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我一会会很喜欢
本来兰慈和钟绯要暗暗谴责极烬剑尊这种居高临下、以大欺小的恶劣行径,向师尊卖惨博取同情,然而她们还没开始行动,就被惊天动地的消息糊了满脸,根本来不及做出恰当的反应,只能直勾勾地盯着谢怀雪看,眼神受伤至极。
黎烬安觉得俩孽畜的眼神很不得体,上前一步,挡住谢怀雪的身影,于台阶之上轻飘飘地往下看去,“你们退下吧,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修炼找朋友都行,别在这碍眼了。”
戚岭子谭宴衣灵丘三人激动到涨红脸,连连点头,一点意见都没有,“师傅师娘,我们这就走!”
听到这两个称呼,黎烬安和谢怀雪齐齐轻笑一声,偏头朝着对方看过去。
视线相撞又分开。
黎烬安扬了扬唇角:“就数你们最机灵了。”
谭宴衣眨着星星眼看了看谢怀雪的方向,得寸进尺地问道:“我们终于有了师娘,特别特别特别高兴,所以师傅,我们能三天都在道宗一起分享这份喜悦吗?”
通俗来讲,她不想回剑宗上学宫练剑,她要在道宗大玩特玩!
在这种事情上,灵丘不可能让她的二师姐孤军奋战,连连附和,“这样的喜事要多多庆祝才行,要不然怎么体现师傅您的执着和用心良苦。”
她的意思也很简单,答应下来岂不是就表达出了她们师傅对这件事的重视程度。
戚岭子不会说好听话,但是她会点头,“对!”
黎烬安都快气笑了,似笑非笑地冷哼一声,看着三个可怜巴巴的徒弟,没好气地摆了摆手,“行了,我答应了,赶紧走吧。”
傻孩子们,她不一定什么时候就离开这个时空了,说好的三天有可能连一天都没有。
戚岭子三人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但她们因为被通情达理、有求必应的师傅给感动了,又蹦又跳欢呼着跑走了。
她们仨兴高采烈地走了,就彰显出来兰慈和钟绯有多不合群和晦气,或许就连她们自己都意识到了这份格格不入,只好如同丧家之犬一般萎靡地向黎烬安和谢怀雪告辞,在提及极烬剑尊四个字时忍不住咬牙用力。
毫无攻击力的泄愤只会让黎烬安高兴得扬眉,她得意回头时就发现谢怀雪的表情有些不对,带着几分似笑非笑的感觉。
“怎么这样看着我?”黎烬安察觉到几分不对劲,但还是很心大地直接问道。
谢怀雪摇了摇头:“就是觉得有其师必有其徒。”
黎烬安更为疑惑:“怎么忽然说起这个?”
“发现师傅和徒弟在转移话题上都很生硬,前面没有铺垫几句,就突兀地说起了真实目的,不愧为亲师徒。”
这说的是谁,说的是哪件事,真的好难猜啊。
黎烬安抬头望苍天,从原本的活蹦乱跳、志气昂扬一下子变得半死不活、沧桑不振,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该死的旧账翻不完了是吧!
黎烬安抹了把脸,闭上眼睛直挺挺地砸到了谢怀雪身上,揽住她的脖子悲愤大喊,“亲不亲师徒的先放在一边,咱们还是亲道侣呢,有时候要对犯蠢的道侣多一点包容和爱护,你说是吗?”
谢怀雪扶住黎烬安腰肢的手忽地一顿。
“我觉得不错。”一个更加突兀的声音蓦然响起,兴致勃勃地继续说道,“怀雪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都是一千二百年前的旧事了,怎么还记得那么牢固,不会是天天翻来覆去地回想吧?”
黎烬安唰得一下睁开眼睛,木然地看着突然出现的净亭道君,带着些许见怪不怪的波澜不惊说道:“您真的每次都很及时。”
只要是银月峰和清霄峰的热闹,一定在第一时间赶到。
马不停蹄,生怕不能加入其中。
净亭道君不确定地回了一句:“多谢夸奖,本座再接再厉?”
黎烬安茫然地看着她,大为不解,很是震撼,“您在这方面还不够努力吗?”
在看银月峰和炽炘峰、清霄峰和极烬峰的热闹上净亭道君已经算是无所不用其极,她还要继续努力?到底是要怎么着!
“你可以理解为我和你们之间心有灵犀一点通。”
“所以在我们俩的师傅刚开始谈情说爱的时候您也是这般敏感吗?”黎烬安好奇问道。
净亭道君支支吾吾起来,试图转移话题,还恶人先告状,“现在说的是你们俩的事,不要扯东扯西。”
“……您就自我麻痹吧。”黎烬安撇了撇嘴,给净亭道君竖起大拇指。
对于这种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人还能怎么办呢,只希望她在面对银月元君和炽炘剑君的时候也能如此淡定了。
黎烬安刚想到这,就听见净亭道君问道:“对了,你师傅知道这件事吗?”
