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烬安着实算不上什么好脾气的人,刚才耐下性子看仨孽畜表演发癫,纯粹是因为她在对比天书内外的仨孽畜,欣赏她们的心碎瞬间。
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嫩草怕霜霜怕日,恶人自有恶人磨,像是仨孽畜这种级别的脏东西,教导规训的温和手段根本改变不了她们,只能以暴制暴。
在天书里仨孽畜横行霸道,杀人无数,因为一句话不合她们的心意,就陷害同门师姐妹的事情没少干,而现在风水轮流转,就差把她们往死里转了。
现在没了耐心,也是她看腻歪了,觉得没什么意思,有这时间她还不如牵牵谢怀雪的小手,探讨一下要不要回顾从前,扮演死对头什么的,这才是真正有意思的事情。
“本尊行事无需向你们解释,通知你们一声,已经算是本尊为数不多的耐心,莫要不知好歹,让自己陷入尴尬境地。”
黎烬安的语气平和,不带怒意,像是和善的长辈真心叮嘱调皮的后辈,把自己的人生经验都传授给后辈。
这句话比灵丘说的那么多句话都有效果,再不能接受这个事实的兰慈都禁不住地打了个寒颤,心底不断蔓延出冷意,往骨髓里浸透,冷得她牙齿都在打颤。
她们意识到一件事,极烬剑尊那么平静,单单是因为她不在乎她们的意见,更不在乎她们,完完全全的漠视。
是以无论她们怎么反对,极烬剑尊都不会生气,原因很简单,谁会在意根本就不重要的人呢。
三人沉默下来,终于认清事实,不再发癔症,不再长篇大论妄图说服师尊回心转意,安安静静地坐在极烬峰小恶人团伙对面。
灵丘高傲地晃了晃脑袋,她觉得这仨人那么快接受这件事,和她的努力脱不了干系。
甚至还有一丝可惜,要是这仨人继续挣扎就好了,她觉得刚才没有发挥好,再给她一次机会,她绝对能把她们骂得都羞愤欲绝,无地自容。
倒是经常惹祸的谭宴衣有些将信将疑地看着对面三人,她在各种事情上都经验丰富,特别是做错事给师傅做保证上,嘴上说着错了,实际上心里想的是下次还敢。
所以谭宴衣觉得对面三人刚才还在咋咋呼呼、痛哭流涕,怎么说都接受不了现实,现在因为师傅一句话就安静下来,真的不是在憋着坏吗?
黎烬安没给仨孽畜一个眼神,心里憋着坏又如何,有了天书知道仨孽畜会怎么恶心人,谢怀雪还义无反顾地站在她身边,就算这样还输给仨孽畜,那她就不要在修真界混了,还做什么极烬剑尊。
她悠然一笑,继续剜仨孽畜的心,“早这样不就好了,净做一些耽误时间的无用功。”
饶是满腹算计的宁烛风听见这话也忍不住攥紧了拳头,似乎还能听到旁边传来的微弱磨牙声。
真是可悲,动怒都不敢表露出生气的样子,只能忍气吞声。
宁烛风心里暗暗发誓,她必杀极烬剑尊!
“清霄,你刚才听见了吗?我的徒弟可是已经喊过你师娘了,你不得表示表示?”
黎烬安对着仨孽畜说了一句,并未在意她们的反应,便调笑着看向谢怀雪。
戚岭子谭宴衣灵丘立马星星眼地看向谢怀雪,很有她们师傅眼巴巴望着人时的风范,可怜又委屈,放出惹人怜爱。
黎烬安明示一声:“想要礼物,还不快喊人。”
“师娘!”
三人很上道,当即异口同声地响亮叫道。
谢怀雪抿了抿唇,轻飘飘地瞪了黎烬安一眼,让她不许起哄,又应了戚岭子她们一声,“嗯。”
黎烬安在旁边偷笑。
谢怀雪朝着她们温柔地招招手,“来。”
从没有被长辈这样温柔以待的戚岭子谭宴衣灵丘三人迷迷糊糊地走过来了,乖巧地站好,一副能把极烬峰卖了换灵石都送给师娘博她一笑的傻样。
“师娘。”三人没了刚才的牛劲,一脸的傻笑,极其忸怩地小声喊了一声谢怀雪。
黎烬安无语至极地撩了撩眼皮,她怎么不知道这三个小傻子还有那么矫揉造作的模样,但凡谢怀雪多笑几下,都不用说话,就能把这三人忽悠瘸了!
没出息!
也不知道向她这个师傅多学习学习,增强对美色的抵抗力。
黎烬安在谢怀雪想把手抽走的时候更加用力地握紧了,迎着谢怀雪不解的目光,凤眸眯起,鼓了鼓嘴巴,很不高兴的样子。
谢怀雪莞尔一笑,只得任由她牵着,另一只手轻轻挥动。
三枚储物戒指便落入三个眼巴巴的小傻子手心里。
“改口费。”清绝冷冽的仙尊如是说道。
大手笔!
戚岭子三人不用把神识探入储物戒指里,就已经笑开了花。
只要比她们师傅大方,她们就大赚特赚。
三人立马抬头挺胸,在黎烬安惊疑不定的目光中,齐齐高呼一声,“师傅师娘佳偶天成,永结同心,仙道昌盛,长生久视,百年好合!”
很齐整,一听就知道是排练过的。
但是。
黎烬安起身一人敲了一个脑袋瓜,咬牙切齿地说道:“百年好合,就只能好百年是吧?你们仨是咒我们俩赶紧黄啊,还是觉得为师就活百年啊?”
到了她这个修为,可以说是想死都很难,寿元一眼望不到头,闭个关的时间都不止百年了。
百年好合对于黎烬安和谢怀雪这样的大修士来说,还真是诅咒,而不是祝福。
三人一愣:“是哦。”
主要是她们连黎烬安年岁的零头都没活到,对时间的感触并不深。
黎烬安眯眼:“重说一遍。”
戚岭子她们用师傅你好迷信的眼神看她,决定给师娘这个面子,老老实实地又说了一遍,“师傅师娘佳偶天成,永结同心,仙道昌盛,长生久视,好合万万年!”
黎烬安满意了,摆了摆手,“走吧,把地方让出来。”
她又看向兰慈等人,眼神微动,嘴角噙着一抹笑,语气不明地说道:“也到你们改口了。”
刚坐下的谭宴衣嗖地扭头,嘶了一声,疑惑问道:“这以后咱们岂不是和她们成了连襟?”
