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我是问谢怀雪呢
事实上就算黎烬安想到了天书无法通过紊乱的时空再一次钻进她的脑子里这件事,她也不知道怎么办,只是感到了一种撒欢似的轻松,毕竟谁也不希望自己的脑袋里多出个疑似有神智,对她和谢怀雪抱有深深恶意的东西。
反正上个时空的银月元君不是说了么,要她相信谢怀雪相信天道,顺其自然就好了。
这样想着,黎烬安“嗷呜”一口吃掉了谢怀雪递到嘴边剥好皮的灵果。
不会有人比她更相信谢怀雪,更会顺其自然了,反正她拒绝什么都不会拒绝谢怀雪喂到她嘴边的吃食,只会顺其自然地吃掉一个又一个。
“啊。”黎烬安躺在摇椅上张大嘴巴,等着天上掉灵果砸进她嘴里。
天上不会掉灵果,而谢怀雪会板着小脸勤勤恳恳地给黎烬安投喂,动作一丝不苟,仿佛这件事情和修真界的未来休戚相关,容不得一丝马虎。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黎烬安吃得上瘾,谢怀雪喂得上瘾。
最后的结果就是黎烬安吃撑了,需要消食。
银月元君哭笑不得地用灵力给黎烬安消化,让她不要一直哼哼唧唧的,旁边还有个笔直坐着,但就是能从她身上看出颓丧的谢怀雪。
“没事了,安安不是故意吃那么多灵果,怀雪也不是故意喂给安安那么多灵果的,我们下一次适可而止好不好?”
炽炘剑君在旁边煽风点火,一个劲的阴阳怪气,“好什么好,别以为我没看见,是这个贪吃的家伙一直在指使怀雪,结果吃撑了吧!哎,看您小人家豪迈的气势,我还以为您的肚子是无底洞呢?合着不是啊!”
黎烬安闷闷地用坚硬的脑袋去撞炽炘剑君的肚子,大声抗议,“坏坏!”
“少来!你现在会说话了,就不要什么都说坏坏了。”炽炘剑君捏了捏黎烬安的鼻子,不许她一招鲜吃遍天。
作为亲师傅,她怎么能沦落到和净亭道君一个待遇!
怎么也得换个词!
“哼!”黎烬安踮脚吧唧一口亲在银月元君脸上,给了炽炘剑君一个鄙夷挑衅的眼神,潇洒地牵着谢怀雪的手走了。
炽炘剑君气得叉腰,都看不到黎烬安和谢怀雪的背影了,才转过身委委屈屈地表达不满,“你怎么坐着不动让她亲啊?哪有师徒二人都亲同一个人、同一个地方的,这说出去岂不是有违纲常伦理……”
银月元君愕然抬眸看人。
“我也没说错啊。”炽炘剑君声音弱下来,眼神飘忽,在银月元君温柔的目光中立马就改变了说法,“错了错了,我真的错了,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别生我气……”
黎烬安并不知道她的随口亲亲差点造成了长辈们之间的感情危机,她正在辣手摧花,把到处搜刮而来的漂亮花花捆在一起,借花献佛送给谢怀雪。
“花花,香香,喜欢;怀怀,喜欢。”
自从变成幼崽之后,黎烬安只有偶尔才想起来自己是极烬剑尊的事实,变得无比幼稚,言行举止都非常贴合她的年纪,特别在说话上,能说叠词就说叠词,能说几个字就不说一个完整的句子,仗着年岁小,肆意地向谢怀雪撒娇卖乖。
这时候她就不斤斤计较谢怀雪只比她大半岁,死活都不愿意喊谢怀雪姐姐的事情了,可谓是和炽炘剑君一脉相承的能屈能伸。
谢怀雪接过一堆珍贵的枯枝残叶,认真点头,“喜欢。”
不管是改名前的银月峰还是改名后的清霄峰都有种植灵药灵植的习惯,这就吸引了某些怎么都改变不了手欠毛病的狂徒的注意力,总能第一时间找到案发地点完成作案,将好好开着的花花草草全都给薅秃。
黎烬安不自觉地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坐在地上托着腮仰头望向整理着花束的谢怀雪,温暖的阳光洒在一坐一立、一红一白的两人身上,仿佛一切都慢了下来,变得静谧安详。
旧日的时光美好得让人觉得梦幻。
就好像没有那本天杀的天书,她和谢怀雪就会这样相携长大,或许以后会针锋相对,恶声恶气地说着言不由衷的话,还会搞出宿敌千年的戏码,但她们永远都是并肩走在一条路上,反正闹得再凶,也不妨碍她们一起回银月峰拜见长辈,再怎么暗流涌动,也得在银月元君面前装乖卖痴,手拉着手皮笑肉不笑地说和对方关系最好了,才没有闹别扭……
然后在某个契机的推动下重归于好,因着黎烬安的恶趣味,她们假装在世人面前继续敌对,实际上早就在私下里亲得死去活来,等玩腻了宿敌的戏码后,就会跳出来吓所有人一跳,风风光光地举办让整个澜沧大陆都侧目的结契大典。
没有天书,没有孽畜,没有那些恶心人的剧情。
谢怀雪的父母不会在三界山被围困自爆,银月元君不会早早陨落,炽炘剑君不是酒鬼,每天最重要的事是就是挤到银月元君身边要个名分,修身养性的净亭道君日常混迹在银月峰,虽然格格不入,但还是努力加入其中,把所有人都招惹一遍……
再养上三个傻徒弟放在眼前,看徒弟们活蹦乱跳,跌跌撞撞,重蹈覆辙,最后成为她们。
一切都是明媚灿烂的。
这才是黎烬安和谢怀雪该有的人生轨迹。
与其说是黎烬安被裹挟进了紊乱的时空乱流中,不如说是让她见证了若是没有天书,她和谢怀雪会有怎样的人生。
看着对面坐落在阳光里,朝向她柔和笑着的谢怀雪,黎烬安有些晕晕欲睡。
等等,她没有感觉错,也不是自怨自艾故作深沉,时间就是变慢了!
