子三人羡慕不已。

她们仨虽然人小,但并不看重脸皮这个东西,不管是谁,只要给宝物,骂到她们脸上都可以唾面自干,全无兰慈那种被打败一次就失心疯的自负之心。

黎烬安觉得她们实在没骨气,身上挂着各种天材地宝,躺在躺椅上,斜睨看向三个就差流口水的徒弟,“自食其力,自力更生,自给自足的道理不懂吗?”

正在给她捏腿捶背喂灵果的三个徒弟真的很想说,师傅你那点说不了两句话就马上见底的知识就别拿出来炫耀了,师娘真的不会嫌弃你的不学无术,还不如炫耀浑身上下金光闪闪仙气环绕的各类宝物,至少她们师傅是真的有。

而学识这种东西比她们师傅身上的宝物还要显眼,一就是一,二就是二,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装是装不出来的。

“咳!”黎烬安使劲咳嗽一声,眯了眯眼睛,“为师觉得你们的眼神很不礼貌,你们觉得呢?”

“我们觉得师傅说什么都是对的,您就是我们的天,是我们的地,是我们无比敬仰的仙人师傅,您让我们向东,我们绝不向西;您让我们打鸡,我们绝不撵狗!”谭宴衣拍着心口表达对师傅的孝心。

如果不说一句话就得看看黎烬安身上的宝物,还和她师傅一样眯眯眼睛,仿佛被珠光宝气闪瞎了眼睛,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样就更有说服力了。

黎烬安很懂地点了点头,“所以说无偿为师傅效劳也是你们最期望的事情,对不对?放心,师傅亏待了谁都不会亏待你们,保证让你们为师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是这样用的吗?不应该是她们表达衷心的时候说的吗?

哪有人催着她们死而后已的!

坏师傅!

黎烬安抱臂冷哼一声:“不乐意?”

“乐意,太乐意了。”灵丘挤到黎烬安身边,像个对上谄媚到毫无下限的佞臣,“我们怎么可能不乐意,能为师傅效劳简直是我们三人至高无上的荣幸,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戚岭子无条件地点头,不止是因为她听灵丘的话,还因为她确实是个乖孩子,除了非得把醉得毫无章法的剑招说成她们极烬峰的不传绝学,还要传授给别人的时候,她侍奉师傅的心极为真诚。

“这还差不多。”黎烬安高傲地抬了抬下巴,丝毫不觉得以大欺小有什么不对。

戚岭子、谭宴衣、灵丘三人分工明确,擦拭灼光剑,捶背捏肩,投喂灵果……一看就是熟练工,和前些天喝醉之后发酒疯的家伙判若两人。

看得对面江枫眠、商当歌和解云锦目瞪口呆。

“前倨后恭,欺软怕硬。”大妖真切评价道。

江枫眠和商当歌对此深以为然,并深刻觉得这三人不愧是极烬剑尊的亲传徒弟,对内献媚,对外祸害的味也太对了。

其实三个小的才是最担惊受怕,也是最黏着黎烬安的人,撵都撵不走。

醉酒被扔回来的那天,戚岭子谭宴衣灵丘在椅子上安分没一会,就醉醺醺地起身找水喝,黎烬安难得升起几分对她们仨的怜爱之心,起身给她们倒水。

然后……

三个小的醉眼朦胧地看到她了,谭宴衣率先嚎啕大哭,直接带动了她的师姐妹,一起哇哇哭起来,可以说是魔音贯耳,呕哑嘲哳难为听,还扑到黎烬安脚边抱住她的大腿,鼻涕横流,边哭边嚎师傅。

场面一度拉不住,搞得黎烬安都以为自己驾鹤西去,这仨个哄堂大孝的死孩子在给她哭坟呢。

黎烬安想转身找谢怀雪求助,都得一脚蹬开一个徒弟,再扒开挂在她背上的谭宴衣。

江枫眠、商当歌、解云锦冷笑连连,见怪不怪。

不然呢?要不是这三个小的打不得骂不得,还会祸祸人,她们直接狼狈至此嘛!