灵丘和她探讨起来:“你怎么想的,还连襟呢,咋不说是妯娌啊!她们是师娘带过来的继姐妹。”
还是那种恶毒的继姐妹,话本子里有写这样的,可坏可恶毒了,她们得提防起来,先下手为强!
谭宴衣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戚岭子也在旁边点点头,表示明白了这个复杂的伦理关系。
话虽如此,她们之间的仇怨可不会一笔勾销,主要是她们看得出来师傅很不喜欢这三个人,既然师傅都没有爱屋及乌,那她们也就不必对折辱大师姐的人有什么好脸色。
黎烬安嘴角一抽,脸色有点臭,“我们修士不讲究这些!”
仨孽畜也配说是谢怀雪的孩子?
“哦。”
虽然黎烬安否认了这层关系,但兰慈等人的表情也没好看起来,这对她们来说显然不是好事,极烬剑尊没杀成,反倒成了她名下的继女?
这是什么地狱笑话!
黎烬安轻轻扬眉,唇角勾起,眼眸带笑,口吻温和道:“本尊可是也为你们准备了改口费。”
谢怀雪也跟着看过来。
两人的眸光都有些冷。
兰慈暗自咬牙,事到如今,一切都已经成为定局,心里再屈辱不甘都无可奈何,纵是阐述无数弊端亦是于事无补,唯有绝对的实力,才能杀死极烬剑尊,让师尊回心转意!
她给另外两人一个眼神,上前一步,钟绯和宁烛风沉默地紧跟着,拱手弯腰,一同行礼,“见过师尊、师娘!”
既然做了,就做到底,不落人口舌,不给极烬剑尊发难的机会。
总有一日,她们会把今日耻辱一一讨回来!
黎烬安才不管她们心里有多会安慰自己,她知道天书中肆虐修真界,可谓是无恶不作的仨孽畜又一次底垂下了她们高傲的脑袋,对着她们恭敬行礼,无异于五体投地,俯首称臣。
她下意识底看向同样淡然受礼的谢怀雪,恍尔一笑,想着这也算是为谢怀雪出气了,哪怕谢怀雪不知道也不需要。
还得是她,微微出手,天书就已经面目全非,仨孽畜不仅不敢放肆,还得对着她们行大礼。
黎烬安的指尖在谢怀雪冷白的手腕上轻轻抚摸,来回滑动,在谢怀雪看过来的时候,凤眸流转,得意一笑,私密传音道:“你赚大了!偷着乐去吧!”
谢怀雪不用思索,都知道这人说的是,能和黎烬安结为道侣是她赚大了。
她垂眸,同样传音说道:“能得剑尊青睐,是清霄得天之幸,不敢辜负,定会从一而终,至死不渝,还望清霄与剑尊情深意重,两心相许。”
谢怀雪一字一顿地传音道:“清霄与尊上,夙期已久,人间无此。”
这便是谢怀雪对黎烬安至亲至敬,至高至明的回应。
黎烬安没再传音,脸红心跳,耳朵发热发烫,嫣红一片,匆匆“嗯”了一声,才看向仍是弯着腰的仨孽畜,也懒得和她们计较了。
“起来吧,往后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们互相指教。”
最后的指教二字,黎烬安说得极为有深意,她忽而一笑,气氛变得轻松起来,“世人皆知我们剑修不富裕,那本尊也不打肿脸充胖子,便将我这一脉最重要的万年火玉髓和火珊瑚赠与你们。”
这两样东西象征意义远远大于实际意义,华而不实,中看不中用,更不要说对冰灵根修士了。
但谁又能说极烬剑尊不重视仙尊弟子呢?
黎烬安温和地笑了笑,心里漠然想着,就当是给仨孽畜出殡的礼钱了。
“怎么,不喜欢吗?”
第67章 神异的一对奇葩
火玉髓是用来给火灵根修士提纯灵根,剔除杂质的,火珊瑚则是用来锻体,至于前缀的万年二字……这年头修真界造假的还少了么,秘境都有造假的,黎烬安说火玉髓和火珊瑚已有万年太正常不过了。
这样说来,显得火玉髓和火珊瑚很珍贵的样子。
其实不然,提纯灵根和锻体不仅需要特定的秘法,还需要大量珍惜的天材地宝,不是黎烬安这一脉的剑修,根本无从得知。
不管是送去拍卖行,还是私下里卖给别人都不太行,因为修真界大部分的火玉髓和火珊瑚都是往极烬峰送过去的,上面自然有极烬峰的印记。
这样的亏本买卖就连黑心商人商当歌都不愿意做,赚不了多少,还能招来极烬剑尊的打击报复,何必呢。
所以这两样东西到了仨孽畜手里毫无用处不说,甚至不能卖了换灵石,看着还闹心。
但不管心里怎么想,嘴上该满意该喜欢的还是不能少,忍辱负重都到现在了,不差这一会了。
黎烬安也没有再刁难她们,利落爽快地放她们离开,又对着戚岭子说道:“你先好好养伤,去秘境的事不着急。”
“是,徒儿明白。”
黎烬安摆了摆手,谭宴衣和灵丘在戚岭子两边蹦蹦跳跳地离开了,还能听见她们说修真界最不可思议的事情出现了——
极烬剑尊和清霄仙尊不仅和平共处,还成为一家人了,这和剑宗宗主宣布偿还过往的全部欠条,并带着门下剑修无偿帮忙有什么区别?
哪怕是喊了师傅师娘,还是觉得很神奇。
“大惊小怪。”黎烬安嘀咕一声,拿起谢怀雪的手贴到脸上,极为自然地蹭了蹭。
冰冰凉凉的,真舒服,正好给温度过高的脸颊降温了。
谢怀雪的手都要被暖热了,黎烬安脸上的温度还是没有下去,只要一想到谢怀雪说的话,心底的浪潮就涌过来。
她思考了一下,又拿起谢怀雪的另一只手放在自己脸上。
谢怀雪顺势捧住她的脸,眉眼含情,眸中波光粼粼,凑近轻声问道:“尊上需要清霄帮忙吗?”
黎烬安喉间滚动,咽了一下口水,眼睛发直,在想谢怀雪不会是用亲她的方式帮忙降温吧?
这不是帮倒忙添乱吗!?
“需要!那本尊就麻烦清霄了!”黎烬安闭上眼睛,斩钉截铁地说道。
来吧,她无所畏惧!
就让面红耳赤来的更猛烈一些吧!
她受得住!
