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她们怎么能这样
很长一段时间内,黎烬安都没有再去道宗,不知道道宗的人习不习惯,反正炽炘剑君很不习惯,还特地来极烬峰一趟,看她的徒弟还好么。
可怜见的,别都成剑尊了,还被隔壁家的好孩子打击到意志消沉。
但当看到黎烬安的造型后,炽炘剑君顿时生出了和黎烬安看到鸟人谭宴衣时一样无语好笑的情绪,“你还小吗?和清霄闹脾气还把被子横披在身上。”
作为师傅和长辈,炽炘剑君看黎烬安和谢怀雪还是以前的老眼光,觉得黎烬安又是因为打不过谢怀雪而郁闷,完全没想过还有为情所困的可能。
把被子披在身上,盘腿坐着黎烬安恹恹地撩了撩眼皮,给了她师傅一个烦且不想理人的眼神,示意炽炘剑君自便。
炽炘剑君也懒得开导一遇上隔壁仙尊就脑子生锈的倒霉徒弟,她只是有些好奇,坐下就单刀直入地问道:“你现在和清霄的比试不比武的,不比弟子,改比文的了吗?”
“此话怎么说?”黎烬安疑惑地看着炽炘剑君,心想师傅对她还挺有信心的,觉得她学识渊博都够和谢怀雪比试了吗?
“先是清霄闭关,又是你脚步虚浮地从清霄峰出来,还坐着道宗灵舟回来的,你们这得过招多激烈啊!”炽炘剑君很有道理地说道,“偏偏你们二人并未发生战斗,所以为师真的很好奇你是怎么钻空子的,以至于都能和清霄斗得有来有往了!”
她还一副与有荣焉的虚夸表情,满脸写着吾家有儿初长成。
演得很好,就是表情太用力了,显得虚假。
“……师傅你是怎么把钻空子和比文的联系到一起去的?”
黎烬安觉得她至今在修真界的风评到了掉无可掉的地步,有一半的责任出自于她的好师傅!
炽炘剑君沉思一秒,果断答道:“根据你过往的处事风格。”
黎烬安深呼吸一口气,把身上的被子扯下来,“您能别瞎操心吗?我和清霄好好的,没有乱七八糟的歪门邪道!”
“……”
炽炘剑君先是沉默一瞬,然后用极为怪异的眼神重新打量一遍黎烬安,“嘶”了一声,眼神犀利,像是在思索徒弟的小秘密一般。
相比于江枫眠,炽炘剑君才是最熟悉黎烬安和谢怀雪相处时的状态,更了解她徒弟是个怎样的人。
她徒弟平生最是嘴硬自傲,绝无可能说出和清霄好好的这种话,更不可能把她过往干的蠢事定义成歪门邪道!
哪怕知道自己错了,嘴上也不可能认错,服软能要了她的命,堪称宁死不屈。
而现在何止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修真界的天都要变了!
极烬剑尊竟然说和清霄仙尊好好的!
黎烬安顿觉不妙,身子往后仰了仰,若无其事地问道:“您老怎么这样看我?”
炽炘剑君“啧”了一声:“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三个徒弟心虚的时候和你的表情一模一样。”
“现在有了。”黎烬安眯眼睛看她师傅,没好气地说道,“您到底想问什么想说什么,问吧说吧,别一副我祸害了隔壁家大白菜的表情,您到底是谁的师傅啊!”
“我虽是你师傅,但我的良心还未泯灭。”
黎烬安“切”了一声:“说得好听,还不是因为银月元君才有的这点良心。”
要不然,怎么不见炽炘剑君给别的被黎烬安欺负的人散发温暖呢。
炽炘剑君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至少我祸害成功了,你呢?”
黎烬安翻了个白眼,成功被激将法套中,口不择言道:“我和您可不一样,不用和道君成为一家人,是谢清霄想祸害我,我还在犹豫来着!”
“原来如此。”炽炘剑君恍然大悟,一副你赚大了的表情,“看来清霄眼光有待提高,所以你还在犹豫什么?”
黎烬安哼哼唧唧说不出来。
“是犹豫答应得快让你看起来不矜持,还是犹豫要不要让清霄担惊受怕一阵,报千年不得翻身之仇?”炽炘剑君一针见血道,忽然想到什么,她哦了一下,“对了,差点忘了你的剑脑袋,别告诉我,你现在还没开窍,觉得清霄此举是在干扰你的道心?”
“……您老人家还真是情场经验丰富,见多识广。”黎烬安惊奇地看着近些年来修身养性沦为孤寡老人的师傅。
不过师傅还是不懂得士别三日,即更刮目相待的道理,这些都是她之前的一闪而过的想法,经过三个徒弟的现身说法,她已非昨日之黎烬安了!
她如今纠结的是穿什么去见谢怀雪、见到谢怀雪说什么、要是谢怀雪直接表明心意,她是答应呢还是矜持一会再答应呢……
炽炘剑君吓了一跳,赶忙挽救自己的名声,“浑说什么,为师只和银月好过,不许帮为师增添莫须有的情缘!”
“是是是,只是你们家里多了个净亭道君而已。”
炽炘剑君被噎住,强词夺理道:“你不懂,银月最把我放在心上!”
黎烬安撇撇嘴,她还觉得银月元君把她放在心上呢,想来净亭道君和谢怀雪都是这样觉得的。
实在没眼看自家师傅没出息的样子,觉得她们这一脉剑修的老老小小都不靠谱,还是她比较有出息!
对比得出幸福感。
黎烬安眼尾上挑,抬了抬下巴,自豪极了。
炽炘剑君更没眼看她这副死样子,语重心长地说道:“咱们家好容易风光一次,别拿乔了,要是清霄眼光恢复正常了,我看你往哪哭去!”
她无比感慨地说道:“当初我还以为是你先对清霄动心,撒泼打滚把人哄到手,谁知道……”
谁知道黎烬安死活就是不开窍,找谢怀雪就一件事——打架!
炽炘剑君早就对她绝望了,谁知道!谁知道孩子还是出息了一把!
她要把此事写在她们这一脉的族谱上,让后人看看剑修也有春天!
剑脑袋和无情道的对决中,竟然是剑脑袋略胜一筹!
“披上你的小被子吧,为师不说你了。”炽炘剑君感叹地拍了拍黎烬安的肩膀,“你有那么大的出息,替天下剑修都争光了,为师真的很欣慰。”
“……”
黎烬安默然,她成为极烬剑尊的那一天,炽炘剑君都没有如此感性振奋,仿佛顷刻间她就成了天下剑修的标杆。
剑道魁首还不够成为天下剑修的标杆么?非得拐走道宗的仙尊才可以吗?
她无语片刻才纠结问道:“你不怕我破了谢清霄的无情道吗?”
