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说啊。
她*可以替谢怀雪代劳收拾……不对,教导弟子的。
从擂台上下来的兰慈浑身一冷,浮现不好的预感,下意识地想看向高台之上,思及之前的被敲打经历,硬生生克制住了想要抬头的冲动。
只是心底那把火愈烧愈烈。
越是在擂台上摧枯拉朽般地击败对手,就越显得她在极烬剑尊手底下有多狼狈,又有多不自量力。
这种巨大的差距不仅没有让兰慈气馁,反而在心底堆积更多的不甘,想杀死极烬剑尊的欲望更加强烈。
只要想到铲除极烬剑尊后,师尊身边再无那道烦人的身影,以及算计修真界剑道魁首的愉悦感,她便兴奋地控制不好表情。
兰慈调整好表情,眼神欣喜濡慕地看向高台之上,似是打赢了比赛在寻找师尊报喜一般。
可惜高台之上被一片白雾笼罩着,只能朦朦胧胧地看见些许身影,并不能看清人的神情,连白衣和灰衣都难以分辨,唯一分明的便是那一身灼灼红衣了。
兰慈并不泄气,脸上仍是一片虔诚的神色,仿佛打赢了这场比赛,她有多开心,多想和师尊分享一般。
演技不错,就是用力过猛了些。
这样的表情宁烛风做着还好,毕竟有年龄优势,放在一百多岁的兰慈身上,效果自然大打折扣。
黎烬安似笑非笑地收回视线,直视谢怀雪,叹息一声,“本尊定为清霄仙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急您所急,忧您所忧,教导弟子、操持庶务这种小事本尊完全可以代劳,怎么能让您操心呢。”
“仙尊这等惊才绝艳人物,就应该静心修行,直指大道不是么。”
等家里三个小傻子比试完,就让她们来清霄峰干活,省得以后她们不通庶务丢她的人。
谢怀雪也在看着她,眸光一颤,“剑尊可是在说大话?”
“仙尊不信?”黎烬安悠然地往椅背上一靠,眼尾上挑,饶有兴致地反问道。
她算是发现了,在大庭广众之下用敬称称呼谢怀雪,别有一番风味和刺激,特别是在说着只有她们才能意会的话时,这种偷情的感觉达到了顶峰。
这样想着,黎烬安的坐姿更加舒适松弛,眼神扫过去,正好看见一脸兴致勃勃,目光在她和谢怀雪身上来回扫视的净亭道君,当即晦气地换了个方向看去。
还是谢怀雪看着愉悦身心。
仙尊之风姿,举世难寻。
别人难寻是别人的事,黎烬安却不用艰难寻找,因为谢怀雪就是她家的!
嘿嘿嘿嘿桀桀桀桀桀桀!
在她的目光下,谢怀雪缓缓说道:“清霄怎会不信剑尊。”
黎烬安为免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失态,果断选择眼睛瞪圆望向净亭道君。
想要奔腾汹涌升起的热意瞬间就消下去了。
脸也不红了,心也不跳了,人也不躁动了……净亭道君简直就是在世神医啊!
本来自称清霄就很犯规,黎烬安听一次便心痒痒一次,现下当着两宗长老弟子的面,谢怀雪还自称清霄说怎么会不信剑尊……
祖师在上,弟子真想改换门庭,拜入道宗!
不是她不矜持,实在是隔壁仙尊太会蛊惑剑尊了。
从前剑尊便上天入地追在仙尊身后,有仙尊的场合方圆三里地以内必有剑尊的身影,修身养性一百多年,剑尊不想追着仙尊跑了,她想在一千多岁的时候重新拜山头,在清霄峰当个外室弟子也行啊!
当然了,做外室弟子可以,做外室不行。
实在不行的话……当外室也行吧。
想来炽炘剑君也会理解她的,以炽炘剑君对银月元君没出息的劲头,她绝对也想“登堂入室”,不管用什么身份都要黏在银月元君身边。
大姐不说二姐,没出息就没出息吧,她们剑修剑意凛然就够了,要什么出息!
净亭道君正看得起劲呢,当事人之一的脑袋就转过来了,直直地看着她。
谢怀雪在对面,黎烬安嗖得一下把头扭过来看她算怎么个事?害羞了?
对人心洞若观火的道君也没看出来黎烬安这是什么操作,但她明白一件事——黎烬安的脑子绝不能以常理度之。
净亭道君眯眼乐呵呵一笑道:“咱们的清霄仙尊还是太直言不讳,瞧瞧,极烬剑尊怕是要羞涩不已了。”
心情起伏不断的黎烬安本来还在压制着面红耳赤的反应,听见这句话了直接垮下脸,死鱼眼地看着净亭道君,咬牙一笑,真诚地说着实话,就是语气不怎么样。
“是啊,晚辈确实羞涩不已。”
黎烬安又看向谢怀雪,利索起身行了平礼,抬眼时直接换了个表情,语调温和了不少,“多谢仙尊信任,本尊定然不辜负仙尊期望。”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谢怀雪平和说道,唯有眸光在和黎烬安视线相撞时柔软下来。
一人站立,一人坐着,一人行礼,一人受礼,视线在空中相遇交缠,带着独有的灼热和清冽,无声碰撞,像是交锋又像是缠绵。
高台之上寂静下来,气氛陷入莫名的焦灼之中,直到黎烬安重新落座,空气才继续流动。
旁观的长老们暗暗大喘气,一直提起来的心现在才放下来。
剑尊和仙尊无声的较量太精彩了,她们都舍不得喘气眨眼。
看了那么久,她们也算是发现规律了,以前的极烬剑尊一遇上清霄仙尊就是明火执仗地表达不满,现在不一样了,剑尊她进化了,明讥暗讽、阴阳怪气、借题发挥、指桑骂槐……不仅无懈可击,还攻击力强得可怕!
偏偏仙尊性格冷淡,不爱计较,可剑尊又不是什么好性子,步步紧逼,仙尊步步忍让,这下好了,清霄峰都快改名姓黎了!
今天退一厘,明日退一毫,早晚失之千里。
就在这时候,净亭道君突然出声,和善可亲地笑着说道:“既然你们都立下约定,那本座也做个见证,你们二位可不许半途而废,不然的话,本座这个见证人可是要生气的。”
道君火上浇油的功力可谓是千年如一日。
长老们无声嘶吼,那是约定吗?那分明是下战帖!