忽地,一个温凉的东西贴到了她的脸上,触感温润细腻。
黎烬安一怔,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谢怀雪往后撤了撤身子,正拿着一块上好的冷玉往她脸上贴。
“……”
她就说怎么那么不对劲呢,真当她没有亲过谢怀雪的嘴唇啊,根本不是这个口感好不好!
谢怀雪不解其意地问道:“怎么了?”
黎烬安磨牙,皮笑肉不笑地回道:“这多麻烦,你给我点冰灵力不就行了吗?”
透心凉心飞扬,一下子就不觉得心里火热了呢。
“对,这个法子更好。”谢怀雪莞尔。
黎烬安发现,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关系有没有发生根本性的转变,谢怀雪都能把她气得磨牙跳脚。
她敢保证谢怀雪这人绝对是故意的!
果然还是那个坏女人!
倏然,黎烬安听到谢怀雪轻声一叹,表情平淡,却不见冷意,反倒是有些无奈的样子。
“清霄已经表明心意,可是还未见到尊上的诚意。”
黎烬安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明确地表达她喜欢谢怀雪并愿意结为道侣这件事,被捧住的脸颊皱巴一下,哼哼唧唧地说道:“清霄仙尊干嘛这么着急,就不许本尊给你一个惊喜吗?”
“那清霄拭目以待。”谢怀雪温声道。
“哼。”黎烬安撇嘴。
她有自己的计划和节奏,才不会被谢怀雪带歪节奏。
这般天大的喜事怎么能轻率地说出来,随随便便地说出来那成什么样子了,所以她打算给谢怀雪一个永生难忘的诚意。
黎烬安打算搞死个孽畜庆祝一下,只不过现在还不能告诉谢怀雪。
谢怀雪揉了揉黎烬安的耳垂,目光平和,凑近黎烬安。
“同样的招数,我可不会再上当一次,你不要当我傻……”
话还没说完,两人额头相抵,高挺的鼻尖相撞,清浅的呼吸喷洒出温热的湿气,嘴唇之间的距离微乎其微,稍稍动一下,便能紧密贴上去。
彼此的心跳声清晰可闻,心脏跳动的幅度一般无二,仿佛下一秒就能蹦到对方的手心里。
不管想要对方的人还是心,都不必费力气,唾手可得。
黎烬安脑袋晕晕乎乎的,彻底无法思考,就那么呆愣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清冷面容,只能发出微弱的气音。
“你……”
“嗯?”
黎烬安也不知道该要说些什么,一切的口是心非和言不由衷都在此刻显得尤为苍白无力,硬气的嘴巴和抽风的脑子也在此刻达成共识。
“唔。”
黎烬安抱住谢怀雪,将脸埋在她的肩窝里,满足地叹息一声,闷声闷气地说道:“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谢怀雪懂她的意思,轻轻捋着她的长发:“清霄与尊上,夙期已久,人间无此。”
“以后这句话只能说给本尊听。”
“好。”
黎烬安露在外面的耳尖红红的,凤眸狡黠,忍不住闷笑起来,胸腔跟着震动起来,将她的愉悦的好心情也传达给谢怀雪。
能把谢怀雪抱在怀里,就是很开心。
“嘿嘿嘿嘿嘿……你不许笑话我。”
笑出声之后,黎烬安第一时间“警告”怀雪,那股霸道的劲就从未改变过。
谢怀雪在黎烬安耳边说道:“清霄不敢。”
黎烬安鼓了鼓嘴巴,笑声还是从唇齿间倾泻而出。
这个死嘴,净是和她唱反调!
……
黎烬安近来多了个爱好——喜欢听仨孽畜叫她师娘,戚岭子她们喊谢怀雪师娘。
一点不会听腻,并乐此不疲。
她比执法堂的长老更让人闻风丧胆,背着手在清霄峰溜达来溜达去,逮到一个人就让对方喊师娘。
别说仨孽畜了,就连戚岭子谭宴衣灵丘她们也怕了她了,眼巴巴等着两宗大比奖励的秘境开启,非常想痛痛快快地修士、妖兽厮杀一番,总好过天天被师娘二字折磨得强。
她们现在觉得清霄峰的花草树木成精第一句话都得喊师娘,没办法,先天胎教就是这个样子的。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次的孤山秘境迟迟不开启,刚开始是因为第一名第二名都昏过去了,现在不知道被什么耽搁住了,潇湘和钧行两位剑主还带着剑宗弟子在道宗等着,不过她们也不着急就是了。
暗暗搞事情的黎烬安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还没背手装深沉太久,就开始骂骂咧咧地给解云锦传送小纸鹤。
这条蛇是在路上被人捉去做蛇羹了吗?
化成原型,匍匐前进都该到了!
终于在黎烬安一天三个小纸鹤的催促中,解云锦终于到了太上道宗山脚下的城镇,慢悠悠地给黎烬安和谢怀雪都发了个传信纸鹤。
本来解云锦要去的是剑宗的地盘,结果黎烬安催命似的让她来太上道宗,她就知道这俩人又粘在一起,索性一起放飞小纸鹤,省得又被这俩人一起三连问。
解云锦算是除长辈外第一个看出谢怀雪对黎烬安怀有极强占有欲的人。
虽然她当纯血人族的时间仅仅二十几年,也就对黎烬安有过微妙的好感,返祖做蛇以后更不可能找条小母蛇做媳妇,感情经验相当的不足,但作为混迹过风月场所的纨绔子,她很容易就看出来谢怀雪的不对劲。
在这方面,解云锦比黎烬安通透一百倍都不止。
早在解云锦返祖变蛇后和黎烬安、谢怀雪接触的一些时日里,她就发现谢怀雪对于每一个接近黎烬安的人都抱有极大的警惕心,不动声色间便将人审视了个遍,觉得无害的,才能让这个人接触黎烬安。
若是谢怀雪觉得有害的……黎烬安根本没机会见到这人。
解云锦从此就对谢怀雪产生了极大的敬畏心,因为以谢怀雪的标准,她都不该出现在澜沧大陆,要知道她可是带着黎烬安在外城把能玩的都玩了一个遍!
喝茶听说书人讲故事的时候,不得找些琵琶女弹奏顺带唱唱小曲什么的……
这也就罢了,偏偏!
偏偏黎烬安什么都察觉不出来,谢怀雪也觉得自己的行为很正常,简而言之,这俩人都没开窍,但都觉得自己和对方的行为没问题,完全可以接受。
一个素如积雪不近人情但占有欲爆棚的冰块,一个时常炸毛骂人的呆瓜。
一个不爱说话,一个不爱说人话。
一个修行无情道,一个生锈的铁剑脑袋。
在打打杀杀中维持着摇摇欲坠,但怎么都不会断掉的关系。
多么神异的一对奇葩啊!
