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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还望剑尊赏脸。

黑蝴蝶垂死病中惊坐起,只觉得晴天霹雳,不可置信道:“你还让我去杀清霄仙尊?”

比它还懵圈愣神的是黎烬安:“……?”

“你想什么美事呢?杀谢怀雪,你也配!”

黑蝴蝶极大地松了一口气,斩钉截铁道:“对对对,我不配!特别不配!”

这要是配了还得了?

还好不配,要不然今日绝对是它的末日。

对上清霄仙尊和挑衅天道有区别吗?顶多就是死法不一样罢了。

指尖大小的黑蝴蝶立马谄媚道:“我这给您带路!”

这次它用敬称用得心甘情愿,甚至还产生了一种对黎烬安感激的复杂微妙情绪,感谢她的不杀之恩!

明知道它吃的苦头都是黎烬安造成的,但是不得不承认,黎烬安放它一马。

至于记恨黎烬安?在天道迁怒于它,而不是精准打击黎烬安这个罪魁祸首时,它就悟了。

——该死的澜沧大陆就没有精怪的容身之地。

“要带上这位昏迷不醒的新人吗?路上您可以狠狠地折磨她,以泄心头之愤!”

黎烬安低头一看,又顺腿给了钟绯一脚,这次直接踢进了床底下,眼不见心不烦,“不带。”

也行,省得它讨好了剑尊又得罪了仙尊,两头不讨好。

走在街上,黎烬安也没了刚开始来紫叶镇时游山玩水的心情,抱臂说道:“不许把刚才的事告诉谢怀雪。”

“是。”

黑蝴蝶又不傻,虽然它是被胁迫的,但它确实也是帮凶,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不过它以为黎烬安是在心虚,谁知道下一秒就听见这样一句话。

“你都没有成功,这让我怎么说,废物!”

坏事干成功了,黎烬安还可能会心虚,这又没成功,她还伤心呢,完全感觉不到做坏事的那种战战兢兢。

“……”

是它高估极烬剑尊了。

一人一蝶越走越偏,穿越大半个紫叶镇,走到山脚下才看见谢怀雪静静站立的身影,衣袂翻飞,白衣冷肃。

对人族各项事宜都一知半解的黑蝴蝶都要沦陷于仙尊的气度风华之中,然后抬头就对上剑尊危险的眼神,立马假装是个死蝶。

黎烬安两三步走到谢怀雪身边,左顾右看,“怎么没看见戚岭子她们?”

“幻境。”谢怀雪解释道。

不用吩咐,黑蝴蝶如同游鱼入海一般往前一跃,化作星点汇入前方,与此同时,面前的幻象也随之溃散,她们来到了一处深谷之中。

黎烬安定睛一看,又看,再看,左看右看都觉得这副场面当真稀奇。

深谷之中,上面笼罩着终年不绝的浓雾,下面整齐排放着一排排的棺材板,款式统一,大小一样,还十分贴心地给她们盖上了盖子,每个棺材上面还蹲着一只黑蝴蝶。

这场面真的很像是来到了民间的义庄,黎烬安觉得她俩像是来验尸的仵作。

很难说这群黑蝴蝶到底是怎么看待人族的风俗文化的。,但肯定的是绝对和正常人理解的不一样。

“你刚才来过了?”黎烬安看向谢怀雪。

谢怀雪点头应是。

看到谢怀雪表情平淡,黎烬安也咳嗽一声,冷静下来,不好意思那么大惊小怪,顺手敲了敲旁边的棺材,问道:“我徒弟的棺材板是那几个?”

左前方有三只黑蝴蝶飞起来,扇动翅膀,未免黎烬安借题发挥,直接让翅膀亮了起来作为指示牌。

黎烬安早已经忘记她利用黑蝴蝶意图强杀钟绯一事,用胳膊肘碰碰谢怀雪,兴致勃勃地问道:“你开棺了吗?”

谢怀雪都沉默了一瞬,“没有,我见她们安好便出来等你。”

“你怎么知道我会来找你的?”黎烬安警惕地看着谢怀雪,眼中满是疑虑。

难不成谢怀雪看到了她让黑蝴蝶对钟绯做的事?

即使谢怀雪再表现得对弟子不看重不在意的样子,但是黎烬安让孽畜们受挫和弄死孽畜们还是不一样的,前者可以说是长辈对晚辈的考验,后者就说不过去了。

以修真界普遍重视弟子的风气来说,这无疑是要和清霄峰开战的信号。

反正对于黎烬安来说,谁要是敢无故欺辱她的徒弟,她绝对会大开杀戒。

果然,谢怀雪就是没有良心!

她分明是日行一善,为了谢怀雪好!

为了几个心怀不轨,又脏又臭的孽畜就要和她生气,谢怀雪的眼睛是不是被脏东西糊住了,可恶至极!

察觉到黎烬安身上的气息越来越具有压迫感,附近的几只黑蝴蝶跑得比兔子还快,生怕又被波及成碎渣渣。

谢怀雪不知从哪拿出一串糖葫芦递给她,无视黎烬安的眼神,平铺直叙地说道:“因为你黏人。”

还扎着包包头的幼年剑尊确实是这样,烦净亭道君,粘炽炘剑君、银月元君和谢怀雪,最爱做的就是迈着小短腿寸步不离地跟在人身后。

有时候炽炘剑君和银月元君得注意转身的时候别踩到她,要不然可不好哄了,能闹翻了天,谢怀雪也是如此,要是出去没给她带包子之类的礼物,那谢怀雪只能看到她圆润的后脑勺了。

黎烬安瞪大眼睛,脸颊涨红,手指颤抖地指着谢怀雪,半晌说不出话来,“你无赖!千年前的陈芝麻烂谷子你也好意思拿出来说!”

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怎么说出来了那么不知羞的话。

罪大恶极!哪有人当众揭短的!谢怀雪怎么能说她黏人的!

她才没有黏谢怀雪!

要不是灼光剑在本体那里,她都要拔剑和谢怀雪决斗了。

满深谷的蝴蝶都在看热闹,无数只眼睛看着仙尊手里的那根糖葫芦,还有一个羞得快要冒烟的剑尊。

谢怀雪顿了一下,认真点头,很是郑重其事,“好,你不黏人。”

这人手里还举着那根该死的,让她在数百个黑蝴蝶面前丢尽颜面的糖葫芦。

什么时候执着不好,非得在她没有台阶下的时候执着吗?!

黎烬安起了杀心,她想摁死这里所有目睹这一切的黑蝴蝶!