于是为了看黎烬安被徒弟折磨这等喜闻乐见的场面,所以商当歌和解云锦才留到现在,结果发现这三个小东西完全就是两副面孔,祸害无辜之人的时候毫不手软,在她们亲师傅面前伏低做小。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倒显得她们里外不是人了。

“你们现在意识到这件事吗?”黎烬安满脸不屑地说道。

和她相比,戚岭子三人都是小道,挑动别人的怒火仅需一句话和一个表情足矣。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姜还是老的辣,师傅就是比徒弟更欠揍。”商当歌沉默半晌,才艰难地说道。

解云锦努努嘴,示意商当歌去一旁边端坐不语的谢怀雪,“只要你能打得过这位,就可以让她不那么欠揍了。”

不然的话,祸祸头子永远都是祸祸头子。

黎烬安不以为然:“至今我还没人打死,只能说明你们这一代修士和下一代的修士都太无用了,耻于和尔等为伍。”

到底谁才是她们这一代修士里的惊天大祸害!

看到两眼放光的三个小东西,江枫眠眼前已经浮现修真界黯淡无光的未来画面,无比诚恳地提议道:“……你教点好的吧。”

戚岭子谭宴衣灵丘已经有了引领年轻一代修士的修为,可惜境界跟上了,品行却没有。

要是修真界的未来是她们仨这样的,那真是让人眼前一黑又一黑。

“什么话,我这分明是春风化雨般的言传身教,耳提面命!”黎烬安拿过谢怀雪手里的书卷,努力温文尔雅地说道。

这下不止是三个小的觉得她们师傅在文化造诣上像个漏勺,一点都不认同黎烬安的说法,就连两人一蛇也古怪地看着她。

江枫眠很是委婉地说道:“人与人终究是不同的,没必要抛弃你自己本身的特性去迎合别人,不太合适,你这样就、就……很好了。”

说实在话,黎烬安暴怒要砍人的时候都没有现在可怕,让人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恨不得拔腿就跑。

她的言下之意很简单,哪怕谢怀雪乃是通今博古的饱学之士,这也和黎烬安毫无关系,她没必要什么都学谢怀雪,人和人之间的鸿沟比人与妖、人与妖之间的种族隔阂还要深。

至少妖兽可以化为人形,修士可以坠魔,人、妖、魔三族也有不少虚与委蛇、假意周旋的时候,而极烬剑尊真的不可以卖弄她那点浅薄的学识!

黎烬安恼羞成怒,把人通通赶走后仍是气愤不已,叉着腰在原地跳脚,扭头看向谢怀雪,“我学得真的不好吗?”

光顾着被人看扁而生气了,这时候她已经忘记谢怀雪表达关心的方式就是要她一起看书学习,而她极度地不情不愿,恨不得把书都给啃了的事情。

“学得极好。”谢怀雪温柔而笃定地说道。

黎烬安立马眉开眼笑,同样礼尚往来地夸夸自家不厌其烦教她的道侣,“是你教得好……不对,我根本就不想看那些佶屈……绕口绕脑的东西!”

实在想不起来佶屈聱口这个词,只能用绕口绕脑来代替。

她要是真有向学之心,是读书学习的料子,就不会把学宫夫子气得要吊死在炽炘剑君面前了。

谢怀雪往后靠了靠椅背,没有逃避没有敷衍,认真说道:“可是我喜欢你看书的样子。”

黎烬安歪了歪嘴巴,很想为自己据理力争一番,毕竟她是真的不耐烦看这些让她浑身刺挠的东西,但很快败在谢怀雪的目光之中,根本抵抗不住,对自己那么快就败下阵来很是丧气,“算了,就答应你这一次,可不许得寸进尺。”

都让最不学无术的极烬剑尊看书了,还能怎么样得寸进尺?

“不过谢下雪,你为什么非得让我看书啊?”黎烬安去咬谢怀雪的耳朵,闷声闷气地问道。

“因为我更喜欢看你鲜活灼烈的样子,此心安处是吾乡。”

第135章 还好我甘之如饴

黎烬安晃神,正要感动之际,灵光一闪,忽然想到什么,骤然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谢怀雪。

“你是故意看我在书海里溺水挣扎的样子?!”

她终于反应过来了,这人就是故意的!

说什么此心安处是吾乡,还不就是想看她被那些书虐得死去活来的惨样!

谢怀雪垂眸浅笑,手持书卷,和煦的午间阳光为她渡上一层金光,那双疏离的丹凤眼弯起好看的弧度,氤氲着缱绻的波光,如同洒上了一层并不灼人的熔金。

瓌姿艳逸。

好似一副束之高阁的仙人图卷活过来一般。

明明只是一身中规中矩的寡淡白衣,却仿佛奇服旷世,骨像应图。

黎烬安被美色摄住,差点忘记现在是什么情况,怒火还未升起,就已经消散了大半。

不过此刻显然不是追究自己没出息的时候,况且她早就很好地接受了这件事。

黎烬安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可不就是鲜活灼烈么,她怎么都看不下去那些晦涩难懂的文字,被折磨得吱哇乱叫,就差和谢怀雪的那些书决一死战了,怎么可能还死气沉沉的呢?