于是解云锦不仅敬畏谢怀雪,还敬畏起了修士这个神叨叨的群体,于是就造成了她对人族、妖族、魔族都没有归属感的情况,可见这俩人对她的影响有多深,又在她的蛇生里留下了多么浓墨重彩的一笔。
若不是黎烬安死命威胁她,她是绝对不会主动凑到这俩人面前的。
解云锦坐在茶馆二楼,沧桑地抬头望天,如果说对黎烬安产生一丝丝好感是她犯下的滔天大罪,那么她现在已经深刻地认识到了自己的罪行,悔不当初,愿意积极改造!
“你怎么还叹上气了,又有哪条小蛇要给你生蛋吗?”
第68章 驴唇不对马嘴。
解云锦第一时间没有搭理黎烬安,而是往她身后看去,没看到人,又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还是没找到,便将疑惑的目光转向黎烬安。
黎烬安比她还迷茫,“你到底在找什么?有蛇妖追着你过来了?”
解云锦心道,差不多,都是让她不得安生的妖精。
“不是,我在看谢怀雪有没有跟着你一起来。”
“她没有来。”黎烬安仍是狐疑地盯着她看,“怎么,你不怕谢怀雪了?”
来见解云锦之前黎烬安还在绞尽脑汁地想法子怎么把谢怀雪糊弄过去,毕竟她和解云锦商量的事情对道宗不太友好,谁知道谢怀雪寒毒又有发作的迹象,黎烬安立马就想鸽了解云锦,留下来给谢怀雪输送灵力。
谢怀雪制止了她,说得益于她之前的帮忙,这次寒毒发作并不严重,还着重夸了夸她。
在黎烬安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就已经迷迷糊糊地出现在了道宗山脚下的城镇中,来到就看见解云锦跟个傻子似的四处张望,甚至还想往她头发缝里看了看,难不成她头发里还能藏人吗?
解云锦略带深沉地看着黎烬安:“你以为的怕和我的怕应该不是同一种怕。”
在她变蛇以后她就躲着黎烬安和谢怀雪,不止是这俩人给她带来了翻天覆地的改变,让*她发现自己不是人,而是一条小白蛇,还因为她觉得这俩人的脑子都很不正常。
虽然她已经不是人了,但她觉得在脑子方面上,和这俩人相比,她简直不要太正常。
黎烬安也觉得她脑子有毛病,说话颠三倒四的,估计是被源源不断投奔她的蛇蛇给吓得,怜悯地看了她好几眼。
有了道侣以后,就容易关注其她还是孤家寡人的友人们,然后就发现她为数不多的几个友人都注定找不到情缘道侣了。
江枫眠不用说了,对谢怀雪的暗恋注定无疾而终,好在她一点都不伤心难过,现在正对去玄玉峰避难的戚岭子三人头疼呢,而商当歌就看不上活人,只能看上她们的灵石,除非能找到一个灵石精,前二者至少还有喜好,至于解云锦就更惨了,人、妖、魔三个种族都不在她的择偶范围之内,也不喜欢灵石这种死物。
于是黎烬安看向解云锦的目光愈发慈爱。
“……”解云锦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虽然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想来肯定不礼貌,所以就不要告诉我了,我并不想知道。”
黎烬安可惜地叹了口气,她还打算把她的发现告诉解云锦呢。
这些老朋友还是太了解她了。
“说吧,催命似的找我来做什么。”解云锦忽然想到什么,一下子坐直,“先说好,如果你找我来是帮你和谢怀雪打架,那我无能为力,我怕还没进入道宗呢,就被人捉了去!”
作为一条有自知之明的小蛇,哪怕有先祖的妖丹,她也不觉得能在道宗的地盘上兴风作浪,目前她还不打算给威名赫赫的净亭道君再添一笔功绩。
她是真怕脑袋不开窍的黎烬安要她偷偷潜入道宗套谢怀雪的麻袋——黎烬安被谢怀雪气得跳脚的时候,不止一次和解云锦这样说过。
但解云锦从来没有把黎烬安的话放在心上,毕竟谁家好人都是死对头了,还黏在一起的?也就这俩奇葩了。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这都是老眼光了,找你来不是这事。”黎烬安忸怩一下,不好意思地说道,“谢怀雪现在是我道侣了,我肯定不能再这样对付她。”
“哦。”
哇塞,开窍了呢,真是了不得的好消息。
“你都不震惊的吗?”黎烬安瞪大眼睛。
解云锦想了想,反问道:“那你打败你的道侣了吗?如果打败了,那我将会无比震惊。”
净说些不乐意听的话。
“……好了好了,让我们说回正事。”黎烬安说道,“我们要对付的是谢怀雪的二弟子!”
在解云锦眼里,黎烬安就是在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她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容,“这有什么区别吗?你俩调情的时候非得拉上我吗!”
是不是有点太热情好客了?怎么什么事都分享呢!
这让解云锦有种黎烬安沉着谢怀雪不在的时候,非要拉着她上火炕的感觉。
谢怀雪不会和黎烬安生气,还不会生她的气吗?
“你看你又着急,先等我把话说完。”
解云锦死鱼眼,等着黎烬安能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屁话。
黎烬安言简意赅:“谢怀雪的二弟子是半妖。”
解云锦眯成一条缝的眼睛瞬间瞪大,往桌子上抓了一把花生瓜子塞进嘴里磕起来,来了兴味,“怎么回事,你说说!”