黑蝴蝶们对恶意感知最灵敏,它们一下子都缩在了戚岭子谭宴衣灵丘三人的棺材板上装死。

这时候说什么都没用,要是说它还帮了黎烬安呢,她怎么就翻脸不认人,黎烬安只会更加的恼羞成怒。

黎烬安恶声恶气地说道:“我不喜欢吃这东西!”

谢怀雪嘴角往上微微扬起,又很快压下来,把糖葫芦递到黎烬安嘴边,有商有量地说道:“尝尝?这家是整个紫叶镇卖糖葫芦最好吃的一家,你若不吃,岂不是很可惜。”

黎烬安觉得她才没有那么好哄,抱臂冷笑,“可惜你就自己吃,毕竟清霄仙尊不黏人。”

最后三个字被她说得要多阴阳怪气就有多阴阳怪气。

“我黏人,我赔罪。”谢怀雪轻叹一声说道,“还望剑尊赏脸。”

黎烬安有点端不住架子了,但到底还是好面子,清咳一声,“反正我就是不吃。”

这时候她气已经消了,哪还记得什么黑蝴蝶花蝴蝶仨孽畜的,那都不重要,现在可是清霄仙尊在给她服软!

台阶是有了,可下得太快是不是不太好?显得她多迫切一样。

黎烬安一把拿过糖葫芦,她才不让谢怀雪喂,狠狠地咬了一大口,再重重地冷哼一声,“勉勉强强。”

说完,她就转身去掀徒弟的棺材,还把一堆莲子红枣塞到了谢怀雪掌心里。

谢怀雪低头看着手里的东西,莞尔一笑。

第一个惨遭开盖的是谭宴衣。

无良师傅作恶多端,看到棺材里板板正正躺好的徒弟,她下意识地反应是拿出留影石记录下来她们倒霉样子。

养徒弟嘛,不就是为了玩的。

给三个徒弟都留影纪念以后,黎烬安叼着糖葫芦,顺手给其余别的的棺材也给掀开了。

一百多个盖子被掀翻的棺材依次排开,看着更吓人了。

她又走到谭宴衣的棺材前,随手揪过来一只黑蝴蝶,“她现在在幻境里看到的是什么?”

黑蝴蝶沉寂了一下,波澜不惊地回道:“各式各样数不尽的美人、美食、美酒,还有功成名就。”

一般来说,对于这样贪多嚼不烂的家伙,幻境也很简单,套用模板即可——话本子里主角有什么样的际遇,给她们安排什么的就行。

“如此说来,我这二徒弟岂不是最容易沦陷的?”

黑蝴蝶更死寂了:“倒也不是,从另一方面来说,她更贪心。”

“嗯?”

“她没有被幻境侵蚀意志是因为她美人、美食、美酒不够多,功成名就的功和名不够大,简而言之就是她心胸太宽广,能容纳下的人和东西太多。”

黎烬安也沉默了,不愧是她二徒弟,博爱到一定境界了。

谢怀雪上前一步,两人比肩而立,言简意赅道:“你多教教她,别让她带坏你。”

世人总觉得极烬剑尊各方面都比清霄仙尊差了一截,差的不多,但距离还是有的。

不过世人还是狭隘了,在某个方面极烬剑尊比修行无情道的清霄仙尊有过之而无不及,那就是清心寡欲。

黎烬安:“……你说的这是好话吗?”

那么大个仙尊,怎么那么不会说话!

谢怀雪推荐自己:“不然的话,可以把你二徒弟放在清霄峰,我可以代你教导。”

黎烬安斜眼看她,“不用,我怕她吊死在清霄峰的歪脖子树上,到时候道宗和剑宗不开战都说不过去了。”

谢怀雪没说话,观其神色,似是有一些失望。

“那她呢?”黎烬安拎过来黑蝴蝶,抓紧时间多了解徒弟,以后对症下药,有病治病。

就算不用她们对上孽畜们,黎烬安也不会让她们过得太轻松,同代第一的名头必须拿下。

她指的是三徒弟灵丘。

黑蝴蝶尽职尽责地讲解道:“她的幻境单一,每天只要和您的大徒弟待在一起就很开心。”

黎烬安若有所思,恍然大悟,又多嘴问了一句,“有她努力上进,想要振兴极烬峰的场景吗?”

黑蝴蝶给出了一个极其肯定的答案,“完全没有。”

“虽然她要的很少,但很不好满足,因为她天生神识灵敏,但凡她的大师姐有不对劲的地方,她的识海就会动荡,容易从幻境中挣脱。”

“当然,她只对她的大师姐有如此的执着。”

这死孩子!

“……”黎烬安深呼吸一口气,“那她呢?”

“困住您大徒弟的东西就有些多了,她想打败仙尊弟子,想给您争光,想保护好两个师妹,想练好剑……”

黎烬安诡异地感到了欣慰。

原来她的精神还是得到了传承,不愧是她的开山大弟子。

“那戚岭子为何困在幻境中那么久?”

“想要的太多,又不好割舍,只能在幻境里和现实一样任劳任怨、脚踏实地地做事情,要不然怎么完成她那么多的心愿呢。”

是的,这年头真的有人在幻境里想要的不是享福,而是受苦。

总结一句话,全是奇葩。

精怪都开了眼了。

黎烬安还没说什么,余光忽然看到不远处宁烛风的棺材有异动。

开了盖的棺材里,宁烛风蓦然直愣愣地坐起来,眼皮下的眼睛一直在疯狂转动,额前青筋暴起,像是有两股意识在争夺这具躯壳一般。

紧接着整个深谷里的棺材真的颤动,里面躺着的人没有突然坐起来,但也差不离,身体都在颤抖挣扎。

上方的雾气着急地滚动,所有的黑蝴蝶溃散成星点,又凝聚在一起,又溃散……反反复复,连一句话说不完整。

如此怪异的景象下,谢怀雪下意识地拉住了黎烬安的衣角。

“诈尸了……啊!”