黎烬安骤然睁大双眼,震撼地往下看去。
极烬剑尊的神魂一点点从一岁多的幼童身体中抽离出来,往上悬浮在空中,整个时空静止下来,温暖的阳光、馥郁的花香、将灵植灵花分门别类整理好的谢怀雪都瞬间被暂停。
色彩鲜明的景象倏然褪色,定格成黎烬安对这个时空最后最深刻的画面。
时间被快速地往前拨动,无情地抹去了成年剑尊来到这个时空以后带来的所有改变,一步步往回倒去,最终回到了炽炘峰中沉沉睡去的奶娃娃身影上。
前两次穿梭时空都在黎烬安预料范围之外,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她的神魂离开后时空复原的样子。
怪不得在抚仙潭时,谢怀雪叮嘱她要在下一年三月之前离开,不然的话,怕是再也无法离开。
黎烬安呆呆看着床上穿着喜庆,脸上睡出印子的年画娃娃,然后神魂猛地一疼,彻底失去意识。
……
“嘶。”
这一次黎烬安苏醒得很快,不像之前仿佛困在梦魇之中怎么都醒不过来一样。
黎烬安先是抬手扶住额头,才缓缓睁开眼睛,神魂仿佛被撕裂的痛感让她无法凝神,完全看不清自己现在身处何地,一个不稳,翻身砸到地上,强烈的疼痛才稍稍减轻,可仍是让她头晕目眩。
就好像神魂被人用一柄又细又尖的锤子使劲敲击钻孔,不仅有种撕裂的剧痛,还附着一种粘腻的恶心感,吞不下去,却又吐不出来。
在哪里摔倒,就在哪里坐着,就在哪里沉思。
黎烬安安静地垂着头,缓了好半天都没有缓过神来,吸气又吐气,额头上的冷汗砸到手上,才勉强镇静下来。
刚要靠着床腿打量四周环境,一道熟悉的声音惊讶地大喊道:“黎道友,你醒了?”
满脸苍白毫无血色的黎烬安恹恹抬眼,红衣染血,脸颊上有一道泛着血肉和魔气的刀伤,狰狞蜿蜒,锋利的凤眸此刻带有一种萎靡的美感,凝视来人时,异常的狠厉暴烈。
江枫眠被骇得下意识后退一步,又小声问道:“黎道友,你还好吗?”
她浑身紧绷,表情僵硬,已然做好了要是黎烬安入魔,她拔腿就跑的准备。
打是肯定打不过的,本来在武力上她就比不过黎烬安,若是黎烬安这等天才入魔,战力怕是瞬间翻倍,她跑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傻兮兮地凑上去,找来此地驻守的剑宗长老拿下黎烬安才是正道理。
黎烬安没好气地抽动嘴角,反问道:“你觉得我看起来是很好的样子吗?”
全身上下,从里到外就没有一处是不疼的。
她很怀疑这个时空的自己是不是去挖灵脉或者是抹黑去掘谁的坟了,不然怎么能无力酸疼成这个样子。
江枫眠确认她还有神智才松了口气走了过来,将她重新扶到床上,带着几分不熟的客气道:“你受了伤就好好修养,等伤势好些再降妖除魔也不迟。”
黎烬安怔然,知道这一定是她的年少时期,只不过她现在实在提不起神回忆是什么时候,遂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我如今有三百岁吗?我怎么伤那么重的?”
话音落下,久久没听见回复。
黎烬安一抬头就对上江枫眠惊恐到无以复加的眼神,她沉默了一瞬,换了个意思重新问道:“……我是问谢怀雪呢?”
江枫眠心有余悸地收回刚刚悄无声息迈出去的半只脚,“谢师妹将你送来以后就接替了你的位置,还在前线厮杀。”
顷刻间黎烬安就想到了现在是什么时候,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任由脸颊刀伤处的魔气翻滚,表情平静到仿佛死了半截。
“你还好吗?你别吓我啊!我答应了谢师妹好好看着你的!”江枫眠在她耳边崩溃嘶吼。
不好。
——她回到了和试图破掉谢怀雪无情道一样愚蠢的青年时期。
第112章 你还真不愿意啊
作为拥有漫长寿命的修士其实最应该学会的就是敬畏生死,但越是天才之辈,就越容易漠视自己和她人的生命,太轻易地突破境界得到一切,难免会觉得不在乎。
曾几何时,黎烬安也是一个这样的人。
而现在黎烬安回到了她最肆意乖张,意气风发,不撞得头破血流不回头的青年时期。
黎烬安闭眼深呼吸,好容易让自己忘却曾经干的那些蠢事,抬腿就要下床去找谢怀雪,脚还没沾到地上就被江枫眠制止住了。
“支援被阻断,云峙城变成孤城,我不能让谢怀雪一个人承担那么大的缺口。”
她已经回想起来了,这是哪次战役。
江枫眠犹犹豫豫地看着她几近鬼魅的苍白面容,以为她是不愿居于人下,又要逞强和谢怀雪比试,小声劝说道:“留守在云峙城的各宗弟子都跟随在谢师妹身后,战线稳固,一时半会魔族绝不可能突破防线,你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疗伤,反正谢师妹让我守着你,你要是不愿意的话,你自己和她说。”
就黎烬安这副模样,上了战场不一定是谁帮谁的忙呢。
若是出了什么事,岂不是成了她看护不利,道宗弟子联手坑害隔壁剑宗的宝贝剑修了!
江枫眠觉得自己尚且稚嫩的肩膀扛不起那么大的锅,坚定地把黎烬安抬起来的肩膀又按了下去。
黎烬安支起半边肩膀定定地看着窝窝囊囊但用行动表示拒绝的江枫眠,直把江枫眠看得缩了缩脖子,“怎、怎么了?”
没怎么。
黎烬安闭了闭眼睛,就是想起了在上个时空中她见到的十六岁的江枫眠可不是这个软绵又强硬的死样子,让人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那时候的江枫眠一帆风顺的人生中还没有多出两个友人,性格还带着棱角,见到出来散步的安安和小怀雪,还蹲下来笑着揉了揉安安的脑袋,送上了见面礼。
看得出来从很早以前,江枫眠就是散财童子和老好人了。
当然了,丝毫不给面子的安安立马拍掉了江枫眠摸她脑袋的手,江枫眠也不生气,就傻呵呵地笑着看她和谢怀雪,并不知道这两个小娃娃会在她以后的人生中占据了多么大的分量。
思及此,黎烬安眼中多出几分好笑,往床上重重一躺,“行了,我睡一觉,你去帮谢怀雪,不用看守犯人一样守着我。”
江枫眠眼神狐疑,不是很相信她会那么老实。
黎烬安懒得搭理她,直接倒头就睡以示真诚。
江枫眠瞠目结舌。
再次醒来的时候,黎烬安脸上的伤痕已经痊愈,她撩开帷帐往外看去,凡人百姓抬着受伤的士兵,身穿回春谷服侍的小弟子到处奔波,急得满头大汗,深恨自己就长了两只手,各宗弟子不顾身上伤势勾肩搭背地走在一起……
记忆里的一切瞬间活了过来,喧闹的人间烟火气扑面而来。
鲜活明亮的气息让黎烬安清晰地认知到了一件事——她回到了在她人生中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云峙城战役。
黎烬安揉了揉额头,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还是得早点离开时空乱流,要不然她真的分不清今夕是何年了。
在她走出后,忙碌的人群猛然一静,齐齐朝她见礼,目光灼热,“见过黎仙长、黎道友。”
这是她在云峙城生生杀出来的威望。
黎烬安习以为常地点点头,随意扯住一人,“谢怀雪呢?”