一边说着,净亭道君一边还指了指两人到现在握在一起还没松开的手。
“不知道。”
净亭道君神秘地笑了笑,脸上满是炽炘剑君不过如此的神色,也不知道她到底在和炽炘剑君隔空比较着什么。
黎烬安觉得这些长辈之间的关系真复杂,说净亭道君喜欢炽炘剑君吧,但是哪有喜欢人还阴阳怪气的,净亭道君又不是黎烬安;厌恶炽炘剑君吧,也算不上,就算炽炘剑君再怎么骂她讥讽她都可以唾面自干,拿出了不同以往的忍耐力和包容。
若是别人胆敢在净亭道君面前大放厥词,怕是话一出口就得魂飞魄散,和钟绯一样死得渣渣都不剩下。
“……您别在我师傅面前这样,要不然我师傅拉着您打架可不要怪我。”黎烬安未雨绸缪地说道,非常警惕地盯着净亭道君,生怕她发起疯来把所有人都拉下水共沉沦。
净亭道君好心情地笑了笑:“这你放心,不到最后我是不会干那么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
黎烬安默默拉着谢怀雪后退一步,凑到谢怀雪耳边大声密谋,“咱们离她远点,到时候血别溅到咱们身上。”
谢怀雪配合地往后退,浅浅一笑,“好。”
“没礼貌的小辈。”净亭道君如此评价道。
“我们又不是一千二百年前突发奇想去三界山的年轻人了,徒弟都老大不小了,您就不要时时刻刻盯梢了,您害不害臊啊。”
“不害臊。”净亭道君严肃一秒又笑起来,不知说的是真心话还是玩笑话,“我答应过银月要好好照看你们的。”
“您可以把私库的钥匙交给我。”黎烬安大义凛然地说道。
“……想都不要想。”
“好嘞。”黎烬安也不生气,软乎乎地靠在谢怀雪肩上,挑着眉得瑟地去看净亭道君。
“哟哟哟,真想不到我们极烬剑尊有了情缘以后变得这么黏人……”
话未说完,净亭道君的脸色骤变,在时空静止的前一秒试图伸手阻拦,但未果。
“时空乱流……”净亭道君语气中带着几分惊讶和了然。
黎烬安惊愕地瞪大眼睛,心想果真是老前辈,就是见多识广。
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她偏头看了一眼谢怀雪,在极其有限的时间里好像说什么都不足以表达她的心情,于是她往上扯了扯嘴角,几近叹息地喊道:“阿怀啊。”
谢怀雪眸光一颤。
紧接着黎烬安便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
“嘶。”
神魂和识海仿佛被整个撕裂的痛感让黎烬安一个踉跄站不稳,差点摔倒在地,索性被一只手给扶住了。
已然到了下一个时空。
黎烬安嗅到了让她安心的味道,微微睁开眸子,看到抿唇不语但眼含担忧的谢怀雪,又低头看了看手中攥着的剑穗,立马就明白现在是什么时间。
打完架后随手撤下灼光剑上的剑穗送给谢怀雪当赔礼,如此一来,下次也能厚着脸皮继续打架。
如今正是这个时候,刚打完架,输了还得送东西,是以狠狠憋气。
黎烬安喘息一声,依旧是头疼欲裂,她顾不上别的,懒懒地倒在谢怀雪身上,把剑穗放在谢怀雪手心里。
“剑穗里放了阵法也没关系,我以后会很喜欢。”
笑着说完这句话,甚至没能等到谢怀雪的反应,黎烬安径直闭上了眼睛。
不是吧,又来?
说一句话的功夫就又得时空穿梭?
这该死的时空乱流就不认人喘口气了是吧!!
“呕……”
黎烬安承受不住,没管现在是什么时间什么场合,用手撑着地面,脊背颤抖,干呕到眼尾嫣红。
直到雪落在她身上,她才稍稍舒服了些,抬头看去,瞬间怔在原地。
无数的人影死寂地站在清霄峰中,而最前方是谢怀雪单薄的身影。
雪花簌簌,从天而落,将清霄峰染成纯白的颜色,苍茫一片。
——这是银月元君陨落后的事情。
此番景象唯有一句话可以写尽。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黎烬安本就难受,看到这一幕直接呕出一口淤血,目眦欲裂地看着这一幕。
炽炘剑君漠然地看了她一眼便移开视线。
黎烬安眼前一黑,再次眩晕过去。
等再醒过来时已经是深夜。
黎烬安喉间泛痒,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余光中忽然多出一条帕子,她想也没想地就接了过去,捂住嘴闷声地咳嗽。
良久,才止住嗓子眼里的痒意。
正要收起帕子时,那只手又把帕子抽走了。
黎烬安一惊,下意识伸手想要夺回,谁知那只手不给她反应的余地,直接将帕子摊开给她看。
是血迹。
黎烬安都没有瞪谢怀雪的力气,有气无力地说道:“一点点小毛病,马上就好了,你别为我担心。”
而今银月元君刚魂归天地,她怎么忍心谢怀雪还为她担心。
何况她也没说错话,以现在时空穿梭的频率来看,说不定下一秒她就穿梭到了下一个时空,而这时候的黎烬安依旧是活蹦乱跳的。
所以不用担心。
黎烬安静静等待着谢怀雪的反应。
倏忽,一滴泛着凉意的水珠砸到了她的手背上。
第122章 一家人有零有整
黎烬安无措地眨了眨眼睛,近乎魔怔地看着手背上那滴晶莹剔透的泪珠,一时之间思绪混乱,呆滞住了,久久无法回神。
她低着头,视线里只剩下那滴泪水。
全部的感官,整个世界都被虚化,唯独只剩下这滴眼泪。
——谢怀雪哭了吗?