黎烬安感慨未尽。

宁烛风睁开眼睛的那一刻,黎烬安感到了一股极大的牵扯力量,全力抵抗未果,她反手拉住谢怀雪的手。

与此同时,谢怀雪也去握她的手。

两人消失在原地。

……

下一瞬,深谷乱象消失,宁烛风也不挣扎了,咚的一声,后脑勺砸在棺材上。

所有的棺材都安静下来,继续沉溺于美好的幻境之中。

上百个黑蝴蝶飞到一起,凝聚出人形,正是今日成亲的张大小姐。

它是精怪的结合,但不是精,而更侧重于怪异上,它给自己起名为。

——画皮妖。

每个看到它的人,看到的都是心目中最喜欢、执念的爱人,它便能看到她们的记忆,把人永远留在美梦之中,紫叶镇的每只蝴蝶都是一个人的爱人。

分神和幻境只不过是它掩饰的手段。

早在察觉到镇子外面的黎烬安和谢怀雪时,画皮妖就当机立断,改变了小镇的侧重点,所以才看起来那么怪异。

不过在这两人面前,画皮妖丁点手段都不敢使出来倒是把演技发挥得不错。

宁烛风“诈尸”的时候,它顺势而为,拉两人进幻境,只不过是想要消除她们关于紫叶镇的记忆罢了,然后痛快地送这群奇葩!

两波师徒四人,一共八人,没一个人是正常的。

剑尊徒弟不必多说,各有各的奇葩之处,而剑尊本人被画皮妖看到的记忆和执念,全是练剑和打架,偶尔闪过少年事,听着很正经,其实闪过的画面里全是仙尊谢怀雪,就连单独练剑的时候嘴里都得嘟嘟囔囔喊着谢怀雪的名字,否则这剑练得不舒坦。

清霄仙尊这边,罕见的什么都看不见,所有的一切都是雾蒙蒙的,很是奇怪。

其弟子更是重量级,不是人的不是人,还有人妖掺半的,不仅如此,她们全部都对自己的授业师尊怀有不轨心思!

画皮妖都麻木了,赶紧把这群奇葩送走吧!

第32章 无情道中的例外

道宗。

整个清霄峰只剩下黎烬安和谢怀雪两人,分神自进入紫叶镇之后便不能记忆互通,偶尔看到的画面也是断断续续的,并不连贯。

只不过两人都不在意这件事,并不觉得会发生什么脱离掌控的事情,一个比一个轻松自在。

在环琅域,什么妖魔鬼怪能逃脱道宗和剑宗的手掌心。

把仨孽畜都赶了出去,清霄峰显得尤为空荡,黎烬安坐不住,平时还能把树枝藤条抽抽孽畜,现在这项愉悦身心的运动没了,她难免觉得无趣。

和谢怀雪对坐一下午,黎烬安吃完三个包子、五盘灵果、三杯茶后嘴巴不再寂寞,人又开始火热起来,使劲鼓动谢怀雪再陪她打架。

“修行无止境,这都多少天了,不切磋一下怎么能看到自身的进益和缺点?你就还是太松懈了,合体圆满那么久了都没有突破的迹象,可见你没有都把心思放在正道上,还是说你怕输给我?”

黎烬安满脸的大义凛然,如果不是暗戳戳地为自己谋福利的话,说不定还有几分可信度。

谢怀雪手里正拿着孤本翻看,这一下午她在黎烬安的吵闹下淡定地看了一本书,眼睛根本没离开书页上的字过,因着有问必答并不敷衍的态度,让黎烬安虽有不满,但没真的炸毛。

闻言,她合上书,应了一声,“嗯。”

黎烬安瞪大眼睛,满脸欣喜,“什么时候开打?”

谢怀雪抬眸看她:“我应声是说我知晓为何不能突破大乘期。”

黎烬安先是失望,又好奇问道:“为什么?”

根基,底蕴,积累……这些谢怀雪都不缺,七九雷劫完全扛得过去,根本不算是门槛,她距离大乘期也不过是一步之遥。

都说清霄仙尊要不了多久就能突破,成为道宗明面上第二个大乘期修士,上一个则是道宗宗主净亭道君。

所有人都不觉得清霄仙尊会停滞不前,大乘期也不会是她最后的终点。

若说修真界还有飞升的修士,那一定是清霄仙尊了。

想到这,黎烬安就愤愤不平,她现在还是合体后期,距离合体圆满还有段距离,更不要说突破大乘期了,不是她不想超越谢怀雪,只是修行的事急不得。

就算是再看不惯谢怀雪,黎烬安心里也是认可她的,输给这样一个人也不算太跌面。

这种时候就显得仨孽畜的面目尤为的可憎,她们所作所为不仅是要拉下神坛上的高岭之花,还是在否定、侮辱清霄仙尊这四个字所代表的一切。

谢怀雪满足黎烬安的好奇心,平静说道:“心境有缺,还不是突破的时机。”

黎烬安嘴角有点难压,这岂不是说谢怀雪还没有把她甩开太远?她还有迎头赶上的机会,说不定到时候她们可以一起突破!

“为什么?修无情道的不是心性最坚定的吗?”

“或许我是无情道中的例外。”谢怀雪看向黎烬安,并不避讳地说道。

黎烬安还没乐够,又看到一只小纸鹤从窗户开着的小缝隙里钻了进来,活泼地飞到了她的手上。

“……是道君,她邀请我们过去叙旧。”黎烬安板着脸,也不快乐了,“这些天怎么净收到一些莫名其妙的纸鹤!我能说我闭关了吗?”

别管她为什么要在死对头的地盘上闭关,反正她就是想。

显然是不可能的,黎烬安敢保证,要是她和谢怀雪不过去,净亭道君她绝对会找过来。

怎么说呢,极烬剑尊顶多是脾气暴烈的剑疯子,而以前的净亭道君完全是混不吝,成了道道宗宗主以后才勉强修身养性。

不是黎烬安想议论长辈是非,主要是净亭道君这个人很离奇。

在黎烬安还是个小崽的时候,她听到过净亭道君和炽炘剑君、银月元君这样一番对话。

“看我做什么?你们搭伙过日子养徒弟,又没定下道侣的名分,加我一个怎么了,我又不是来拆散你们的。”

“……”

门外的小崽受到了极大的震撼,惊讶得嘴巴都合不拢,嘴里的糖也掉了,虽然她当时脑子里都是吃吃喝喝和黏人,但也知道这话听着特别的怪异。

等她想要再接着往下听的时候,房间里的人反倒什么都不说了,不过也有可能是她们顾及到了门外的她,改而用传音吵架。

后来这事也没个下文,三位君字辈的长辈还是同以前一样相处,没有露出破绽,后来银月元君陨落,炽炘剑君和净亭道君明面上便不再来往。

这事小崽当天就偷摸地告诉过谢怀雪。

谢怀雪愣了一下才说不可妄议长辈是非,怕黎烬安不服气,又说她现在要是敢去问,待会就得挨揍。

黎烬安觉得那么多年了她一心向剑,不是无情道胜似无情道,有相当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这寥寥的一句话,每每想起都震惊她一千年。

道宗宗主的胸襟果然异于常人。

反抗不了强权,黎烬安只能垂头丧气地飞过去,路上她积极撺掇谢怀雪。

“要不你还是赶紧突破吧,然后振臂一呼,推翻暴君,起义上位,成为道宗新宗主,到时候我绝对为你摇旗呐喊,怎么样?”

