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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剑尊的经验之谈

先前解云锦的纸鹤是告诉黎烬安她已经出发并来到了哪个域,这张纸鹤是告诉黎烬安,她要延迟到达环琅域,因为又有蛇妖找她认祖宗,她需要解决一下这些没眼力见的蛇妖。

作为一条常见的白蛇,解云锦的品种并不稀奇,更和那些上古神兽扯不上半毛钱关系,也就意味着全澜沧大陆的蛇都能和她扯上关系。

不管是白蛇,还是黑蛇、青蛇、黄蛇、橙蛇……都算是她的同族。

虽然解云锦不乐意用妖族的法子修行,但是她有个好祖宗,让她一变蛇就能拥有化神期的修为,把妖丹彻底炼化以后,直接突破练虚期,不管是在人界还是妖界都算是一方大妖。

人界一直都是人族的地盘,蛇蛇们并不好混出头,只能在占山为王,经常得和别的妖抢地盘,时不时还要遭到想要把它们开膛破肚的修士的骚扰。

是以在人界看到解云锦那么修为高深的蛇妖,被修士毒打,又学到了修士的狡诈的蛇妖们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非要跟着解云锦混,不仅要抱她大腿,还非要现出原形给她看蛇身上受的伤。

身份认同障碍愈发严重的解云锦非但没有丝毫的同情,而且很想在澜沧大陆发起灭蛇运动,彻底消灭这些着实没有眼力见的蛇!

黎烬安把纸鹤递给谢怀雪,如此评价道:“这条蛇还是这般的没出息,一看到别的蛇就哭天抢地。”

“我还未问过你,你请解云锦来环琅域是有什么事吗?”谢怀雪问道。

黎烬安转了个身背对着谢怀雪,眼神乱瞟,想了又想,又转过来对着谢怀雪含糊不清地说道:“有点事想请她见证一下。”

这个死嘴以前不是很会说吗,怎么现在需要发挥的时候反倒不会说了!

谢怀雪丹凤眼一弯,轻声问道:“是见证两宗大比还是见证你我之事?”

都不是。

是见证钟绯这个半妖为了潜伏在道宗、潜伏在清霄仙尊身边付出多大的努力,证明钟绯对道宗、清霄仙尊心怀不轨。

不过论迹不论心,等解云锦到了,这三件事一同见证就是了。

于是黎烬安利落地点了点头,“好事当然要一同见证!”

谢怀雪眸中笑意愈发浓郁,应了一声,“好。”

说到见证,黎烬安忽然想到什么,懊恼地用右拳砸左掌,“失策失策,忘了用留影石录下我家麒麟子的英姿,这可是极烬峰上下的重大突破!”

“戚岭子这声师娘怕是喊得生疏,还要分出极烬峰和清霄峰。”

黎烬安小心翼翼地去瞄谢怀雪的神色,平和舒缓,波澜不惊,看着不像是要生气的样子。

她立马放下心来,胳膊搭在谢怀雪的肩上,笑嘻嘻地说道:“可不是么,师傅做不到的,徒弟做到了,我恨不得普天同庆。”

谢怀雪含笑瞥她一眼。

黎烬安高兴地扬了扬脑袋。

那可是天书盖棺定论的主角,就算是她这个做师傅的想搞死兰慈都不容易,而戚岭子在擂台上堂堂正正地反败为胜,击溃兰慈。

这不只是为极烬峰争了光,还意味着黎烬安先前做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仨孽畜的气运真的流失了。

自此以后,对付仨孽畜就没有那么困难了,毕竟在天书里仨孽畜堪称心想事成,就算是越级战斗也从未一败,算计人更是一算一个准。

现在好了,兰慈成了输给没出场过的炮灰的主角。

以黎烬安那么多年看话本子的经验,敢保证这样的主角绝对不讨看客喜欢。

这都是她家大徒弟的功劳啊!

黎烬安眉梢挂满欣喜,“说起来戚岭子的名字还是当年你我二人共同定下的呢,这名字真好,一点都没起错!”

嗯,给徒弟起了名字,志得意满的极烬剑尊特地去道宗给清霄仙尊得瑟一下,也算是两人共同定下的了。

她们这一脉起名字的方式很独特,不随师傅的姓氏,而是从过往前辈先人的名字挑选出一个姓氏,就像黎烬安并不随炽炘剑君的姓氏一般。

当时黎烬安一眼就相中了戚这个姓,大手一挥起了戚岭子的名字,然后得意洋洋地去和谢怀雪显摆,等谢怀雪转头就收了大弟子,她在极烬峰气得跳脚,说谢怀雪是学人精。

而此刻在黎烬安嘴里便是她们二人一起给戚岭子起的名字了,颠倒黑白的能力可见一斑。

谢怀雪语调带笑地说道:“我岂不是贪了你的功劳。”

黎烬安满脸正经,很有道理地回答道:“我是她们的师傅,你是师娘,我的功劳就是你的功劳。”

……

两人回到清霄峰时,医修长老已经给戚岭子和兰慈诊治过了,住在客舍的两端,井水不犯河水,其余的人守在各自的大师姐床边。

只不过整个清霄峰的气氛都很是剑拔弩张,大师姐在擂台上分出胜负了,师妹们跃跃欲试地想在台下一决高下。

灵丘满眼心疼地在给戚岭子擦拭手腕、脸颊和脖子。

“冰箭符、雷暴符、火球符、木棘符……够用了!”谭宴衣嘴上念念叨叨,在一旁捣鼓符箓,“趁她病要她命!咱们去偷袭她们三个,给大师姐报仇吧!”

灵丘越看脸色苍白的戚岭子越是心疼,满口应下。

两人刚出门的那一刻脸色一变,抬脚就要折返回去。

打击报复别人的时候正撞上对方师尊和己方师傅,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可惜这时候再跑已经来不及了。

黎烬安朝她们招招手。

谭宴衣和灵丘老老实实走过来并自觉上缴一摞攻击符箓。

黎烬安摆了摆手,没有收下,当着谢怀雪的面若无其事地说道:“在道宗的地盘上,破坏规矩的人下场不会太好,但是有的地方就不需要遵守规矩,打打杀杀下个死手什么的太正常了,布置陷阱下个毒都很司空见惯,这种事情最重要的就是出其不意。”

这些可都是她的经验之谈。

看到两张蒙圈的傻脸,黎烬安气不打一处来,只得耐心提醒,“哎,你俩名次都不低,想来都能进入孤山秘境吧?这可是个老秘境了,地图非常完备,例如哪里有珍惜灵植高阶妖兽什么的。对了,在外可不要惹是生非,丢我的人。”

此次两宗大比在道宗举行,获胜弟子的奖励也是道宗出的,孤山秘境正好适合修为金丹期及其以下的弟子历练。

俩人恍然大悟,无比敬佩地看着自家师傅。

高,太高了。

阴险,太阴险了!