良久,黎烬安愣愣地抬起头来,和谢怀雪那双宛如被高原冰川上的雪水冲洗过的澄明眼眸对视上。
谁都没有率先开口。
不知是不是错觉,黎烬安总觉得此刻的谢怀雪异常的脆弱,出尘洁净的白衣也遮盖不住她的疲倦和难过。
“咳咳咳咳咳咳……”
彻底意识到谢怀雪哭了这件事以后,黎烬安疯狂地想要咳嗽,嗓子痒得不行,修长的手指攥着床角,另一只手捂住心口,使劲咳嗽,脸颊涨红,像是要把自己的心一同咳出来一般。
谢怀雪轻轻地帮她拍着背,帮她顺气。
黎烬安扣住谢怀雪的手腕,猩红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脸上的表情要哭不哭的,“元君、元君……”
谢怀雪帮她顺气的手顿了顿,垂下眼睑,神情平静到和死寂无二。
黎烬安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没有哪一刻如现在一般让她感到这场时空乱流的残忍,仿佛同时处决了她的神魂和肉//体,还是凌迟。
现在的时间线是五宗四家九大仙门联合发动大战,反攻魔界,誓要将魔族打疼,至少几百年内喘不过气来。
而合体初期的谢怀雪独自一人潜入魔界,强行斩杀大乘中期的上任魔尊以及数个魔将魔帅,一战惊天下,因人族和魔族大战而蠢蠢欲动的妖族彻底哑火,瞬间摁下了所有不该有的小心思,老老实实地做着观战的第三方,省得人族正道那边打魔族打顺手了,也给它们一巴掌。
一些长生种的妖族大能看到这一幕都禁不住叹息一声,人族当真是得天独厚,连年轻一代的小辈都残暴得不行,听说还有一个和谢怀雪齐名的小辈,人族恐怖如斯。
至此天下谁人不识清霄仙尊。
血仇也稍稍得以平息。
本应春风得意马蹄疾的好事在银月元君伤势恶化的时候一切全都变了。
喜事变丧事。
名满澜沧大陆的清霄仙尊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她无法从天地的手中抢回自己师傅的性命,只能眼睁睁看着师傅魂归天地。
彼时黎烬安正在疯狂下秘境提升自己,为了防止她发疯,炽炘剑君和净亭道君并没有通知她关于银月元君的事。
命不久矣的银月元君提议这件事,炽炘剑君是无暇顾及到不知在哪的徒弟,净亭道君是默许,谢怀雪是顺水推舟,所有人默契地瞒着黎烬安。
直到黎烬安从秘境里出来才得知银月元君已经陨落一事……
后面发生了什么,其实黎烬安也想不起来了,早已经忘记自己是怎么崩溃发疯的了。
因为过于痛苦,修士强大的记忆力在这一刻也会自动失去作用,将这段记忆模糊起来。
后来就算黎烬安终于接受了银月元君陨落的事实,也不愿回想。
谁知道该死的时空乱流一脚将她踢回了这个时候。
接受不等于走出来,银月元君的陨落是炽炘峰、银月峰落下的一场细雨,萧瑟凄清,昏暗又阴郁,不绝如缕。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银月峰和炽炘峰再也不会放晴。
今夜扁舟来诀汝,死生从此各西东。
黎烬安仰头急促地喘息一声,攥住谢怀雪的手将人拉到自己面前,青筋暴起的手指点在了谢怀雪的眼尾处,带着哭腔地说道:
“我知道,我知道……”
知道什么她也不说,只是一个劲地说我知道。
许是在说她知道谢怀雪内心里的苦楚和不甘,知道谢怀雪的疲惫,知道谢怀雪的伤心和难过……
“嗯。”
谢怀雪主动握住黎烬安的手腕,见到一红一白两道交织的衣袖才轻轻地吸了口气。
感知着手腕上收紧的力度,黎烬安无意识地扯了扯嘴角,这才发现自己的嘴唇干涸得不像话。
“水。”
谢怀雪松开黎烬安的手腕去给她倒水。
黎烬安看了眼送到面前的白玉杯,没有自己动手,就着谢怀雪的手大口喝了起来。
续了一杯又一杯,终于把嗓子眼里那股痒意给压了下去。
“你过来坐。”用袖子擦了擦嘴的黎烬安朝谢怀雪招手。
不知为何,她就是很看不过眼谢怀雪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整个世界都与谢怀雪无关似的。
谢怀雪依言坐到黎烬安旁边。
黎烬安不客气地往她身上一倒,动作娴熟至极。
事实上熟练才是正常的,黎烬安都想不起来她往谢怀雪身上倒了多少回了。
气氛安静下来,两人头靠着头,都没有话说,享受着难得的寂静。
“我们两个好像被雨打湿瑟瑟发抖,只能抱团取暖的小兽啊。”
黎烬安看着谢怀雪清绝的侧颜,失笑一声,感慨说道,颇有几分苦中作乐的意趣。
现实已经苦涩到极点,若还是自怨自艾,那真是一根藤上结了两个瓜,全是惨兮兮的小苦瓜。
对视一眼都能苦到对方的那种。
“是,很像。”谢怀雪弯了弯嘴角,附和她的话。
黎烬安却是笑不出来,她不敢想那个没有她陪伴,独自淋了清霄峰那场的大雪的谢怀雪该有多难过。
光是想一想,她就有种被人掐住喉咙的窒息感,根本无法呼吸。
有那么一瞬间,黎烬安觉得能回到这一刻也挺好的,至少她还能陪在谢怀雪身边,不算毫无用处。
两个人一起承担痛苦总好过一个人单独承受,或许谢怀雪心里的那场细雨能早些停下。
“你现在在想什么?”
谢怀雪没有回答。
黎烬安一怔,忽然听到耳边清浅的呼吸声才知道谢怀雪睡着了,她轻轻揽住谢怀雪的肩膀,把人搂在怀里,用灵力隔空托举着,慢慢倒在床上,用着强大的意志力把又蔓延上来的痒意给压了下去,不让自己咳嗽出声。
——她希望谢怀雪能睡个好觉。
最好什么都不要梦见,美梦也不要做,单纯地睡个觉就好了。
这样想着,黎烬安也闭上了眼睛。
……
好热。
是谁大逆不道地把她的床给烧了吗?哪个死孩子在她旁边玩火?谭宴衣还是灵丘?
要不然她怎么有种被人推进火海里的感觉。
不对!等等!她不是火灵根修士吗?
忽地,一阵冰凉的东西探进她的体内。
啊,舒服了。
睡梦之中的黎烬安松开皱起的眉宇,依恋地用脸蹭了蹭旁边温凉的手,在撒娇这件事情上简直是浑然天成。
“……”
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依旧是清霄峰洞府卧房的景象。
黎烬安抬手揉了揉发胀的眉心,她还以为这一觉睡过去会到下一个时空,没想到还是在这里。
那刚才全身烧起来的感觉就不是做梦了?
“我刚刚怎么了?我师傅一脚把我踹进了岩浆里?”黎烬安忍不住发散思维地猜测起来。
“全身发烫,我给你输送了些冰灵力,剑君没有把你踹进岩浆里。”谢怀雪回答道,还把一块冰玉放到了黎烬安的额头上。
黎烬安舒服地喟叹一声,怕谢怀雪担心,大大咧咧地说道:“没什么大事,一时情绪比较激动,别为我担心。”
其实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个火灵根修士难不成还能自燃了?