“不怎么样。”谢怀雪坦言相告。

到了宗主峰,等候已久的小道童笑眯眯地递给她们有两块令牌,就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黎烬安和谢怀雪咬耳朵,小声嘀咕,“你说道君是不是故意的,用扎着包包头的道童笑话我。”

谢怀雪也小声回话,“可能是,不过没办法,除非你起义成功,以极烬剑尊的身份成为道宗新宗主。”

“……”

你们道宗这些黑心肝的!

灵力注入令牌之中,两人的身影消失,进入另一处空间。

小桥流水,阡陌小路,乡间野趣,灵气四溢,恍若仙境。

一座用篱笆围起来的小院子里,坐在躺椅上的净亭道君朝着她们招了招手。

是的,净亭道君住在秘境之中。

狗大户!

“我不找你们,你们就当我不在是吧?也不知道来看望我这个孤苦伶仃的老人家!”

没了外人,净亭道君说话带着熟稔亲昵。

黎烬安坐下之后就扫荡桌子上的灵果,闻言,撩了一下眼皮,“如果您能把手里的留影石都给我,我日日晨昏定醒地给您请安。”

炽炘剑君这个做师傅的都不如净亭道君手里关于黎烬安丢人的留影石多。

“那可不成,如此珍贵的留影,我可得时不时拿出来欣赏一下。”

黎烬安死鱼眼,这就是她为什么不喜欢这些不着调长辈的原因。

“你俩这是和好了?”净亭道君兴致勃勃地问道。

此话一出,黎烬安疲惫地叹了口气,把问题扔给谢怀雪,“你问她。”

谢怀雪清雅一笑,答非所问道:“宗主,我已经在合体圆满上不得寸进许久,有诸多疑惑,还望宗主不吝赐教。”

转移话题的招数不在新,有用就行。

净亭道君被反将一军,无奈地做起夫子帮谢怀雪答疑解惑。

黎烬安继续埋头苦吃,心想背锅平事的时候谢怀雪还是很有用的嘛。

她悄咪咪把剥好皮的灵果放在谢怀雪手边,希望谢怀雪继续努力。

谢怀雪等净亭道君回答问题的时候,面不改色地把灵果送进嘴里,并无尊老爱幼的打算,也不准备把剥好的灵果送给不辞辛苦解答疑惑的道君。

对面的净亭道君就当自己眼瞎没看见,笑眯眯地看着两个小辈口是心非。

还是小辈逗着有意思,同一辈的老帮菜都不青葱水灵了,蔫巴巴的,实在没趣。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黎烬安皱着眉,还未彻底苏醒,便抬手捂住头痛欲裂的脑袋,嘶了一声,才缓缓地睁开眼睛。

“你醒了。”

一道清冷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清凌凌的,很是好听。

黎烬安睁开眼睛的第一反应是看向自己的右手边,果然摸到了一柄剑,这才松了口气,没来得检查身体那里疼成这样,便看向说话的人。

第一眼,她就愣住了。

那是一个极其清隽美丽的女子,一身白衣,上挑的丹凤眼,清冷又疏离,气度绝佳,欺霜赛雪,静水流深。

而这双眼眸正静静地注视着她。

黎烬安眨巴眼睛,看了看白衣女子衣服的好料子,再低头看看自己一身破烂血衣,又看了看她们此刻身处的破庙,来来回回看了一大圈,还是不明白现在的处境。

“你是谁?我是谁?我是黎烬安!我们现在在哪?”黎烬安猛地一起身,不知道牵扯到身上哪出伤势,疼得她龇牙咧嘴,要不然她还能接着问下去。

“谢怀雪。”

光是这三个字就让黎烬安安静下来,她口中呢喃着谢怀雪这三个字,而后抬头定定地看着对方,“唤起一天明月,照我满怀冰雪,浩荡百川流。这个名字很配你。”

话音刚落,她自己都是一愣,她是出口成章的人吗?

应该不是吧。

虽然她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但她坚定地觉得自己在学问上应该没什么造诣。

“……嗯。”谢怀雪垂眸应道。

黎烬安又看了看自己,她身上有多处伤势,但伤口都被妥善包扎好,看其手法是同一人所为。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牢牢地看着眼前人,不知为何,没了全部记忆,她应该很少惊慌失措,但是看见这人,她的心就安定下来,落到了实处。

“我家中突遭变故,家破人亡,是最后的忠仆护着我离去,在被人追杀之际,你救下了我,但也身受重伤,昏迷三日,方才醒来。”

条理清晰,言简意赅,就是太简洁了。

黎烬安脱口而出:“你是不是很少看话本子?说话干巴巴的。”

又忽然想到这人家中只剩下她自己,这又不是可以拿出来的话本故事,怎么好伤口撒盐,黎烬安喏喏道:“是我失言,你别往心里去。”

“无碍,是我幸运,能遇到你。”

第33章 你是我的未婚妻

原本因为受伤而苍白毫无血色的脸颊瞬间就变得红润些许,耳朵殷红,黎烬安坐立难安,右手不自觉地扣起佩剑的剑穗,眼神还乱瞟。

可惜破庙里什么都没有,泥塑的佛像半边脸都没了,香炉里覆满香灰,屋顶破个大洞,月光倾洒进来,映在琉璃般的白衣人儿身上,愈发清透明澈。

这人怎么那么会说话,怪让人不好意思的。

手上扣着扣着就觉得手感有些不对劲。

黎烬安单手拎起佩剑,左看右看,又看向谢怀雪,“这是我的剑吗?”

怎么摸着那么不趁手。

“此前你惯用的不是这柄剑。”

黎烬安恍然,十分顺嘴地说道:“我就说嘛,我这般剑道魁……想不起来了,我以前应该是个顶厉害的人物,这绝对不是我的本命剑。”

本命剑?

本命剑是个什么东西?

有些东西不思考的时候能脱口而出,一旦使劲回想,脑子就跟生锈一样,怎么都想不起来。

黎烬安觉得不对,她不应该落魄到这个样子,于是她努力回想,偏偏什么都想不起来不说,脑袋更疼了。

像是有无数根细细密密的小针在脑袋里面从内向外在扎她的脑子,疼得不行。

“唔……”黎烬安咬牙忍住,不知为何她莫名不想在这人面前露怯,可还是没怎么忍住。

谢怀雪上前几步,在旁边坐下,把黎烬安揽到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肩膀,似是安抚。

“等伤好了再去想,你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

黎烬安趴在人怀里一动不动,鼻尖满是冷香,深呼吸一口气,嘴里、肺里、心里都是这个味道,又不好大口把气呼出去,只能自己使劲憋着。

“我们从前认识吗?”