那名小宗门的弟子激动得脸都涨红了,磕磕绊绊地说道:“魔兵退走后,谢道友就被城主请到了城主府。”
黎烬安随意地摆了摆手,转身朝着城主府走去。
刚一进门,屋里的目光齐刷刷地就看过来了。
黎烬安没有看向任何人,兀自抬眸望着青年的谢怀雪,在众目睽睽之下偷偷地翘了翘嘴角,然后大步流星地走到谢怀雪旁边的椅子前盯着人家看。
那人受不住她虎视眈眈的眼神,立马灰溜溜地起身把椅子让给了她。
黎烬安满意颔首,毫不客气地坐下,用胳膊碰了碰谢怀雪,“你们在说什么?”
“布置防线,向外界求援。”谢怀雪淡声说道,视线在黎烬安脸上原先伤口处的地方一闪而过。
一触即分。
若不是黎烬安注意力时时刻刻都在她身上,还真发现不了。
黎烬安谨记她们现在是水火不容的死对头关系,似是不屑一顾地点点头,对着其她人说道:“看我做什么,继续商量你们的。”
主座上的云峙城主笑着打了个圆场,“能看到黎道友安然无恙,老朽这颗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来了,若不是黎道友和谢道友鼎力相助,云峙城怕是撑不到今日,老朽代云峙城万千百姓谢过你们二位在危急时刻没有放弃云峙城。”
“城主言重,我辈义不容辞。”谢怀雪抬眸看了看黎烬安的侧颜,认真说道,“我出力不多,在战斗快结束的时候才赶过来,平白占了虚名,是黎道友在力挽狂澜,拯救云峙城于危难之间,功劳最大,我不能冒领她的功劳。”
清隽冷冽的修士语调波澜不惊,没有丝毫起伏,却又很诚恳严肃,一时之间让人分辨不清她说的到底是真心话还是反话。
老成圆滑的城主也有些愣住,在此之前他真的不知道太上道宗最具盛名的天才是这样的性格,一板一眼,循规蹈矩。
明眼人都听得出来他说的是客套话吧?毕竟他哪来那么大的本事对剑宗道宗的弟子论功行赏,这活也不是他的。
就在这时,黎烬安撇了撇嘴,斜睨谢怀雪一眼,抬起下巴高傲说道:“我又没说不愿意和你共享我的荣耀和功劳,这么着急拒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不愿意?”
说着,她往后一靠,指尖搭在扶手上,眼尾一挑,漫不经心地朝着身旁人看过去,姿态闲适又带着几分散漫。
本就怕她们打起来的众人这下更是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好像从这时候起,修真界的人就喜欢解读歪曲她们的言外之意。
不过同一个人同一个语气说同一句话,意思可能会完全相反,就比如现在,黎烬安不是在挑衅谢怀雪,而是在和她调情。
黎烬安努力将嘴角压下去,也是轮到她先明白自己的心意,用自己的方式“狎弄”谢怀雪!
这个念头刚起来,她就不想和谢怀雪银月元君她们相认了。
在第一个时空的时候就已经这样做过了,如果再来一次,那就没什么意思,倒不如看看谢怀雪什么时候才能发现她的不对劲。
相比较之下,她只是语言调戏,可不像谢怀雪一样对她的手腕情有独钟,又是圈住又是摩挲的。
黎烬安有些坐立难安,忍不住活动一下手腕,顺势看向有些讶异凝望着她的谢怀雪。
“不是,你还真不愿意啊?”
谢怀雪回神,错开她过于灼热的视线,垂下眼睑,清声说了两个字,“愿意。”
“那就行,我还以为你不乐意呢,我救下了云峙城,你救下了我,这怎么不算力挽狂澜呢?”黎烬安很有道理地说道,摆了摆手,仿佛很勉强的样子,“大不了,就算你是我一个人的英雌好了。”
独属于黎烬安一个人的拯救。
她救世人,谢怀雪救她,分工明确,多好。
谢怀雪停顿了片刻后才应答,“……嗯。”
满屋子的人面面相觑,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一时之间很是不明白如今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情形,是明火执仗还是暗中打机锋?
她们怎么有种能听懂又听不懂的感觉。
隐匿在众人之中的江枫眠困惑地摸了摸下巴,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不知是不是妥善解决,但总归是解决了,云峙城主也不希望现在城中最重要的两个战力内讧,直接说起云峙城的兵力部署和向外界求援一事。
说正事总不至于打起来吧。
这确实打不起来,因为黎烬安懒得听。
黎烬安没个正形地托腮坐着,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敏锐地察觉到旁边飘过来的视线,先是笑了笑,然后猛地转头看向谢怀雪,得意非凡地冲着她眨了眨眼睛,好似在说抓住你在偷看我了。
“想问什么?”黎烬安私密传音道。
谢怀雪湛然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你的伤势如何?”
黎烬安嘴硬:“完全没问题,随时都能拔剑。”
谢怀雪不语。
“好吧好吧,距离完全恢复还差那么一点点。”黎烬安嘟嘟囔囔地传音说话。
四个时辰之前。
云峙城外。
击退魔潮的剑修耗尽灵力,单腿跪伏在地,手上的鲜血比灼光剑还要艳,无端缱绻,微微抬眸,“此关,禁行。”
为首的魔族大怒,含恨朝着黎烬安出手。
黎烬安没有退缩,抽出灼光剑就杀了上去,唇角上扬,大笑一声,“来得好,那就拿你来祭旗!”
大话放出去了,若是做不到,黎烬安怕是以后没脸见人了,所以她怎么都不愿意退后一步,任由自己身上伤痕越来越多,抱有必死的决心将魔潮拦在关外。
剑修死战不降!