论阴险狡诈这一块,还得是她们师傅!

黎烬安冷哼一声:“别在这碍眼,该干嘛干嘛去。”

谭宴衣和灵丘被嫌弃也不难过,兴致勃勃带着符箓跑回去。

黎烬安无辜地走回谢怀雪身边,兀自叹气,“说起来,以前被人围追堵截的次数太多了,都有经验了。”

是的,一般来说,黎烬安不是那个设置陷阱的人,她是被人设下陷阱、设局下毒的人。

她的敌人一边齐声高呼黎烬安罪该万死,为修真界除恶除害之类的口号,一边嗷嗷叫地冲过来。

然后黎烬安就会马不停蹄地带着这些人去找谢怀雪,倒不是打不过,纯粹是想给谢怀雪添堵。

那时候没有技巧,就是纯恨。

黎烬安觉得这也不能怪那时候的她,谁能想到世事无常到这个地步呢……不对,天道能想到,因为修真界就没有比天书更无常的东西。

谢怀雪似笑非笑地瞥她一眼。

黎烬安满脸无辜,推着谢怀雪的肩膀走,积极地转移话题,“等戚岭子醒了,我再宣布咱俩的事,第一声师娘必须由戚岭子来喊,她是大功臣!”

正巧这个时候,表情沉郁的钟绯和宁烛风从客舍里走出,见到谢怀雪时皆眼前一亮,就要跑过来行礼问安。

“师尊……”

接下来的话还未说出口,就被一阵劲风打到身上,如同秋风扫落叶一般,两人滚出去老远,狼狈极了。

还没爬起来呢,就听见极烬剑尊咳嗽一声,故作惊讶地说道:“哎,本尊一甩袖子的功夫,你的两个弟子就飞出去了,这不能怪本尊吧?”

“……不能。”谢怀雪无奈又好笑地回道。

“那就好,要不然本尊不仅不会道歉,还会再甩一袖子。”黎烬安坦诚说道,她凤眸一凝,哼笑一声,又甩了一袖子,“嗯,这次是故意的了。”

上一次是有意,两者还是有分别的,分别在于这次更气人。

黎烬安继续添油加醋:“啧啧啧,她们的大师姐都重伤昏迷过去了,她们还那么高兴,清霄峰不会发生什么师姐妹阋墙的事吧?那可别脏了清霄峰的地方。”

原本会,但现在说不定了,实在是黎烬安太会拉仇恨了,所以不怪她的敌人明知打不过还要冲过来,这张嘴占有很大的原因。

“清霄峰自有规矩在。”

这句话的意思很简单,还轮不到仨孽畜犯上作乱。

“你不会怪我爱操心你的事情吧?”黎烬安满是哀愁地说道,眼里是满是威胁,好似在说谢怀雪敢答应就完了。

“不会。”

黎烬安这才作罢,留给钟绯和宁烛风一个轻蔑的眼神,和谢怀雪相携走远。

钟绯正在恼怒,被黎烬安这样一看,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心中泛起阵阵冷意。

极烬剑尊不会要杀她吧?

不会不会,极烬剑尊绝对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钟绯想和宁烛风一起控诉极烬剑尊,话还没说呢,脸色无比阴沉的宁烛风就起身离开了,根本没等她。

“都该死!”

三日后,昏睡已久的戚岭子睁开了眼睛,入目的就是自家师傅含笑的脸。

“醒了?这是你师娘,快喊人。”黎烬安说着,让出了身后的谢怀雪。

戚岭子呆愣一秒,两眼一闭,竟是又晕了过去。

第62章 师傅何故先降!

黎烬安眨眨眼睛。

她想着在戚岭子醒来的时候宣布这个天大的好消息,正好达成双喜临门的成就,一同庆祝。

可效果好像不是很好的样子。

是太惊喜了吗?惊喜到又睡过去了!?

睡了三天还没睡够吗?

到底是年轻,倒头就是睡。

黎烬安摇头轻叹:“年纪小,经不住事,还得多历练历练。”

好歹给个反应,喊声师娘再睡过去啊!

这孩子怎么在那么重要的时刻掉链子,都不知道喊人的嘛!

谭宴衣和灵丘以为师傅在吓唬刚睁眼的大师姐,先是责怪似地看了一眼自家师傅,等她们理解了话里的意思后,齐齐尖叫出声。

“啊?*??”

由于听力速度过快,当她们意识到听到了什么内容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师、师、师……娘!!!”

在黎烬安鼓励的眼神中,谭宴衣先是舌头打结,一个师字磕磕绊绊地说了好几遍,然后一口气上不来,使劲大喘气,才把那个娘字吼出来。

最后把脸憋得通红,止不住地咳嗽,却仍是坚强地抬着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两位好整以暇的长辈。

灵丘更是眼前一黑,踉跄几步扶住桌子才站好,她好像明白了大师姐为什么那么干脆利落地又昏了过去,如果不是身体太健康了,她也想晕过去以示她对听到这个消息的敬意。

祖师在上,她们师傅彻底疯球了!!

谭宴衣表情要哭不哭的:“我想回剑宗,我想师祖了。”

她真的好害怕。

师祖你在哪,快来啊!

你徒弟被鬼迷了心窍了!

她要找师祖给师傅驱邪,看师傅是不是被人用邪法算计了。

何方邪修如此大胆,竟敢诅咒修真界最讨厌清霄仙尊的极烬剑尊,简直不知死活!

灵丘更是无比警惕护在戚岭子床前,她觉得自家师傅肯定是被人夺舍了,才会说出那么反常且要命的话,为免这个假货师傅恼羞成怒,狂性大发,她得保护好大师姐。

“你别过来!这里是太上道宗,道尊和道君在此镇守,一切邪祟无处遁形,你能迷惑清霄仙尊,却骗不了我们,我告诉你,你再不离开,我们便请道君将你这缕孤魂野鬼打得魂飞魄散!”

谭宴衣带着哭腔冲着黎烬安大喊:“你这个脏东西快从我师傅身上下来!”

“……”

人在无语至极的时候是真的能笑出来。

黎烬安气极反笑,愣是气乐了,这两个傻子真的不是趁机骂她吗?