应该是认识的吧?她不觉得自己是个心善到谁人都拼命相救的性格,再说了,她又不好颜色……嗯,救下也不是不行,反正不亏。

她总觉得自己应当是认识这人很久很久了,久到她习以为常,久到她看见这人,心间便欢呼雀跃。

再怎么嘴硬,看见这人心也就软了。

黎烬安觉得自己不该有这种情绪,可真当把自己缩成一圈靠在谢怀雪怀里的时候,她就不想嘴硬了。

“认识。”谢怀雪说道,“我是你的未婚妻。”

“未婚妻啊,正常……什么?未婚妻!”

正常个鬼啊!

她的脑子告诉她,她才不会有未婚妻这种东西。

黎烬安惊得一骨碌从人家怀里坐起来,又牵扯到伤口,疼得不行,又老老实实地坐下靠在人家怀里不动弹了。

反正谢怀雪都说了,她伤那么重都是为了救人,那么谢怀雪理所应当得让她靠着。

黎烬安枕在谢怀雪的肩膀上,自下而上的视角中,这人也好看得不像话,下巴洁白细腻,像是一块上好无暇的冷玉。

她也不是嫌弃谢怀雪,就是觉得这件事太突然了,她还没有做好准备。

谢怀雪垂下眼睑,语气冷淡,“是我连累你至此,你若是要和我解除婚约,我自当应允,你不必担心。”

“啊???”

“不是不是,我不是这意思!”黎烬安下意识地扯住谢怀雪的衣服,慌乱地解释道,“你想岔了,我真不是这个意思,你知道的,我一觉醒来没了以前的记忆,什么都不记得了,突然多出一个未婚妻难免觉得震惊。”

“不是突然多出的,你住在我家隔壁,我们从小相识,在襁褓之时就定下婚约。”

“哦哦,原来是这样,两小无猜啊,太好了。”黎烬安语无伦次地说道,她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鬼话。

反正这人别生气就行。

冷嗖嗖的,怪冻人的。

“那我家里还有什么人吗?”黎烬安兴致勃勃地问道。

主要是这间破庙太寒酸了,但凡晚上要是下大雨,何止是成为落汤鸡,她俩都得游着出去,加上谢怀雪说的追杀她们的人,简直就是朝不保夕,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

再受个风寒,伤势加重,还得劳累谢怀雪照顾她。

倒不如找个冤大头强行投奔一下,混吃混喝养养伤什么的。

谢怀雪移开视线,看向庙外的山间,轻声说道:“你有个师傅,是我父母的旧友,已经故去。”

黎烬安眨巴眼睛,“嘶”了一声,听到那么难过的事情,她心里没有任何感觉,完全没有实感。

就好像她确实有个师傅,但师傅活蹦乱跳活得好好的,该吃吃该喝喝,非常滋润,以至于她根本体会不到伤心的感觉。

相比这个,她*更好奇的是。

“你不看我,是怕我伤心?”

谢怀雪还是不看她,嘴唇抿起,侧脸冷凝。

寻常人都会觉得这是个不虞的冷脸,不近人情,不好接近,偏偏黎烬安笑嘻嘻地凑近她的脸颊,“哇,未婚妻害羞了吗?我们都认识那么久了,怎么还害羞啊?”

黎烬安凌乱的发丝蹭过她的脖子,谢怀雪偏了偏头,低声说道:“你以前讨厌我。”

“……”

怎么回事,这人每句话都能震惊到她!

“不可能,我还不了解我自己?我要是讨厌你,我绝不会以命相救。”黎烬安语气极为坚定道。

就算失忆八百回,她还是她自己,狗脾气猫德行,该是什么样还是什么样。

“你不喜欢我。”谢怀雪换了个说法。

黎烬安好笑:“那你说说我是怎么不喜欢你的。”

“你说你会成为浪迹天涯的第一剑客,不喜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要和我退婚。”

“唔……”

这话听着让人想反驳又不好反驳,因为一听就是她能说出来的话,假不了。

偏偏这时候谢怀雪的眸子还一错不错地盯着她。

什么都不说不问,还非常在乎答案。

真不好糊弄。

黎烬安在谢怀雪怀里蹭来蹭去,唔了好一会,也没唔出个所以然来,眼一闭心一横说道:“总归我没有成功退婚,不算是负心人,我还来救你了呢!”

“哎呀,不说这个了,你和我说说以前的事吧。”

大舜是个开明过了头的皇朝,侠以武禁,江湖人士到处打打杀杀,民间婚嫁不分性别,朝中官员争斗不休,而谢家造此大祸就是因为政敌构陷,就算这样还不愿意放过还活着的谢怀雪。

关于黎烬安和谢怀雪的婚约,源于一个江湖人士救下了一个姓谢的官员和其家眷。

黎烬安的师傅救下了赴任路上被山匪劫路的谢家夫妻,当时谢母还怀着孩子,得知黎师傅有个徒儿,就定下两姓之好。

“等等,我比你大,所以我是姐姐?”黎烬安迫不及待地打断谢怀雪,嘴角使劲上扬。

不知为什么,听到她比谢怀雪大的时候,就开心得要命,还有种扬眉吐气,畅快淋漓之感。

谢怀雪愣了一下,点头说道:“对。”

“咳咳,你接着说。”

恰巧黎师傅想找个地方安心养孩子,就在谢家隔壁住下,两个孩子每日朝夕相处,只不过黎烬安并不喜欢提不起剑的谢怀雪,成天想着退婚,可惜都没成功。

期间黎师傅旧疾复发,因病去世,谢家升迁,黎烬安也包袱款款地跟着去了京城,打算找个好武馆打出名声,没几年谢家就被政敌构陷,而皇帝昏庸,识人不明,谢家家破人亡。

“……”

黎烬安深沉脸,摸着下巴思考良久。

半晌,谢怀雪问她,“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听完你说的话以后我怎么那么刺挠呢,总觉得哪哪都不对劲,不说其他的,就说什么皇帝如此放肆,敢对本尊未婚妻的家族动手!”

本尊?