就像银月元君喜欢黎烬安一样,炽炘剑君也喜欢情缘家的孩子,觉得谢怀雪比自家霸道脾气暴的徒弟好上太多。
她以为在这件事情上,炽炘剑君会持反对意见。
炽炘剑君极为诧异地看她一眼,“为师觉得你没有这个本事,你以前上学宫怎么学的?烬安呐,你每一次都能用新的无知震惊住为师。”
“无情道是大道无情,至人得道,理性公正,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并非不可动情!”
“若是修无情道都彻底摒弃情感,还算是顺其自然,大道无为吗?”
炽炘剑君口风一转:“当然最根本的原因是银月元君赞同你们俩的事情,提前预知到了现在的今天,我当时还以为她要强行给你俩定下婚约呢,否则的话,我实在想不到你俩得怎么走到一起。”
黎烬安抱臂,觉得她被小瞧了,振振有词地说道:“我知道!就是有点担心。”
不是她无知,是天书无知!
整本书都在渲染谢怀雪有多清冷、冷心冷清,仨孽畜再人模狗样再费尽心机讨她欢心,也不为所动,究其原因就是因为谢怀雪修习无情道。
所以仨孽畜就绞尽脑汁地想要破掉她的无情道,让她不再无动于衷,搞得也把黎烬安传染有点提心吊胆。
炽炘剑君好笑地看着她:“还在想你年少无知时试图破掉清霄无情道,让她输给你的事情?”
“不是……不对,您怎么知道?”黎烬安惊愕抬头看着炽炘剑君,她记得她行事很隐蔽的啊!
“我怎么不知道,不止我,银月和净亭都知道,大概就是从开头到结尾都全程围观吧。”炽炘剑君无所谓地说道,“三界山那地方那么邪乎,怎么可能放心你们两个小的单独过去。”
从睁开眼的那一刻开始,黎烬安和谢怀雪就是剑宗和道宗的凤凰宝贝蛋,权力比一般长老还要大,要是她俩在三界山出了什么事,剑宗和道宗绝对要联手在澜沧大陆掀起血雨腥风,别说魔族了,路过的人都得见者有份,挨上一巴掌。
是以炽炘剑君对她和谢怀雪的事才不那么震惊,毕竟前面铺垫做得足够好。
看着黎烬安漆黑的表情,似乎马上就要拔剑弑师,叛出剑宗了。
炽炘剑君咳嗽一声,“放心放心,我们只是站在远处帮你们压阵,没有偷听你们的交谈。”
我们、们……
啊啊啊啊啊啊!
炽炘剑君还有话说:“总不能光你偷听净亭加入我和银月的谈话,不能我们……好好好,不说了,为师这就走。”
眼看着倒霉徒弟真要拔出本命剑了,炽炘剑君立马止住话匣子,满心感慨,以前也没见着黎烬安这死孩子脸皮那么薄啊。
走到一半的炽炘剑君折返回来,顶着黎烬安浑身散发着黑气的威压,如常说道:“对了,别让你徒弟出门晃荡,剑宗和道宗的弟子大比要开始了,这几日就要内部比试。”
同为环琅域的大宗门,道宗和剑宗虽有小摩擦,但总体来说还是很友好的,要不然早就把黎烬安打出去了,每隔十年还会举行弟子间的比试,轮流在两宗场地比试,前三十还能进入两宗压箱底的秘境,前十和前三各有奖励。
今年正好轮到道宗。
说完,炽炘剑君才离开。
没过几秒,炽炘剑君又现身,站在门外,“好徒儿,届时我一定让宗主把你派去道宗,谁都不能和你抢,放心吧!”
这次人是真的走了,没有再虚晃一枪。
黎烬安扯过一旁的被子,蒙在头上,生无可恋地顺势往旁边一倒。
灼光剑陪她一起躺着,但可惜它只是一柄单纯的剑,并不能和心如死灰的剑主共情。
啊啊啊啊啊啊!
黎烬安越想越气,一把扔开被子,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龇牙咧嘴地向空气发难。
这个破修真界还能不能好了!
某些为老不尊的长辈比天道还要可恶!
她们怎么能这样!
自觉伤面子的极烬剑尊连剑宗内部弟子比试都没有去看,只是恶狠狠地告诉三个傻徒弟,要是进不了第二轮,她们就等当流浪剑修吧!
直到出发前往道宗那天,潇湘和钧行两位面色愁苦,内心里恨不得拿剑捅死宗主的峰主朝着一身绯红锦衣,烨然若神人的黎烬安拱手见礼。
祖师在上,历史又要重演吗?此情此景是否过于熟悉了?
第52章 求求剑尊原谅我
御剑飞行前往道宗的大家都很沉默,只是眼神乱飞,无声的交流极其频繁,好在没人敢在极烬剑尊的眼皮子底下传音,要不然的话,说着说着冷不丁地耳边冒出极烬剑尊的声音也怪吓人的。
全场唯三轻松的也就是戚岭子谭宴衣灵丘三人了,既不担心她们师傅会不会和清霄仙尊打起来,也不担心大比的名次,无事一身轻。
戚岭子和灵丘是师傅认可了她们的事情,所以看什么都觉得开心。
谭宴衣纯粹是心大,甚至没想起道宗还有不少被她追求过的漂亮小弟子。
而她们的师傅黎烬安正面无表情地御剑飞在最前面,红衣张扬,气势拉满,看着就像是去道宗找茬砸场子的,实则紧张到袖子里的手攥紧又松开再攥紧……
黎烬安也不知道她在紧张什么,明明从剑宗到道宗的路走过上千次都不止,可越是临近道宗,她心里就越是一颤一颤的,她的心和她的人一样都飘在空中,落不到实地。
她仔细想了想,立马把锅扣在了炽炘剑君的头上。
这要不是这些为老不尊,净拿小辈取乐的长辈,她用得着会在一千多年之后知道她当时干的蠢事被人全程围观吗!?
真能藏啊,一千多年愣是没表现出来一分一毫,银月元君也是,在三界山一事过去之后好久,还飞鸽传书请还在当缩头乌龟的黎烬安去道宗玩,言辞之间没有露出任何破绽。
说真的,都藏了那么久,就不能继续藏着吗?
其实她没有那么想知道的,让她继续无知无觉下去不好么,非得戳穿事实的同时再戳一下她的心吗?