澜沧大陆的历史太过久远,别说还未划分出人界百域的时候,在人族还不是澜沧大陆主角的远古、荒古、上古时期就已经出现文字。

随着时代的更迭和变迁,文字也会跟着演变,更不要说澜沧大陆如此辽阔,每个域都有自己的语言和文字,长得还都稀奇古怪,学都学不过来。

若是加上魔族和妖族那边的文字,更是浩如烟海,数不胜数,就算是寻常修士想要潜心钻研,怕是百年都不够用。

而谢怀雪给黎烬安看的就是这些东西,古时文字记载的杂谈游记、功法招式……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

其实黎烬安本该在剑宗学宫的时候就学习过的,就连戚岭子、谭宴衣、灵丘现在学的也是这些东西,毕竟澜沧大陆的天上地下和时空夹缝埋葬了太多前人修士,各个时代都有,若是看不懂,怎么继承对方的道统和宝物,怎么应对那些不讲武德想要夺舍的残魂……

只不过师傅爱逃学,徒弟也是如此,看三个小的还赖在道宗不愿回去,就知道她们学得肯定也不怎么样。

自觉成熟的黎烬安没有第一时间发脾气,顺手拉过一张椅子,反着跨坐上去,直勾勾地盯着谢怀雪看了许久。

谢怀雪将书翻了一页,任由她打量,偏了偏头,好整以暇地问道:“要看吗?”

黎烬安鼓了鼓嘴巴,恶声恶气地说道:“不看!”

不要以为她傻,看不出来谢怀雪是在逗她。

她要是真的爱看这些东西,就不至于蹉跎千年光阴了。

这和黎烬安的剑道天赋是一样的,有就是有,根本藏不住。

谢怀雪点点头,不见失落,也并未把注意力放在书上,视线微微下垂,宛若*时刻准备着为学生解疑答惑的夫子一般,静静地等待着黎烬安接下来的话。

“你是在惩罚我吗?”黎烬安停顿片刻,又换了个通俗易懂的说法,“因为阿怀、怀怀?”

“不全算是。”谢怀雪坦诚答道。

那就是有一部分原因了。

黎烬安凤眸瞬间瞪圆:“不是说好的不提旧账的吗?你分明答应过我的!”

怎么还说话不算数呢。

谢怀雪淡然地摇摇头,表情有些无辜,很有道理地说道:“我没有主动提起。”

“……”黎烬安一时之间实在无话可说,只好把脑袋搁在椅圈上,把下巴勒出一道红印,陷入深深的思索和自我怀疑之中。

这一刻她在思考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她们剑修确实不擅长动脑子,很容易被骗被忽悠,但这不是把她当成真傻子糊弄的理由吧?

“你是没有翻旧账,可是你对我实行了打击报复啊!?”

前者是停留在嘴上的说,后者是实际行动的做,还不如翻旧账呢,至少她还可以耍赖,而不是无知无觉地跟着看了好多看不懂的东西,光痛苦了,啥也没记住……

不对,都不是好事,她为什么要二者选其一!

要选也应该是从她亲谢怀雪和谢怀雪亲她中选一个出来。

“嗯。”谢怀雪抬手拨起黎烬安被大大困惑填充满的脑袋,将她下巴上的红痕抚平,很干脆利落地承认了这件事。

黎烬安瞪着死鱼眼:“这时候你就不敷衍我了?”

敷衍人的时候可以一下子敷衍到底吗?不要紧一下松一下的,她又不是需要在眼前吊着胡萝卜才能干活的驴,还得鞭策一番。

她会假装自己没发现自己被敷衍的,真的,信她!

有那么一个张弛有度,擅长调//教人的道侣,就连性格暴烈,脾气委实不算好的极烬剑尊也彻底没了脾气。

谢怀雪失笑不已,指尖自下往上从黎烬安高挺的鼻梁划到眉心处,轻轻点了点,语气清凌凌的,“怕你生气,怕你不明白我的意思。”

这是在敲打她对吧?

绝对是的吧!