说完,黎烬安也愣了,呆呆地看着谢怀雪。

“我以前是什么帮派的老大吗?”黎烬安小声询问道,她想考证一下。

谢怀雪默了默说道:“不是,因为你能吃能睡又很能惹事,京城周遭大大小小的教派见你就跑。”

“……”

黎烬安也沉默下来,许久,她才说道:“这样不利于未婚妻妻关系和睦的话少说。”

她不爱听。

谢怀雪在黎烬安醒来以后第一次展颜一笑,身上的清冷孤寂被冲淡,明眸清润,清凌凌地落在黎烬安脸上。

说是要浪迹天涯的剑客忽然扭过头,坚决不看毁坏她道心的人,小声嘟囔,“那什么大舜皇帝吃了熊心豹子胆,怎敢忤逆我的。”

她还是觉得不对劲,非常想不通。

这一切合理又割裂。

她身边有个谢怀雪这很合理,其余的一切又很割裂。

不过……

黎烬安抬头看了一眼谢怀雪的侧脸,然后就心安理得地靠在人家怀里睡了过去。

不会更糟了。

一个时辰后,黎烬安就醒了。

她是被饿醒的。

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黎烬安觉得很不可思议,她竟然还需要吃饭?!

黎烬安起身后,就发现谢怀雪在揉肩膀,她又陷入了迷茫之中,谢怀雪也会累的吗?那怎么和谢怀雪打架啊?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她觉得自己脑子也跟着睡没了,谢怀雪腰肢那么纤细,盈盈一握,看着柔弱无依,她饿昏了头才会去和谢怀雪打架。

这样想着,黎烬安不仅帮谢怀雪捏肩膀,还很坚定地说道:“以后我们相依为命,我肯定不会欺负你的。”

谢怀雪轻声应道:“好。”

同时响起的还有黎烬安肚子叫,咕噜咕噜的。

虽然失忆但还是很好面子的剑客不高兴了,眼神还偷偷去看谢怀雪的脸色,发现对方没有觉得她不靠谱,立马淡定下来,若无其事地抬了抬下巴,高傲得不行。

她拎起不怎么趁手的剑,带着未婚妻,出门打猎了。

第34章 未婚妻可看不得

打猎是个技术活,难度在于怎么真的打中活蹦乱跳还能飞到人头上的野鸡,如何保护好自己的未婚妻,以及同时摆出轻松写意的姿势,让自己看起来靠谱又潇洒。

而不是沾了一身野鸡毛,被臭得狼狈地打了个喷嚏,形象全无。

虽然黎烬安没有过和未婚妻相处的经验,但也知道被野鸡啄了一口,然后哼哼唧唧地靠在未婚妻身上寻求安慰,有点不太体面。

可是不太体面,也没见她起身。

“安安已经很厉害了,能一下子打猎到两只野鸡,够我们吃好久了。”谢怀雪温声细语地安抚着要说当姐姐的未婚妻。

黎烬安咳嗽一声,飞快从谢怀雪温暖的怀抱中脱离出来,面无表情努力板着一张脸,“不许叫我安安。”

这听着不像是未婚妻妻间的称呼,像是长辈对晚辈的称呼,喊一声安安,让她倒杯水拿个东西什么的。

不妥不妥。

“好,我不会再……”

“喊我烬安就行了。”

喊安安总觉得花里胡哨的。

黎烬安见不得谢怀雪垂眸说话,特别像她无理取闹非要欺负人似的,她是那么霸道的人吗?

而且总觉得不许叫她什么什么这句话说过不止一遍,是失忆之前发生过的事吗?

谢怀雪展颜:“好。”

黎烬安觉得这人可真会变脸。

又捡了点干柴、能吃的野菜和蘑菇,又用剑劈下一根竹竿,两人才结束了打猎,回到了那个四处漏风破破烂烂的破庙之中。

就在黎烬安痛心思虑要不要用佩剑钻木取火的时候,谢怀雪从包袱里拿出了火折子。

黎烬安的注意力立马被转移,开始去翻包袱,万一谢怀雪的包袱带着大量银票或者珠宝首饰呢,她们岂不是发达了!

几件衣服、文书账本、几枚剑穗、水壶。

“这就是咱们的全部家当了?”黎烬安呆愣愣地问道。

谢怀雪诚实回答道:“对。”

黎烬安陷入更深的思索之中,她知道自己是个贫穷的剑客,但也不至于穷到这个地步,连未婚妻都养不起!

不对,这些东西都是谢怀雪的,所以是谢怀雪养她?

黎烬安忽然意识到这个严肃的问题,一边杀鸡放血,一边凑到洗蘑菇的谢怀雪身边,“你养得起我吗?”

“我们可以用账本去换钱。”谢怀雪说道,“那是关于张太傅及其党羽贪污受贿、截取赈灾款的证据,一定能卖个好价钱,不会让你吃不饱的。”

“……”

困难到这个地步了哇!

还有,她在谢怀雪眼里是什么天天吃不饱的大胃王吗?

黎烬安摆摆手,咬咬牙说道:“不用不用,我能养得起咱们两人。”

说着的时候,她油然升起一股责任感。

这股责任感让她吃完很难吃的饭以后,就积极催促谢怀雪下山,她觉得自己带伤也能把追兵杀得片甲不留。

谁都不能阻止她们吃饭!

下了山,黎烬安和谢怀雪没有进山脚下的小村庄,两人走走停停,赶了两天两夜的路,晚上就找个空道观住下,终于来到了府城。

她们直接徒步翻越了几座山,来到了山的另一边,想来追兵短时间内找不到她们。

黎烬安觉得稀奇,她以前是剑客,体力好些正常,怎么谢怀雪一个大家闺秀还有那么好的体力,问她累不累要不要背着她,也不愿意。

……

城外的茶水铺子上,黎烬安穿着谢怀雪的干净衣服,凭借着良好的口才和别的客人谈天说地,打探府城情况,例如有没有外地口音,面色凶狠,身上带着刀剑,一看就不是好人的人来过。

旁边桌子的客人很奇怪地看她一眼,“你不就是吗?”