她以为自己已经很见多识广了,但仙尊弟子是半妖的事她还真没见识过。
别看道宗对黎烬安和极烬峰包容性极大,那完全是谢怀雪和净亭道君的功劳,而正常状态下的道宗可以说是汇聚了修真界最顽固的那一批老古板,在别的方面上,道宗一向奉行的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和宁杀错杀,不可放过,从来没有人和妖和平共处的想法。
要不是黎烬安三催四请,解云锦绝对不会踏入环琅域,可见道宗威名。
“她的情况和你大同小异,身上有大妖的完整传承遗泽,所以我想着你都那么有经验了,拆穿她应该不成问题。”
“……能详细地讲述一下吗?比如你是怎么发现这件事的,我是真的很好奇。”
解云锦对黎烬安的智商产生了深深的疑虑,眼里明明白白地写着:这就不是黎烬安能发现的事情。
“这你别管。”黎烬安表情狰狞一瞬。
还能怎么知道的,丧心病狂的天书呗。
解云锦倒是误会了,以为她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也学了谢怀雪那一套,暗戳戳地审视谢怀雪身边的每一个人。
于是解云锦挤眉弄眼地看着黎烬安,嘴里也不断发出怪动静,“哟哟哟。”
黎烬安默然一瞬,真诚问道:“你眼睛抽着了吗?是不是空气很烫,要不然嘴巴怎么就闲不下来呢?你没抽空在嘴里炒两个菜吧?要吃你自己吃,不用招待我。”
很好,驴唇不对马嘴。
在这种偏意识流的对话中,她们根本说不到一块去,都觉得讳疾忌医不好,对方真的该去医修那里看看脑子了。
有些人成为朋友不是没有理由的。
解云锦就当没听见她的三连问,“让我们说回怎么拆穿谢怀雪的二弟子吧。”
她一点都不想知道黎烬安是怎么发现谢怀雪的二弟子是半妖这件事了,实在容易友谊破碎,拼都拼不起来。
“也行。”
两人艰难地达成了共识。
“需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拆穿这件事吗?这样的话会不会降低谢怀雪的威望,她那么大一个仙尊,被手底下的弟子蒙骗那么久,说出去也不好听啊。”
黎烬安回想起仨孽畜诡异的气运,以及被天道制止的那么多次,咬了咬牙,“就在大庭广众之下拆穿,近来就有个很好的时机,两宗大比前三十的弟子进入秘境那天。”
必须在众目睽睽之下把这件事钉得死死的,要不然黎烬安担心钟绯还能翻身继续兴风作浪,不是害怕,而是烦躁,就像跳蚤一样,怎么都捏不死,招人烦。
黎烬安很有忧患意识,仨孽畜死了,她都看看是不是假死,会不会死灰复燃。
不怪她这么谨慎,有时候气运之子这个东西就是那么的不讲道理。
被恶心一次就够了,可不能让仨孽畜来来回回地恶心她和谢怀雪。
“嘶!”解云锦倒吸一口冷气,无比震惊地看着黎烬安,身体前倾,做贼似的问道,“你不会是想通过和谢怀雪结为道侣这种曲线救国的方式打败并毁掉谢怀雪吧?”
黎烬安:“……你能盼我点好吗?我不是,我没有!”
解云锦还是很怀疑。
“我俩是正经道侣关系!我就是很为谢怀雪不值,除了时不时气我一下,她对得起宗门、人族,对得起任何人,不该有这般心思诡谲的人带有目的地接近她!”
“再者说,图谋不轨的又不是谢怀雪,她就算不够亲和,但也对门下弟子尽到了传道授业解惑之责,错的人又不是她,何来的损失威望。”
黎烬安漠然冷声道:“如果真有这般头脑发昏之人犯到谢怀雪面前大放厥词,我会让他怎么把话说出来的,就怎么把话收回去。”
解云锦将信将疑地说道:“那出事了,你俩可别怪我,我可不想两头都落不到好。”
末了,她很是感慨,“几百年了,你终于学会心疼谢怀雪了。”
从很久之前就对这样一个家伙抱有极大的占有欲,在漫长的时光中终于把人哄开窍,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弟子还被道侣发现是半妖。
任谁见了,不得说一声清霄仙尊一帆风顺的人生中,唯一遇到的坑就是极烬剑尊。
这个坑还太深了,一头扎进去就爬不上来了。
如此想着,解云锦敬畏地看着黎烬安,做下保证,“你放心,只要不让我化为原型以及把蛇放在我面前,别的事情上我一定竭尽全力,谁叫我是你朋友且经验丰富呢。”
还没等黎烬安欣慰。
“对了,道宗不得追杀我吧?有生命危险吗?”
“不会,没有,把心放到肚子里!”
解云锦还是不怎么放心,但是贼船已经下不去了,只得继续和黎烬安商讨怎么揭穿谢怀雪二弟子的真面目,并彻底形成威慑,让不怀好意之人从此看见谢怀雪就绕道。
翌日,天朗气清,是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
三十名弟子齐聚道宗开山祖师雕像之下,面容肃穆,听着道宗少宗主激励她们。
黎烬安站在谢怀雪身侧,另一侧是被她邀请而来的解云锦,三人齐齐往下望去。
她微微抬手,拦住一缕清风,悠然长叹,不带任何情绪地说道:“起风了。”
第69章 “我永远信你。”
今天实在是个好天气,一碧如洗,万里晴空。
晴云轻漾,薰峰无浪。
黎烬安站在高处,下方的一切尽收眼底,包括每个人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
她家里的三个小傻子没什么好说的,谭宴衣和灵丘又在为戚岭子打败兰慈赢得第一这件事振奋起来,昂首挺胸,骄傲得不行,同时神情还有点贼兮兮的,估摸着是在想坑兰慈等人一笔大的。
至于兰慈钟绯宁烛风仨孽畜的表情就很耐人寻味了,都很阴郁,但碍于今天的好日子,又不得不把阴郁藏起,装出一副平静的样子。
周围弟子时不时自以为隐晦地往兰慈脸上看去,让兰慈一次又一次地想起她输给戚岭子的事实,而且极烬峰三人还在那里欢天喜地,这让她愈发的暴躁,眼里写满不耐烦。
其实她完全想多了,周围弟子看她不是因为她输给戚岭子,虽然这件事确实让人很震惊,但输赢乃是兵家常事,像清霄仙尊那样从未一败的嫡仙人在修真界才是少数。
周围弟子看兰慈是因为前些日子在擂台上兰慈形象的全面崩塌,认为她给清霄仙尊丢脸。
要知道清霄峰仨孽畜在外一个比一个会装相,若是有人说了一声她们在哪一点上肖似清霄仙尊,她们便会极为高兴还会腼腆地问是真的吗,不管是在长老还是弟子中,风评都极好。
而现在只会让人觉得兰慈心机深沉,手段阴毒,往日伪装太好,现下终于暴露真面目了。
然后周围弟子就会在想除兰慈外,钟绯和宁烛风会不会也是这般表里不一。
兰慈一叶障目,但宁烛风没有,被牵连得愈发烦躁不耐,顺带觉得以前她对兰慈的警惕提防有些好笑。
这位眼中除了师尊再无旁人,目空一切的大师姐顺风顺水惯了,因为太过看重师尊,为了相配,便在心里过于的拔高自己,以至于好高骛远,眼高手低,猛地被打击回原形,就受不了,直接崩溃。
宁烛风越想越觉得好笑,兰慈这种人族的天之骄子也没比她这个魔族好到哪去。
于是宁烛风姿态放松下来,偶尔看向兰慈的眼神愈发玩味。
忽地,高处的黎烬安收回目光,心情很好地轻笑一声。
正在观察钟绯的解云锦被她吓了一跳,“你怎么还一惊一乍的。”
“心情愉悦,就该多笑笑。”黎烬安答道,又看向谢怀雪,“对不对?”