许是在时空乱流中快速穿梭的后遗症。
太知道自己对于谢怀雪的重要性的黎烬安毫无第一个时空的玩心,再也不想着吓所有人一大跳了,她只希望谢怀雪没有看出任何端倪了,在有限的时间里好好陪伴着谢怀雪。
仅此而已。
向来不把天捅破便誓不罢休的黎烬安终于学会了知足常乐,虽然这并非出自她的本意。
说着,黎烬安还要下床,燃起了莫名其妙的胜负欲,试图向谢怀雪证明她现在强壮得可怕。
谢怀雪抬手按住她的肩膀,脸上终于带上真心实意的笑容,无奈说道:“我不担心,你好好躺着。”
黎烬安瞬间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谢怀雪,“你竟然不担心我?”
祖师在上,还有天理吗?
她的道侣都不担心她了,下一步岂不是抛弃妻女?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嗯,戚岭子谭宴衣灵丘三个傻孩子算是她们的女儿,一家人有零有整的,多好。
没爱了没爱了。
黎烬安心如死灰地往床上一躺,双手安详地搭在胸前,闭上眼睛,“不用为我担心,我已经没救了。”
经过几番折腾,她身上的红衣依旧灼灼耀眼,就是看起来莫名的皱巴。
而此刻皱皱巴巴的黎烬安就那么赖皮地往床上一躺,就差再撒泼打滚了。
谢怀雪弯下腰,捂住黎烬安的耳朵,认真说道:“我很担心你。”
黎烬安心间和眼睛同时一酸,好在此刻还闭着眼睛,不至于谢怀雪哭了紧接着她又哭上一场。
虽然此情此景怎么哭都不为过,但银月元君绝对不希望看到这一幕。
对于陨落这件事,银月元君一直都很坦然自若,早早就将私库以各种名义送给众人,接受不了这件事的一直都是别人。
谢怀雪这人看着清冷疏离,实则在戳人心窝子上就没手软过。
用一张无情无欲说着这般惹人心动的话……不是勾引胜似勾引。
明明就五个字,偏偏让黎烬安的心脏狠狠一抽*。
黎烬安忍住想哭的冲动,骤然睁开眼睛,嘴巴鼓了鼓,“唔,谢下雪,你这人怎么这么讨厌。”
闻言,谢怀雪道:“我不敢骗你,所言具是出自真心。”
第123章 我猜你应该不信
黎烬安以为很快就会脱离这个时空,就像前面两次的飞快跳跃时空一样,但实际上并不是,她在清霄峰足足待上了三天!
三天呐!
期间炽炘剑君还过来一趟,想要带她回剑宗,但被黎烬安严词拒绝了,她觉得清霄峰很好,才不要回剑宗。
她乐意待在清霄峰,炽炘剑君可不愿意,懒得搭理莫名其妙的徒弟,孤身一人回了炽炘峰。
还是凌晨,天要亮不亮之际,黎烬安目送炽炘剑君在风雪中孑然一身的身影缓步走出清霄峰,少时不懂的悲怆心情现在终于懂了。
炽炘剑君不愿在清霄峰多做停留的原因很简单——哪怕银月峰改名为清霄峰,但仍然是旧时景色,一草一木毫无变化,随便一眼都能让人回想起无数回忆,冷冽的气息仿佛是故人站在她身边,温和地含笑看着她,似是从未离去。
身处其中,只会把人逼疯。
是以炽炘剑君根本不敢在清霄峰多待,多看一眼都能生出数不尽的妄念和迷惘,从来坚定不移的剑修也会被心魔缠上。
倒霉徒弟不愿走就算了,她自己走就是了。
谢怀雪走出,在黎烬安身边站定,和她一起目送炽炘剑君离开。
“此后万万年,我师傅都走不出这个雪夜了。”黎烬安站在屋檐下,眉眼深深,抬手接住了一片雪花。
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无论炽炘剑君和银月元君有多少惊天动地、轰轰烈烈的过往,至此都都化作了一句话:于仙历六万八千四百六十七戊辰年,炽炘剑君彻底失去她的道侣、她的妻子。
就像一个受到很多人喜爱追捧舍不得完结的话本子,再漫长的故事也终于迎来了结局。
“要是在以前我不会想那么多。”黎烬安难得深沉正经起来,偏头看向谢怀雪,艰难地勾了勾唇角,把剩下的话说出来,“现在倒是能感同身受了。”
不等谢怀雪说话,黎烬安收回视线,静静地看着天色一点点放亮,忽然问出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如果在逃亡之中我受了很重的伤,唯一可以躲藏的洞穴外还有大妖在虎视眈眈,你会怎么做呢?”
这是一个在问出去的那一刻就知道答案的问题。
所以黎烬安再次看向谢怀雪的眼神不可避免地带上了几分悲伤和担忧。
已经彻底见识到时空乱流威力的黎烬安光是想一想谢仙尊要面对的压力,便能理解炽炘剑君的那股无力感,怨天怨地,恨天恨地,最后还是怨自己的无能为力。
能改变一个桀骜不驯的剑修,除了爱意,还有明知道侣身处危机却什么都不能做的恨意。
在上上个时空的时候,她就不该心慈手软,应该当场一剑刺死兰慈那股孽畜才对!
兰慈、浮屠谷、命玄……
黎烬安从未如此恨过那么应该名字,忽地,她喉间腥甜,为免谢怀雪担忧,强行平心静气起来,不让自己再想这些事。
谢怀雪不做思考便答道:“我会引走那个大妖。”
“这样啊。”黎烬安轻叹一口气,继续追问,“那同时洞穴并不稳固,摇摇欲坠,随时都会破开,你会怎么办?”
“稳固洞穴。”谢怀雪声音平淡,不做任何起伏地说道。
这是她惯常的模样,不管做了什么,心里的情绪又是怎样的跌宕起伏,而表现在面上永远都是静水流深的内敛样子。
四个字听起来轻飘飘的,但黎烬安知道这人行动起来定是不留余地。
“又要引开大妖,又要稳固洞穴,好麻烦危险啊。”黎烬安心绪太过复杂,百般愁绪只化作一声苦笑。
原来极烬剑尊、清霄仙尊也不是无所不能,她们都是俗世一凡人。
就算输给谢怀雪千百次,怎么都赢不了,成为世人口中的千年老二都没能让黎烬安有这般绝望的感觉。
她之所以难得脆弱起来,是她想明白了能在这个时空待上三天的原因——谢仙尊在这条时间线外帮她稳固“洞穴”。
除此之外,还能有别的原因?