黎烬安往谢怀雪那边看上一眼。
谢怀雪回望。
下一瞬,两人同时起身,朝着净亭道君拱手行礼,异口同声道:“诺,谨遵道君教诲。”
两人中间隔着不近的距离,却是并排而立,眉眼肃穆,同时向主位上的道君行礼。
无端的让人联想到了拜高堂,接下来就是妻妻对拜……不对,刚才一人行礼,一人受礼就算是妻妻对拜了。
其实极烬和清霄还是挺合适的,两道身影放在一起,看着便赏心悦目。
如此想到的江枫眠默默晃了晃都是水的脑袋,觉得她应该是被极烬家里的三个徒弟气昏了头,要不然怎么会这样想,若是极烬知道了,她怕是又要大出血。
那点家底昨天才被极烬的徒弟光顾一遍,可不能再让极烬惦记上!
净亭道君朗声大笑:“好好好!”
周围的长老们自然不能怀疑道君的决定,只能同样笑着附和,说着她们都不信的好话。
净亭道君犹嫌不够,继续笑着说道:“你们看她俩像不像是新婚妻子在向长辈行礼,这要是再说些保证以后对彼此一心一意,两心不疑就更好了。”
此话一出,空气都安静下来,高台之上鸦雀无声,连远处的擂台和看赛区的怒吼声都救不回来的那种。
远处喧闹至极,台下的弟子在给各自支持的师姐妹兄弟加油,近处比千年老坟还要死寂,一看就知道没有新坟迁过来。
还在晃脑袋的江枫眠眼神发直地看着自家宗主,祖师在上,怎么有人比她还会狂想呢!
潇湘剑主和钧行剑主更是傻眼,下意识地看向黎烬安,身体前倾,都打算好了,在黎烬安拔剑的那一刻,她们就飞扑上去按住黎烬安的手。
千万不要冲动!
虽然净亭道君为老不尊,乱点鸳鸯谱,青天白日说胡话,但是真不能打不起来啊!
——因为她们剑宗来的人加在一起都打不过净亭道君,而且道尊只是沉睡,不是死了。
闹事也不能在道宗大本营闹啊,这不是瓮中捉鳖么,但凡动了手,今天她们就出不了道宗的大门,只能等宗主来赎人!
潇湘剑主和钧行剑主越想越觉得净亭道君不干人事,知道剑尊人傻脾气暴,就使劲撺掇剑尊是吧!?
“……”
净亭道君环顾全场:“怎么都不说话,本座这话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道宗的长老包括江枫眠都从心地一言不发,甚至有胆大的在想剑尊说的可能是对的,道君她老人家是该服老了,要不然怎么会说出那么石破天惊的话,真不怕剑尊生气掀了道宗?
她们顶多是想看剑尊和仙尊打架打机锋,道君倒好,还把这二位绑在一起让她俩天天打得你死我活。
还是得道君,一上来就下死手。
她们不附和道君的话没事,道君不会和她们计较,但要敢附和的话,剑尊能马上打到她们洞府门前。
果不其然,剑尊正不虞地看着她们。
黎烬安觉得这群人很没眼色,不该表现的时候眼神乱飞,该表现的时候反倒支支吾吾,难道她和谢怀雪还不够般配吗?
真没眼光!
谢怀雪莞尔一笑,清声舒缓地说道:“道君之言并无不妥之处,只是姻缘结契之事,我一人怕是不能做主,还得问过剑尊的意见。”
第57章 剑尊可需要我喂
清霄仙尊还是太体面了,都这样了,还在顾全道君的面子。
包括江枫眠在内所有的长老同时想到,再看向净亭道君的眼神多了隐晦的不赞同。
仙尊虽然性子清冷,为人体面,但这也不是欺负人家,乱点鸳鸯谱的理由啊!
她们知道净亭道君爱看乐子,不过这乐子也太大了吧!
怎么能把自家仙尊往火坑里推呢!
当然不是嫌弃极烬剑尊,她们一群老帮菜也没法嫌弃年纪比她们小,修为比她们高深的极烬剑尊,就是觉得道君她老人家真是离了大谱了,真是敢想敢说,把水火不容的冰块和火坑凑成一对。
谁不知道这俩人斗了千年,针锋相对了千年,是众所周知的死对头!
若是这俩人打架打得不顺心,不会拉着剑宗和道宗一起打群架吧?
都说媒人的嘴,骗人的鬼,道君显然深谙其道。
这媒人做得,真是天打雷劈。
净亭道君才不理会这群真相都糊到脸上还死咬着不信的蠢蛋,她心情很好地继续煽风点火,询问起黎烬安的意见。
“清霄仙尊已经很欣喜地答应下来,极烬剑尊你如何说呢?”
以防刚才瞎了没看清仙尊脸色的长老们又眯着眼看了看,仙尊风姿卓然,清冷从容,静水流深,听见那么离谱的话,都仍是波澜不惊。
这叫很欣喜?
真的吗?她们不信!
她们可算是见到这年头的媒人为了撮合一桩婚事,多会在中间夸大其词地传话了,嘴里什么都有,就是没有一句实话。
黎烬安冷哼一声,有口气梗在她喉咙里,咽不下去,吐不出来,她对谢怀雪没有意见,有意见的是净亭道君。
她有自己的计划和节奏,现在净亭道君全打乱了!
别以为她不知道,净亭道君才不是为了她和谢怀雪好,就是纯粹地看乐子!
至于其她人已经做好了极烬剑尊随时暴起的准备。
黎烬安看着谢怀雪勾唇一笑,好整以暇地说道:“既然清霄答应,那我有什么不同意的。”
“嘶。”
有人瞪大眼睛,有人倒吸一口凉气,感觉五脏六腑都凉得可怕。
剑尊,这时候就不要为了赌气而钻进道君的圈套吧!
现在是逞强的时候吗!?
还是道君阴险,这样的激将法对一生要强的剑尊来说屡试不爽,一踩一个准。
剑尊仙尊,你们清醒一些,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啊!
净亭道君开怀大笑:“可算是了却本座一桩心事,没有比你们二人更般配的了,如此一来,烬安也有名义插手清霄峰事务不是么?”
虽然剑宗剑尊本来就不能插手道宗的内部事务,但是没关系,她是道宗宗主,她说行就行。
果真是老奸巨猾,道君这样一说,剑尊还不得更上头了。
要知道极烬峰不管是师傅还是徒弟,都未能赢过清霄峰,都快成了执念,现在有机会光明正大地干涉清霄峰事务,剑尊怎么可能会放过这个机会。
长老们也承认不看别的,不会比这两人更般配了,样貌、修为、地位、年岁……可是哪能不看别的呢?