黎烬安越想越生气,也不紧张了,满心只有恼羞成怒,脸色看着更臭了,御剑飞行时似乎都多用了三分力气。
潇湘和钧行两位剑主从心地默默拉开和她的距离,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命苦两个字。
到了地方,熟悉的章长老正要上前接待,黎烬安不做停留,一溜烟地进去了,根本无需道宗的人接待她。
戚岭子三人匆匆地向三位长老行了一礼,赶忙加快脚步追上她们的师傅。
虽然这样的流程才是第二遍,但不管是潇湘钧行两位剑主,还是道宗的章长老都已经见怪不怪了,权当没看见,立马开启虚伪的客套话模式。
黎烬安在岔路口见到了等候已久的江枫眠,想了想,在原地等了一下脚程慢的三个徒弟。
江枫眠右眼皮跳了跳,心里总有不好的预感,忍不住去看抱臂站着的黎烬安。
都是练虚期圆满的大修士了,还迷信左眼皮跳财右眼皮跳灾确实不好,可一想到对面的人是黎极烬,江枫眠就不觉得自己迷信了。
戚岭子谭宴衣灵丘好容易赶上自家师傅,还没喘口气呢,就被黎烬安顺手拉过来送到同样一脸懵圈的江枫眠面前。
“你以前不是说没有亲传弟子,同我和清霄没有共同话题么,我把我的徒弟借给你几天,让你体验一下有亲传弟子的师傅是什么感受。”
黎烬安就近拍了拍谭宴衣的脑瓜,“玄玉真人可不像为师一样还要养三个嗷嗷待哺的徒弟,私库家底非常丰厚,别说你们三个了,就是再来三十个也绰绰有余,完全养得起,懂了么?”
谭宴衣用力点头,大声应道:“懂!”
穷困潦倒的小剑修去富裕亲戚家打秋风,吃垮她!
“……”
这年头惦记别人家产都不背着正主了吗?
“等等!”江枫眠对此有话要说。
黎烬安微微一笑:“不等。”
江枫眠深呼吸再呼吸,老好人都被气得大喘气。
戚岭子谭宴衣灵丘三人排成一排,同情地看着未来几天的代班师傅,真怕玄玉真人被气得背过气。
“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一下把两个大麻烦扔到一块去的黎烬安很是高兴,提前预防说道,“谁都不许再跟着我,对,说的就是你们四个。”
哪有谈情说爱还带着徒弟和友人的,又不用她们指导她和谢怀雪怎么喝交杯酒,走哪跟哪不够碍事的。
说完,黎烬安就头也不回地往清霄峰飞过去,留下面面相觑,相顾无言的一大三小。
江枫眠也想扭头就走,但是三双大眼睛亮晶晶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沉默一瞬,叹气道:“跟我走吧。”
总不能对着小辈恶语相向吧?长辈之间的恩怨不能牵连下一代。
她第一次开始痛恨自己的好脾气,终于领悟到修真界不需要老好人的道理,老好人只会被黎烬安这样的恶人一再欺负,必须要改变!
戚岭子三人沉默地跟在她身后,并没有得寸进尺,主要是她们亲师傅太过分了,她们不好再雪上加霜。
大比明日才开始,没办法,江枫眠只好带她们三人回玄玉峰。
而另一边美美甩掉麻烦的黎烬安已经来到了清霄峰山顶洞府门前,抬脚正要走进去,就看见历练回来的兰慈带着钟绯宁烛风两人垂头丧气地出来。
黎烬安凤眸一挑,漫不经心地看过去。
不用提醒,被抽打被支配的恐惧立马在心头涌现出来,哪怕再不情不愿,三人也是条件反射般地行礼问安,脊背弯下去,“晚辈见过极烬剑尊,剑尊万安。”
黎烬安没有理会,没有再投去一个眼神,大步流星地走进大厅。
带起的劲风扫到三人身上,低垂着的脸上忍不住出现愤恨之色,心里同时浮现一句话:极烬剑尊欺人太甚!
可饶是如此,三人还是有些微末的庆幸,庆幸极烬剑尊今日没有折磨她们的乐趣,否则的话,她们在极烬剑尊面前毫无还手之力,明日便是两宗大比,她们总不能顶着一张猪头脸去参赛。
若真是如此,她们怕是要在全修真界面前狠狠丢脸了。
意识到这点庆幸时,三人脸色齐齐一变,互相看了看彼此,瞬间明白了一件事,若是不除极烬剑尊,怕是这道庞大的阴影要永远地笼罩着她们。
在不可战胜的外部敌人面前,自私混乱的仨孽畜也能团结起来。
黎烬安似有所悟,微微掀了掀眼皮,不屑地冷哼一声,眸中的蔑视根本没藏起来,转过身看向主位上静坐的谢怀雪,发现她也在看着走出去的仨孽畜。
“看什么呢?”不客气地在另一个空着的主位坐下,黎烬安偏头问道。
谢怀雪收回眼神,摇摇头,“没什么,就是觉得她们已经成为合格的修士。”
黎烬安狠狠皱眉:“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感性了?”
经过炽炘剑君的洗礼,她现在对感性的人抱有极大的警惕,觉得她们不一定什么时候又感性地说出来她以前干的蠢事。
特别是谢怀雪感性的对象是仨孽畜,她心中警铃大作,生怕天书在发功,隔着她的识海影响到了谢怀雪。
黎烬安还抽空往识海看了一眼,迁怒地把闪着金光,正要凑过来的天书扔到识海的犄角旮旯。
谢怀雪瞥她一眼,语气淡淡地说道:“成为合格的修士足够面对修真界的风雨,不需要我这个师尊扶持庇护她们。”
“我觉得你的想法特别好,就应该这样,要是人人都生活在师长的羽翼之下,还如何历练成长,咱们那个时候可没有她们现在这样的好条件,都是师傅把咱们直接扔到魔族战场上,她们再不满足就不礼貌了。”
黎烬安眼睛发亮,可见有多赞同谢怀雪的教育理念,恨不得双手双脚表示同意。
要是搁在以前,她肯定不管三七二十一上来就说谢怀雪心狠,但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对仨孽畜秋风扫落叶般的冷酷无情才是正确的做法,她只恨谢怀雪还不够残酷,要是直接把仨孽畜逐出师门就好了!
谢怀雪的视线轻飘飘地扫过她,“你从前最喜欢那种受家中长辈庇佑,用丹药堆积起境界的修士吗?现在爱好怎么与之相反了?”
“打架勒索和教导下一辈怎么能一样呢!”
黎烬安很有道理地说道,“遇上那种修为虚浮钱还多的家伙,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打败,就算从这种家伙身上坑一笔大的,她们长辈也不会说什么,总不能让咱们的弟子也变成这样吧?咱们作为长辈那可真就是转着圈地丢人了。”
她一脸的正义凛然,多么忧心清霄峰的下一代似的,仿佛对仨孽畜又抽又打的人不是她一样。
谢怀雪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语调里带上了几分笑意,转过头看她,“剑尊高瞻远瞩,我会记在心上的。”
声音很轻,却离得很近尺,在她耳边响起。
黎烬安耳朵一动,鼓了鼓嘴巴,目视前方,嘴角斜起,满不在乎地说道:“嗨,谁叫我天生心地善良呢。”
“对了,她们仨找你干嘛?我看她们情绪不高,表情也不太好,别是你什么事没答应她们,她们就记恨上你了吧?”