黎烬安再怎么自信自负也不觉得她人见人爱,除了谢怀雪,还有谁会这般待她?
若说有没有别的可能性,当然也有。
这种情况要么是天道出手,要么是渡劫圆满以上的仙界大能在时空乱流中畅游的时候随手帮她拨动了时间线……然而天道鬼鬼祟祟的,但凡是人干的事祂是一件都不干,实在不像是做好事不留名的样子,修真界已经很久没有飞升的大能了,上个飞升者都是万年之前的事。
前两次时空穿梭都快要去黎烬安半条命,而她现在能安然养伤,一定有人在背后付出了巨大的努力。
显而易见,只有自家道侣才会对黎烬安如此尽心尽力。
“不麻烦。”谢怀雪清雅一笑,眉眼莫名舒展些许,“我心之所向。”
唰得一下,黎烬安脸就红了。
毫不夸张地讲,脸颊、耳朵、脖子……但凡漏在外面的皮肤没有一处是不红的,看着莫名的娇艳欲滴,本来苍白的神色也变得熠熠生辉起来。
这人到底是怎么做到的,短短几个字就能达到石破天惊的效果,让人心软成一滩水,瞬间什么愁绪都没有了。
光顾着害羞了,哪还想起来别的。
“……你也太犯规了。”黎烬安揉揉发烫的耳朵,嘟嘟囔囔地说道,“一下子都让我忘记要说什么了。”
刚才她还在自怨自艾,悲伤得不行,整个人都皱皱巴巴的,现在别捏是别扭了,看着确实恢复了往日的风采。
“虽然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我希望你可以好好等一等她,她会很快赶来接你的。”
“你这次倒是难得的大度。”黎烬安轻飘飘地瞥谢怀雪一眼,气哼哼地说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你猜我信不信?”
说得好听点,清霄仙尊博览群书,颖悟绝伦,通俗点就是清霄仙尊此人智多近妖,说一句神机妙算也不为过。
民间会有给人看手相算八字的老道士,有算得准的,也有被砸了摊子的,谢怀雪倒好,不用能掐会算,就一猜一个准,仿佛亲临现场一般。
谢怀雪垂眸一笑,而后轻轻抬眼,直视黎烬安的眼睛,沉吟片刻,认真说道:“我猜你应当不信。”
黎烬安以为谢怀雪会说什么呢,还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搞得她还紧张起来,谁知道就说了这个。
“……你逗我。”
谢怀雪没有否认,而是干脆利落地承认道:“是,我在逗你开心,如此一来,不管是我还是她,都能放下心来。”
黎烬安嘴角抽搐,真心实意地劝解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咱们之间不必要搞得人山人海,人心惶惶的,好吗?好的!”
她飞快地自问自答,自顾自地将这件事定下基调。
不然的话,她真的吃不消了!
明明她很专一的,就找了一个道侣,结果呢,清霄峰真的能站得下那么多谢怀雪吗?
一次是情趣,两次三次……马上真就和偷情没区别了。
到底从哪来如此大的醋劲呢!
谢怀雪轻轻嗯了一声,带着几分笑意,像是嘲笑也像是调笑。
黎烬安也笑起来。
两人并肩而立,站在廊下赏雪,看太阳悄悄爬上来。
直到阳光洒在眼睛上,黎烬安才回过神来,抬手想要抓住一缕阳光,“天晴了。”
“我已经在接你的路上了,要好好等待。”谢怀雪站立在光晕之中,轻声地对着黎烬安说道。
“好。”
没人会比黎烬安更相信这件事、更相信谢怀雪。
……
这一等就是十多天。
期间黎烬安没有见到炽炘剑君、净亭道君,没有吵吵闹闹的徒弟们,没有江枫眠这样的友人道友,有且仅有谢怀雪。
前面去过的时空都热闹得不行,这个时空一下子就静了、慢了下来,听见的回响都是彼此心跳的声音。
静谧又祥和。
黎烬安挺喜欢这样的日子,就是谢怀雪不管着她练剑就好了。
不管是话都不会说的幼崽,还是功成名就的极烬剑尊,共同点不止是霸道的性子,还有一如既往的不爱看书。
而清霄峰上的娱乐活动少得可怜,一场大雪过后,清霄峰到处银装素裹的模样,都见不到飞禽走兽的身影,黎烬安想打猎都找不到猎物。
她倒是挺乐意陪谢怀雪看书的,主要是贪恋美色,盯着谢怀雪的侧颜发呆,但是看久了难免觉得无聊,想着活动活动筋骨,耍耍剑招什么的。
这时候谢怀雪就会放下书,极为不赞同地看着她,清冷的眸子严肃极了,薄唇轻启,“不可。”
人吧,总是越不让做什么就越想做什么。
黎烬安从未觉得自己如此地热爱剑道,就好像回到了第一次摸到剑柄的时候,对见到燃起了熊熊烈火般的兴趣,总想躲过谢怀雪的视线拔出灼光剑,痛痛快快地使出一套剑诀,哪怕是基础剑诀也好啊!
可惜谢怀雪比她自己还了解她的身体和伤势,说不行就是不行,任由黎烬安再怎么撒娇都不为所动。
黎烬安睁着大眼睛控诉道:“谢怀雪你心冷似铁!”
实在抵抗不住黎烬安各种耍赖,谢怀雪选取了折中的法子,“我舞剑给你看,如何?”