人家道侣增进感情的方式是谈情说爱、花前月下,这俩人是打得昏天黑地是吧?到时候这俩人要打群架,她们是帮忙还是不帮忙呢?
不出所料,黎烬安的表情立马回暖,扬了扬眉,郑重说道:“这倒也是,接下来就请清霄仙尊多多指教了,还望仙尊不计前嫌,本尊若有不当之处,可以明说。”
“自然。”谢怀雪轻声应道。!!!
哪怕这一切都是在她们眼前发生的,她们仍是觉得天塌了,各自的神情都很恍惚,直到两宗大比快结束的时候她们都是这个表情。
甚至有人往天上看了好多遍,很好,天无异象,也没下红雨。
这对吗?这不对啊!
现在为了打击死对头都玩那么大的吗?
还是过往的印象太深刻了,说真的,极烬剑尊和清霄仙尊亲在一快去了,她们都认为这两人为了争第一,在进行新型的比赛。
所以这场荒唐比赛什么时候能结束?
不然的话,这乐子越看越心惊胆战,生怕不知何时两宗就爆发了波及全修真界的战斗。
以至于定下姻缘结契的人是黎烬安和谢怀雪,坐立不安的就是两宗长老。
偏偏后面几天的大比,黎烬安和谢怀雪每天都不落下,就连练气期的菜鸡互啄也没有嫌弃,净亭道君不嫌事大般地让黎烬安和少宗主换座位,美名其曰培养感情。
下面的江枫眠:前面一千多年又不是没相处过,也没见她俩培养出什么感情,总不能道君几句话就真把两人绑在一起吧?
……还真能。
黎烬安挺直脊背地坐到谢怀雪旁边的座位上,先是深沉地看了一会擂台上扭打在一起,撕都撕不开的两个弟子,又若无其事地转头盯着谢怀雪看。
她盯人的方式很独特,身体一动不动,眼睛黏在人家脸上,就纯看。
就在其她人以为她是不是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看见黎烬安郑重其事地从储物戒指里拿出来一盘剥好的灵果放在桌子上,对谢怀雪言简意赅地说道:“吃。”
不是,请仙尊吃东西用不着那么有气势,这是在说吃么,分明是在说杀!
没在灵果里下毒吧?
谢怀雪低头看了眼盘子里剥好皮的千籽果,有些意外地看向黎烬安。
黎烬安板着脸任由她打量,忍了忍,还是没忍住,“还看?要本尊喂你吗?”
她昨天在盯着谢怀雪看的时候,忽然生出了宴请那个幼年被她压榨剥灵果的小怀雪的想法。
只不过现在关系发生了改变,黎烬安在对谢怀雪好时还是有些别扭,不过她觉得习惯成自然,等她习惯就好了。
以前给谢怀雪送东西生怕被误会她在讨好人,现在生怕谢怀雪不知道她在讨好她。
人就是那么的善变。
主要是黎烬安想扭转以往在谢怀雪面前积攒下来的恶劣形象,霸道猖狂的形象做宿敌合适,不适合做情缘。
更不习惯的是谢怀雪和围观的长老们。
江枫眠同样在看着那盘千籽果,忽然觉得这盘果子千金难换,毕竟极烬剑尊可能给别人来上一剑,也不可能给人剥灵果。
认识千年了,江枫眠可从未在黎烬安手上拿到一枚果子。
还有,这是不是有点不太对?
极烬能做出那么人情世故的事?
她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对两人更为熟悉的江枫眠比道宗的心眼子长老们更早地察觉到不对劲。
谢怀雪垂眸一笑,素白手指捻起一颗灵果,送进嘴里吃下,喉间滚动,灵果就咽了下去,然后清凌凌地看着黎烬安,“不劳烦剑尊。”
“……”
要不还是劳烦吧。
多大点事,不知道她就喜欢出苦力么!
看着谢怀雪,黎烬安喉间也情不自禁地跟着滚动一下,在别人看过来的那一刻,匆忙移开视线。
祖师在上,入赘清霄峰一事刻不容缓!
她一刻都不想等了。
在此刻她甚至无法共情以前的自己,美到欺霜赛雪的清霄仙尊她看都不看一眼,天天打那个死架,到底是怎么想到呢!
黎烬安撇开脑袋,半边身子却依靠在扶手上,悄摸朝着谢怀雪的方向一点点歪过去,就差隔着中间的桌子靠在谢怀雪身上了。
不是无意的,纯纯刻意。
谢怀雪偏头,眉眼清绝,嘴角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轻声询问道:“剑尊可需要我喂?”
这话好似贴着她耳朵说的,黎烬安耳尖一红,下意识地抬眸环视一圈。
许多人立马低头假装没看她们,然后就听见剑尊咬牙的声音。
“喂!”
大庭广众之下,黎烬安硬气的嘴巴本想拒绝,但是从前错过太多机会,她还是从心了。
只不过……
但凡有人看过去的时候都能对视上黎烬安的死亡凝视。
黎烬安这才抬头眼巴巴地望着谢怀雪。
谢怀雪慢条斯理地把果子递到黎烬安唇边。
本就红着耳朵的黎烬安又是老脸一红,低头含住灵果,囫囵吞枣似地嚼了几下就把灵果咽掉,转过脸时就看见净亭道君、少宗主、江枫眠深深且揶揄的目光。
心脏仍是在急速跳动,但面上无比镇定。
黎烬安挨个瞪了回去。
没亲眼看见仙尊喂剑尊灵果的众人很是可惜,但也不是很可惜,只觉得剑尊和仙尊还是太争强好胜了,为了不在死对头面前丢面子,都能吃下对方喂的果子。
都把人逼成什么样了!
换做是她们,吃一口其她老帮菜喂的果子,那得整宿整宿地睡不着,打坐修炼都会走火入魔!
所以她们敬剑尊和仙尊是个狠人!
黎烬安没管她们,老老实实地坐在椅子上,不看擂台不看谢怀雪,就眼神发直地看着虚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看着就让人觉得她的魂走了得有好一会。
江枫眠搭在腿上的手都在颤抖,表情微妙地说道:“现下是极烬和清霄弟子的比赛。”
她分明暗恋谢怀雪几百年,却为何在发现这俩人真的在一起后,真实情绪是如释重负。
终于不用夹在这两人中间当和事佬了!