……警惕得很好,下次别警惕了。

没有双喜临门不说,还净挨徒弟的骂了,简直是倒反天罡!

她下意识地去看谢怀雪的反应。

很好,谢怀雪脸上带着清浅的笑意,这位应该不是被气的,纯粹就是被逗笑的。

天杀的,两个活宝傻子都能把在人前无甚表情的清霄仙尊给逗乐了,谁看了不得说一声好本事!

然而对面的灵丘还没有停下来,激动地说道:“作为师傅的徒弟,师傅喜欢什么我们或许不知道,但师傅讨厌什么我们知道得一清二楚,师傅她最讨厌的就是清霄仙尊了,偏生你这个孤魂野鬼不知道,还敢来装相!”

这时候她已经顾不上清霄仙尊就在旁边了,让她师傅清醒过来才是大事。

她和谭宴衣都在悄摸往外送传信纸鹤,希望来个人救救她们,救救她们脑子坏掉的师傅!

黎烬安和谢怀雪同时出手,截停了往外飞的小纸鹤。

这要是成功飞出去了,净亭道君还不得乐死?

往前千年往后千年,都没有这么喜庆的乐子,黎烬安可不想见一次净亭道君就被笑话一次,她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

再抬头看过去的时候,谭宴衣和灵丘在戚岭子床前瑟瑟发抖地挤在一起,看得出来她们害怕极了。

害怕的什么,显而易见。

怕野鬼黎烬安把她们杀人灭口。

就算是害怕成这样,她们依旧颤颤巍巍地挡在了戚岭子的床前。

同门情谊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就是对她们的师傅很不友好。

黎烬安看着她们,缄默一瞬。

此情此景,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表达内心的迷惘。

有时候她真的很疑惑为什么她收的徒弟都是那么的不同凡响、不落俗套、不落窠臼,别具一格、别开生面、别具匠心呢?

她百思不得其解。

这是对她过往一千年过于桀骜的教训吗?

黎烬安满心疲惫,朝着她俩招了招手,语气凶狠,“你们给我正常一点!要为师复述一遍你们曾经干的蠢事吗?”

谭宴衣和灵丘很有防诈骗意识地看着她,并没有相信她的话,因为夺舍之后,新人就能得到旧人先前全部的记忆,这无法证明什么。

就在黎烬安攥紧拳头,怒瞪两个倒霉徒弟的时候,床上躺着的戚岭子悄无声息地睁开了眼睛,眼珠一动不动,没有聚焦,发散地看着虚空。

好半天过去,意识才凝聚起来,朝着发出声响的地方看过去,声音虚弱到恍若未闻,“师傅,师妹,灵丘……”

灵丘耳尖地听到了自己的名字,立马转身看去,惊呼一声,“大师姐你还好吧!”

“好。”戚岭子安抚般地往上扯了扯嘴角,还艰难地拍拍灵丘的手背,“扶我起来。”

灵丘照做,护崽似的把戚岭子靠在她身上,小声说道:“师傅中了邪,你小心说话,别惹怒了她。”

谭宴衣在旁边使劲点头。

“……”

黎烬安不用转头都能察觉到旁边人传来带着笑意的视线。

“有没有一种可能,为师能听得见你们嘀咕呢?要死啊你们,现在说坏话都不背着人了是吧?”黎烬安指着她们三人,气得不轻,觉得这仨让她在谢怀雪面前丢尽颜面,没好气地继续说道,“有没有被夺舍,我自己还不清楚吗?”

“谁能夺舍我!谁敢夺舍我!谁能夺舍我!我又不是你们这样的小傻蛋。”

这年头实话实说还没人相信了,真是奇了怪了!

黎烬安长长地舒了口气,努力心平气和地说道:“再者说了,修真界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足为奇,为师和仙尊关系缓和点不很正常吗?如此大惊小怪,成何体统!”

正常个鬼啊!

都要喊师娘了,这是关系缓和一点的问题吗?

天道在上,她们极烬峰何时有过体统这种东西!

戚岭子撑住发软发酸的身体,不让自己倒下去,目光呆滞地看着黎烬安,喃喃自语道:“原来我之前不是做噩梦啊。”

合着是以为刚才是做噩梦,才丝毫不带犹豫地晕了过去。

这下好了,黎烬安的脸色也黑了下来。

还不如把闭眼躺着呢,至少不会说她不喜欢听的话。

本以为三个徒弟里就戚岭子能体察到她的良苦用心,谁知道也是一丘之貉!

戚岭子靠在灵丘身上,颤颤巍巍地抬起胳膊,求证般地看着黎烬安,“师傅,是、是真的吗?”

黎烬安觉得她现在说话都不算数了,遂看向谢怀雪,“你说是真是假!”

“是真的。”谢怀雪语调不重,却给人一种斩钉截铁,不容置喙的感觉,仿佛在说着世间永远不会动摇的真理。

三个字就让对面躁动不已的三个小傻子安静下来。

她们想了一下,要现在的师傅真是个假货,绝对骗不了清霄仙尊。

那也就是说……

对上三双滴溜圆的大眼睛,黎烬安想了一下,执起谢怀雪的手,十指相扣握在一起,还对着她们晃了晃。

“现在明白了吗?”黎烬安努力把嘴角抿成一条直线,但得意已经从眉梢眼角跑出来了,又提示道,“知道该说什么了吗?”

快喊师傅师娘!

谭宴衣率先抢答:“师傅,您投敌了!”

“咳咳咳!”

黎烬安傻眼。

谢怀雪轻笑一声,笑声里满是愉悦。

从谭宴衣这句话,不难看出,极烬峰平日里的教育是怎么样的,极烬峰上下又是对清霄仙尊如何的视如寇仇。

黎烬安用力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凉气,握着谢怀雪的手,语气沧桑地说道:“你先出去等我,我有点小事要解决一下。”

“好。”

谢怀雪捏了捏黎烬安的指尖,轻飘飘看她一眼。

清冽眼眸似是带着弯钩,朝着黎烬安砰砰直跳的小心脏上钩去。

黎烬安视线追随,等人走出院子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一转头就是三张表情复杂到极致的脸。

心思都写在了脸上,非常好懂。

徒儿正欲死战,师傅何故先降!

师傅,何故谋反!

师傅,你对得起在擂台上浴血奋战的徒儿吗!

师傅!!

刚醒来就要飞速转动大脑的戚岭子也是如此,她脸色茫然,有种努力的意义从根本上被否定了的虚无感,轻声问道:“不是说要为极烬峰争光吗?”