就在黎烬安艰难斩杀魔族,筋疲力尽,连剑都握不住的时候,谢怀雪及时赶到,让一起跟着的江枫眠把人带走,她来守住那道防线。
在黎烬安彻底昏迷的前一秒,谢怀雪的白色衣袖从她手中一晃而过,握住又无力松开。
要不是谢怀雪的及时到来,能不能有后来的极烬剑尊还是另外一回事呢。
当年的小剑修在醒来以后只顾着生气风头全被死对头抢走这件事,没来得及问上一句:
“你是怎么冲破魔族封锁来到云峙城救下我的?”黎烬安凤眸一勾,定定地看向谢怀雪。
第113章 又让我猜对了。
虽然黎烬安从未说过,但其实整个云峙城给她留下印象最深的不是杀敌的艰难、不是力竭后的无力感、不是云峙城百姓修士对她的敬仰,而是她手中一闪而过的白色衣角。
在青年时期张狂又桀骜不驯的黎烬安看来,谢怀雪有抢她风头的嫌疑,不过也确实救她于水火之中,但是她是不会认的,她只会在挥剑的间隙偶尔想起那片衣角和努力睁眼也没能看清的面容。
以前宁愿打生打死也不愿意说句软和话,好多次话到嘴边就是问不出来,成功被自己气到以后磨了磨牙,对谢怀雪冷哼一声就气鼓鼓地跑走了。
谢怀雪是没招惹她,但是谢怀雪不主动告诉她是怎么会及时来到云峙城救下她的就是天大的过错。
在别扭和好面子中一再耽搁,到最后问题的答案也变得没有那么重要了。
不是答案不重要,而是已经没了再问的必要。
极烬剑尊更是拉不下面子,眼巴巴去找清霄仙尊问几百年前的事情,搞得她好像一直惦记着一样……好吧,就是一直惦记着,但就是不说不问,自己生闷气。
黎烬安不打算继续旧日的遗憾,干脆利落地把疑惑问出声。
若是现在还别别扭扭的,她还逗什么谢怀雪,直接摊牌好了。
黎烬安托腮看着谢怀雪,认真说道:“据我所知,早在三天之前云峙城就被魔族切断和外界联系的通道,连纸鹤都飞不出去,成了一座彻彻底底的孤城,所以你到底是怎么来到我身边的?”
情况危急,要不然云峙城城主也不会让黎烬安一个人守那么重要的防线,实在是无人可用。
云峙城本来就是个边陲小城,城主也只是个小宗门派来驻守的长老,哪见过那么大的阵仗,要不是有个在前线到处溜达,正好溜达到了云峙城的黎烬安,怕是连一天都抵抗不了。
城中的人出不去,城外的人自然也进不来。
云峙城周边的几座大城同一时间都被魔族大军袭击,修真界这边自然是先救援大城,而不是位置不重要,也没多少人在的云峙城。
那么谢怀雪是如何穿过层层阻碍救下黎烬安的?
“你不会是在我身上放了什么追踪的东西吧?”黎烬安乐呵呵地多问了一句,见谢怀雪迟迟不回答,她的笑容僵在脸上,瞬间放下翘起的二郎腿,愕然地瞪大眼睛,不再传音,脱口而出,“你还真的放了!?”
“那就劳烦玄阳宗的道友们……”云峙城城主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他在最短的时间里回想了一下他的措辞有没有歧义不恰当的地方,最后确认黎烬安不是和他说话才放下心来。
所有人朝着惊讶到站起来的黎烬安看过去,满头雾水地互相看了看,非常不明白现在又是哪一出,说正事的时候还真能吵起来啊?
放了什么?
江枫眠克制不住好奇心,悄悄竖起耳朵。
黎烬安往下压了压眉毛,自然地牵起谢怀雪的手向外走去,只留下了四个字,“你们继续。”
云峙城城主顺势看向此刻房间里身份最高的江枫眠,不放心地多问了一句,“江道友,那我们继续商议了?”
江枫眠迷茫地抬头,愣了一拍才回道:“啊?行!”
还有她的事情呢。
其实她并没有认真听城主说话,她只是在思索她千里迢迢地跟着谢师妹来到云峙城到底是干嘛来了,明明没有出力,却怎么有种累得不行的感觉?
从城主府出来以后,黎烬安大步流星地拉着谢怀雪走在前面,路上一言不发,只留给谢怀雪一个紧绷的侧脸。
街上的行人根本来不及看清她们的身影,就感觉有一阵风嗖得一下从身边飘走了。
黎烬安带着谢怀雪上了城墙,墙内是人声鼎沸的人间,墙外是被魔气侵染的焦土和战场,两人挤在角落里,静静地注视着彼此,交换着呼吸和眼神。
“现在没有外人打扰,你可以好好说了。”
谢怀雪垂眸,睫毛轻颤几下,“说什么?”
黎烬安总觉得这个画面似曾相识,来不及细想,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人糊弄她的本事没有多少长进,千年如一日,还是那老一套,要不然她不会有那么熟悉的感觉。
她好气又好笑地用指尖戳了戳谢怀雪的肩膀,“装傻充愣?要说什么你不清楚吗?”
谢怀雪看向她的眼睛,轻声问道:“你不生气吗?”:
不是回答,胜似回答。
黎烬安抱臂,也礼尚往来般地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先说起了别的事,口吻笃定地说道:“让我再猜一猜,是不是我师傅、你师傅,哦,还有个净亭道君都知道这件事,唯独我不知道。”
谢怀雪抿了抿唇,应了一声,“嗯。”
相比于怕黎烬安生气,谢怀雪更舍不得欺骗黎烬安。
黎烬安嘴角扬起一抹笑,然后努力把笑意压下去,不想让谢怀雪知道她根本就没有生气这件事,刻意地磨了磨牙,冷哼一声,“我就知道,你们是一家人,我是外人,什么事都瞒着我。”
“不是。”谢怀雪摇了摇头,认真说道,“是怕你生气。”
“你想不想我生你的气?”黎烬安上前一步,目光不自觉地盯上谢怀雪的嘴唇,带有极重的压迫感。
极烬剑尊身居高位数百年,纵然比不过清霄仙尊在修真界的威望,但也不是白混的,正经起来的时候举手投足自带威势,加上她眼中染上情欲之色,更为摄人心魄。
还较为稚嫩的谢怀雪身形不动,脸上闪过一丝无措,垂下眼睑,低声说道:“不想。”
黎烬安暗暗咬牙,这人是怎么做到又清冷又乖巧的,搞得她根本凶不起来!
还生什么气,她不反过来哄谢怀雪都是她意志顽强了!
“那我就不生气呗。”对上谢怀雪微微诧异的目光,黎烬安咳嗽一声,状似满不在乎地说道,“你们都串通好了,我答不答应、生不生气有那么重要吗?”
对,就是这样,她其实没有这么好说话的,反抗不了,那就只能好好享受了。
真正这个年纪的黎烬安知道这件事或许会炸毛跳脚,大发脾气,但已经和谢怀雪结契为道侣,里里外外都双修过的黎烬安不会,她并不在乎这点小事,甚至觉得谢怀雪给她绑定的枷锁还不够多,最好身上一个,识海里一个,神魂中一个,至死方休地缠绵着才合她的心意。
“重要。”谢怀雪斩钉截铁地说道。
黎烬安歪了歪嘴巴,抬手挡住嘴角,不让自己笑得过于没出息,“我也觉得我非常非常非常重要,你觉得呢?”