这话正好给了黎烬安眼光台阶下,让她顺势看过去,从而忽视身边人看向她耳朵的目光。
两宗大比早已来到决赛之时,争夺第一的正是极烬峰戚岭子和清霄峰兰慈。
此时灵丘正在台下围着戚岭子嘱咐着什么,谭宴衣举着不知道从哪弄来的扇子给戚岭子扇风。
而清霄峰弟子这边气氛就不是很美妙了,钟绯也在抱臂说着什么,只不过看兰慈表情,应该不是好话。
黎烬安倏然扬眉一笑,抬起手,一只纸鹤落在她的指尖上。
“来了。”
第58章 你和她很相熟?
黎烬安正在佯装智多近妖,城府深沉的谋士,察觉到旁边人的目光,低头思考一瞬,以为她好奇,便把纸鹤递给她。
“解云锦。”
谢怀雪展颜:“是她啊。”
两人同时想起和解云锦相识的过程。
……
此人、此蛇是黎烬安和谢怀雪的共友,认识的时间不比江枫眠短,在她们还是青葱稚嫩的小修士时就相识了,只不过此蛇非必要不会见到她们两个。
众所周知剑宗发布给弟子的任务大多都是些打打杀杀的活计,道宗有的任务就需要脑子,那时候的黎烬安还不是千年老二,不过是元婴期修为,为了近距离观摩谢怀雪修行的秘密,在谢怀雪出门历练的时候跟在后面盯梢。
明明谢怀雪都和她对视上了,她还能若无其事地假装自己是路过的。
有时候不得不承认,意志过于坚定的人,也能过于的厚脸皮。
在谢怀雪搜查城中怪事,破坏献祭阵法,追捕邪修的时候,黎烬安就在附近这摸摸那碰碰,就那么寸步不离地跟着,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谢怀雪请来压阵的护卫。
在谢怀雪勤勤恳恳执行任务的时候,黎烬觉得无趣,就在周围招猫逗狗,玩得不亦乐乎,由此认识了同样很会玩的解云锦。
斗鸡、蹴鞠、行酒令、投壶、双陆、猜灯谜……还被拉着去了抛绣球选亲的现场,眼看着那个绣球直奔着她而来,吓得黎烬安大惊失色,直接凌空飞起,让绣球扑了个空,然后一脸幽怨地交了罚金,城中有不许修士御空飞行的禁令。
解云锦就在一旁嘎嘎笑,在黎烬安威胁带她去吃蛇羹的时候才认输,因为解云锦最怕蛇,看见带蛇的画像都吓得叽哇乱叫。
黎烬安还被解云锦请到了家里做客,茗茶赏景、养鸟养猫,乐不思蜀,本来她并未发现解家的异样,奈何异样撞到她面前。
从花园路过的黎烬安无意中听到了这样一段对话。
树下,解母恨铁不成钢地对着解云锦说道:“我都说了多少次,不要和修士有来往,你怎么就不听呢!你这还把修士带到家里来了,要死啊你!”
“我事先并不知道烬安是修士啊!”解云锦听着母亲的车轱辘话,两眼都无神了,她自己也很纳闷,“在抛绣球之前她明明不会飞不会法术不会喷火,矫情得要命,马车颠簸一下,她都嫌弃,怎么就是修士了呢?”
解云锦也很无奈,不许和修士来往,见到修士就躲开,不去修士生活的内城等等,总之就是把修士当成瘟疫,能躲就躲,这些规矩从她记事起就被母亲反复灌输,可一问为什么不许,母亲却是一个字都不说。
让她记住,别管为什么,记住就完了。
长大以后的解云锦本想叛逆一把发泄从小到大母亲对她的控制,小发雷霆一下,找个练气期的小修士耍耍朋友,结果败在了母亲的眼泪之下,自此老实地在外城混来混去,遇上修士的热闹也不去看。
好容易在外城找到个能玩到一起去的朋友,兴致勃勃邀请到家里玩,结果在黎烬安答应下来的一刻钟后,黎烬安就在绣球抛过来的时候飞起来了。
飞了!她飞了!
事已至此,解云锦想着以黎烬安这么吃不了苦的性子,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修士,来往那么久也没出事,那肯定就没事了,便安心地嘲笑交罚金的黎烬安。
哪知道母亲那么大动干戈,一直让她赶紧把黎烬安送出去。
解云锦:“母亲,您不告诉我为什么,我是不会把烬安带走的,我们臭味相投……志趣相投!她也不是那种不把凡人性命当命的修士!您不要以那么大的偏见来看待我的朋友!”
解母痛苦地看着她,仍是没有把真相说出来。
两人不欢而散,花园里的第三人眨巴眨巴眼睛,很是疑惑,原来一直花解云锦的钱就是解云锦的朋友了么,还有,她怎么看不出来解云锦身上有毛病?
由于解云锦的异常坚持,解母只好抱有侥幸之心,在祠堂里祈祷一切无事发生。
两个臭味相投的人白天出门吃喝玩乐,晚上回解府睡觉,相安无事到谢怀雪追查邪修查到了解府。
黎烬安和解云锦刚出来就听见巨大的声响,连忙跑过去。
当黎烬安看到谢怀雪为了解救被挟持的解母,和邪修在解府祠堂对打时,她惊得把糖葫芦送进了嘴里,使劲嚼嚼嚼,然后一脚把要扑到昏迷的解母身上的解云锦踹出去老远,抽剑帮谢怀雪三下五除二地就杀了邪修。
“怎么回事?”黎烬安继续吃糖葫芦,好奇地看向谢怀雪。
“城中有一伙邪修盯上了她,我追踪至此,此人不过是马前卒。”
黎烬安顺着谢怀雪的目光看向灰头土脸,还在地上扑腾的解云锦,真诚地疑惑道:“邪修盯上她?是不是眼光不太好?图啥啊?”
被三连问的解云锦:“……?”
其实解云锦对黎烬安起过朦朦胧胧的心思,但因为三连问,这点心思立马灰飞烟灭,一点渣都不剩下,死鱼眼地看着黎烬安说她坏话。
黎烬安的话还没说完,“看上她会吃喝玩乐吗?”
谢怀雪不答反问道:“你和她很相熟?”