黎烬安莫名心虚一瞬,又振振有词道:“你们就说吧,还有比把清霄仙尊抢回极烬峰更争光的法子吗?”

“……好像还真没有了。”谭宴衣想了想,极为肯定地说道。

戚岭子表情呆滞,像是被说服了又好像没说通的样子,本就因为受伤而转不动的脑子现下更是乱成一团。

灵丘提出疑问:“以师傅您刚刚的表现,是您被抢到清霄峰还差不多!”

人还在这,魂已经跟着仙尊飘走了。

这孩子,瞎说什么大实话,也不知道给师傅留点面子。

“胡说,让清霄仙尊对为师死心塌地,情根深种,还不够证明为师的争光争气吗?”黎烬安高抬下巴,满脸傲然,不可一世地说道。

三人一言不发,眼神莫名地看着她。

面面相觑,又尴又尬。

黎烬安恼羞成怒:“以后多个仙尊师娘还不好啊?赶紧去喊人!”

第63章 此后为我道侣。

还是没有喊人。

因为灵丘灵动的眼珠滴溜一转,说改口这样的大事不能那么随随便便,大师姐还躺在床上,总不能大师姐坐着喊师娘,让仙尊站着受礼吧。

这才是真的成何体统。

戚岭子虽不明白自家小师妹的意思,但她选择无条件溺爱并支持小师妹的决定。

谭宴衣有点不明所以,她还等着改口之后仙尊给她改口费呢,仙尊总比她们师傅家底厚且大方,如此一来,她也就有灵石可以挥霍、追求漂亮小弟子了。

追求道宗的漂亮小弟子安全系数高一些,至少不会发生几个剑修来砍人的恶性事件,砍人的时候可不管她是不是剑尊弟子。

不过灵丘给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为了同门情谊,谭宴衣勉为其难地应下了。

黎烬安想了一下,灵丘说得对,反正不急于一时,还是郑重点比较好,正好弥补一下谭宴衣那句投敌的无心之言。

如此想着,黎烬安远在道宗清霄峰给剑宗极烬峰立下了新的规矩——在师娘面前,不许败坏师傅的形象。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从前种种,就让它们随风逝去吧,莫要再提起了。

为免她们不上心,黎烬安还多强调了几遍,直到把重伤初愈的戚岭子念叨得两眼发昏才罢休。

在黎烬安走后,谭宴衣才问灵丘为什么这样做。

灵丘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极烬峰马上就和清霄峰是一家人了,这种好事怎么能厚此薄彼,不让仙尊弟子知道呢?”

极烬峰上下除了一脉相承的没出息外,传承最好的就是记仇。

兰慈在擂台上对大师姐的折辱,灵丘可不打算就那么轻易地过去了。

极烬峰的老老小小在报仇这种事情上非常认真,一般来说都是从早到晚,没有停歇。

她对清霄仙尊没有丝毫意见,还觉得仙尊被她们师傅烦了千年,终于对恶势力妥协了,她就是对兰慈钟绯宁烛风这三人有很大的意见,觉得这三人的存在就是仙尊白净的衣袍上的灰尘,让人手痒痒忍不住想要把这三个脏东西弹走。

谭宴衣反应过来,高兴地一拍手,“还是你鬼机灵!我们想不到师傅会通敌叛国,她们就能想到了吗?而且她们好像对仙尊很看重,每日晨昏定醒,说话还黏黏糊糊的,届时她们知道了这件事……”

三人相视一笑,嘎嘎嘎地笑起来,空气里满是快活的气息。

不得不说,黎烬安和她的徒弟们坏到一起去了,因为她也是这样想的!

徒弟们只是觉得仨孽畜对清霄仙尊过于的看重,别人多看一眼仙尊都会招来仨孽畜无尽的恶意,以她们单纯的脑瓜,绝对想不到仨孽畜会如此大逆不道地觊觎师尊。

但是黎烬安知道啊。

单单的肉//体打击怎么够,精神层面的毁灭才是重中之重。

当然了,黎烬安肯定不能就那么直接和谢怀雪说出她的目的。

“既然是极烬峰和清霄峰的大事,就不能草草了事,不光戚岭子她们得改口,你的弟子也得改口喊我师娘,找个天气晴朗的好日子,咱们两峰人正式见一面。”

虽然黎烬安觉得她已经很委婉了,但谢怀雪似笑非笑地瞥她一眼,轻声应好。

很显然,黎烬安的心眼子在谢怀雪面前根本不够用,谢怀雪还不了解她么,一眼就看出她在打什么主意。

不过黎烬安丝毫不心虚,反而趾高气扬地扬了扬脑袋。

看出来又如何,谢怀雪不还是答应她了嘛!

总归谢怀雪不会拒绝她的要求。

“对了,别忘了准备改口的礼物,要不然那三个小傻子可就要大失所望地看着你了。”

“我记得了。”谢怀雪眸色认真地回道。

她好像把给戚岭子三人送礼物的事当成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很是煞有介事的模样,许是担心黎烬安的徒弟误会她是来抢她们师傅的,或者误会她不喜欢她们。

明明面容冷淡,语气也不热烈,黎烬安却觉得她无法言喻的可爱。

黎烬安抿唇,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在谢怀雪微微错愕的目光下揪了揪她的脸,然后得意大笑。

“不用担心,她们巴不得我被你抢走。”

自己的徒弟自己了解,若是谢怀雪真要把她抢走,谭宴衣和灵丘能拉上戚岭子敲锣打鼓,唱着山歌地欢送她,并怀着无比喜悦的心情占山为王,说不定连极烬峰的名字都保不住。

“嗯……别捏了。”

又三日。

兰慈也苏醒过来,并且可以行动自如,不用两个碍眼的师妹搀扶她。

只是相比于载歌载舞的极烬峰团伙,她和钟绯、宁烛风这里气氛便诡异多了。

兰慈睁眼之后就失神地望着上空,并不理会她的好师妹们。

钟绯和宁烛风也不是好心来探望她,她们是觉得兰慈拿了她们的好处却没有把事情做好,还坏了清霄峰永远不会输给极烬峰的铁律,给师尊丢人,是以语气很冲。

“大比之前信誓旦旦,一副把我等都踩在脚下的样子,大言不惭到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可惜大话说过了头,被人一剑就挑了下来。”

钟绯不复在外人面前的明艳开朗,神情隐喻,眼中浓郁的恶意都要漫出来淹没在场包括她自己在内的三人。

“现在好了,竹篮打水一场空,丢了西瓜又丢了芝麻,在你昏迷的这几日里,师尊可是从未来看你一眼。”

“你自己丢人也就罢了,不要连累到我!”