上眼药这种事情干嘛要暗搓搓的,就要光明正大地挑拨离间!
说坏话从不背着人,这就是极烬剑尊的人生态度。
谢怀雪把手搭在扶手上,素白指尖往下点了点,“不是,她们说两宗大比会为我争光。”
黎烬安视线追随着那只近在咫尺的玉手,心不在焉地说道:“那她们的表情看着可不太高兴,还是我看她们一眼,才知道向我行礼。”
“我知晓此事了,以后不会再让她们对剑尊不敬。”谢怀雪很有侧重点地说道,“至于她们为何不高兴,那我便不知道了。”
黎烬安看着谢怀雪抬手又放下,黑色的眼珠跟着转啊转。
她并不意外谢怀雪的说法,这人一直都是这样,并非目下无尘,而是世人根本入不得她的眼。
“你是怎么回答她们的?”
“我说我的荣光不需要任何人来赋予,她们为自己努力即可。”谢怀雪云淡风轻地说道。
换作其她人说着话,黎烬安会嗤之以鼻,但清霄仙尊说这话,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都反驳不了。
以前还好说,反驳了清霄仙尊,岂不是意味着不如清霄仙尊的极烬剑尊也无荣光?
现在黎烬安知道这人身寒毒,更说不出来反驳的话。
“啧啧啧。”
谢怀雪短促地轻哼一声:“我现在又没有收弟子,你啧什么?”
黎烬安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想起收小老三时她那直接把谢怀雪啧走的那一啧,禁不住翻了个白眼,“我啧是因为仙尊三言两语自带压迫感,格调拉满,我得好好向仙尊学习如何说话才能把人打击得体无完肤。”
“还有,收徒大典时你走得倒是轻松,你们道宗之人的眼神都快把我给吃了!”
“那怎么办?”谢怀雪抬眼转眸,轻笑一声,“那我求求剑尊,原谅我嘛。”
第53章 就是你正经一点
空气彻底寂静下来,唯有两道清浅的呼吸声彼此交映。
黎烬安没有回话,谢怀雪也没有再开口,一切都静了下来。
空旷的大厅并没有跟着沉寂起来,反而好似被某种无形的东西填满。
黎烬安正深沉地抱臂抬头看着天花板,这房梁可真梁啊,这木头可真木啊,这耳朵可真烫啊……
嘶!
别吵,她在思考。
“……”
根本思考不了一点点!
谢怀雪说求求剑尊!
谢怀雪在求求她!
求她原谅谢怀雪!
啊啊啊啊啊!
黎烬安继续盯天花板,试图盯出一朵花来,脑子跟浆糊似的,乱成一锅粥,就差趁热喝了。
她说起收徒大典一事的本意是为了控诉谢怀雪随意甩锅的不道德行为,但她以前当面控诉谢怀雪没有一万次,也有一千次了,谁知道这次怎么就不一样了呢。
也有可能是因为她以前的控诉都是无理取闹,没事找茬……
从谢怀雪那句话落地到现在,她还未回过神来,只感觉她时不时抽风的脑袋好似变成了寺庙里小和尚每天敲的钟,咚咚咚的,震个不停,还带回响。
剑尊不知道,剑尊人麻了,剑尊魂在飘……
就在她若无其事地维持这个姿势一刻钟后,旁边人投过来视线,不解地轻声问道:“看来,剑尊是不愿原谅我*,这可怎么办才好?”
整个人变了色的黎烬安缓缓地把脑袋转过来,这时候藏也不好藏了,实在是她浑身上下就一个颜色——红、大红、白里透红。
衣裳是绯红锦衣,红色发带,压襟玉佩是用红绳系着的,剑穗也是用红绳编织的,脸颊、耳朵、脖子……但凡漏在外面的皮肤都是红色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去岩浆里游了一圈才上岸。
非常喜庆。
也就过年时被父母打扮成红包的小孩能和她媲美,勉强与之一战。
黎烬安余光看到谢怀雪脸上不解的轻愁之色,明知道这人大概率是故意要逗她,但也说不出重话,咳嗽一声,状似满不在乎地说道:“本尊大发慈悲,给你一个赎罪的机会。”
谢怀雪抬眸看她,眸光轻柔。
什么都没说,又仿佛什么都说了。
仙尊仍是清冽冷峻的模样,只是偶尔扫过来的眼神在触及剑尊红彤彤的脸蛋时变得温和下来。
黎烬安想给燥热的脸颊扇扇风降降温,又不好直接这样做,于是接着让谢怀雪赎罪的机会,执起她觊觎良久的素白手腕,“本尊修行有成,火气旺盛,灵力多得用不掉,正好你帮我分担一些。”
谢怀雪点点头,顺着她的话说道:“好,我帮你。”
有时候黎烬安真的会佩服自己的急智。
如此一来,可以帮谢怀雪梳理经脉,她火辣辣的脸颊也能降温,谢怀雪不用继续逗她了,一举三得!
不过她还是高估自己了,出发之时以为做足了准备,气势汹汹地过来了,谁知道谢怀雪三言两语就把她打回了原形……
不是她不喜欢谢怀雪这样对她说话,实在是前面一千多年见到的是冷凝料峭、怎么都打不过的清霄仙尊,原来的印象已经根深蒂固,现在这般的谢怀雪真的很犯规!
就像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乞儿突然被高门大户认亲回去,猛地放开吃山珍海味,肯定吃到肚皮滚圆,撑得不行。
黎烬安此刻大概就处于这个状态,她来之前真的想矜持点的……
毕竟是谢怀雪喜欢她,不是她喜欢谢怀雪,她打算拿出态度端起来,谁知道,谁知道!
如果她脸上的笑容要是没有那么不值钱的话,说不定还有点说服力。
黎烬安用了十二分的努力把嘴角压下去,但未果,又鼓了鼓嘴巴,试图正经起来。
谢怀雪抬起另一只手抚上黎烬安鼓鼓的脸颊,点了点,把鼓起来的嘴巴按下来,才侧过头轻笑一声。
黎烬安发怔地看着谢怀雪清绝的侧脸,温度刚下去的脸颊又开始骤然升温。
她恍惚觉得谢怀雪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开关,并兴致勃勃地在她身上实验来实验去,摁一下又一下,全然不顾她的死活!
回过神来的黎烬安不可置信地看着谢怀雪,她是拉磨的驴吗?紧一阵松一阵的,不怕把她玩坏了吗?
谢怀雪察觉到她的视线,把脸转回来,歪了歪头,似是不解其意,但又朝着她温和一笑。
“怎么了?”