“你怎么这样问?”黎烬安抱臂斜睨看谢怀雪,一副你休想打探机密的神情,然后老老实实地说道,“挺熟的,这些天我都在跟她玩。”
“那你知道她身上的异常之处吗?邪修对她很是觊觎。”
黎烬安先是一愣,又勃然大怒,“我刚才不就是在问你,邪修图啥啊!我怎么知道她身上的异常之处!所以我才问你邪修到底看上她什么了!”
解云锦:“……二位,不用重复那么多遍,我听得清楚。”
“嗯。”
谢怀雪这声嗯也不知道回的是谁。
黎烬安炸毛,表情非常狰狞,深刻觉得她就是和谢怀雪八字犯冲!
三人正式见面,相处得一点也不愉快。
最后还是清醒过来的解母拯救了这个尴尬的场面,她醒来后被解云锦扶着拿出了供奉牌位后的一个木盒子。
“烦请仙人帮老身打开这个盒子。”
黎烬安不觉得解母敢坑她,给了谢怀雪一个眼神,心大地用灵力抹去了盒子上的禁制,打开了盒子,看清盒子里的东西后,惊讶地“嚯”了一声。
“好大一颗妖丹。”
盒子一打开,妖气扑面而来,这枚妖丹足足有鸡蛋大小。
不知为何,解云锦的心脏开始扑腾扑腾地跳起来,就听见母亲说道:“锦儿,吃下去。”
解云锦不愿意,抗拒地摇着头,连连后退。
解母狠下心来,摁着她把妖丹喂了进去。
在旁围观的黎烬安“嘶”了一声:“不噎得慌吗?”
被塞了颗那么大的妖丹,咬都咬不动,只能死命往下咽的解云锦泪眼汪汪地看着她们,噎,怎么不噎,她都快噎死了。
而且这个东西都不知道放了多久,不会吃坏肚子吧!
还没等解云锦说什么,她就两眼一翻,倒地晕过去了,解母赶忙把人捞起来。
“倒头就睡啊。”黎烬安又举起一串糖葫芦,满是感慨地说道,又看向谢怀雪,“你怎么还在这,不去抓那些兴风作浪的邪修?”
“我也好奇。”
黎烬安:“……”
用一张冷淡至极的脸说出来这话,神色毫无变化,她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好在解云锦没让谢怀雪好奇太久,半刻钟后,她就由人化作一条细长的白蛇。
没过多久,解云锦睁开眼,觉得视角不太对,往身上看了看,蛇口一张,信子吐出来,“蛇!有蛇!啊!”
又晕死过去了。
黎烬安在旁边毫无感情地赞叹一声,“哇哦。”
谢怀雪还在她旁边站着。
真相很简单,用解云锦的一句话就可以概括,“祖宗你下次搞人蛇恋之前,能不能考虑一下怕蛇的后代!”
倒没有骗婚,开膛破肚取妖丹之类的狗血事情,解家祖先还真就是真心相爱的,蛇妖还把妖丹留给了后代,本来解家血脉一直很稀薄,直到解云锦这个血脉返祖的倒霉蛋出现。
有黎烬安和谢怀雪出马,邪修自然是手到擒来,被一网打尽。
只不过解云锦对她们感官很复杂,据说她平生最后悔两件事,一个是没有好好听母亲的话,另一个是认识黎烬安再认识谢怀雪。
先做人又做蛇,解云锦也不知道她该用哪种生活方式,后来带着解母去了不知名的小域隐居。
“再见!再也不见!”解云锦走之前对着黎烬安和谢怀雪如此告别道。
现在解云锦还是来了,被黎烬安威胁的——如果她不来的话,那么就会有成千上万条的蛇蛇过去了。
高台之上的谢怀雪仿佛也是想起了旧事,幽深的目光在黎烬安身上一扫而过,“许久不见,剑尊招待友人的方式还是吃喝玩乐吗?”
开窍但还未完全开窍的黎烬安并未察觉到一闪而过的危险,顺口说道:“当然,不过仙尊也得出人出力,毕竟现在你我一体,什么事都要共同进退。”
谢怀雪垂眸一笑,温声说道:“清霄受教。”
黎烬安咳嗽一声,随意地摆了摆手,“你知道就行了。”
饶了她吧,她是火灵根修士,不是岩浆,天天整个人红得冒泡泡也不是个事啊!
“我发现一件事。”黎烬安连忙转移话题。
“嗯?”
黎烬安灵光一闪,还真想到什么,坐直说道:“我发现江枫眠、解云锦、商当歌这些人最开始都是我先认识的,怎么后来成了你我二人共同的友人?”
为什么在她认识她们之前,谢怀雪都不认识她们,在她认识她们之后,谢怀雪和她们就算做是友人了?
她狐疑地看着谢怀雪,总觉得事情很不对劲的样子。
是的,包括江枫眠都是黎烬安先认识的,不过认识的过程也很不愉快,因为黎烬安听说道宗除了谢怀雪还有别的出色的小修士,很有其师温润如玉的风范,堪称道宗年轻一代的第二人,她觉得这个小修士在碰瓷谢怀雪和她,就提着剑打上门了。
后来江枫眠问她为什么觉得是碰瓷她。
黎烬安理所当然地说道:“世人把我和谢怀雪并列而提,你挤进我们中间算怎么回事。”
一直在偷听的净亭道君惊讶地瞪大眼睛,和死对头在一起,脑子还能变聪明吗?
这是个好问题。
谢怀雪面色如常,平和答道:“是你把她们引荐给我的。”
黎烬安思索在谢怀雪面前说江枫眠和商当歌的坏话,究竟算不算引荐。
还没等她思考出来什么,就听见谢怀雪说:“比试开始了。”
第59章 自然也是想的。
黎烬安没有去看擂台,而是疑虑*地盯着谢怀雪看了许久。
这种被人糊弄的感觉太熟悉,她不得不多想。
总觉得谢怀雪这样糊弄她好多好多好多次了……数都数不过来的那种。
可惜谢怀雪表情始终没有变化,她什么都没看出来,将信将疑地移开目光,悠闲地翘起二郎腿,把注意力放到擂台上。
净亭道君哑然,这就不怀疑了?果然还是那个但凡多动一下脑子都跟要命似的糊涂蛋!
她对黎烬安那叫一个恨铁不成钢,怒其不争。
不过她转念一想,以黎烬安的脑子,想得再多有什么用,也想不到点子上去,只会被谢怀雪忽悠得更傻了。
能对隔壁那帮剑修有什么期待呢?