“这个好!”黎烬安抚掌大笑。
凛若秋霜,凌然之姿的仙尊在夜色下挥剑,如同夜幕上高悬的孤高冷月,又恍若寒玉生辉。
剑尖往前送出,而后抬起的是谢怀雪冷冽的眸子。
那双眼眸在和发呆的黎烬安对视之际,似是弯了弯眼角。
仙人跨越银汉走到了呆立的凡人面前。
黎烬安情不自禁地走进谢怀雪,握住她的手和她一起舞剑。
骤然,天崩地裂,整个天地都在摇晃崩塌。
黎烬安抬眸看向不断虚化的世界,听到了心间剧烈跳动的声音。
第124章 怎么来得那么全
心跳比黎烬安还要更先认出自己的道侣。
在愣神的几息,收起含光剑的谢怀雪拉着黎烬安的手向前奔袭,她们身后的世界在不断崩溃,谢怀雪带着黎烬安踩在虚空之上的时空碎片逃跑。
身后的时空在迅速崩塌,毫无她们的立足之地,只能踩在碎成渣渣的时空碎片跳来跳去。
时空绞成一道道细线朝着两人袭来。
两人狼狈闪躲。
黎烬安不敢大意,亦步亦趋地跟着谢怀雪的节奏跳跃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黎烬安怕在虚空中她的声音传不出去,只能放声大喊。
不是说要接她回家的么,怎么跑得像是后面有鬼在撵她们一样。
并未回头的谢怀雪似是轻笑了一声,语调波澜不惊,说出来却是震惊剑尊一万年,“时间线被我扰乱,现在在追杀我们。”
“哇!”黎烬安惊叹出声,无比佩服看着自家道侣,脱口而出,“谢怀雪你好厉害啊!”
作为炽炘剑君口中的祸祸头子、倒霉徒弟,黎烬安顶多就是在澜沧大陆作作妖、干干坏事,没想到自家道侣已经把手伸到了澜沧大陆之外!
这是多么伟大的壮举!
在武力和境界上比黎烬安强,她可能没什么感觉,也不会觉得倾佩,她只会跃跃欲试地想要打败对方,但要是比她还能作妖,那她真是佩服得无与伦比,毕竟这真的很不容易。
“嗯。”谢怀雪一边带着黎烬安逃命,一边含笑认下了黎烬安的夸奖。
“时间线被扰乱,还能找到咱们的时间线吗?”黎烬安见到自家亲亲道侣,激动极了,话多得不行,刚担心没一秒,瞬间就变得神采奕奕起来,“找不到也没事,咱们能在一起,就算是刀山火海也不是不能闯一闯。”
虽然各个时空的谢怀雪很好,但她还是最喜欢自己的道侣,只要在看到的那一秒,漂浮不定的心就安定下来……
不对,这怎么说得又人山人海的了。
“会找到的,我之前在时间线外设定过锚点。”谢怀雪语气不冷不热地反问一句,“不过安安不会觉得失落吗?”
因为这个问题过于跳跃,以至于黎烬安根本没有察觉到背后暗藏的危险含义,一头雾水但还是认真答道:“不啊,我不失落,怎么这样问?”
能回自己的时间线了,她高兴都来不及呢,干嘛要失落。
“我以为你会不舍得怀怀和阿怀呢。”
“……啊!!?”
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每个时空和时间线都是独立存在的吗?怎么谢怀雪会有她这边时空的记忆?
岂不是意味着她在时空乱流中做的事,谢怀雪都一清二楚?
那她怎么没有谢怀雪那边的记忆?凭什么!?
她自认为没做什么坏事,但以谢怀雪专吃她自己的醋的本事来说……
黎烬安大惊失色,瞳孔地震,正要狡辩,忽地眼神一凛,环住谢怀雪的腰肢向前猛然一跳,堪堪躲过了从侧面急速朝着她们而来的时空碎片。
谢怀雪和她配合默契,在她揽住腰肢的那一刻,就往前猛地飞跃,跳进一道正常,没有化作细线的时空中。
天地倒悬,万物都倾倒,所有的感官和神念都变得虚无起来,唯有黎烬安和谢怀雪牢牢抓住对方的手是真实的。
黎烬安彻底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须臾一瞬间,又或者是沧海桑田,她根本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只觉得下一秒天光大亮起来,她抬手替自己和谢怀雪挡了挡光。
“这里是……”黎烬安脑中一片混沌,睁开眼仔细辨认。
还是那道爱接话茬的熟悉声音回答了她的问题,“中皇域,欢迎回家。”
净亭道君一身威严道袍,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看着黎烬安和谢怀雪两人。
在她身后正是炽炘剑君、江枫眠、解云锦、商当歌、潇湘剑主、钧行剑主……一干人等,都言笑晏晏地看着她们。
戚岭子、谭宴衣、灵丘泪眼汪汪地看着她们,慌忙朝她俩冲过来。
“本尊回来了?”黎烬安得意叉腰。
谢怀雪偏头含笑看着她。
“师傅师娘,你们真的回来了!”三个傻孩子围着她俩欢呼雀跃,叽叽喳喳地说着有多想念她们。
她们仨昏迷的时候被炽炘剑君保护得很好,在时空紊乱的前一秒就被扔进了芥子空间里,一觉醒来就被告知师傅师娘为了救她们而被卷进了时空乱流!
天都塌了好嘛!
眼一闭一睁就成了无家可归的流浪儿!
要不是她们师祖让她们寸步不离地跟着她,她们早就去找兰慈拼命了。
罪该万死的狗贼!
把师傅师娘还给她们!
担惊受怕一整年,可算是盼着师傅师娘回来了,要不是因为人太多,她们仨都想用人形给师傅师娘表演舞狮以宣泄她们内心激动的情感。
黎烬安一手一个把她们拨到一边去,看向净亭道君她们,“你们怎么来得那么全?”
每个人还气势汹汹,杀意凛然的模样,仿佛刚从魔族战场上下来一样。
除了她和谢怀雪的结契大典外,还真见过那么人齐的时候。
“你说这个啊。”净亭道君云淡风轻,满是不在意地说道,“太上道宗和剑宗联合其她几个仙门围剿了浮屠谷,刚结束没多久就发现抚仙潭的时空乱流有变化,正好一同过来。”
“哦……嗯?”黎烬安瞬间瞪大眼睛。
她忽然想起第一个时空时净亭道君谈起浮屠谷轻蔑又不屑的神情,合着是真没说假话啊。
不愧是老前辈,行动力果真迅速。
“怎么样?您都出手了,小小浮屠谷还不得立马手到擒来。”黎烬安身体异常疲惫,但精神亢奋到了极点。
特别像是小时候玩上头了,怎么都不愿意去睡觉,假装自己是个小聋孩,没有听到炽炘剑君催促的声音。
炽炘剑君没好气地说道:“从时空乱流中走了一遭还是没改了你的性子,有什么事不能等回去之后再说。”
那么多人呢,总不能都在这等着她们把话说完。
黎烬安去看净亭道君。
净亭道君眼神飘移,假装没看见她的眼神。
黎烬安嫌弃地撇开眼,还修真界暴君呢,丢不丢人。
谢怀雪拉着她的手,让她不要过于亢奋,“先回去。”
黎烬安立马就换了一副嘴脸:“对对对吗,先回去,请回春谷的太上长老好好给你诊治一番。”
天大的八卦和热闹都抵不住自家道侣的身体重要。
事关谢怀雪,黎烬安都看不上古生峰尹长老的医术,毕竟尹长老连孽畜的古怪都看不出来,不太适合诊治谢怀雪。
“行了,这就不是需要你考虑的事了。”
在无关银月元君和炽炘剑君的事上,净亭道君还是很霸气的,她还能请不到好医修给她俩看病嘛!