不怎么,就是感觉有点神魂出窍,三魂七魄都离家出走了。
黎烬安咽了咽口水,眼神又开始发直,整个人都飘飘然的,恍惚之中运转周天的时候经脉险些运转岔道,赶忙中断对谢怀雪的灵力输送。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万一岔道,灵力失控,在经脉里乱窜,不止是黎烬安自己得倒霉,她还正在给谢怀雪输送灵力,说不定就可以达成剑尊和仙尊同时走火入魔的成就了。
“没怎么。”黎烬安恶狠狠地说道,神情有些凶神恶煞,语气却有点温软,“就是、就是你正经一点!别、别逗我……”
说着说着,黎烬安的声音就低了下去,她一愣,突然意识到一件事——从前谢怀雪不喜欢她的时候,她都能在谢怀雪面前大呼小叫,硬气得不行,怎么谢怀雪喜欢她了,她的待遇不升反降了呢?
明明谢怀雪也没有对她恶语相向,她怎么就不自觉地低三下四起来?
脾气暴烈上千年的极烬剑尊百思不得其解。
谢怀雪收回手腕,慢条斯理地捋着袖子,眸光认真地说道:“没有逗你,是在亲近你。”
“……”
解不了,根本解不了。
黎烬安听见了心脏涨潮,淹没一切的声音,此前已经酝酿的东西蠢蠢欲动地发酵起来,汹涌而来,似是要将她吞没。
心脏此刻根本不属于她自己,完完全全被镌刻上谢怀雪三个字。
她这次没有呆住,而是坚定地抬手捂住谢怀雪的唇瓣,两相对视后,想了想,她又用另一只手捂住了谢怀雪的眼睛。
如此,她才敢喘//息。
否则的话,她真要失态了。
贴着黎烬安掌心的嘴唇微微动了动,湿润的热气随之而来,喷洒到掌心上。
一阵蓬勃的痒意油然而生,不住地从心底蔓延上来。
黎烬安一惊,连连说道:“你先别说话!算我求你了,别说话!”
放过她和她的小心脏吧!
她不想成为修真界第一个被宿敌仙尊几句话说得羞赧而死的剑尊,这太丢脸了!
先前还是想得太少了,她根本没做好面对谢怀雪的准备!
她还是低估谢怀雪,高估她自己了。
扛不住,真的扛不住!
掌心之下的睫毛颤了颤。
黎烬安就当她答应了,深呼吸几口气才有力气感慨说道:“谢怀雪,你以前要是这样,我绝对不会天天找你打架,我能跑多远就跑多远!”
这是发自肺腑的真心话,一点都不掺假。
如果年少之时谢怀雪就这样险恶地对待她,别说成为剑道魁首,获得道号极烬剑尊,天天找谢怀雪打架了……她怕她都活不到现在这个年岁。
黎烬安用全新的目光打量谢怀雪,第一次觉得谢怀雪对她那么良善,没有赶尽杀绝!
再也不说清霄仙尊冷酷无情了,这分明是救苦救难的绝世大好人。
还能有比谢怀雪更温良纯善的人了吗?
不会再有了!
谢怀雪不语。
黎烬安刚想问她怎么不说话,就看见了把谢怀雪脸盖住的一双手,讪讪一笑,把手放下来了。
谢怀雪适应般地眨了眨眼睛,定定地看着黎烬安,问道:“那现在呢?”
“啊?”黎烬安不明所以地望向她。
“现在还会跑吗?”
“……”
黎烬安斜倚着桌子,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一直被谢怀雪牵着鼻子走可不好,她得化被动为主动。
刚才那样太没出息了,她和家里的老老小小可不一样,她身上背负着为极烬峰争光的使命!
“啧,不好说。”
谢怀雪眼中闪过转瞬即逝的笑意,清凌凌地继续问道:“为什么不好说?”
黎烬安觉得没劲,谢怀雪都看出了她的企图,还选择配合,显得她多幼稚一样。
“你知道的,修真界知名剑尊和仙尊之间恩恩怨怨太多了,多到都说不完,这要是一个不留神人就跑了,也很正常吧?”
当然不是这个原因了。
某位剑尊只要是一想到修真界最光风霁月、静水流深的仙尊也逃不过她的魅力,对她情深根种,她就忍不住想要发出嘎嘎嘎的怪动静,不乐过头都是好事了。
根本原因是仙尊总是似是而非地说一些让剑尊误会的话,但根本没有明确地表明心意。
总不能以黎烬安对谢怀雪的了解,作为谢怀雪喜欢她的依据吧!
万一她猜错了呢?
等等!
不对不对,十分有十二分的不对劲!
她觉得自己犯傻了。
黎烬安蓦然凑近谢怀雪,眼睛直勾勾落在对方的脸上,她在想谢怀雪是不是也在等着她先表明心意呢?
都输了上千年,这种事情也该她占上风了。
以后当家作主的人就该是她了,桀桀桀,到时候一家人打个假赛应该没什么问题吧,至于外人会不会看出来她们在打假赛,不重要……
“那能不能帮清霄转告一下那位剑尊,别跑,等等清霄。”谢怀雪不动声色地回答道。
黎烬安眼睛本就炽烈如火,现下更是带上了三分咄咄逼人的侵略性,她勾起谢怀雪散落到肩上的长发,往手上缠了缠,勾唇一笑,“我定然为清霄把话带给那位剑尊。”
第54章 可有意向同本尊
翌日,黎烬安盛装出席两宗大比,再次把自己打扮成喜庆的红包模样。
她已经想通了,既然躲不过,那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一些吧!
反正都得脸红心跳,穿红色的衣裳不容易显出来,要是和谢怀雪一样穿白衣服再脸红的话,方圆十里地都会知道极烬剑尊被清霄仙尊逗得面红耳赤这件事了。
虽然黎烬安根本不在乎世人会不会知道修真界最著名的死对头在背地里暗通款曲、暗送秋波、暗度陈仓……嘶,这些词好像不是这么用的,算了,意思到位就行。
但是黎烬安很在意极烬剑尊在清霄仙尊面前毫无还手之力,几句话就能把她从桀骜不驯的剑尊变成谢怀雪家养小剑修的事情曝光出去,跟她多没见世面一样。
她觉得这不能怪她。
首先修真界的主流是,剑修和剑为友为伴,还有相当一部分的人把本命剑当成了道侣,剑和剑道是她们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仿佛所有人都在告诉她,剑修就应该一心向剑,有心杂念的不是好剑修。
当然也有非主流的剑修,也就是她得师傅炽炘剑君,不过直到现在,炽炘剑君、银月元君、净亭道君三位君字辈的大前辈在黎烬安这里依旧是反面例子,别说这一千多年黎烬安没有动过凡念,就算她春心萌动,也得被“加我一个怎么了”给吓得缩回去。
所以不怪黎烬安在净亭道君面前老老实实的,搁谁谁不怕啊!
这太变态了!
不是对肉//体的摧毁,而是精神层面的震撼打击。
其次,她身边没有创造出一个好环境,不止是她,她认识的同辈之人都一心向道,对情缘道侣这种事情丝毫不感兴趣,火急火燎,紧赶慢赶地修炼、切磋、下秘境、猎杀妖魔、积极赚灵石……都恨不得拿爱情换境界突破了,就像暗恋谢怀雪的江枫眠却从未提过一样,在修行和大道面前,情爱不值一提!