像是谢怀雪这样死磕一个剑修的人才是少数。
如此一想,她便释然了。
黎烬安和谢怀雪都没有管净亭道君在想什么,两人都在静静注视着擂台。
兰慈已是金丹大圆满,戚岭子稍差些,但也是金丹后期,如今在场上打得势均力敌,引得两宗弟子为她们叫好鼓劲。
黎烬安抽空看了眼识海里无时无刻都在金光闪闪的天书,眼神有些莫测,指尖随意地点着椅子扶手。
她在想之前肆意破坏天书剧情、给兰慈转运的行为到底有没有用,有用的话,究竟有用到了什么地步。
按照原本的剧情发展,兰慈此刻还是金丹后期,仨孽畜并未去过紫叶镇,也没有那么大的危机感,兰慈也并未出门历练,仨孽畜都在道宗内部打转,日常就是争宠,打压其她同门。
而这段时间仨孽畜可以说是发了疯似的修炼,毕竟没有什么比极烬剑尊更有压迫感了。
在天书里,她们极烬峰的人连个正面出场都没有,更何来三个孽畜主角被抽被打被抹去记忆,可不得内部团结,奋发图强起来。
谢怀雪书里书外对待仨孽畜的态度只能说是冷和很冷的区别。
书里就已经很冷漠了,任由仨孽畜做再多的事也不为所动,连多余的眼神都没用,书外就更不用说了,不仅冷漠,还很纵容黎烬安,所以仨孽畜也没时间陷害同门了,只想着将黎烬安除之而后快。
可气运减少的同时,还快速突破,真的是什么好事吗?
就像黎烬安最喜欢那些通过嗑药把境界磕上来的家伙,同等境界下,一剑扫过去,对面就得倒下一大片,比割草还要轻松。
这样的人,说境界虚浮都是夸奖他们,有时候比他们境界低的修士越级战斗赢了他们,都不好意思往外讲,主要是他们太废物了,实在没什么成就感。
与之相反的是她家戚岭子。
因为先天资质不是很好,火土双灵根,所以戚岭子每一步都稳扎稳打,根基稳固,从不急躁,对灵力的掌控可以说是到了非常精细的程度。
要知道许多修士在刚突破,实力暴涨的时候因为灵力骤热增多,反倒因为掌控不够,打出去的灵力有三四成都无法凝聚,只能凭空消散。
从前黎烬安还会嫌弃大徒弟太过老成稳重,闷声不说话,没点活力,不怎么像她,不惹是生非的剑修还是好剑修吗?
现在她不这样想了,老成多好,稳重才有机会胜过天书的主角!
这次黎烬安没搞什么盘外招,毕竟她能做的都做了,如果再来一次借运转运,天道能气疯。
她只是以一个师傅的角度,朴素地希望自家孩子争光一把,在擂台上光明正大地打败孽畜,以此把那本破书狠狠低踩在脚下,告诉天道剑修绝不服输,她们也绝不是什么所谓的书中角色!
识海里多出本书那么久了,黎烬安明白了一个道理,天书剧情只能作为参考,不可尽信。
她眼中看到的每个人都不能以书中角色简单概括,那样太单薄了,根本不能构成一个活生生的人。
唯一不同的就是孽畜,构成她们的是猪的排泄物,不然无法说明为何孽畜这般逆天。
黎烬安看着目前还算是游刃有余的兰慈,抬眉一笑,对谢怀雪说道:“若是本尊这不成器的徒儿赢了,仙尊待如何?”
“还如何什么,你徒弟直接喊怀雪师娘不就行了。”净亭道君很是兴致勃勃地拍手说道。
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很想促成这桩婚事,简直到了不留余地的地步。
两宗长老们见到道君又一次加入剑尊和仙尊的谈话,只觉心累,大逆不道地想着道君她老人家做媒人做到了疯魔的境界,民间的官媒都没有她敬业。
这些仙门宗主还能不能好了?致力于赖账的、热衷于做媒的……修真界早晚要完!
脑袋不机灵的家伙还以为剑尊和仙尊答应姻缘结契是因为争强好胜外加给道君面子,还未回过味来,聪明人已经在看黎烬安漾起的嘴角了。
黎烬安从未有哪一刻如现在一般觉得净亭道君如此顺眼过,虽然道君为老不尊、爱说一些不合时宜的话、不礼貌地把人当乐子……种种罪行,堪称到了罄竹难书的地步,但她有事是真上啊!
此话就颇得黎烬安的心。
她觉得这个提议非常好。
仨孽畜别说靠得住了,不恶心人都是好事,继任清霄峰道统的重担要么搁置要么收新弟子,在此之前正好让戚岭子她们给谢怀雪养老,喊师娘什么的太顺理成章了。
正所谓养徒千日,用徒一时!
黎烬安唇角翘起,又问了一遍:“仙尊待如何?”
显然这次的如何问的是,谢怀雪觉得道君的话怎么样。
其她人包括江枫眠,不管是聪明人还是不机灵的家伙,都在竖起耳朵偷听。
谢怀雪面上仍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眸光意味深长,“这就要看剑尊想不想了。”
她又把这个问题抛给了黎烬安。
“想啊!”
时至今日,黎烬安也算是想明白了,她就是对谢怀雪起了“肮脏”的心思,想把人叼回自己的窝,或者她入赘到清霄峰,那么自然是不能错过每一次的机会!
在这一刻,抽风的脑子终究还是战胜了硬气的嘴巴。
黎烬安言笑晏晏地看向谢怀雪,凤眸湛湛,“如此一来,可就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了,仙尊不想吗?”
“清霄自然也是想的。”谢怀雪轻声说道。
旁听的江枫眠表情很是复杂,她在想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她当初就不该掺和这俩人的事,现在好了,这俩恩爱了,她倒好,两头不是人,黎烬安的徒弟还砸她手里了。
还有不算太傻的长老隐隐回过神来,很认真地思考一个问题——净亭道君的面子真的能够支撑这俩人喜结连理吗?
以极烬剑尊的脾气,听到这种无理要求,不应该立即让道君颜面扫地么!
还是说,这对剑尊来说,算不上无理要求……!?
极烬剑尊和清霄仙尊结契的话……
天道在上,修真界是要变天吗?
不不不,这绝无可能,肯定是她想多了!
黎烬安不知她们复杂的心绪,她正在和谢怀雪传音,“我那几个不成器的徒儿,还需师娘不吝指教。”
说完,她还抽空瞪了一眼绝对在偷听的净亭道君。
还真就在偷听的净亭道君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给了黎烬安一个得意的眼神,仿佛在说要是没有她,黎烬安可不会有这样的好事。
黎烬安默默翻了个白眼,没有净亭道君,谢怀雪就不愿意成为她家傻徒弟的师娘了吗?