“嗯,非常非常非常重要。”
谢怀雪点头应答。
一不小心就调戏上未来道侣的黎烬安缓了好大一会,才说起正事,低头看了看自己,“所以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你知晓我的行踪?”
她不喜欢佩戴首饰,顶多绑个发带,腰间挂个玉佩,连发冠都不愿意戴,还喜欢把所有东西乱七八糟地堆进储物戒指里,而物品一旦进入储物戒指里就会被隔绝,无法追踪定位到她身上。
是以黎烬安才想不通她身上什么东西能那么没存在感地充当谢怀雪的眼线。
“剑穗。”谢怀雪没让*她疑惑太久,径直说道,“上面有阵法。”
黎烬安恍然大悟,拿掉灼光剑剑柄上的红色剑穗,哼笑一声,“你们可真有心机,看来是笃定我不会发现这其中的玄机了。”
她是真没想到这个时空能给她那么大的惊喜!
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她的剑穗一般都是炽炘剑君、银月元君给她的,长者赐,不敢辞,但凡给她,她顺手就挂到灼光剑上了。
一般这些剑穗也只有两个下场,在激烈的打斗中遗失、被她当成打架的赔礼随手送给谢怀雪,总之不会在她手上呆的时间不会超过一个月。
而且以黎烬安的粗心来说,剑穗长得不一样或是频繁丢失,她完全不会当回事,也不会去研究剑穗上有没有藏着阵法。
黎烬安凑近谢怀雪,用一种全新的眼光看着她,抬手撩起她耳边的长发,在她耳边呢喃轻声问道:“你就没打算告诉我这件事,是吧?”
虽是疑问句,但她的语气却极为肯定。
她当然确定了,因为几百年后谢怀雪都没有告诉她这件事。
这让黎烬安瞬间就想起了第一次三界山表白失利全程被三位长辈围观的事,这次又是,合着是全防着她一个人?
刚才那句“我是外人”是她说着玩的,没人告诉她,这有可能是真的啊!
谢怀雪是不会骗她,但会瞒着她!
“嗯。”
黎烬安闭眼,狠狠地吸了口气,简直不敢相信在这一千二百年中佩戴过多少加了料的剑穗,“又让我猜对了。”
谢怀雪缄默不语。
“你真是……”黎烬安叹息一声,把剑穗放到谢怀雪手里,鼓了鼓嘴巴,大气地说道,“我又不是不让你放,你亲自给我戴上,这下总能放心了吧?”
哎,还能怎么办呢,就这一个道侣,当然是纵着了。
没办法,她们这一脉的剑修在道侣面前就是这么没出息,实在是家学渊源。
上个时空看过炽炘剑君在银月元君面前是如何没底线撒娇的黎烬安已经彻底放弃了抵赖和嘴硬,不得不承认她们师徒就是被另外一对师徒吃得死死的。
谢怀雪抬眼,定定地看着黎烬安。
黎烬安扯了扯嘴角,傲然问道:“怎么?不愿意?”
“愿意。”谢怀雪清浅一笑,动作温柔细致地把剑穗挂到灼光剑上。
黎烬安本想多得瑟几句的,忽地察觉到什么,把谢怀雪护至身后,拔起重新挂了剑穗的灼光剑用力一挥,斩断偷袭而来的魔箭。
第114章 下一次心跳之际
同一时间谢怀雪也朝着另一个方向挥剑,帮黎烬安挡下了第二道袭击而来的魔箭。
两人在默契上已然巅峰造极。
黎烬安抬头,用看死人的眼神看向城外为首的化神期魔族。
在她逗谢怀雪的时候打断她,简直就是罪该万死。
脑袋上还长着触角的魔族并不害怕,极其兴奋地咧开大嘴,眼中一片猩红,伸出滴着口水的舌头舔了舔嘴巴,看起来已经认出了黎烬安和谢怀雪的身份,并非常迫不及待地把她们变成自己的战功。
本来他还非常不满,别的化神期魔族都是去攻打大城,哪怕上面有魔帅压着,却不会少了功劳,而他却被派过来负责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城,为上一个蠢货扫尾,谁知道在这里见到了道宗和剑宗年轻一代的领军人物。
光是想一想杀掉她们两个能获得多少好处,能让道宗和剑宗多么暴动,他就忍不住激动战栗。
这真是魔尊来了,都抢不走他的功劳!
黎烬安冷笑一声:“看来是把咱们当成一盘菜了。”
城中也反应过来了,城主和江枫眠最先赶到,目光凝重地看向城外绵延不绝的魔族大军。
“虽然老朽很是无颜说这话,但还是麻烦几位道友再护一次云峙城了,大恩不言谢。”城主行了大礼,郑重说道。
城墙上的其她修士也是如此,郑重其事地行礼。
如此形态倒不是为了给她们三人戴高帽,实在是云峙城本土修士就大猫小猫两三只,实力最强的就是金丹后期的城主了,但凡他实力强点都不会被发配到这穷乡僻壤,还好死不死地撞上魔族大举进攻。
情况危急,黎烬安就不和他客套了,随意地摆了摆手,“抵御魔族是我等修士的责任,谈不上谢不谢的,等击退魔族之后,你们还是请神机门的人布置个护城大阵吧。”
她就没有打过那么简陋寒酸的仗,连个防御的阵法都没有,只有形同虚设的一堵墙,万一外面的魔族飞得高点,都能直接飞进城中,像下饺子一样下进城里。
城主讪讪:“是是是,老朽再也不敢心怀侥幸了。”
本来是没钱,请不动神机门那群眼高于顶的家伙,加上云峙城要啥没啥,地理位置也不重要,一直以来就连魔族入侵都不会选择云峙城,哪知道一来就来了个大的呢。
“对了。”黎烬安忽然想起什么,快速说道,“我想起来之前好像见到了灵境宗的人,身穿绿衣,头上簪花,手里还拿着留影石,让她别鬼鬼祟祟地躲着了,出来干活,不然的话,我就把她挂城墙上当盾牌。”
“是,老朽这就派人去请这位灵境宗的道友。”
黎烬安一扭头就对上谢怀雪有些好奇的目光,耸了耸肩膀,“她隐匿的本事不行,被我抓到了小辫子。”
江枫眠在一旁惊叹:“黎道友真厉害,我只会在危险结束之后捕捉到她们的身影。”
论凑热闹和趋利避害,连太上道宗和剑宗都比不上灵境宗的修士,有热闹她们是真爱看,有危险她们也是真的会躲藏,别说魔族找不到她们了,同门都不一定能找到她们。
虽然这种行事作风被诟病很久,一直都有人抨击灵境宗毫无修士之傲骨,遇事只会躲闪,不配列为九大仙门之一,但她们还是我行我素,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手握修真界各大宗门和高阶修士的秘密,写成话本子散播出去,在背后搅风搅雨,推波助澜。
当年的黎烬安自然没有那个好眼力发现藏得很好的灵境宗修士,但谁叫魔族退兵之后,这厮自己跳出来举着留影石对她和谢怀雪拍来拍去呢。
有时候黎烬安对这个八卦的修真界感到非常无力,她和谢怀雪是有什么必须用留影石录下影像的必要吗?怎么是个人都这样做!