谢怀雪像是认同黎烬安说的话一般,亦是展颜一笑,“对。”
解云锦的嘴都快撇到天上去了,深刻觉得这俩人在折磨人上很有一套,以前以她们两人为中心,方圆十里地都是战场,现在好了,妻唱妻随,一起挤兑她,共同的是都不顾旁人的死活。
少宗主讲话结束,走到净亭道君身边,低声汇报着什么。
这种小场面无需净亭道君出马,但她为了看自己促成的小情侣感情进展如何,今日也出席了。
净亭道君随意地点点头,“去吧,早去早回。”
少宗主轻轻颔首,对着众人说道:“启程!望诸君毫发无伤,满载而归!”
三十名弟子齐齐行礼。
就在剑宗、道宗的长老要带着弟子飞上灵舟,前往孤山秘境之际,黎烬安声音不轻不重地“啧”一声。清晰可闻地在每个人耳畔边响起。
戚岭子瞬间扭头,看向谭宴衣和灵丘,试图确定现在是今夕何年,从两个师妹眼中同样的疑惑可以判断出,她们并没有回到当日的收徒大典,可为什么既视感那么强呢?
又是一个随地大小啧。
放着的心终是提起来了。
不是对师傅不放心,而是她们对师傅搞事情的本事太有信心,总觉得今日秘境之行绝不会顺遂了。
仙尊已是她们的师娘了,师傅不得想出什么阴招损招对付师娘……吧?
净亭道君也是这样想着的,好笑着说道:“上次收徒大典你啧了一声,和清霄成为一家人了,现在还啧什么?世上可无第二个清霄仙尊让你啧回家了,难不成你嫌一个清霄不够?”
察觉到谢怀雪看过来的目光,黎烬安本来严肃的情绪立马被迫中断,莫名心累地解释道:“……我没有!我啧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
关键时刻还是谢怀雪比较靠得住,顺着黎烬安的话问下去。
而净亭道君只想看好戏,发黎难财,有时候黎烬安都怀疑净亭道君到今天还没被打死,仅仅是因为她修为高深,别人打不过她,而不是别人不想套她麻袋。
黎烬安板着脸让出身侧看热闹的解云锦,“这是本尊的好友解云锦,乃是妖族大能,她刚刚传音告诉了本尊一个很奇妙的消息,本尊很是震惊,想来你们听到这个消息也会极为震惊。”
“先听听这个消息,再让弟子前往孤山秘境,反正也不急于一时。”
在黎烬安介绍好友的时候,解云锦配合地抬了抬下巴,演出了妖族大能目中无人的高傲。
刚才黎烬安和解云锦确实私下传音了,不过说的是道宗风景,解云锦一直在感叹借了黎烬安的光,她一个蛇妖也能光明正大地进入道宗地盘。
作为全场唯一一个可以破解两人传音对话的净亭道君静默不语,眉梢微动。
少宗主明白净亭道君的意思,抬手让其余人先停下,等极烬剑尊闹腾完再出发也不迟。
反正剑尊又不是要一剑削了道宗开山祖师的雕像,听她说说这个极为震惊的消息就是了。
以前剑尊没少在道宗搞东搞西,也不差这一回了,少宗主就当是演习她上位以后可能会遇上的疑难杂事。
众人反应不一。
潇湘剑主和钧行剑主彼此对望一眼,皆是愁苦地叹了口气,不是说事不过三的吗?为什么到她们这里就成了一回接着一回,没个消停呢?
再这样相依为命下去,她俩都快爱上彼此了。
因为唯有她们彼此才能相互共情,换个人都不行。
兰慈和宁烛风有种既在意料之中,也在情理之中的感觉,心里很是不耐烦,但也不觉得意外,只有无尽的麻木,破罐子破摔地想着极烬剑尊折磨人的手段就那几样,大不了就在大庭广众之下喊极烬剑尊师娘呗。
唯有钟绯死死地盯着黎烬安、谢怀雪、解云锦三人并列的身影,她在黎烬安介绍解云锦大妖身份的时候便已经满心的惊惧不安,一直在说服自己大乘期及其以下的修士都发现不了,就连净亭道君都看不穿她的半妖身份,随随便便什么大妖就能看穿了吗?
可饶是竭力说服自己,钟绯还是莫名地觉得这就是冲着她而来的。
钟绯咽了咽口水,浑身紧绷僵直,手里紧紧攥着一块色泽暗沉的玉牌,直到掌心冒汗,冷风吹过,激起阵阵颤栗。
这个时候黎烬安反而不着急了,要不是几百双的眼睛炯炯有神地看着她,她真想掏出张桌子和果盘,烧壶热茶,边吃边喝边慢慢讲述。
可是这样太招人恨了。
黎烬安只得放弃这个诱人的想法,因为谢怀雪也在看着她,于是指了指解云锦,“你是行家,你来说吧。”
解云锦无语地扯了扯嘴角,顶着修真界最卓越的长老和弟子的目光,简略地做了个自我介绍。
“在场中应该有知道我事迹的人,就是我从一个纯粹的人族变成了一个纯粹的妖族,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曾经有过一段时间研究如何从一个纯粹妖族转化成纯粹人族,当然了研究没成功,又改而继续研究如何掩盖妖气和收敛气息,以及妖族如何在别人眼里是个纯粹人族,是以极烬剑尊才说我是此方面的行家。”
也不重要的是解云锦的这些研究都失败了,但已经很唬人了。
黎烬安找她来为的就是这个权威性。
要不是她们剑修在神机门、回春谷的信用破产了,她铁定找几个炼丹狂魔,和对人族、妖族身体精通的医修撑撑场子。
下方的钟绯心跳如擂,在解云锦谈起她对研究时,脸色愈发不好,只是心里还带着庆幸,选择按兵不动。
就连身侧的兰慈和宁烛风都发现了她的异样,她俩不算是笨人,各自思索起来,已然明白极烬剑尊是冲着钟绯而来,是钟绯怀有妖族血脉?