黎烬安呲牙,嘴上哼哼唧唧的,但敢怒不敢言。

她可是知道的,这年头剑修找个道侣可不容易了,外面可是有着好多嗷嗷待哺等着捡别人道侣的坏人,像是清霄峰隔壁的隔壁的隔壁……的主峰就有一个,至今还在为银月元君没给她留下一句话而破防的净亭道君。

还不知道净亭道君到底看上的是谁,银月元君和炽炘剑君都有可能,不过是防贼一样地防着这样的人准没错,她们剑修很洁身自好的,不接受那般讨嫌之人的觊觎。

黎烬安在心里把净亭道君嫌弃了个遍,无形之中给净亭道君增添了许多莫须有的风流逸事。

她虽然不敢言,但她敢去咬谢怀雪,把谢怀雪的手指当成磨牙棒,就像安安那个时空,把怀怀的脸啃来啃去,糊上一脸的口水。

谢怀雪就那么沉静地看着黎烬安含着她的指尖,眸光晦涩了些许。

偏偏黎烬安还无知无觉,含着谢怀雪的手指思考起来,含糊不清地说着话,“便是不会别域方言又如何,修士用神念交流即可,我就算再学富五车,也没地方显摆啊。”

以极烬剑尊朴素的观念,她要是会什么,一定要大张旗鼓地表现出来,绝没有扮猪吃老虎的良好心态。

富贵不归故乡,如锦衣夜行。

不能人前显圣的话,她干嘛要学。

可惜黎烬安在炼丹、刻阵、炼器之道上一一败北之后,就决定不再用外物装点自己,做个纯粹的剑修。

像是金丹期及其以上的修士,都是有识海的,想要交流非常方便,都不用自己张嘴,一道神念即可。

这也是炽炘剑君放弃让黎烬安继续在学宫受折磨并折磨别人的原因——不是文盲,听得懂别人说话就行,哪还能对黎烬安要求更多,要是真遇上了那种万年老坟,嘴里嘀咕着以前的语言,想要夺舍的残魂,那算对方倒了血霉才不长眼地找到黎烬安头上。

“可以修身养性。”谢怀雪无奈地笑了笑。

“那还算了吧。”黎烬安深沉地叹了口气,“我只知道有两个修身养性但都未成功的人。”

此言一出,谢怀雪就知道她要说谁了。

“我师傅,还有道君两位老人家,也没看出她们修身养性成什么正经东西出来,现在还没点长辈样子地打来打去,我前天还看见道君把我师傅一脚踢进泥潭里,由此可见,此事需要天赋。”黎烬安大言不惭地说道,“我在这方面一看就没有天赋,这不能怪我,得怪这两位老人家。”

看到炽炘剑君被净亭道君踹进泥潭里,黎烬安不怒反笑,在旁边抚掌大笑,气得炽炘剑君要把她逐出师门。

少时黎烬安为了胜过谢怀雪,不蒸馒头争口气,做过许许多多的蠢事,哪怕输了,都要跳脚叫嚣着来日再战,现在倒是能承认自己技不如人了。

果然人都是一瞬间成长的,未看到天书之前的黎烬安宁愿在背后吃苦,也不愿给谢怀雪嘲笑她的机会。

谢怀雪用沾着口水的指尖捏了捏黎烬安的脸,小声嗔怪道:“真厚。”

黎烬安乐得哈哈大笑,笑得差点把谢怀雪捏着她脸的手给震下来,“那也没了办法,天道见证过,再厚的脸皮你都要忍着了。”

“还好我甘之如饴,不是麻烦,不算忍着。”谢怀雪说道。

“……”黎烬安两眼发直,发丝下的两只耳朵红得滴血。

清霄仙尊这一手打一棒子给个甜枣的本事愈发炉火纯青,用在极烬剑尊身上屡试不爽,就没有失手的时候。

“所以你到底为什么非要我看这些书?”害羞过后,黎烬安坐没坐相地趴在椅子上,好奇问道。

谢怀雪偏了偏头,“我先前说了,喜欢看你鲜活的模样。”

黎烬安用她自己的理解重复了一遍谢怀雪的话,“你故意看我被这些书气得活蹦乱跳的样子?”

“对。”谢怀雪莞尔。

“为什么!?”黎烬安已经开始磨牙了。

谢怀雪垂下眼睑,思索片刻,给出答案,“因为这会让我感觉到你时刻都在我身边,不用担忧我晚来一步,没有找到你该怎么办。”

黎烬安恍尔,终于明白了自己为何非得要看那些写的就不是人话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