都是她们耽误她的!
当然了,黎烬安绝不承认是其她人都是被她带动起来的,其实最玩命修炼的那个人就是她。
主要是有个谢怀雪在神坛之上俯视众生已经很难过了,让一群初出茅庐自认天才的人迎面遭遇重重一击,好容易坦然接受这件事,结果前面还有个黎烬安上蹿下跳,动静大得不行,修行练剑,下秘境上战场,这也就罢了,她打不过谢怀雪,就拿她们撒气,这谁能受得了!
所以不得不献祭未来情缘,要不然的话,一旦落后太多,给黎烬安当撒气的沙包的资格都没有。
最后,就是黎烬安那个时不时抽风的脑袋和硬气的嘴,前一千多年脑袋里都是剑和打败谢怀雪,嘴巴更是天天放狠话,就算这时候谢怀雪说喜欢她,她也有本事把喜事变丧事。
剑脑袋现在往反方向抽风,一去不复返,可惜还有个硬气切口是心非的嘴挡在前面。
好吧,这些都是借口,昨天把话带到以后,她就慌不择路地跑路了。
真不是她怂……行吧,就是她怂。
实在是昨日那个氛围很微妙,在黎烬安说完为清霄带给那位剑尊以后,谢怀雪眸光晦涩幽暗地盯着她,从眼睛盯到唇瓣,又盯到脖子,轻飘飘的视线极具穿透力,似是要把黎烬安拆吃入腹。
黎烬安恍惚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块松软香甜的糕点,剥开洗干净、水灵灵地摆放在盘子上,小心翼翼地等待着谢怀雪把她拿起,从里到外仔细品尝一番,还要评价一下她到底有多美味。
她一个激灵,留下一句话就跑得没影了。
“我去帮你带话!”
一声轻笑从背后传来。
来到道宗演武场的黎烬安臭着脸抱臂,她在清霄峰的客舍里寻思一晚上,回忆起把她从幻境炸出来的一吻,终于反应过来谢怀雪那个眼神到底是什么意思!
谢怀雪情难自己,想要亲她!
脑子自动帮忙回忆起她又舔又咬时让人上瘾的触感,软软的,带着几分凉意和清甜,直入心底,比修真界任何灵丹妙药都管用,亲上去的时候她的神魂都在颤抖,要不然也不会直接被炸出去了。
她无师自通地畅想着用力碾磨谢怀雪唇瓣的好滋味……
黎烬安坐在窗边,对着清霄峰的月亮无声叹息。
有什么话直说就是了,怎么还藏着掖着的。
不明说,她怎么猜得出来!
她还以为谢怀雪要吃人呢,谁知道是想吃嘴巴!
说不后悔是假的,但是事情都过去了,总不能大半夜的时候她去潜入洞府,问谢怀雪要不要吃她吧?!
颇有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精神的黎烬安安慰自己,还未明确表明心意,这时候互相吃嘴巴算什么事!等以后了,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对,就是这样!
……
因着净亭道君把谢怀雪叫走,黎烬安只能一个人从清霄峰来到演武场,正烦躁着呢,就看见三个小傻子跟在江枫眠身后晃晃悠悠地过来了。
她情不自禁地眯了眯眼睛。
忽然感到身上一冷的三人都没抬头四处看看,立马站直,抬头挺胸,笑容腼腆,乖得不行。
走在前面的江枫眠看见黎烬安,眼前一亮,快步走来,往后一指就要说道:“极烬,你这三个徒弟可真是……”
三双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她。
江枫眠也瞪大了眼睛,这仨刚才还不是这样的!
“她们怎么了?”黎烬安顺嘴一问,不过她不想接手麻烦徒弟,丧良心地说道,“这不挺好的么,懂事知礼,多好。”
江枫眠狠狠地闭上眼睛,好什么好!
这仨就是见人下菜碟的倒霉孩子,先是装乖巧,再发现她确实脾气软和,底线很低以后就开始造作起来,也就老大好一点,还算稳重,但也没好到哪里去,因为老大会包庇老二老三!
玄玉峰的外门弟子身份不够,加之她们都很有江枫眠这位峰主老好人的风范,和善可亲,不怎么会拒绝人,对三位剑尊徒弟更是束手无策,就算被拉着打了一夜的叶子牌也毫无怨言。
昨天晚上江枫眠也在惆怅地望天观星,因为她发现她不止要改变自己,还得改变整个玄玉峰!
不然的话,她们永远会被坏人哄骗着当狗!
随随便便不走心地忽悠几句,她们就喜笑颜开,乐得跟什么似的,问什么答什么,就差把家底掏出来摆在这仨人面前了!
黎烬安打断她的深思,“你们道宗到底在搞什么,怎么还不把清霄放出来?”
这样的对话以前也有过很多次,江枫眠丝毫没起疑,“许是宗主有事单独找清霄吧,我并没有收到宗主的传信,旁的峰主长老也没有。”
从这句话上就能看出江枫眠也没好到哪里去,对黎烬安毫无设防,轻而易举地就说出了道宗的内部情况。
好在黎烬安对道宗没有坏心……不对,其实从前是有过的,她想一剑劈了道宗开山祖师的雕像,她现在只庆幸没有这么干,要不然她对谢怀雪的色心就无法施展了。
“行吧。”
黎烬安抱臂继续等着,指使三个徒弟回到剑宗队伍里去,好歹也让江枫眠松口气,别让江枫眠带孩子带郁闷了。
谭宴衣回头看她,“那师傅不和我们一起吗?”