要是单纯的含有稀薄的血脉还好,若是真和妖族有直接关系,钟绯怕是……
这下宁烛风也有些意外,没想到最愚蠢的钟绯都怀有那么大的秘密,只是她并没有想着为钟绯出头,而是在想既然钟绯无用,连伪装都做不好,那就没什么留在清霄峰的必要,可别牵连到了她。
解云锦看了黎烬安一眼,在众人没有任何防备且满头雾水的情况下,直接挑明实情。
“仙尊二弟子钟绯乃是半妖,人族生父没有言明的必要,妖族生母想来大家都有所耳闻,乃是妖王墨麟,对,就是那个掀起兽潮攻打人界的墨麟。”
轰——
全场从落针可闻的寂静变得无比喧哗,瞬间炸开了锅。
而黎烬安第一时间看向身侧之人,抬手攥住谢怀雪的手腕,无声做着口型,“信我吗?”
谢怀雪直视她的凤眸,同样无声说道:“我永远信你。”
在人声鼎沸中,两人默契地相视一笑。
有师长亲友死在兽潮中的修士下意识地仇恨地看向面色长白,满眼愤恨看向黎烬安、谢怀雪、解云锦方向的钟绯。
事实如何,所有人心里都有数了,可还是感到了巨大的荒谬之感,这可是澜沧大陆第一仙门,不是纸糊的地方,怎么就让一只半妖潜伏如此之久了呢!
“不信的话,我可以证明给你们看。”
说着,解云锦严谨地掏出一枚灰扑扑的铜镜。
还没等她有所动作,钟绯不再犹豫,也不选择为自己辩解,果断地凌空飞起,疯了似的向远处遁逃。
须臾间,一道刺眼的白光落下,在太阳的映照下,晃得人眼睛发酸发痛。
第70章 之所以是师傅。
事情在很快一瞬间开始,又在很快一瞬间结束,直到解云锦说了一句不用我帮忙了吗,才将众人拉回神来。
所有人都沉默地看着白光溃散,钟绯的尸体掉落,重重地砸在地上,扬起一阵灰尘。
那道白光不是任何人出手造成的,而是太上道宗的护宗阵法开启了!
黎烬安没有意外地扬了扬眉,指尖还在谢怀雪的手腕上闲适地摩挲着。
她看得分明,在钟绯疯狂逃窜的时候,净亭道君朝着她们这里望了一眼,谢怀雪微微点头,紧接着道宗护宗大阵便开启,瞬间锁定钟绯,犹如雷霆灭世般降下惩罚,丝毫都没有听取钟绯辩解的打算和余地。
都说剑宗霸道护短,是一群难缠的剑疯子,吐槽腹诽不绝如缕,但是可有人敢议论太上道宗的行事作风吗?
没有,哪怕道宗并没有明令禁止,也从无修士在大庭广众之下议论道宗。
和咋咋呼呼,杀人报仇也要大张旗鼓的剑宗不同,道宗出手从不给人准备,雷霆手段,铁血镇压,强势暴力且狠绝,整个过程充斥着不容置喙的暴戾之感。
有无数修士和势力向世人证明了一件事,冒犯道宗者,死无葬身之地。
道宗威望不可动摇,不容侵犯,不得有一丝瑕疵。
所以不需要拿出钟绯这些年陷害过多少弟子的证据,因为这并不重要,如果钟绯是个正统的人族修士,只要没亲自动手,就算陷害同门弟子,她作为仙尊弟子,即使被执法堂审判,也不过是关十几年的禁闭罢了。
但她是半妖就不一样了,只此一点,便是天大的死罪。
更不要说解云锦还开口点破了她的母亲乃是妖王墨麟。
几乎在解云锦说完的下一刻,净亭道君和在场的所有道宗长老便给钟绯定下了死刑,根本不需要多余的动作。
一个区区半妖潜入道宗十几载,甚至还拜入清霄仙尊门下,仗着仙尊弟子的身份为非作歹,若不是极烬剑尊带来的妖族友人点出这件事,此半妖还能继续潜伏下去……不管此半妖有没有窃取到道宗机密,这件事已经狠狠地挑动了道宗老古板的神经,她们只要想一想便觉得如鲠在喉。
占据仙尊弟子的名头在道宗潜伏十几年,下一步岂不是要刺杀沉睡的道尊?!
道宗威严何在?届时修真界如何看待道宗!
虽然就算是钟绯的妖王母亲墨麟亲自到来都没这个本事,但并不妨碍道宗的老古板们做出这样的假设。
只要谢怀雪没意见,曾经对钟绯极为和善的净亭道君立马会面无表情地开启护宗大阵,全无放水的念头。
除了道宗自己人以外,没有谁会比黎烬安这个编外人员更了解道宗的作风,从净亭道君身上便可以看出道宗的趋向,平时收敛起锋利的爪牙,老神在在的,还有些人畜无害,而一旦被危及到了利益和威望,就会毫不留情地撕碎一切的敌人。
在道宗的名誉和利益面前,情面不值一提。
也没有审判的必要,她们并没有兴趣知道钟绯的心路历程,在罪名成立的那一刻起,钟绯便不是仙尊弟子了。
仨孽畜还是太年轻了些,对道宗的根本法则了解得不够透彻,想来这一次会给另外俩孽畜一个深刻的教训。
至于解云锦是如何得知钟绯的母亲是妖王墨麟,这自然归功于黎烬安。
有那本倒了血霉的天书在,黎烬安什么不知道?
她昨天还特地翻了一遍天书的后半部分,找到了有关钟绯身世的内容。
然后就被气乐了。
因为天书鼓吹钟绯之所以那么优秀,会成为一方妖王,完全是她血统纯正,血脉优秀,而她的母亲正是被清霄仙尊杀死的妖王墨麟,是以她对人族才那么痛恨,对清霄仙尊态度才那么复杂别扭,爱恨交织,明明非常在意,却仍是要伤害她……
哈哈哈哈哈哈。
没少杀过妖王的极烬剑尊愣是气笑了,报仇就报仇,搞什么恶心人的爱恨交织呢?
合体期修士的手上至少人手一条妖王命,难不成这些大修士都得心甘情愿被妖王生下的小崽子巧取豪夺吗?
以妖族的繁衍能力,全修真界合体期及其以上的修士可不够被瓜分的。
那黎烬安完了,她就一个人,完全不够分的,要知道她以前但凡没灵石了,就会去猎杀妖兽,手里的妖命不计其数,难不成她都要和它们的后代虐恋情深吗
这是什么道理?人族本就是和妖族、魔族三足鼎立,互相仇视,也可以说一声互为食谱,反正妖族和魔族吃人的时候可没犹豫。
难不成她和谢怀雪放过这些妖王,它们就不会吞吃凡人百姓了?