宁烛风并没有像钟绯一样歇斯底里地大吼大叫,而是细细地审视着面色苍白到失了往日温润的兰慈,又看了看大放厥词的钟绯,玩味地笑了笑。

都说魔族最低劣肮脏,可面前这两位仙尊弟子不遑多让。

“擂台上风云变幻,始料不及,发生什么事也不是咱们金丹圆满的大师姐可以控制的。”宁烛风照旧讽刺一句,稚嫩的眉宇间全是凉薄,话锋一转,“事情既然已经发生,追悔莫及可没有用,最重要的是如何消弭这件事带来的影响,就算师尊不在乎,可难保宗主和其她长老在乎,长此以往下去,师尊也会对你我心生不满。”

“所以我们要挽回在师尊的心意。”

宁烛风语气蛊惑,话虽是对着兰慈说的,眼睛却看向钟绯。

钟绯第一次见到这位温润如玉的大师姐如此狼狈,心中满是快意,主动跳出来,语气恶劣地说道:“谁丢人谁弥补,总不能我好端端的什么都没干,便让我给极烬峰那几人道歉吧?我可丢不起这人。”

“极烬剑尊有多小心眼你不是不知道,因为你,我和宁烛风在师尊面前被极烬剑尊打落在地,狼狈不堪,丢尽颜面!”

“总不能她牵连了我们,却独独放过你这个罪魁祸首,你猜她会不会报复你呢!”

或许是听到了给极烬峰道歉和极烬剑尊报复的关键词,兰慈倏然转头,眼神凶狠,直勾勾地盯着钟绯看,如同择人而噬的野兽一般暴戾嗜血。

可惜钟绯对她已经没了敬畏,只觉得她外强中干,冷笑一声,“我说的有错吗?难不成是我去祈求极烬峰的原谅吗!”

宁烛风只觉得这一幕过于好笑,两位师姐一个比一个愚蠢,不足为虑,更重要的是解决在清霄峰存在感过于强烈的极烬剑尊。

兰慈猛地闭上眼睛,复又睁开,极为用力地说道:“我不会再输给戚岭子!此事我一人担当!”

宁烛风心里好笑,大师姐分明是道心不稳的样子,话里话外都是恼怒,一听就知道她在意极了,如此心态再遇上极烬峰的人,怕是又要重复当日情形。

钟绯也不相信,只不过兰慈看她的目光很是冷漠,仿佛她再多说一句话,就要当场杀了她似的。

无言的沉默中,三人耳边同时响起谢怀雪的传音。

“速来洞府。”

短短四个字便让三人变了脸色,钟绯最沉不住气,霍然起身,“师尊愿意见我们了?”

兰慈和宁烛风脸上也带着显而易见的喜色,只不过兰慈的表情更为复杂,带着一丝退缩。

若是赢了戚岭子,对于擂台上的折辱,她也好为自己辩解,可是她没有赢,不知如何面对师尊。

而宁烛风浑身冰冷,心里生出点不好的预感,莫名想起那日极烬剑尊语气矫揉造作地对师尊说会不会怪她爱操心的话……

钟绯可没有给她们纠结的时间,理了理衣服就往山顶走去,兰慈和宁烛风对视一眼,默默跟上去。

到了地方就发现就差她们三个没到了。

戚岭子谭宴衣灵丘坐在左侧,桌上摆放着茶水糕点果盘,不见外地吃吃喝喝,本是挂满笑容的脸在看到她们后骤热变黑下来。

师尊和极烬剑尊高居主位,一个白衣,一个红衣,气势分庭抗礼,气氛却无比和谐。

没有时间细想,三人恭敬见礼,“弟子拜见师尊,见过极烬剑尊。”

空气缄默下来。

半晌,是极烬剑尊让她们起来的,还极其虚伪地说道:“今天大好日子,不必那么拘谨,快起来吧。”

语气难得的温和,没有往日里对她们的不屑轻视,而兰慈三人心里更加忐忑,总觉得有什么出乎意料、她们并不想看见的事情将要发生。

黎烬安正要张嘴说话,忽然想起什么,嘶了一声,看向谢怀雪,很是善解人意道:“你是她们的师尊,你说的话,想来她们更容易接受。”

才怪。

更容易臆想破灭,在谢怀雪面前露出丑态。

兰慈三人心中愈发躁动难安。

谢怀雪在她们的目光中,握住黎烬安的手并十指相扣,平淡说道:“极烬剑尊此后为我道侣。”

第64章 极烬剑尊胁迫?

谢怀雪是个极为内敛的人,在情绪上从不外放,可此刻不一样,她的语气仍是平铺直叙的,听众却仍是能从中听出坚定的意味。

唯有黎烬安指尖微不可察地动了动,她从谢怀雪话里听出了只有她能听到一丝的喜悦——谢怀雪在为此欣喜,为她们新的关系而欣喜。

而谢怀雪更为用力地攥住她的手,继续说道:“极烬剑尊不止是我的道侣,还是与我同行的道友、家人,你们不可懈怠,要敬她如敬我。”

被几句话感动得不行的黎烬安顾不得在场碍眼的六个人,泪眼汪汪地看着谢怀雪,眸光温软下来,耳尖通红,眼看着就要往谢怀雪身上扑过去。

还没等她有所动作,就听见了最后一句话。

感动的情绪立马就不连贯了,她嘴巴鼓了鼓,眼神惊恐极了,连连说道:“好意我心领了,但不用什么东西都拿出开招待我,不用敬我,也不要敬你,被要求出来的敬意光在脸上不在心里,你我受着也膈应!”

她俩一个剑道魁首,一个人族尊者,走哪都是座上宾,又不缺人敬着,何必要仨孽畜的敬意。

仨孽畜的敬意是什么好东西吗?腥臭腐烂的玩意,扔到地上,她踩到了都嫌弃会不会弄脏了鞋子。

天书中,仨孽畜倒是很会在人前装模作样,翻来覆去地表达对师尊的敬仰和倾佩,可是她们师尊的清正端方并没有改变这几个肮脏的东西,反倒让她们更加丧心病狂地想要拉高岭之花跌落尘埃。

对于仨孽畜来说,越是洁白无暇的存在,就越是映衬出她们有多卑劣龌龊,灵魂都是污秽至极的,恼羞成怒下,更想把让干净的清霄仙尊推进泥潭里。

她们就是这样毫无人性的东西,相比于人,她们更多的是没有开化的野蛮兽性,教导规训对她们起不到丝毫作用。

所以不管她们的师尊究竟是不是谢怀雪,无所谓好人还是坏人,仨孽畜都不会让其好过。

因为她们本性就是如此,无药可救,而且也没谁必须该舍身去拯救她们,谢怀雪好端端的没对不起任何人,不该承受这个孽。

所以更擅长用武力规劝别人的极烬剑尊从未想过感化仨孽畜让她们走上正道,她只管杀不管埋,把她们送入往生,怎么不算是一种净化呢?