此刻云峙城还能战斗的修士纷纷跳下城墙,杀向源源不断涌来的魔军,双方的高端战力还都在按兵不动。
相比于黎烬安和谢怀雪两人的淡定从容,江枫眠就显得很焦急了,对面的魔兵有一个化神中期、一个化神初期,五个元婴期,金丹更是有二十几个,剩下的小喽啰倒是可以一剑带走好几个,可问题是太多了,一眼望不到头,哪怕站着不动让她们杀都杀不过来。
而云峙城这边就非常的势单力薄,元婴之上就她们三个,援军不知何时才能来到。
更让江枫眠无语的是她急得在原地打转,旁边那两人还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不是,到底有什么好看的?难不成在战场上的时候能变得格外好看吗?
这两人还能更离谱点吗?
外面的魔族都要打过来了!
江枫眠默默凑到两人中间的位置,盯盯这个,盯盯那个。
黎烬安破功:“……你在干嘛?”
“探寻你们的秘密。”
“什么?”谢怀雪回神,有些惊讶地看向江枫眠。
黎烬安也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江枫眠,有点想不明白江枫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敏锐的,这还是她时时刻刻给人一种命苦感觉的老朋友吗?
江枫眠不理解她们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反应,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如实说道:“我以为你们这样互相看,就能看出对方的弱点,从而打败对方。”
黎烬安松了口气又觉得无语,眯了眯眼睛,“你还想着打败我们?”
“就是想想。”
这副全然不在意,仿佛春游般闲适的姿态过于傲慢,直接引爆了对面的化神中期魔族,他抬手拉满魔弓,一根由魔气凝聚的利箭瞄准黎烬安的眉心,然后猛地松手射出。
城墙上的黎烬安笑着往谢怀雪的方向投了一个安心的眼神,右臂挥动,轻而易举地斩断魔箭,抬眸朝着对面数以万计的魔族冷冷一笑,挑衅又不屑一顾。
不用任何言语,那股桀骜不驯的意味便油然而生。
说不清为什么,但凡是有黎烬安在的地方爆发战斗的频率和激烈程度远远超过其她地方,据说她的敌人一看到她那个不是嘲讽胜似嘲讽的死样子就火冒三丈,恨得咬牙切齿,战斗力瞬间翻倍,爆发出无限潜力。
好在黎烬安就是有一种欠揍但让人揍不到她的本事,她只会怕打得不过瘾,敌人越强,她只会越发兴奋。
当年的黎烬安就在云峙城扬名,在谢怀雪的配合下越级悍杀化神期魔族,带领云峙城撑到剑宗支援来到的那一刻,从此以后在云峙城的威望可谓是一呼百应,直到很久以后此地还流传着她的传奇。
什么都好,就是回到剑宗以后她昏迷了半个月,在床上哼哼唧唧养伤两三个月,天天被炽炘剑君阴阳怪气。
重来一次的她自然不可能输给曾经的自己。
黎烬安脚尖一点,一跃而下,红衣扬起,带起的罡风掀翻往城墙涌过来的魔兵。
肆意又乖张。
谢怀雪紧随其后,对上化神初期和两个元婴期的魔族,尽可能地为黎烬安分担压力。
江枫眠摇了摇头,很是不明白她们对魔族怎么会有那么大的热情,但是不敢闲着,也朝着下面的战场飞过去。
能在一千年后修炼到炼虚圆满,没有落下黎烬安和谢怀雪太远,就说明江枫眠也是个天才,即使面对三个凶恶的同阶魔族和数个金丹期,也是游刃有余,甚至找准机会杀掉一个元婴期魔族。
就在她小小得意一下的时候,虚空中传来一声极其响亮的轰鸣声。
是自爆的声音!
江枫眠猛地抬头看过去。
黎烬安一袭红衣,嘴角染血,手持利剑,凤眸锐利,从高处落下,被谢怀雪接住。
两人并肩而立,一红一白,在魔气弥漫中的战场中异常显眼,犹如夜色中两道交缠的星星。
自爆的是那名化神中期的魔军头领!
伤势未愈,但逼得高了一个大境界的魔族自爆!
“祖师在上!”
江枫眠骤然睁大眼睛,迅速做了个决定,等黎烬安和谢怀雪再互相看来看去的时候,不管多讨人嫌,她一定要挤进去!
大不了被瞪几眼,但是可以越级杀敌!
黎烬安微微侧目,用余光去看谢怀雪,嘴角勾了勾,佯装淡定地说道:“微微出手,天塌地陷。”
谢怀雪没有理会她的得瑟,给她喂了颗丹药,又拿出帕子给她擦了擦嘴角的血沫。
黎烬安脸上的得意垮下来,老实地任由谢怀雪帮她擦拭血迹。
没办法,一千年后的极烬剑尊战斗经验再丰富,对灵力的把控到了多么巅峰造极的地步,身体都还停留在元婴中期的时期,反倒因为用上了不属于这个阶段的招式而透支身体。
所以呈现在外的情况就是黎烬安面带轻笑,嘴角止不住地往外溢血。
饶是如此,整个战场所有的活物都仿佛被人捏住喉咙一般安静,还在和江枫眠对战的元婴期魔族连连后退,生怕江枫眠和黎烬安一样恐怖。
不管是敌方还是己方都无比震惊地看向战场中央的红衣剑修。
没有魔族胆敢擅自踏入这两人的领地。
虚空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无人知晓,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那名善射的化神中期魔族被逼到绝境,在短短的时间里不得不以自爆的方式去拉黎烬安同归于尽。
黎烬安没有死,甚至还和谢怀雪谈笑风生,这意味着什么,所有人心知肚明。
魔族是悍不畏死,但不代表它们不会在绝对的武力镇压下感知到害怕和畏惧。
那个化神初期的魔族已然动了逃窜的心思。
黎烬安没有把心思放在魔族身上,忽地,她感觉到了一阵强烈的心悸,身形晃了晃,撑着灼光剑才没有倒下去。
心间剧烈鼓动,像是明悟到了什么,她迅速抬头朝着谢怀雪看去。
谢怀雪收起帕子,抬手落在黎烬安捂住心口的手上,圈住她的手腕摩挲一下,带着安抚意味地清浅笑了笑,“下一次心跳之际,姐姐带安安离开这里。”
第115章 我不会欺负你。
黎烬安的心脏在轰鸣,耳膜鼓动。
在血色的战场上,她怔怔地看着谢怀雪。
天地一下子寂静下来,她的眼睛、耳朵、心脏都是近在咫尺的谢怀雪。
明明人就在眼前,黎烬安却仿佛坠入深海中无法呼吸无法言语,什么都说不出来,“呃、呃、呃……谢怀雪!谢怀雪!”