黎烬安翻了个白眼,松开谢怀雪的手,趴到炽炘剑君的背上,打了个哈欠,闭上困得不行的眼睛,“到地方喊我。”
她可舍不得累到道侣,那就只能累着师傅了。
好在师傅是亲的,不至于把她扔出去,只能任劳任怨地将她背起来。
黎烬安累极了,刚爬上她师傅的背就陷入沉睡,一秒都不带耽误的。
谢怀雪自动锁定黎烬安的身影,走在炽炘剑君身边,目光紧紧跟随炽炘剑君背上的黎烬安。
嘴闲不下来的净亭道君啧啧称奇,“果真是一家人,这就寸步不离的跟着了,问题是灵舟上有房间,不用背着睡。”
太上道宗哪怕出征也自有一番格调,出行自然得配上威风凛凛的灵舟,放出道宗的旗帜,光明正大地开启仙门战争,总不能一群修士都要去杀人了,还乌泱乌泱地御剑飞行吧。
炽炘剑君轻飘飘且极其冷淡地看她一眼。
净亭道君立马住嘴,并暗暗做下决定——三个时辰内不搭理这对讨人厌的师徒。
嗯,从中皇域回环琅域差不多就是三个时辰的时间。
一旁的江枫眠眼观鼻,鼻观心,假装没看见自家宗主被各种翻白眼嫌弃的丢人样子。
她实在不理解自家宗主的爱好,清剿浮屠谷的时候冷酷至极,轻而易举地抹去修真界的一方大势力,然后明知黎烬安和炽炘剑君师徒脾气不好,还去她俩面前讨嫌。
这可能就是宗主不为人知的乐趣和小秘密吧。
……
回到熟悉的澜沧大陆,睡在自家师傅背上,旁边就是道侣的气息,没有比这更能让人安心的时候了。
炽炘剑君背着黎烬安在灵舟站了好久才把黎烬安放到床上,目光在自家倒霉徒弟身上扫视一圈,最后落在黎烬安惨白的脸色上,又气又笑地摇了摇头,将一瓶滋养神魂的虚灵丹递给谢怀雪。
“你俩每隔半个时辰吃一粒虚灵丹,她睡着了,你就直接塞她嘴里。”炽炘剑君恶狠狠地说道。
谢怀雪笑着应了一声,贴心地没有点破炽炘剑君的口是心非,“我会的。”
炽炘剑君这才走出房间,来到甲板上狠狠地松了口气,心底浮现出无限的庆幸。
差一点她就要在丧妻以后丧子了。
饶是刚强如剑修也无法接受这般惨烈的事情。
幸好,幸好。
神出鬼没、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净亭道君走到她身边,没去看炽炘剑君,而是目视前方,“都说了不会有事的。”
一年前黎烬安和谢怀雪刚被卷入抚仙潭,净亭道君前来中皇域的第一件事就是被迫和炽炘剑君打架。
又是在净亭道君的眼皮子底下出的事,银月元君如此,黎烬安和谢怀雪也是如此,怎么能不让炽炘剑君勃然大怒呢。
剑修虽然不靠脑子思考,但自有一番精准的直觉,她知道净亭道君这厮从始至终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选择冷眼旁观。
第125章 区区百年而已。
净亭道君觉得谈炽炘谈煜就是个狗脾气,比她徒弟还不讲理。
至少黎烬安在明知道打不过她的时候还是能听得进去人话的,顶多斜眼看人和使劲阴阳怪气罢了。
而炽炘剑君丝毫都没有学到她徒弟欺软怕硬的美德。
正常人遇到事情首先得问上几句吧?炽炘剑君她就不一样,什么都不问,上来就要和净亭道君赌命似的,疯狂挥剑,好像把净亭道君当成了练剑的木桩子,看那架势仿佛恨不得一剑攮死净亭道君。
净亭道君刚开始还试图和钻牛角尖发牛疯的炽炘剑君交谈,想让这厮冷静点,没过一会她就不这样想了,因为她发现这厮纯粹就是借着和她打架发泄怒火和怨气。
比不讲理的莽夫狂徒更难缠的是明知道一切事出有因还肆意怪罪别人的莽夫狂徒。
显而易见,炽炘剑君就是这样一个人。
在她发现憎恨自己也于事无补以后,她顺带把净亭道君也恨上了。
道侣在自己怀里陨落,三个徒孙遇袭昏迷,唯一的徒弟和道侣的弟子困在时空乱流生死不知……
苍天待她何其薄幸!