往前一千年,往后万万年,她只会插足谢怀雪的因果和命运,替她质问苍天,挥剑鸣不公。

黎烬安表情很严肃,一字一顿地说道:“你我为道侣,往后的日子自然是只有你我二人来生活,其她人无关紧要,无需在意。”

谢怀雪在意她就行了,可不能把目光分给别的花花草草,猫猫狗狗。

又不是和仨孽畜过日子,管她们作甚,仨孽畜还没到可以影响她们的地步。

“好。”谢怀雪心间一动,同样郑重地应下。

黎烬安凤眸弯了弯,笑容满面,她就喜欢谢怀雪冷淡却不拒绝她的样子。

戚岭子谭宴衣灵丘三人表情很是古怪,看一眼主位上两个人,迅速移开目光,再看一眼又移开……来来回回,心情极为复杂。

一眼不看浑身难受,看完难受一天。

可不管多少眼,见到如此温柔的师傅,她们都觉得很不适应,像是全身有小虫子在爬一样坐立难安。

那个因为她们输了比试而暴跳如雷,骂骂咧咧的师傅哪去了!

说实话,师傅真的没有被夺舍或是掉包吗?

她们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要是真被掉包了,假货师傅可得把真货师傅给藏好了,要不然照这局面,到时候剑宗不和道宗打个昏天黑地都不好收场了,真货师傅也将不会给任何人好脸色看,说不得会炸了修真界,和清霄仙尊同归于尽……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她们师傅可不是娇滴滴的小废物,有的是力气和手段,最大的邪修都无法夺舍她们师傅。

就算那么多天了,她们觉得还是有点接受无能,不是有什么不好的想法,纯粹是她们师傅和清霄仙尊过往死对头的关系太坚固了,就像一块顽固的厚冰,想要一下子就砸碎它,显然没有那么容易。

这种印象在世人眼中都根深蒂固,更何况是她们这些亲身参与其中的人,于是便在不可思议和这俩人真般配两种思绪中反复横跳。

感情经验最为丰富的谭宴衣得出结论,还是清霄仙尊调//教人的手段太厉害了……不对,是专门调//教极烬剑尊的手段非常厉害。

她们师傅软硬都不吃,就吃这一套,一句话就能让她心花怒放,高兴得像是要入赘清霄峰的时候,还要把她们三个当成陪嫁丫鬟一同打包带过来。

究竟是谁没出息啊!

就在极烬峰三徒弟挤眉弄眼之际,对面的仨人终于从石化中脱离,有了反应。

“师尊……师尊!”钟绯最沉不住气,率先惊呼一声,第二遍师尊都破音了。

戚岭子谭宴衣灵丘紧紧盯着对面三人的表情变化,她们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很容易接受的事情,存了看热闹的心思。

虽不知内情,但也是能看得出来她们对仙尊看得有多紧。

最开始看对面三人呆呆愣愣的样子还以为她们接受能力不错,合着是还没反应过来。

兰慈也是如此,刚落座就骤然起身,难以置信恍若被背叛的眼神死死地看着谢怀雪,表情受伤极了,“师尊,您说的是真的吗?您不要徒儿了吗?”

“这怎么可能!”宁烛风也不装单纯懵懂惹人怜爱的少女了,表情扭曲,神情阴鸷,她带着哭腔,急忙找补道,“您和极烬剑尊不是出了名的不对付吗?是极烬剑尊胁迫了您吗?这里是道宗,若您不想,没有人可以逼迫您!”

宁烛风最擅长的是话里话外的引导,而非直白说出她的企图。

现在因为过于的震惊,直接把谢怀雪的意愿罔顾成黎烬安的威逼要挟,可见她听到这个消息有多诧异,又有多无法接受。

毕竟在她看来,她忍辱负重来道宗卧底,就是为了引诱清霄仙尊坠凡,不仅可以迅速提升她在魔族的地位,打压她那愚不可及的蠢货兄长,还可以通过双修攀升修为,彻底在魔界站稳脚跟。

想得很美好,可惜还没等计划实施呢,结果师尊说她有了道侣,还是那个时常欺辱她们的极烬剑尊!

师尊究竟置她们于何地!

这让宁烛风也有种了被背叛被辜负的感觉,看向黎烬安的眼神也不再掩饰,明晃晃的嫉妒和杀意。

兰慈急切地看着谢怀雪,上前几步,苍白的脸上满是泪水,捂住胸口痛苦地哀求道:“师尊,您真的不要徒儿了吗?您怎么能不要徒儿呢!师尊,求求您,别不要徒儿好不好。”

“师尊……”

说着她还要上前,扑到谢怀雪身上,被黎烬安一道劲风挡下来。

兰慈没再上前,仍是祈求地看着谢怀雪。

她和谢怀雪相处时间最长,自以为和钟绯宁烛风都不一样,现下血淋淋的事实却直接将她击垮。

满门被屠杀后她虽不思索怎么报仇雪恨,反而满脑子臆想救她的授业恩师,但也确实移情到了谢怀雪身上,是以比钟绯和宁烛风还要难以接受这件事。

如果说戚岭子的反败为胜让她感到吃惊耻辱,不愿面对,那么谢怀雪便仅仅用道侣两个字就把她打击到陷入无法自拔的崩溃中,道心不稳,隐隐出现了裂痕。

宁烛风还有功夫把这件事定性为极烬剑尊威胁清霄仙尊,耍小心机,兰慈是真的痛到撕心裂肺,受到的打击最重,也是最破防的。

她跪伏在地,泪流满面,想要爬到谢怀雪的脚边,可惜黎烬安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

“师尊,您怎么能弃徒儿而不顾……”

黎烬安居高临下地欣赏着满脸狰狞的仨孽畜,神清气爽,心情快活到像是把冰块扔进岩浆里,咕噜咕噜冒泡泡。

真是一出好戏。

她不说话,她的徒弟们反而忍不住了。

灵丘蹭得一下站起身,叉着腰就开始骂人,一点都不给仨孽畜留脸。

“大好日子非得给自己哭丧,嚎什么嚎!我寻思着师娘也不欠你们的,怎么找个道侣还得征求你们的同意了?简直是倒反天罡,弟子还给师尊做主上了!师娘给你们传道授业解惑,就是让你们给自己哭坟的吗?!”