没人知道她此刻的心绪有多么的跌宕起伏,以至于激动难言到只能喊出谢怀雪的名字。
属于天道见证的结契印将两人连结在一起,心心相印,根本不会认错自己的道侣。
谢怀雪明白她的意思,先是轻轻将话都说不明白的道侣揽在怀里,而后抬眸,挥出含光剑。
众目睽睽之下,含光剑以一种势不可挡的速度穿进了化神初期魔族的眉心处,连元神逃脱的机会都没有,当场死亡。
和江枫眠对战的元婴期魔族惊恐地瞪大了脑门上的三只眼睛,毫不犹豫,转头就跑,剩下的魔兵也是一哄而散,撒丫子就跑,能跑多快就跑多快。
魔族是嗜血善战,但没有魔能在这般天堑般地差距下毫不动摇,它们是不要命,但不是明知白白送命还乐呵呵地冲上去。
江枫眠愣在原地,嘴巴惊得完全合不拢,想咽口水结果发现嘴巴张开太久,嗓子完全是干涩的,都没有口水可以咽下去,只能吞咽一口混着血气和魔气的呛人气体
不是!
互相看来看去真的能汲取力量!?
是她疯了还是她俩疯了啊!
她从没有在修行上懈怠,怎么就看不懂这两人的路数了,大家不都是元婴期修士吗?
江枫眠郑重其事地开始思考修真界到底有没有通过眼神传递灵力的功法。
绝对有的,对吗?!
一个隐匿在人群之中举着留影石的绿衣人不再伪装,同样张大嘴巴震撼地看着这一切,然后疯了似的翻找以前的留影石,开始对比最近黎烬安和谢怀雪的战斗影像,试图寻找这两人战力突飞猛进的证据。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热闹把自己看得伤心的情况。
黎烬安和谢怀雪打来打去,她们围观看热闹,大家和和气气的不好吗?
为什么要背着所有人飞速进步,搞得大家都不开心了!
众生百态。
而作为视线瞩目中心的黎烬安和谢怀雪也很不平静。
“你找到我了。”
不知为何,这一刻的黎烬安莫名有种热泪盈眶的感觉,声音有些哽咽。
她知道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为了这一刻的重逢,谢怀雪一定付出了巨大的努力。
就连渡劫期的大能都不能在时空乱流中如履平地地行走穿梭,无法参透时空的奥妙,更不会在天道的注视下随意地改变过去。
每个时空都是独立平行互不相接的,而当时空乱流发生,时空紊乱,这些线会紧紧地缠绕在一起,时时刻刻都在流动,想去哪个时空就去哪个时空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用想都知道谢仙尊能见到黎剑尊,其中一定经历了跋山涉水般的艰辛,才能跨越一个个时空,走到黎烬安的面前。
正因为此,黎烬安才会啪嗒啪嗒掉眼泪,怎么都止不住,泪眼模糊地看着谢怀雪。
谢怀雪爱怜似的捋着黎烬安的长发,用指尖拂去她的泪珠,“对啊,我找到了安安,所以不要怕,我不会弄丢安安的。”
黎烬安紧紧地攥住她的手腕,焦急地问道:“你能在这里呆多久?”
“不足一刻钟。”
谢怀雪不像黎烬安这样随波逐流,随遇而安,什么时候时空察觉到她这个外来者把她排异出去,她就什么时候前往下一个时空,然后迅速地进入身份,玩得不亦乐乎。
来了就玩,走了也不难过。
她是心大,也是对自己有自知之明,在这种事情上她只会越帮越忙,把原本简单的事变得崎岖又复杂,在反方向上越走越远,倒不如老老实实地呆在原地,等着谢怀雪来找她。
别的不会,全身心地信任谢怀雪还是能做到的。
虽然因为时空变迁对神魂有所损伤,但还在黎烬安的忍受范围之内。
谢怀雪就不一样了,她一直主动地进入一个个时空,不停地进行时空跳跃,这样不止对神魂的负荷很重,而且时空会很快发现她这个外来者,把她的神魂排挤出去。
为了黎烬安,她不惜上穷碧落下黄泉。
谢怀雪唯一不变的那就是她永远都会走向黎烬安,千千万万次。
这个时候黎烬安异常的聪颖敏锐,她坚定地说道:“我会在原地等你,不会乱跑,不要为我担心。”
她什么都不能帮谢怀雪做,唯一能做的就是照看好自己,不让谢怀雪忙碌的同时还得忧心她。
从没有那一刻如现在一般让黎烬安痛恨于自己的笨拙和无力,也终于明白上上个时空银月元君所说的顺其自然有多么难做到。
没人可以在明知道道侣遭遇危机的时候还可以无动于衷,坚韧如极烬剑尊也无法做到,她也不过是个挂心道侣的俗人。
可她只能什么都不做,只能在原地等待。
这种感觉太糟糕了。
谢怀雪莞尔:“好乖。”
就像黎烬安明白她正在承受的痛苦一样,她同样明白黎烬安的心绪,所以并不吝啬夸奖,指尖在黎烬安手腕的血管上一划而过,仿佛在共享她们的脉搏跳动,在此刻彻底合二为一。
黎烬安跟着她笑起来,不愿再做扭捏的情态,鼓了鼓嘴巴,好奇问道:“我之前做了和这个时候的我一反常态的事情,这个时空的你会发现我的异样吗?”
谢怀雪并没有这个时空自己的记忆,但她依旧很笃定地说道:“会,从一开始就会发现。”
没人会比她更知道自己对黎烬安有多关注有多在意。
也说不清是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只要有黎烬安在的地方,她总会第一时间注意到黎烬安,并暗暗投以关注,不动声色间将人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扫视一番。
她笑着说起那个不曾碰面的自己的想法,“不管是哪个黎烬安,都是黎烬安,都很可爱。”
这种心情她们都是一样的。
遇到每个不同时期的道侣都会走不动道。
黎烬安稍稍满意,她得意地弯了弯眼睛,“你也很可爱,特别是小时候,连话都不会说,就只会喊我安安安安的,我一喊怀怀,你就会转头看我,这才叫乖。”
谢怀雪笑而不语,神色有些意味深长。
黎烬安眨巴眨巴眼睛,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件事,她遇上各个时期的谢怀雪总是忍不住调戏一番,那么谢怀雪呢?