谢怀雪含笑瞥她一眼,同样传音道:“好,我不会辜负黎大侠的期望。”
黎烬安不说话了,红着脸转头去看擂台上的戚岭子,似乎是想把大徒弟看出一朵花来。
依旧在偷听的净亭道君满头雾水,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究竟发生了什么,黎烬安啥时候变成黎大侠的!
看来有新的好戏被她错过了,可惜可惜。
回过神后,眼睛聚焦,黎烬安就忍不住蹙眉,兰慈下手为免太重太狠毒了。
场上局势从兰慈和戚岭子势均力敌,有来有往,到兰慈占据上风,戚岭子连连败退。
擂台之上,生死有命。
若是比试公正,在黎烬安看不到的地方,如果戚岭子在说出认输之前被杀,就算是黎烬安也说不出来什么,顶多事后报复。
做徒弟的时候可以不管不顾地往前冲,把生死置之度外,做师傅的时候就很难不在乎徒弟的性命。
洒脱如黎烬安,此刻也想直接把戚岭子从擂台上带下来。
因为这场决赛到现在已经不是比试了,而是欺辱!
兰慈的招式阴狠,如同猫戏老鼠一般不给个痛快,还想要毁掉戚岭子的容貌和经脉,直接废了戚岭子!
在师傅手里受挫,自然是要在徒弟身上找回场子。
其实兰慈也不想这样,可若是私下里胆敢这样做,黎烬安不会放过她,只有在擂台上才能肆意凌辱打压戚岭子。
她也不想破坏自己在师尊和众人面前的形象,可不找个发泄口,她真是要因为极烬剑尊而生出心魔了。
黎烬安脸色阴沉至极。
老好人如江枫眠也禁不住皱眉,如实说道:“此人心性狠辣,手段阴毒,不堪大用。”
以她的脾气,如此的评价显然是没留面子。
其她长老的表情也不好看,先前黎烬安这样说的时候她们还以为剑尊照旧诋毁仙尊弟子,现在看来,最了解清霄峰的人还是剑尊。
若是兰慈干脆利落地把戚岭子打成重伤,她们都不会如此表现,实在是兰慈的行径太上不得台面。
最该生气的黎烬安反倒冷静下来,死死地盯着扶着胸口吐血的戚岭子。
忽然,旁边的谢怀雪握住黎烬安的手。
第60章 等着被喊师娘吧
黎烬安怔然一瞬,低头看了一眼谢怀雪搭在她手上的手,反手握住后又去看谢怀雪的侧脸。
滔天的怒火都因为看到谢怀雪而消弭了不少。
察觉到黎烬安的视线,谢怀雪仍是专注看着擂台上的比赛,只是与黎烬安相握的手上,大拇指安抚似的蹭了蹭黎烬安的手腕。
现下就连净亭道君的注意力都在擂台上,并没有注意到她们二人私下里的小动作。
这种隐秘的抚慰让黎烬安心情平复了不少,终于可以心平气和地面对擂台上单方面的凌辱。
或许是知道自己以前伪装出来完美无缺的形象破碎了,兰慈更不着急送戚岭子下擂台了,更加悠闲地折磨人。
得益于天书的存在,黎烬安一下子就看穿了这个大孽畜的想法。
以兰慈这点折辱对手的行径在修真界还真算不上什么大事,若是想要解释,自然有无数借口,例如看不惯极烬剑尊对师尊的欺负,一时上头,手段暴虐了些……
想要狡辩的话,怎么都能找到角度。
再者说,修真界的主流观念一直都是弱肉强食,强者为尊,这一点从未变过,往后千年万年都不可能改变。
戚岭子不能胜过兰慈,那便是她的原罪。
如果黎烬安把戚岭子带下台,那戚岭子更是要被钉在耻辱柱上。
真这样做了,以后和戚岭子比赛、切磋的修士是不是都要考虑一下,打不过戚岭子就算了,能打过戚岭子的话岂不是要担心打到一半极烬剑尊会不会带走她,还有事后会不会遭到极烬剑尊的打击报复?
那还比赛做什么,直接把第一名焊在戚岭子头上就是了。
届时极烬峰的名声就不能要了,因为这和剑宗的霸道护短还不一样,区别在于是别人不讲规矩欺负她们和她们不讲规矩欺负别人。
是以兰慈才如此的有恃无恐。
或者说兰慈本意就是想要算计戚岭子和黎烬安这对师徒。
她就没有打算在道宗待着,折辱戚岭子成为两宗大比第一名,拿到奖励后,她会继续在外历练。
至于算计成不成功其实不重要,她已经在钟绯和宁烛风手里拿到了一部分报酬,毕竟少了那么大一个人在师尊面前晃悠,钟绯和宁烛风都得给她补偿。
既然无法对极烬剑尊做什么,一些小手段很容易被发现,那么就远离道宗远离极烬剑尊,在外历练寻找机缘,她不信除不掉极烬剑尊!
这时候兰慈已经知道她的两个好师妹都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特别是宁烛风,只不过这时候钟绯和宁烛风反倒不是她的敌人,她自是乐得见好师妹给剑尊找麻烦,最好两败俱伤,之后她再趁虚而入。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钟绯和宁烛风想要对付极烬剑尊无异于蚍蜉撼树。
如此想着,兰慈温润文雅的脸上带上一抹笑,一掌打在戚岭子心脉上,将人重重地砸在擂台上,久久无法起身,似是于心不忍般地问道:“还要继续吗,要不还是认输吧?你的师妹们好像很难过愤怒的样子。”
极烬剑尊还忍得住吗?
冲上台吧,就算将她打成重伤给戚岭子报仇也没事,那样的话道宗和剑宗可不就会保持如今的关系了。
坏了她在师尊面前的形象,在道宗的谋划都将前功尽弃,极烬峰也得付出相应的代价吧?