她和灵丘入门晚,正好错过上一届两宗大比,是以不知道这些事情。
“为师作为剑宗代表,要为剑宗撑起门面,不能坠了气势,不和你们一起。”
三个徒弟眼皮一跳,偏偏又人微言轻,只能在黎烬安莫名其妙的眼神下,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回剑宗队伍中。
钧行剑主正和道宗长老闲谈打机锋,潇湘剑主见她们归来,点点头让她们坐下。
“见过剑主。”戚岭子在后面坐下,言简意赅地说道,“我师傅说要为剑宗撑起门面。”
霎那间,潇湘剑主和不远处的钧行剑主眼前一黑。
演武场的分布就这样的,中间是擂台,两侧是观赛区,候场的弟子也在这区域,正前方的高台之上是留给净亭道君和道宗、剑宗一众长老的,道君坐在主位上,两宗长老坐在两侧。
也就是说极烬剑尊语出惊人的时候,底下的弟子听不到,但高台之上的长老们能听得一清二楚,逃都逃不掉。
潇湘剑主用一种命很苦的语气波澜不惊地说道:“至少这一次只有两宗,都是熟人,其余观礼的小宗门不在这,就算在这,谅她们也不敢编排什么。”
其余的小宗门是太上道宗的附属门派,老大家里有喜事,肯定赶过来祝贺,像是这样的小宗门,剑宗也有不少,饶是性子如水的潇湘剑主也是剑宗的正统剑修,并不把这些小宗门放在眼里。
钧行剑主叹气:“也只能如此了。”
没让黎烬安等太久,净亭道君和谢怀雪便一前一后缓步而来,后面跟着道宗少宗主一连串人。
全场人齐齐起身朝着净亭道君行礼,黎烬安也不例外,只是她无需弯腰,拱拱手即可。
在行礼间隙,黎烬安发现净亭道君朝着她看过来,还眨了眨眼睛,笑容灿烂,却不怀好意。
黎烬安起先不明所以,在落座的时候她就明白了。
她和谢怀雪一人一边,分别坐在右下首和左下首位置上,正中间就是净亭道君。
也就是说她们要有什么语言、眼神、传音的交流,都绕不开净亭道君……
以清霄仙尊的身份地位来说,自然有资格坐在这里,就算是少宗主都得退避三舍,但按资历,比谢怀雪资历老的长老不是没有。
有的道宗长老甚至是看着她和谢怀雪长大的,对她们也不错。
若是换上老资历的长老,别人也说不出来什么,黎烬安都不会反对。
但偏偏是谢怀雪坐在黎烬安对面,净亭道君还是那样的笑容,故意二字就差说出来了!
很显然,净亭道君的老毛病又犯了!
黎烬安很不明白,净亭道君她老人家是有什么必须加入别人的任务吗?
还非得是剑宗极烬峰和道宗清霄峰的人!
上一对被净亭道君加入的人还是炽炘剑君和银月元君。
她就不明白了,净亭道君是对她们的道统传承是有什么执念吗?
就逮着她们这两脉的人薅了是吧?
于是在净亭道君起身鼓励两宗参赛弟子时,黎烬安不爽抱臂,狭长的凤眸上挑,看人的眼神都淬着火花。
谢怀雪垂眸不语,错过了她的视线。
黎烬安更气了,忽然想到什么,她展颜一笑。
高台之上的长老峰主们哪里还顾得上说场面话的净亭道君,明里暗里都把注意力放在了极烬剑尊和清霄仙尊身上。
等净亭道君讲完话落座之后,黎烬安清了清嗓子,撩起眼皮,笑吟吟对着谢怀雪说道:“清霄仙尊可有意向同本尊一起修改道统记载?”
第55章 仙尊也无需自责
谢怀雪抬眸应了一声,“嗯?”
眼看着清霄仙尊回应,高台之上的两宗长老都把目光转向擂台,耳朵高高竖起,余光乱瞟,偶尔对上其她长老的视线,都会默契一笑,然后移开目光。
主位上的净亭道君都正了正身子,认真听黎烬安和谢怀雪之间的对话。
就连擂台上的裁判都暗戳戳地看过来了。
小弟子打架也就那样,看起来花里胡哨的,中看不中用,也就观赏性不错,但每十年都有一次两宗大比,还不算上道宗内部的比试,看都看腻歪了。
哪有极烬剑尊和清霄仙尊这种杀人不见血,几句话功法就掠起一阵刀光剑影的无声交锋好看,看上千年都看不腻!
这可是剑宗极烬峰和道宗清霄峰的对峙。
什么说书、话本、唱戏,都比不上这个!
黎烬安微微一笑,做足了吊人胃口的姿态,“这就要说到一桩深埋已久的旧事了。”
谢怀雪不解追问道:“何事?”
净亭道君坐在高位之上,底下的一切都尽收眼底,她目光一扫,眼中闪过好笑和了然。
也不枉她坐在了占据天时地利人和的位子上,这不就看到了小怀雪在给小烬安打配合,还是拿自家宗主说事。
不得了不得了。
果然是女大不中留,自小情绪和欲望都很低的小怀雪现在也知道把外面的小剑修往碗里扒拉了。
想必银月也很希望看到这一幕吧。
净亭道君眼含欣慰,这都是她做的媒啊!
等这两人结契之时,极烬峰和清霄峰必须得给她送一份媒人礼。
下方的黎烬安已经在清嗓子了,她眼眸湛湛,半个身子都倚在扶手上,眉宇散漫又轻佻,用说书人的惯用口吻讲述道:“从前有个剑修,她为人爽朗大气、仗义疏财、古道热肠,堪为天下剑修之表率……”
这个开头直接让两宗长老们脸色狰狞崎岖起来,都不可置信地看向黎烬安。
谁?你说谁仗义疏财、古道热肠?说的是那群眼睛绿到恨不得把所有好东西都扒拉回自己家,堪称蝗虫过境的剑修吗?
她们记得那些倒霉玩意都是强盗恶徒来着!
潇湘剑主和钧行剑主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心虚,宗主和炽炘剑君知道剑尊在外面这么吹嘘她们剑修吗?
这三个形容词若是传回剑宗,绝大部分剑修第一反应绝对是勃然大怒,谁在败好她们的名声?不知道这年头恶徒才能在修真界混得好么!
在一代代的剑修不懈地努力之下,剑宗才有如今的坏名声,霸道护短、剑疯子、赊账还不起……
算了,要是剑修名声改善的话,能骗一个是一个。
说不定就有哪个冤大头宗门愿意给她们赊账呢。
黎烬安依旧在说谎话不眨眼,用肚里那点微薄的墨水使劲堆砌成语,把故事里的剑修夸得天上仅有地下绝无。
毕竟她说的是炽炘剑君和银月元君的往事,还是先斩后奏,都没有知会炽炘剑君一声,为免炽炘剑君嚷嚷着要把她逐出师门,只得美化一下剑修的形象。
不过黎烬安猜测,最大的可能性还是炽炘剑君在得知她的道号和银月元君并列后美得不行……是的,她们这一脉的老老小小就是如此的没出息,但她不一样,她特别出息!
唯二知情的净亭道君和谢怀雪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
略过一堆假大空的词语,黎烬安选择性地忽视了其她人的表情,继续讲道。
“……如此优秀的剑修自然能吸引到同样优秀的同伴,在经过这样那样的经历后,她们都察觉到了彼此的心意,就在她们马上要举办结契大典之际,一个身穿白衣,道貌岸然之人见不得她们如此恩爱,堂而皇之地棒打鸳鸯,拆散她们!”
黎烬安拔高音调:“而这对倒霉的小情缘便是本尊和清霄的前辈先人!白衣服如此恶劣行径,就应当一笔笔记下来,让后人唾弃!”
她目光灼灼地看向其她人,不出所料的话,大家肯定会唾弃这个白衣服的人……
并没有!
长老们都在想这样那样到底是哪样,还有这两脉的前人什么时候勾搭在一起过,竟然都到了结契的地步!