“……你知道的,以前的我又呆又傻,还很自负,一张嘴就不讨人喜欢,所以你轻点玩弄。”黎烬安垂头丧气地说道,“本来就不怎么精明,你别把我给玩傻了!”
她现在完全想不起来别的事,她只担心各个时空的自己会被谢怀雪玩弄得更傻了。
谢怀雪失笑不已,捏了一下她的手腕,“说什么呢,我不会欺负你。”
黎烬安给了她一个不相信的眼神。
是不会欺负,但能把她忽悠到反过来道歉哄人,一边假装不在意,一边急得跺脚向谢怀雪献殷勤。
光是想一想,就是两眼一黑的程度。
未来一片漆黑,毫无光明可言。
在过去她们能拖上一千多年才互通心意,不止需要一个契机,还有两个重要的原因,一个是黎烬安还未开窍,脑袋比剑硬,开悟不了一点点,另一个是谢怀雪心有顾虑,再三犹豫,选择把主动权交给黎烬安。
而在时空乱流中,一切的改变都会被修正,重回原位,是以就算谢怀雪对黎烬安做了很过分的事,除了谢怀雪,没人会记得。
谢怀雪再次圈住黎烬安的手腕,在黎烬安失神的目光中抱住她,将脸埋在肩窝处,轻轻地吸了口气,声音里带上了几分力量,“要开心地等我。”
黎烬安意识到了什么,反钳制住谢怀雪的手腕,死死咬牙,什么都说不出来,蓦地又红了眼眶。
谢怀雪朝黎烬安安抚一笑,拿指尖点了点她嫣红的眼角,重复说道:“等我,要乖。”
“好。”黎烬安眼前一片模糊,也说了第二遍,“好。”
这次换她言简意赅了。
一息、一瞬、一秒,倏忽而过,又仿佛过得很慢,浩浩茫茫,慢到黎烬安无事可做,只能茫然地数着自己的心跳声。
浮生千劫尽,长日一灯明。
黎烬安抬手捂住感知不到结契心印的心口处,怅然若失地对上谢怀雪换了情绪的眼睛。
不一样的。
道侣和未来道侣还是不同的。
谢仙尊看向黎烬安的眼神总是带着不可忽视的重量,这个时期的谢怀雪因为黎烬安像个刺猬一样拒绝靠近而有些小心谨慎,害怕哪句话说得不恰当从而导致刚缓和的关系再次分崩离析。
前者是纵容,后者是迁就。
黎烬安长长地舒了口气。
在外圈等待已久的江枫眠刚要凑上来问她俩怎么说了那么久还抱起来了,就对上黎烬安猩红的眼睛,脆弱又乖戾,好像就要用这样红着眼睛,一副破碎至极的模样杀穿整个魔界似的。
江枫眠脚步一顿,瞬间拐了个弯,出色的眼力让她发现了城墙根下鬼鬼祟祟的灵境宗修士,她打算会一会对方。
对,就是这样,她并不是怕被杀人灭口。
谢怀雪微微皱眉,眉梢之间带了几分困惑,抬眸清凌凌地看向黎烬安,“刚才……”
黎烬安眯了眯凤眸,径直倒在谢怀雪身上,看在就在眼前的人,喟叹一声,“我好想你啊。”
第116章 真是人不可貌相
明明人就在眼前,可还是会发了疯的想念。
怎么都想不够,怎么都爱不够。
黎烬安后知后觉地被铺天盖地的思念击中,慢了一拍地感觉到了浓稠到让她几乎窒息的爱恋,扼腕也不能休止。
心间像是空出一个大洞,怎么都堵不住。
谢怀雪抿了抿唇,以她的聪慧,自然能够想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这对她来说并非难事,甚至可以准确猜到抚仙潭这个地点,联想到她们或许因为一些不可抗力的原因掉入时空乱流中。
“她不希望你担心,你好好的,她才没有后顾之忧。”
黎烬安茫然抬头:“啊?”
她还困在那些让她不可自拔的负面情绪中,抬眸时殷红的眼眶让她看着有些呆呆的,凤眸微微瞪圆,不复刚才大杀四方的桀骜乖张。
谢怀雪抬手抚了抚黎烬安蹙起的眉宇,一字一顿地说道:“不管是哪个谢怀雪,都不舍得黎烬安伤心。”
就像谢仙尊可以很笃定地说她只会在一开始就察觉到黎烬安的不对劲,现在的谢怀雪也能明白谢仙尊在想什么。
不论何时何地,谢怀雪爱人的方式都不会变。
刻进骨血神魂的东西不会因为时空变迁而改变什么,只要有黎烬安在,谢怀雪就不会失去她的锚点。
黎烬安看着眉眼认真的谢怀雪,不知为何,忽然笑了笑,明亮的凤眸鲜活又灵动,猛地抱住谢怀雪,在她耳边坏心眼地吹了口气,然后无比雀跃地说道:
“我也会心疼每个谢怀雪,所以不要不开心。”
她恃宠而骄般地扬了扬眉,“你不开心,我就会想是不是我笨手笨脚或者是又说错了什么话惹你不高兴,你不心疼我吗?”
擅长打打杀杀的剑修心思可能不够敏感,在人际交往上也很大大咧咧,但她在长久的战斗中早就磨炼出来一种精准看到对方弱点的直觉。
不去看不去想,就能在一瞬间捕捉到敌人最薄弱最致命的弱点,然后给予最强力的打击。
以前这种本事只会被黎烬安用到她的敌人身上,而现在她会用这种洞察本质的直觉去观察谢怀雪,基于两人对彼此的了解和默契,很容易就能发现谢怀雪现在的心情并不美妙的事。
她总是这样,在谢怀雪默默不虞的时候像一道利剑刹那间冲破谢怀雪的阴霾,虽然搞不懂谢怀雪为什么不开心,但是没关系,她会给谢怀雪一个大大的拥抱。
谢怀雪微微侧了侧目光,落在了黎烬安耳垂上的痣,她顺从心意地抬手捏了捏,在心里小小地喟叹一下,轻轻应了一声,“好,不会不开心。”
怎么会不开心呢,能和黎烬安互通心意的每一秒对她来说都是弥足珍贵的。
能做到这个地步,想必以后的她一定付出了诸多努力,而现在她什么都没做就能得到这一切,已经够幸运了。
其实相比于在意黎烬安对以后的自己那么爱重这件事,她更多的是心疼。
哪怕是为了自己,她也不希望看见黎烬安失落难过的样子。
她的小剑修应该永远都是骄傲恣意的模样,仿佛下一秒就能抽剑斩尽天下不公事,哪怕炸毛跳脚对她横眉竖眼阴阳怪气也可爱的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