在眼睁睁看着黎烬安和谢怀雪掉进时空乱流的那一瞬间,炽炘剑君下意识想的是见到如此情形,她竟然还没疯,她都有些佩服自己。
就这样还没有胜出心魔,还能镇定地将消息通知给剑宗和道宗,救治晕过去的徒孙,井井有条做着一切事宜,在看到净亭道君的那一刻才开始发疯,已经可以算是剑修意志过于的坚韧,让人想疯都疯不了,更让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在和净亭道君打架的时候,她是真想杀死净亭道君,可惜在银月元君陨落之前的她就做不到,银月元君陨落之后荒废修为和剑道的她更做不到。
事事不如意,万般不由人。
在净亭道君忍无可忍,暴捶炽炘剑君的时候,她想着就这么死了也好,听说人死前会有走马灯,若是能再见明攻玉撒撒娇哭上一场也是极好的,谁叫这几百年里明攻玉怎么都不愿意入她梦中来呢。
可惜净亭道君实在无意直接打死她,见人终于清醒了才住手。
在围剿浮屠谷上,炽炘剑君更是一马当先,将双倍的怨气全都发泄出去了。
此时净亭道君又凑过来,炽炘剑君眼皮都没有撩动一下,拿出酒壶往嘴里灌了一口酒。
“她俩的事情上,我比你重视多了。”净亭道君语气欠欠的,抱臂看着下方飞快掠过山川河流,在炽炘剑君生气之前改口说道,“总不能失败一次,再失败第二次,本座还丢不起这个人。”
从杀伐果断的修真界暴君一下子堕落到极烬峰和清霄峰的狗不理,净亭道君也很苦恼的。
炽炘剑君仍是懒得看她,但终于给出点别的反应,平淡回道:“哦,我不信你。”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说的就是炽炘剑君。
她不可能把黎烬安和谢怀雪的性命完全交到净亭道君手上,她信不过心机过于深沉的净亭道君。
上一次她倒是信了,结果呢,那般惨烈的教训还不够吗?
净亭道君无语地扯扯嘴角。
自始至终她都有两件事想不通,这群剑修是不是有什么非得讨嫌的必要,银月和谢怀雪又是眼瞎到了何种地步才会觉得这种剑修可爱的呢?
“你信不过我,还信不过银月的弟子吗?她总会全须全尾地把烬安带回来的。”
“这倒是。”炽炘剑君中肯地点了点头,抬眼扫了扫净亭道君,冷哼一声,“别叫得那么亲切,那是我徒弟。”
说完,她就拎着酒壶回了灵舟的房间,徒留净亭道君站在甲板上被冷风吹了一脸。
“……我就多余大发善心,怎么不喝死你呢!”净亭道君气急败坏。
房间里的谢怀雪在听到自己的名字后往外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坐在床边,静静地注视着黎烬安唯有睡着时才有的沉静模样。
而后将虚灵丹含进嘴里,轻轻俯下身,吻上黎烬安的唇瓣,用舌尖挑开黎烬安紧闭的唇,把虚灵丹渡入黎烬安嘴中。
唇齿相依,呼吸交错。
谢怀雪眸光温和,动作却是没有这般温情,用力地碾磨黎烬安的薄唇,直至饱满的唇珠肿胀起来才罢休。
分开之际,谢怀雪用指尖点了点黎烬安水润的红唇。
“不听话。”
睡梦之中的黎烬安并不知道自己遭受了怎样惨无人道的惩罚,只是哼哼唧唧地抗议着,翻身睡得更香了。
因着对彼此的气息太过熟悉,哪怕谢怀雪侵入黎烬安的领地,也会被自动接纳。
清风朗月的清霄仙尊眼神晦涩,抽回手指,缓缓地舒了口气,揽住黎烬安的腰用力收紧,并排躺到床上,也能安心地睡下了。
……
身体和神魂亏空太多,哪怕每半个时辰的虚灵丹都不够她补的,黎烬安一觉睡下去根本没有苏醒的迹象,等灵舟抵达环琅域,她仍是没有醒来。
炽炘剑君倒是想把黎烬安和谢怀雪两人带回剑宗的,可惜净亭道君一句话就让她无言以对。
“你们剑宗谁能把回春谷的太上长老请来?你还是关樵?”
关樵正是剑宗宗主。
别说剑宗宗主不在这,就算在这,净亭道君直呼其名,他也不敢说什么,假装没听见就是了,谁叫净亭道君不管是年岁还是修为都在修真界最顶端呢。
其实净亭道君这话说得一点都没有错,不管是炽炘剑君还是剑宗宗主都请不来回春谷的太上长老,问就是外债太多,到现在都没有还清,回春谷的长老要来也不是看病的,而是要债的。
戚岭子谭宴衣灵丘现在完全就是师傅师娘的跟屁虫,并不乐意跟着师祖回剑宗。
实在没办法,为了倒霉徒弟,炽炘剑君只能臭着脸一起去了道宗。
净亭道君才不惯着她,冷嗤一声,路过炽炘剑君的时候,留下一句话——
“先反思一下为何世人听到剑宗二字第一反应为何都是赶紧跑,生怕和你们牵扯上,等你们想明白了,就能请来回春谷的太上长老了。”
一群遇事绝不内耗,疯狂推卸责任的货色还好意思责怪别人!
小样,论阴阳怪气,谁怕谁啊!
炽炘剑君膛目结舌,等反应过来之后都看不到净亭道君的身影了。
她身后的潇湘剑主和钧行剑主目不斜视,她们现在可是知道净亭道君、炽炘剑君和银月元君这三位大前辈错综复杂的关系,丝毫都不敢参与其中。
曾几何时她们也是一剑惊天下的天才剑修,而今已经沦落装聋作哑的地步。
等回去就扎宗主的小人,但凡和道宗有关的事就派她们两个人过来,她们真的很想造反!
她们是骡子还是驴,怎么就逮着她们两人薅羊毛了呢!
早晚把宗主给换了!
争端很快就消弭下去,谢怀雪抱着黎烬安从灵舟飞下来,温雅有礼冲着江枫眠、解云锦、商当歌等人点头示意,“多谢。”
戚岭子谭宴衣灵丘三人小脸紧绷,也执晚辈礼谢过此次来援的长辈。
道宗和剑宗的威望确实深厚,说围剿浮屠谷就围剿,但没有什么应不应该,这些人就算不来,也不闹说一句不是,但她们还是来了。
在这样的场合,她们不愿意给师傅师娘丢人,是以姿态要多诚恳就有多诚恳,完全和她们的师傅就不是一个物种。
不管是大剑修还是小剑修,都会为了亲近之人而弯下腰的。
江枫眠就近摸了摸谭宴衣的小脑袋瓜,笑着对谢怀雪说道:“说谢就客套了,你让极烬以后少使唤我们就行了。”
解云锦在后面使劲点头。
商当歌接话:“和你们没关系,我来是因为贪图浮屠谷的鲛人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