与此同时,高台之上的黎烬安也在看着戚岭子,看着大徒弟紧闭的双眼,手上不自觉地攥紧了谢怀雪的手。
谢怀雪任由她握着,偏头看了看她,眼中闪过忧虑。
“我相信我的徒弟。”黎烬安仿佛听到了谢怀雪内心的想法,又坚定地重复一遍,“我相信我的麒麟子。”
既然戚岭子到现在都咬牙坚持,没有坠了极烬峰的名声,她这个做师傅的自然不能拖后腿。
长老们看到剑尊不破坏规则,反倒觉得她忍辱负重,受了大委屈。
潇湘和钧行两位剑主脸色都很难看。
同为九大仙门,太上道宗确实深不可测,但剑宗也不是吃素的,这般折辱剑尊弟子,是觉得剑修可欺,剑宗无人吗?
擂台上的戚岭子骤然睁开眼,反手拔剑,凌空一跃,抽空全身灵力,眼神专注到极致,用力挥出一剑。
剑光大盛,彻底淹没脸色定格在一半得意一半惊惧的兰慈。
局势瞬间反转。
黎烬安蹭得一下站起身,愕然地看着自家大徒弟,回过神后,惊喜道:“好好好!”
这孩子竟然在最后关头的时候剑意突破了!
虽然在黎烬安眼里戚岭子的剑意依旧很稚嫩,但已经足够改写这场比赛的结果!
戚岭子是双灵根,主修火灵根,可许是性格的原因,她的剑意有点厚德载物、有容乃大的感觉,太稳重了,并无火灵根修士的灼烈和狂放,是以黎烬安以前总是撺掇她去干坏事改改性子,后来让她带谭宴衣和灵丘除了嫌麻烦外,也是想她性格活泼些。
可此剑的剑意多了股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勇往直前,有容乃大的同时多出了无惧无畏的锐利刚强。
让人看着颇有种拨开云雾见天日,守得云开见月明的舒爽和畅快。
逆风翻盘!
一直揪着心的谭宴衣和灵丘全身徒然放松下来,极度紧张下说不出话来,灵丘泪眼汪汪,谭宴衣在台下呜哇呜哇地怪叫着,像个猴子一样跳来跳去,发泄着内心里震荡的情绪。
以这些峰主长老的眼光来看,也难免有些惊艳。
只不过……
高台之上的长老们更多的把眼神放在了一人站立,一人坐着但交握的两只手上。
真好,青天白日的还能见鬼了!
见了那么多邪仍是不信邪的众长老开始沉思净亭道君的面子那么大的么,能让性子冷冽的仙尊和至今仍在叛逆的剑尊把手牵在一起了?!
那么是否能不能帮忙训导一下她们家里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的弟子?
然后她们就发现道君全是对剑尊和仙尊牵手的欣慰,全无两宗大比第一名到手又飞走的愤怒……行吧,她老人家真的是个合格的媒人,不服不行。
“极烬剑尊后继有人,又要和清霄仙尊喜结连理,双喜临门!”净亭道君一锤定音地说道。
不管是不机灵的还是聪明人都在想同一件事——道君究竟是如何用这么理所当然的口吻说出来这四个字的。
怎么就要喜结连理了?这个词是这样用的吗,是用在这俩人身上的吗!
不是,知道您老人家着急,但能先别急么。
这对吗?这不对啊!
潇湘剑主和钧行剑主眨眨眼睛,满脸茫然,明明她们一天都没有缺席,却为何总是觉得在她们看不到的地方,修真界就变样了呢?
话说炽炘剑君和宗主知道剑尊和仙尊喜结连理的事吗?
黎烬安正兴奋呢,回神之后就听到净亭道君这样一句话,先是给了谢怀雪一个眼神,然后连忙说道:“您老先等等!我与清霄的事有我们自己的节奏,真要结契的话,定然第一个就通知您!”
您就歇着吧,别添乱了,找乐子也不差这一会了!
说这话时,牵着谢怀雪的手仍是没有放下,还隐秘地摩挲把玩了一下,很是爱不释手。
净亭道君可惜地叹了口气。
没有意识到事情严重性的长老们嘴边扬起轻松的笑意,这才对嘛!
黎烬安振奋落座,冲着谢怀雪挑眉一笑,极为得瑟地摇头晃脑,笑容非常猖狂。
她的意思很简单——她家崽就是争气,谢怀雪等着被喊师娘吧!
谢怀雪不语,想要抽回手。
结果被黎烬安牢牢攥着,不肯松开。
擂台上剑光散去,剑意弥漫,戚岭子唇边鲜血直流,半跪在地,用剑支撑着身体,缓缓抬眼看过去。
兰慈倒地不起,大口大口地往外吐血,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败局已定,她还是不相信她输给了根本就没放在眼里的戚岭子。
怎么可能呢?
她怎么会输!
就像极烬剑尊永远会输给师尊一般,戚岭子合该是她永久的垫脚石才对!
对上兰慈癫狂错愕的目光,戚岭子想了想,轻飘飘地吐出两个字,“承让。”
兰慈又是喷出一口血,下一秒白眼一翻,直接被气得晕死过去。
可见这两个字杀伤力有多大。
围观的裁判在心里确定了一件事,戚岭子绝对是极烬剑尊的亲传弟子,一点都不掺水,阴阳怪气的本事丝毫不弱于在剑道上的成就。
一开口,那股气死人不偿命的味道太正了!
戚岭子缓缓转头,对着灵丘盈盈一笑,心里硬撑着的那口气散去,闭上眼睛,身体往旁边倒去。
有人轻轻扶住了她的肩膀,还给她输送温和的灵力。
正是黎烬安。
她朗声一笑,“麒麟奔于九皋兮,熊罴群而逸囿,吾家麒麟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舒心的师傅甚至拽了句古文……嗯,刚下来的时候谢怀雪告诉她的,意思是麒麟奔窜在水泊大泽啊,熊罴成群在御苑安然徘徊。
黎烬安看向眼巴巴的灵丘,无语一瞬,“把你师姐抱走疗伤。”
“是!徒儿遵命。”
谭宴衣也赶忙跟上去。
谢怀雪漫步走来,钟绯和宁烛风刚要凑过来,思索一瞬,不情不愿地抬走兰慈去找医修长老。
私下再如何争端,在师尊面前装也得装出友爱同门的样子。
倒是裁判有点麻木,第一和第二都晕过去了,倒是她们的师傅看起来心情很是不错的样子。
两人并肩而立。
黎烬安轻佻地扬眉一笑,意有所指道:“跑不掉喽。”
“没有要跑。”谢怀雪说完便抬眼朝一个方向看去。
黎烬安顺着她的视线眺望,须臾后一只纸鹤飞到她的掌心,她用神识感知了一下,顿时无语住了。
“这个解云锦,也是没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