外地口音,腰间挂着佩剑,一看就不是好人,完美符合标准,简直就是照着自己说的。

黎烬安:……

行吧。

说得很有道理。

谢怀雪偏过头,短促地轻笑一声,又低头抿了口不怎么好喝的大麦茶。

虽然黎烬安面色“凶狠”,但谢怀雪生得欺霜赛雪,往这一坐,客流量都噌噌噌往上涨,为了留住她,茶水铺子的妻妻没收钱,还送了她们两碗大麦茶和一碟子花生,就希望她俩坐得久一些。

说着,黎烬安才了解到她举的例子对于怀安城来说太常见了,每天出入最多的就是这种类型的人,也就是江湖人士,每天闹事的也是这群人。

只不过黎烬安对自己江湖人士的身份并不认同,所以也就没想明白。

一人管了一大碗大麦茶,吃了点花生,两人就要进城,黎烬安不让谢怀雪卖掉账本,谢怀雪就打算把身上的金钗镯子都当了,换点银子,好找个落脚之处。

黎烬安觉得这些首饰还是待在谢怀雪身上比较划算,如此才不算埋没它们。

正要进城的时候,黎烬安拉住谢怀雪,走到城门附近的公告栏,顿时就眼前一亮,翻了一张又一张。

她扭头对谢怀雪说道:“咱们要发大财了。”

在旁人的目瞪口呆中,她把所有的悬赏都撕了下来,连那种提供线索只给半贯铜钱的悬赏也没有放过。

在城门士兵震撼的目光中,黎烬安兴奋地带着谢怀雪一起去找第一个迎来晴天霹雳的倒霉蛋。

黎烬安只相信自己和手中的剑,所以并不打算把谢怀雪安置到其他地方,她身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她可不放心把谢怀雪交给别人。

为了不弄脏谢怀雪的干净衣服,黎烬安特地换上她那身血衣,可谓是省吃俭用极了。

当第一个被找上门的络腮胡被一剑掀翻在地的时候,黎烬安特地拿了块布条蒙住谢怀雪的眼睛。

血腥画面,未婚妻可看不得。

在衙役震惊且不理解的目光中,黎烬安一手牵着美人,一手拎着晕死过去的络腮胡,步履从容地走来,把络腮胡扔下,还留下一句话。

“等着,先别慌算钱。”

怀安城的民众今日算是开了眼了,就看见一股穿着破烂,满身血渍的红衣女人带着一个漂亮的白衣女人,大肆缉拿通缉犯,只要出手,必有通缉犯落网,简直就是贼不走空。

一共揭下二十六张悬赏单,黎烬安完成十二单,其余的通缉犯要不就是死了,要不就是不在怀安城,根本找不到人,短时间内只能放弃。

不过这点小问题,怀安城府衙根本不放在心上,利索地把赏金都给了黎烬安,因着她穿的实在太破,还少贪了点钱,生怕黎烬安找他们麻烦。

黎烬安不知道背后的弯弯绕绕,兴高采烈地带着谢怀雪就去租下一个小院,完全没有人盯上她,或者想要坑她一笔。

“我就说吧,完全不用你变卖首饰。”

谢怀雪没有回话,沉默地煎药,这是回来路上她坚持要求去医馆一趟,让大夫给黎烬安把脉后抓的药。

在黎烬安看不到的时候,她冷着脸让大夫多放点黄连进去,苦一苦也挺好的,省得有人不长记性。

大夫了然地点点头,保证药到病除的同时,还能让人苦一个激灵。

所以当黎烬安面对一锅黑褐色的药水时,她捏住鼻子闷声闷气地说道:“你中间的时候没有偷偷往里面下毒吧?”

问题是谢怀雪下毒了,她也看不出来啊。

谢怀雪瞥她一眼,“喝。”

什么态度!

黎烬安不满地也说了一个字,“哦。”

喝就喝,凶什么凶。

说真的,就这态度,要不是有婚约,她敢保证,谢怀雪绝对得是一辈子的孤家寡人。

捏着鼻子一口气闷完之后,她感觉神魂都要出窍,还没等她疑惑神魂是个什么东西的时候,嘴边就多了块饴糖。

黎烬安敛眉,就着谢怀雪的手叼走那块饴糖,温热的唇瓣触碰到冰凉的指尖,给她冷得一颤,好半天都低着头,不敢抬头见人,倒是把糖咬得咯嘣响。

晚饭是在酒楼吃的,辛苦一整天,连口热水都没喝,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自然要吃顿好的。

谢怀雪给她夹菜,她埋头苦吃,耳边全是讨论她今天的盛举。

到怀安城的第一天,谢怀雪和她就成了名人。

一个够美,一个够美但够凶够能打。

晚间谢怀雪在油灯下数钱的时候,黎烬安还在洋洋自得,趴在小木桌上仰着脸看人,“你有没有想买的首饰,要不要买只新的步摇?簪子呢?金镶玉耳坠怎么样?”

人是趴着的,尾巴是翘上天去的。

“你不用买把新佩剑吗?”

因为今天使用频率过高,佩剑已经豁边,血腥味冲天,被衙门看见,都得要去当证物。

“不用,就我这个用法,再好的剑都经不住折腾。”黎烬安心动一瞬,但还是拒绝了。

主要是她总觉得她应该有一柄最好的本命剑,其余的铁剑她根本看不上,还不如凑合着继续用这把剑,还能省钱给谢怀雪买首饰。

这一刻黎烬安觉得自己相当的深沉内敛,还很有担当。

“那我也不买。”

黎烬安继续趴着看她。

“若是追兵发现我们在这,我们得换个地方,不能一直留在怀安城,需要留一笔钱应急。”

诊金药费、租院子的钱、日常开销……

总得来说,她们还没到肆意挥霍的时候。

黎烬安若有所思。

谢怀雪显然对她非常了解,提前预判她,“不许逞能,不许一个人去应对追兵和幕后之人。”

“哦。”黎烬安撇开眼,不满地应了一声。

背着谢怀雪的凤眸狡黠灵动地转了一下。

哦是哦了,只是表示她知道这件事,答没答应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黎烬安觉得谢怀雪还是对她太放心了,所以她打算让谢怀雪小小的紧张一下。

她们很快在怀安城安顿下来,谢怀雪还被邻居婆婆介绍了一份活计,教幼童识字、算术,一切都欣欣向荣,让人沉醉于平淡温馨的日常生活中,不再去努力回想记忆中的不对劲之处。

养好伤后,黎烬安租赁了一匹马,留下一张字条,没和谢怀雪打一声招呼,牵着马就往城外走去。

离开之前,黎烬安让邻居婆婆多照顾些谢怀雪,又让认识的衙役多来她们住的那条小巷巡逻,附近的小混混被她打击得一个不剩,还不忘记让酒楼的小二每天晚上送两荤两素过来。

最后一项安排是因为谢怀雪教导幼童识字,傍晚才回家,正好不用做饭洗碗。

衣食住行安排得明明白白,没有一丝纰漏。

平时动手多过动脑的黎烬安努力思考在她离去的日子里,怎么保护好谢怀雪。

与此同时,消失的还有包袱的文书和账本。

九日后,黎烬安骑着马溜溜哒地回来了。

第35章 你真是好样的。

黎烬安不是自己回来的,她高坐在骏马之上,手里牵着绳子,绳子还绑着两个半死不活的家伙,被一路牵着踉跄走来,正是上次悬赏的两个漏网之鱼。

围观的百姓指指点点,有眼尖的一看,这不是绰号着地滚和百日鬼的贼人吗?