难道这就是极烬剑尊和清霄仙尊千年不合的缘由吗?
黎烬安也不是故意的,她对炽炘剑君和银月元君之间的事还真不了解,从前的睡前故事都是炽炘剑君讲述她如何大杀四方,在魔族战场上七进七出的,突出的就是一个血腥暴力,小孩听了以后晚上就得做噩梦。
若是把炽炘剑君过往事迹说出来,那也太明显了,和指名道姓有什么区别。
她觉得大家很不给面子,只好郁闷地看向谢怀雪,“清霄,你觉得呢?要不要在道统记载上添上一笔?”
瞬间来到一众长老熟悉的气氛,她们按照从前的经验做着解读——此刻极烬剑尊正在逼迫清霄仙尊!
谢怀雪缄默一瞬才说道:“师傅故去之后,我便是这一脉的脉主,一应事务都可以做主,添改记载不是问题,只是剑尊还不是脉主,修改道统记载或许需要请示炽炘剑君。”
长老们眼睛放亮,自动翻译——仙尊讽刺剑尊还是个没有当家作主,做事需要请示师傅的奶娃娃!
黎烬安闻言,神色一僵,更是坐实了长老们的猜测。
“呵呵,清霄仙尊深思熟虑。”
谢怀雪淡淡说道:“剑尊客气。”
这四个字落下以后,旁边都传来了倒吸冷气的声音——根据以往的经验,剑尊听到仙尊这样说,和开战信号有什么区别!
剑尊还不得炸了啊!
在这种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气氛下,黎烬安没忍住,嘴唇抽了抽,她觉得这样和谢怀雪说话好像在大庭广众之下偷情啊。
所有人都以为她们还在针尖对麦芒,实则她们早就化干戈为玉帛,就差彻底好上了……哦,还有个净亭道君也知道。
谢怀雪说需要请示炽炘剑君不是故意讽刺人。
故事原型就是炽炘剑君,这要是改了道统记载,怕是她们这一脉的后人都能看见炽炘剑君的风流韵事……
银月元君已陨落,可炽炘剑君和净亭道君还活着呢,这么编排她们,小心她们说出来黎烬安和谢怀雪的糗事进行打击报复。
黎烬安想通以后,尴尬一笑,赞叹谢怀雪说得有道理,简直就是深思熟虑,并不是反讽回去。
她不期然地转头,就看到数十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她无语地挑了一下眉毛,下一秒看过来的脑袋都若无其事地转了回去。
一计不成。
再来一计。
黎烬安抬眸看向脸上挂着笑容的净亭道君,状似感慨地说道:“我记得道君和我师傅、清霄师傅还是好友呢,到时候道君也帮我说说话,让我师傅脾气不要那么犟,有时候修士也是要服老的,不要攥着权力不撒手,我可是等着成为脉主呢。”
“这样的话,下一代的年轻修士怎么能得到历练呢,您说,对吗?”
说完,她意味深长的眼神还在道宗少宗主身上一扫而过。
下面擂台上打生打死,高台之上机锋不断。
道宗少宗主是个极其清正端方的女子,年岁比黎烬安和谢怀雪要小一些,察觉到黎烬安的视线,好笑着对她点了点头,又对着净亭道君说道:“师傅,您觉得呢?”
净亭道君觉得不怎么样。
众所周知剑修贪财但不恋权,剑宗宗主天天嚎着不干了,炽炘剑君怎么可能犟着不把脉主之位传给极烬剑尊。
脉主之位更像是修真世家中的老祖宗,门下有无数徒子徒孙的时候才管用,下一代就一根独苗苗,道统家产怎么都是她的,也到不了别人手上,哪还有折腾的必要。
这分明是在点净亭道君恋权不给年轻修士出头机会呢。
净亭道君选择把矛盾转移,看向谢怀雪,“清霄的意见呢?这以后两宗有什么喜事,本座这个宗主都不好松口啊。”
两旁的长老们一头雾水,正屏住呼吸听极烬剑尊讥讽净亭道君呢,结果道君来了两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而且还把剑尊的问题抛给了仙尊,何况两宗什么时候有了喜事?
刚才剑尊在仙尊的攻势下,没有反击而是哑火就让人很诧异了,现在更奇怪了。
可惜这三位哪个都不可能给她们解释的。
黎烬安听懂了净亭道君话里暗藏的威胁之意,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这如何能劳烦仙尊呢?照我说啊,年轻修士没意见不就行了嘛!”
她要搞厌胜术,魇镇扎小人!
诅咒某些为老不尊的恶人明天就多出十个八个宿敌死对头!
扎!
净亭道君再次看向谢怀雪,兴致勃勃地问道:“清霄如何说?”
谢怀雪敛去眼中闪过的细碎笑意,温声不带任何情绪地说道:“剑尊说得对。”
一旁的长老们深呼吸,这味对了!
刚才的发展她们属实没看懂,现在才是她们熟悉的领域。
黎烬安都懒得搭理这群颠人,狠狠地翻了个白眼,余光中瞧到什么,她定睛看去,擂台上负手站立,神情傲然的正是兰慈。
兰慈一击就把金丹中期的对手轰下台,眼里带着些许的轻视。
不愧是天书孽畜主角,出门历练一趟,已然是金丹大圆满了,在金丹期比试中可谓是无往不利,可以说是提前锁定第一名了。
黎烬安当即晦气地拖长音“咦了一声,似是嗔怒地说道:“清霄,你这大弟子心性不太行啊,有点小人得志了。”
是的,她当着所有人的面,告谢怀雪弟子的状。
当然她是不会承认她是在撒娇的。
不怪兰慈如此表现,自从极烬剑尊骤然出现在清霄峰以后她就没有顺过,被抽被打被骂被抹去记忆,现下面对的对手终于是同一层次的修士,可不就带上了几分倨傲之色。
众人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看戏看得太入神,都差点忘了擂台上还有弟子在比试。
谢怀雪淡淡说道:“剑尊言之有理,兰慈还需历练。”
黎烬安直直看向她的眼睛,眸光亮晶晶的,善解人意地说道:“仙尊也无需自责,弟子长成什么样,做师尊的只能引导,难不成还要耳提面命地告诫她不要得志猖狂么。”
阴阳怪气,太阴阳怪气了!
也没有很久不见,极烬剑尊嘴唇的毒性便已经更上一层楼!
话说还能有谁比她更得志就猖狂的修士吗?极烬剑尊也太看不起自己了吧!
其余人看似目光放在擂台上,实则比黎烬安还要期待谢怀雪的回复。
第56章 姻缘结契之事。
“剑尊言之有理,解我所忧。”
高台之上的所有人齐齐看向谢怀雪。
不同于长老们的怒其不争、净亭道君的看好戏,黎烬安则是若有所思。
原来仨孽畜都成了谢怀雪的忧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