“我就想不明白了,我师傅师娘愿意,师祖愿意,道君愿意,怎么到你们这还不乐意上了?人家是胸怀宽广,你们倒好,心胸狭窄,管得挺宽的,仙魔大战的时候就应该派你们三个过去,一哭二闹三上吊,魔族就鸣金收兵了,逃走之前还得给你们仨磕一个响头,求你们别嚎了,难听得要死,就差把上任魔尊给嚎活了!”

灵丘一口气说完一大段话,猛吸几口气,冷静下来,很有黎烬安风范地嗤笑一声,继续说道。

“还极烬剑尊胁迫?我师傅要真是胁迫,那肯定最先打死你们几个不敬畏强者和长辈的人,都没有打死你们,还不够说明我师傅的和善吗?我师傅分明善良的不得了!”

好骂!

好嘴!好口才!好会憋气!

戚岭子和谭宴衣无比佩服地看着她,像是说书人讲到故事高//潮的部分,齐齐叫了一声好,没钱打赏,但是很捧人场,呱唧呱唧鼓掌。

她们嘴巴笨,不咋会骂人,只能用叫好和鼓掌表明她们无比赞同的态度。

灵丘扬了扬脑袋,算是骂舒心了,终于把看见大师姐在擂台上被折辱的怨气发泄出来了,有种醍醐灌顶的通透感。

爽!

比吃什么灵丹妙药都要爽快!

心境澄明了不少,境界也有一丝丝松动,难道她的天赋在于骂人解气还能突破境界吗?

黎烬安目瞪口呆,回过神来,忍笑对谢怀雪说道:“看到和我做道侣的好处了吧?武的有我,文的有我三徒弟,绝对不会让不长眼不长脑子只会臆想的蠢人冒犯到你!”

“是,人才济济。”谢怀雪莞尔一笑。

刚才还桀骜不驯的极烬峰三人立马星星眼地看着她们风华绝代的师娘。

谭宴衣在想要不要多练一门骂功,光打扮得亮眼还是不太行,要是漂亮小弟子被刁难的时候,她打扮亮眼地帮忙反骂回去,还不得爱死她!

黎烬安被人才济济这个词逗得失笑,自在地把玩着谢怀雪修长瓷白的玉手,目光悠然地看向极度崩溃的三人,眉毛微微上挑,很是漫不经心。

“不同意?你们对本尊有所不满?”

第65章 这孩子心直口快

这是个好问题,附赠答案的那种。

在场的八人对问题的答案心知肚明,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出答案——不满,大大的不满。

如果兰慈钟绯宁烛风三人对黎烬安非常满意那才是怪事,就算是变态如仨孽畜也很难做到对她们又抽又打的人产生好感,她们是喜欢凌辱别人,但还不是受虐狂。

只不过事实虽如此,但话却不能那么说,以往仨孽畜再对黎烬安不满,也只是在心里想好了她的百种死法,未在嘴上对黎烬安喊打喊杀,否则的话,谢怀雪这一关就过不去。

可今时*不同往日。

师尊要和她们最最最厌恶忌恨的极烬剑尊结为道侣了!

若是再把不满藏起来,师尊真的一意孤行怎么办?

可惜兰慈还在崩溃,还在地上,整个人碎到拼不起来。

宁烛风低头不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钟绯实在按耐不住,心急如焚,干脆利落地承认不满,好在她还记得极烬剑尊凌辱她们时展现出的绝对武力,让她说话的时候不得已的恭敬起来。

“弟子不敢欺瞒师尊,确实对极烬剑尊心生不满,因为弟子并非圣贤,对师尊的仇敌做不到熟视无睹,更看不得至亲至敬的师尊奔赴火海,还望师尊三思啊!”

此番话让还算理智的宁烛风都忍不住诧异抬眼,以往的钟绯可没有这么高的说话水平,三言两语间钟绯就能掉入她的陷阱中。

可见极烬剑尊无形之中给钟绯带来了多大压迫感,哪怕表达不满,也不能明明白白地说出是因为极烬剑尊欺辱她们而不满,只能说是因为师尊的缘故。

这让总是踩着钟绯上位的宁烛风都愣了一瞬,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只好做出一副为师姐找补,为师尊忧虑的模样,面向黎烬安说道。

“我等并非对剑尊不满,只是剑尊和我们师尊是众所周知的死敌,结为道侣是两宗两峰之事,整个修真界都会关注,不可轻率决定,我们难免觉得不可置信,而且……”

宁烛风停顿了片刻,表情犹豫地看向黎烬安身侧的谢怀雪,仿佛不知道该不该说下去的样子。

她确实比钟绯聪明多了,把黎烬安和谢怀雪结为道侣说成剑宗和道宗、极烬峰和清霄峰的事,而不是单单她们二人的事,也是在说为敌那么久,双方之间的血海深仇不是那么容易抹去的。

如果说钟绯是灵光乍现,那么宁烛风就是稳定发挥了。

黎烬安先反驳了钟绯话里的一个点,抬起和谢怀雪十指相扣的手晃了晃,眉宇轻扬,“至亲至敬这个词用在你们身上一点都不恰当,我和清霄相识千载,形影不离的日子数不胜数,她与我最亲;我们同为人族尊者,受天下人敬仰,也互相尊重,是为至敬。”

“我与你,才是至亲至敬,至高至明。”黎烬安看向谢怀雪,带着一丝委屈,压低声音说道。

那双凤眸似是会说话一般,水润地望着谢怀雪,好像在说只有她才可以,别人都不许。

黎烬安以为自己是轻佻慵懒,很是漫不经心的样子,在精神层面狠狠打击仨孽畜,实则在戚岭子三人眼里,她就是在委屈撒娇。

戚岭子默默闭上眼睛,亲亲相隐,徒为师隐,师傅这般矫揉造作的丢人时刻,做徒弟的能怎么办呢,只能当作自己眼瞎看不见了。

谭宴衣眼睛瞪圆,目不转睛地看着师傅超绝丢人瞬间,灵丘也是,很想鼓掌以示心中惊叹——她们师傅还真是有两副面孔啊!