于是乎,在黎烬安去车马行还马取回不菲的押金时,她再一次地轰动了全城。

府衙的衙役不用她过去,就被热心的百姓们送到车马行,车马行的老板不仅少收黎烬安的钱,还热情地给衙役指引那两个被围得水泄不通的落网贼人,可以说是非常好客了。

黎烬安硬是靠着大长腿才挤出来,呼吸着新鲜空气,跟着衙役到府衙领取赏金。

路上相熟的衙役告诉她,她们家那条小巷子安全得不能再安全,寻常的地痞混混根本不敢过去,毕竟黎烬安只是出去几天,又不是死了,她的名头还是很有威慑力的,否则的话,容易变成下一个被换赏金的倒霉蛋。

她未婚妻谢怀雪也没有遭遇任何危险,每天上学下学,有时候还被一群矮墩墩的萝卜头簇拥着回家,排面直接拉满,就是……

黎烬安满脸费解,“就是什么?”

这不挺好的么,怎么还有就是。

衙役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里不乏幸灾乐祸,“听说你没和你未婚妻打一声招呼就离开了,怪不得我看你未婚妻那个脸色冰冷得能把怀安城都给冻上,什么都不说了,祝你好运。”

不是,她留下了字条的!

这怎么能算不打一声招呼呢!

顶多算是先斩后奏吧……

肯定是夸大其词了,谢怀雪是冰灵……冰灵什么来着,但也不至于冷个脸就把全城给冻上,那夏日的时候全城都不用买冰了。

心里努力安慰自己,实际上黎烬安危机感拉满,也顾不上脑子里那个怎么也想不起来的词儿,她得赶紧拯救自己的小命。

怀里揣着金银从府衙出来,黎烬安跑去银楼,把上次说的步摇、簪子、金镶玉耳坠全都买上,还是觉得不够,又去买了胭脂水粉新衣服,她们两人喜欢吃的糕点都来上一斤。

回家回到一半,黎烬安福至心灵,忽然想起最应该送谢怀雪的东西,又慌里慌张地跑去书局,扛了一大摞书,经史子集、神鬼志怪、山川志要、诗词歌赋、地理游记……

这才心满意足地回到家。

刚进小院,还没把东西放下,就和端坐在石桌前的谢怀雪撞上视线。

黎烬安略微思索一下,选择打个招呼,“好久不见,你怎么在家?”

“满城风雨,我最后一个知道你回来了,林秀才让我早点回家。”谢怀雪抬眸,目光在黎烬安身上隐晦地扫视一圈。

林秀才是私塾的夫子,一个人就带了甲乙丙三个班,总共五六十个学生,最后的蒙学班实在带不动,就交给谢怀雪,今天得知黎烬安回来,大手一挥,就让谢怀雪早点下学,顺带给蒙学班坐不住的小孩放学。

这句话说得,好像黎烬安告诉所有人她回来了,唯独瞒着谢怀雪一样。

天地良心,她真没有啊!

她只是想速战速决,早点解决那些烦人的追兵和幕后之人,她们平静的生活才不会被打破。

要不是时间来不及,她都想给大舜换个皇帝,这不是家里还有人还等着她嘛,那肯定快马加鞭地就赶回来了。

黎烬安逆来顺受地把一样样东西拆开放到谢怀雪面前,托着脸看她,要多乖就有多乖,要多讨人喜欢就有多讨人喜欢。

“事急从权你懂的,还有句话叫做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黎烬安张口就是胡诌,眼看着谢怀雪神色冷淡,她有些急切,“你看,结果是好的不就行了,幕后之人被替天行道,贪污受贿、结党营私的证据公之于天下,既报了仇,又保住了我们现在平静的生活,两全其美。”

“这次只是意外,现在意外没了,我以后肯定不会这般鲁莽行事了,我保证没有下次!”

虽然做下保证,但说来说去,她其实就是觉得自己没错,还觉得此刻的她隐忍深沉,不被未婚妻理解,带有一丝丝悲情色彩。

谢怀雪还是看着她不说话,没给桌上的首饰、瓶瓶罐罐一个眼神。

黎烬安总觉得整个小院的空气都压到了她身上,气氛凝固极了,两人沉默对视。

“你要不再说点什么呢?”

要不然总感觉石凳子扎人,让她坐立难安。

谢怀雪收回目光,淡淡说道:“我说的话,你又不放在心上,何必再说,徒惹人烦。”

黎烬安的小脸一下子垮了下来,这人怎么能那么阴阳怪气?

她脾气也上来了,扭过头不看人。

若说阴阳怪气这一方面,谢怀雪还差点火候,黎烬安才是真正的天赋异禀,只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这次确实有点过分。

回来的时候所有人都看见黎烬安了,就谢怀雪不知道;出发的时候倒是告诉谢怀雪了,不征求意见,留下张字条就跑路了……

所以不怪谢怀雪生气,这事做得确实不地道,黎烬安自己也是知道的。

虽然转过身,但黎烬安还是很诚实地坐在谢怀雪身边,耳朵高高竖起,打算等谢怀雪说点什么以后她再倒打一耙,为自己争取主动权。

然后她就听到——

“我们解除婚约吧。”

黎烬安噌的一下就从石凳子上跳起来了,因为动作幅度过大,差点扭到腰,不过这个时候她也顾不上了,而是极为震惊不解地看着谢怀雪。

她震惊有两个原因。

一个是觉得自己的感情受到了欺骗,自从她失忆醒来以后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谢怀雪,关于以前的事全是谢怀雪告诉她的,情感上很是信任依赖,而现在她们之间的链接就要断开。

第二个则是气愤于她都没有主动提出解除婚约,谢怀雪凭什么先提出。

倒反天罡!

黎烬安咬了咬牙,还是没有说出那句解除就解除,谁稀罕。

她还是觉得面子挂不住,很想硬气地转身就走,不过脚底板跟生根发芽了似的,就是没有挪动一步。

“你……你……你……”

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倒是把自己的脸颊你得涨红,眼尾也被憋得殷红起来。

谢怀雪反倒莞尔一笑。

黎烬安脸都黑了。

要不是有所顾虑,她绝对让谢怀雪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阴阳怪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