谢怀雪杀了掀起兽潮攻打人界的妖王墨麟,当时的凡人百姓可是争先恐后地要给谢怀雪立下长生牌位。
再者说,钟绯少时因为控制不好半妖之身,时常化作半人半妖的形象,被附近百姓视为怪物,抵触赶走,这也不是谢怀雪的错吧?毕竟生她的是妖王墨麟,扔下她的是她的生身父亲。
合着钟绯是被欺负了就怨恨生母生父,强大以后就对生母生父心怀感恩,鼓吹她的血脉有多优秀,这底线也太灵活了吧?
失神只在一瞬间,黎烬安看着天上掉落的尸体,心里没有任何感觉,只觉得钟绯似乎死得有些太容易了。
她不觉得钟绯可以逃过道宗护宗大阵的锁定,而是在怀疑钟绯还有别的手段。
仨孽畜不值得她如此小心警惕,但气运之子不得不防。
倏忽间,黎烬安、谢怀雪和净亭道君三人同时抬眼,朝着尸体掉下的相反方向看去,某处的空气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气息波动。
这丝波动几近没有,如果类比的话,比掠过的飞鸟、花草上的虫子的气息还要微弱,仿佛喧闹鼎沸的街道上悠然飘落下一张树叶,并不突兀。
若是寻常,黎烬安不一定会发现这么点动静,但现在她正专注地神识扫视全场,一切变化都无处遁形。
就是因为动静太过微弱,才让她发现了不对劲。
可是黎烬安并没有出手,抬手自然地揽住谢怀雪的腰肢,让她也不要动,抬眸看向净亭道君,满脸无辜地笑了笑。
她不出手是因为在道宗的地盘上还轮不到她出手,不让谢怀雪出手则是因为不想谢怀雪背上弑徒的坏名声。
虽然黎烬安根本没把仨孽畜当成谢怀雪的亲传弟子,但也不想谢怀雪身上出现这种污点。
既然净亭道君开启了护宗大阵,那就送佛送到西,好人做到底,再送钟绯最后一程,也算是有始有终,全了钟绯和道宗的情谊。
多好啊。
能死在净亭道君手里,也是钟绯的福气。
谁看了不得说一声净亭道君有情有义!
净亭道君无语地拿手隔空点了点黎烬安,这倒霉孩子,道侣需要保护,长辈就可以使劲摧残了是吧?
在这么紧张刺激的氛围中,黎烬安、谢怀雪和净亭道君三人显得过于的松弛,和其她人格格不入,就连旁观的解云锦都比她们焦急。
净亭道君不再拿乔,冷哼一声,右手张开,快速合拢,霎那间有什么东西便被她抓到了手里。
五指微动,不怎么费力地就将那东西彻底碾碎。
同时一道凄厉不似人声的可骇嘶吼响起,在众人耳边炸开,余音绕梁,久久回荡。
一片寂静中。
净亭道君负手而立,冷然威严的目光扫过全场每一个人,“愿尔等引以为鉴,莫要自误。”
被她看过的解云锦从心地颤抖了一下,默默移动脚步,往黎烬安和谢怀雪身边挨过去,这时候也就她俩能给她点安全感了,要不然她真怕净亭道君顺手也把她给收拾了。
至于那群误入道宗清理门户的血腥场面的剑修们不是在抬头望天,就是在盯着自己的脚尖看,潇湘剑主和钧行剑主更是紧紧贴在一起,心脏跟疯了似的跳个不停。
这要是一个处理不好,就成了剑宗干涉道宗内政,两宗彻底交恶都有可能……不行了不行了,这太刺激了,她们这种老实剑修根本玩不转啊!
而极烬峰三人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师傅之所以是师傅,果真是有理由的。
她们最多是想着去秘境里套兰慈麻袋暴打一顿,师傅她老人家就不一样了,一出手就是借刀杀人,完全不需要亲自动手。
以前师傅和师娘做宿敌的时候顶多打打架,现在成了一家人了,对清霄峰的破坏力反倒上了一个档次。
是她们的错觉吗?总觉得师傅威力上升的同时,也更阴险狡诈了,以前的师傅可是绝对想不到借刀杀人这种招数。
黎烬安脸上依旧是全然无辜的表情,仿佛钟绯的死和她没有半块灵石的关系。
她心里失笑,在绝对的武力面前,气运之子看来同样不堪一击,还以为钟绯会多挣扎几次呢。
黎烬安凑近谢怀雪,并不小声地咬耳朵,说着悄悄话。
“求仁得仁,亦复何怨,早在以半妖之身拜入道宗的那一天她就该预料到今日之事,总不能那么多年白白享受仙尊毫无藏私的教导,却不承担任何风险,更何况她一看就是动机不纯,所以你千万不要有负担。”
谢怀雪眼眸微动,睫毛一颤。
黎烬安明白了她的意思,握住她的双手,满是感慨,“别说了,我懂你,含辛茹苦教导出来的弟子竟然人面兽心,不可貌相,可这怎么能是你的错呢?不要责怪自己,不要伤心,你还有我,有我的徒弟。”
其实谢怀雪表情的意思是她没有负担,不用为她担心,但是没关系,黎烬安自己有嘴,她可以胡编乱造,肆意解读谢怀雪的表情。
谢怀雪缄默一瞬,低低地应了一声。
旁观的人群一脸的麻木,还有功夫去想极烬剑尊用的成语非常贴切,还真就是字面意义上的人面兽心——
钟绯看着人模人样,实则内里的心是颗妖丹。
可惜直到第二次死亡,她们都没看出钟绯的原形,想来和妖王墨麟一样,也是条墨蛟。
更奇葩了,一条蛟龙,给自己起名叫墨麟,碰瓷墨麒麟吗?
怪不得被清霄仙尊打死了,死得真不冤。
旁人还有心情吐槽,而兰慈和宁烛风直到队伍重新启程前往孤山秘境时还浑身冷汗,后怕不已。
而黎烬安、谢怀雪和解云锦已经来到了宗门大殿中,若无其事地看着道宗诸位长老,和满头雾水刚被拉来的江枫眠。
江枫眠左看右看,显然已经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这怎么还有她的事呢?
她分明为了躲避黎烬安三个烦人的徒弟,特地没来,结果还是被喊过来了。
合着是躲了徒弟,究竟还是没躲过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