她们尚且如此,更何况是谢怀雪。

谢怀雪喟叹一声,眉梢上带着一丝餍足,安抚身边受委屈的剑修,“是,只有你。”

超得意的黎烬安抬眸斜睨宁烛风,仿佛大发慈悲般地施舍说道:“而且什么,说吧。”

那股子居高临下的轻蔑不屑,直白的看不起瞧不上溢于言表,径直砸到宁烛风面前,就好像她得到了多大的恩赐一样,让她瞬间想起她那高高在上目下无尘的魔尊父亲和兄弟姐妹,也是如此地看着她,当着她的面笑话她卑贱的出身。

她因不甘低贱而选择让魔身沉睡,夺舍别人来太上道宗卧底,期间付出心血精力无数,而经过这么一番努力过后,她忽然发现这些只不过是无用功,一切还停留在原点,她还是那个被人看不起的魅魔之子。

别人的幸福总是能衬托出她的不堪,好像她怎么不择手段都得不到美好一样。

宁烛风喉间一腥,硬是生生咽下被气出来的血,垂下眼睛,盖住眼中滔天的杀意,心情平复下来后跪伏在地,对着谢怀雪无比虔诚地说道:

“师尊您修行无情道,怎可动情呢?这不是坏您道心,阻碍您修行有成么。”

宁烛风忍下心中难言的嫉妒,缓和了语气,继续劝诫道,“您是光风霁月的清霄仙尊,是人族的中流砥柱,亦是定海神针,在凡人修士中是不可撼动的旗帜,只要有您在,我等便知晓天不会塌下来,可若是您无情道破,和极烬剑尊结为道侣,想来会有很多人无法接受,届时不好收场。”

说完,她还犹豫地看了黎烬安一眼,未尽之意是极烬剑尊过于狷介佻达,和她们清绝冷寂的师尊着实不相配。

黎烬安心里实在好笑,一个魔族,还扯起人族大义的高帽了,还真是讽刺至极。

天书中谢怀雪修行的不是无情道么,凡人修士还是那些,怎么不见仨孽畜放过谢怀雪?

臆想的时候忌恨授业恩师修行无情道,现在又拿这个说事,还真是正话反话都叫她说了,道理全成她的了,不是一点无耻。

黎烬安眼神冷凝,放出威压,漠然地看着地上三个奇形怪状的仨孽畜,极为不屑地嗤笑一声,散漫地吩咐一声,“灵丘,你告诉她为什么。”

灵丘立马切换战斗状态,叉腰站起来,冷笑连连,又到了她发挥的时候,师傅懒得搭理宁烛风,她可不介意骂人。

“我就不明白了,别的弟子上学宫学习的时候你们是不是赶猪去了,要不然怎么会把师娘的无情道理解为小家子气的小情小爱?你们是多缺人爱才满脑子是这东西,就没点正经东西吗?动情不是道心动摇,更不是坠入魔道,为何谈之色变?”

“说你们不学无术都是侮辱这个词,无情道的全名是太上无情道,说的是师娘心性坚定,理性公正,不为世俗纷扰束缚,心有大道和苍生,对世间众生宽宏博爱!若是不能动情便可修成大道,那修真界早就实现人人如龙,人人飞升的愿景了,一般人还真不会有你们会吹牛。”

“连无情道是什么都讲不明白,也别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师娘,我觉得你们现在最要紧的事不是在这上蹿下跳地反对我师傅师娘,而是回学宫好好学上几年,省得一张嘴就让人发笑。”

“你!”钟绯气急,抬手怒指灵丘,目光凶狠,看样子像是恨不得活剥了灵丘一般。

宁烛风也是对灵丘怒目而视,而兰慈还陷在她自己的思绪和痛苦的回忆里无法自拔。

灵丘不仅没有被吓到,而且还鄙夷地冷嗤一声,“你什么你?我师傅喜欢谁、我师娘和谁结为道侣那是她们自己的事,旁人无从干涉,这个道理我都懂,你们怎么就不明白呢?还是说你们无知到连人话都听不懂了?”

“别拿世人说事,世人可管不了我极烬峰的家事!我想也没人敢在师傅师娘面前叽叽歪歪说三道四,毕竟世人所求只不过是极烬剑尊和清霄仙尊能降妖除魔罢了,她们对师傅师娘可没有那么多的要求!”

她又看向钟绯,很气人地撇了撇嘴。

“你看起来记性不太好,接下来的话可要认真听,剑宗和道宗守望相助,共担风雨,不会不同意两位人族尊者结契,反而会将这件大好事昭告天下,晓喻三界,反正我们极烬峰是不觉得这有什么,至于你们那就另说了。”

“至于什么死敌仇敌的。”灵丘怪模怪样地哼笑说道,“一看你们就是不懂情缘道侣还拿这个说事的人,这种东西在相爱的时候不是问题,而是情趣,在榻上回顾从前,扮演一下死对头多有意思……”

“咳!”黎烬安打断她,“可以了。”

这孩子越说越离谱了,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谢怀雪看她带的徒弟是这个样子,不会以为她也是这死样吧?

虽然她确实是,但说出来多让人害羞啊。

黎烬安难得露出窘态,“这孩子心直口快,别和她计较。”

谢怀雪好整以暇地欣赏黎烬安坐立难安的样子,反问道:“我什么时候要和她计较了?”

灵丘嘿嘿一笑:“师娘大气!”

黎烬安瞪了灵丘一眼,让她收敛点。

谭宴衣嘎嘎乐,视线触及戚岭子通红的脸时立马沉默下来,她决定憎恨修真界一秒,怎么极烬峰上下就她孤零零一个人了?

人家是排外,到她这就是排内了是吧!

前面灵丘指着鼻子骂了那么多都没让仨孽畜真正生气,毕竟她们也清楚地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但灵丘说的情趣和谢怀雪的不和她计较才真正让她们破防。

她们三人非常在意师尊愿意和极烬剑尊结为道侣这件事,在意得快要发疯。

就连发愣许久的兰慈都回神,更加崩溃地看着谢怀雪,面上满是失望,仿佛信仰全面崩塌一般。

师尊怎么可以这样!她就该完美无瑕地坐在神坛上,怎么会和极烬剑尊结为道侣!

绝对不可以!

“师尊!”

兰慈声音有些尖利,让人听着分外不适。

黎烬安撩起眼皮,“有没有一种可能,本尊只是将这件事告知你们,而并非征求你们的同意呢?”

第66章 是清霄得天之幸

空气蓦地一静,让人战栗的压抑感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