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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又不是你冷着一张脸不说话的时候了?”

谢怀雪摇摇头说道:“我是说真的,我说的都是你不爱听的,所以我只能闭口不言,省得雪上加霜,惹你厌烦。”

黎烬安学她说话,连腔调都学了十成十,只不过加入了自己的理解,摇头晃脑的,“只能闭口不言,省得雪上加霜,惹你厌烦~”

尾音上扬,自带一股让人忍不住攥紧拳头的欠揍感。

“给我一个理由,理由正当,我们解除婚约。”

黎烬安眯起凤眸,眼尾上挑,似笑非笑,看起来很是轻浮随意的样子,但语调加重,莫名带着一股咬牙切齿的意味,不像是给出理由后要解除婚约,更像是永永远远地纠缠在一起。

“我不想拖累你。”

“……啥?”

黎烬安一头雾水,用力回想她是不是又失忆一次了,要不然怎么听不明白谢怀雪说的什么意思。

谢怀雪眉宇轻颤,睫毛如扇,清眸似语,温和说道:“如果不是我,你不用做这些事,不用辛苦挣钱,不用遭受这些罪,何况你更向往的是成为一名剑客,而不是因为一纸婚约困在我身边。”

这人怎么净说一些听又听不懂,懂了以后让人更生气的话!

黎烬安气极反笑,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你真是好样的。”

总有种无理取闹被对面预判,甚至对面比她还无理取闹的感觉。

事已至此,只好先吃点东西平复心情。

被气饿了。

黎烬安闷头啃着糕点,她恶狠狠地想着全吃完,一口也不给谢怀雪留,省得一天到晚那张嘴净说一些不爱听的话。

旁边默默递过来一杯热茶。

黎烬安仰头一口闷,舌头被烫得发麻,表情变换一瞬,冷哼一声,“哟,这不是能说会道的谢夫子、谢老师吗?有生之年还能喝到您倒的茶,我真是荣幸之至,一下子冲淡了我在夏日看到鹅毛大雪的冷意,暖得不行呐。”

“这是这次去京城的收获。”黎烬安把在京城坑蒙拐骗来的银票和谢家平反的邸报重重地往石桌上一拍,起身就要走,忽然想到什么,高挑的身形一顿,“对了,理由不正当,我的意思是不通过。”

回到了房间,黎烬安关上门,才露出狰狞的脸色。

疼死她了,早知道不用那么重的力气拍桌子了。

现在好了,舌头和手掌都无故受伤。

不过她也不后悔,她相信她的态度已经表现得淋漓尽致,她就是那么的对谢怀雪不屑一顾!

解不解除婚约,她说了算。

是她狠狠地甩开谢怀雪才对!

黎烬安走到窗前,漫不经心地投出视线,发现谢怀雪还坐在院子里,立马一个侧身藏起来,靠在墙上摸着下巴思索。

然后一只脑袋探出来,使劲盯着人家的背影看。

嗯,这是打探敌情的必要步骤。

黎烬安扶着墙的指尖动了动,看到谢怀雪的脊背挺直,坐姿一丝不苟,她总想过去戳一戳谢怀雪的肩膀,就是见不得她这一副正经冷淡的样子。

倏忽,小院的门被敲响。

黎烬安被吓了一大跳,紧急缩回脑袋,就听见外面一道健气开朗的女声响起,“谢夫子,您在家吗?我又来给您送晚饭了。”

晚饭?

对了,是她走之前去酒楼定下来的。

送饭的小二说话的腔调怎么怪模怪样的。

‘谢夫子,您在家吗?’黎烬安摇头晃脑地做鬼脸,很不礼貌地在心里学人说话,还自言自语地回话,‘她不在家,还能飞上天吗?’

外间响起起身时衣料摩擦的细微声音,谢怀雪温声说道:“这就来。”

黎烬安眉眼一动,跟着就开门出去。

她花的私房钱,她为什么不能看不能吃?

“我来拿吧。”黎烬安大步流星,一步作两步地走到谢怀雪身边,接过食盒,嘴角扬起一抹虚假的笑容,“多谢你了,往后不用送了,我回家了,届时会和你们掌柜结清价钱。”

不等门外的人有所反应,黎烬安极其顺手地关上门,对着谢怀雪说道:“走吧,谢夫子。”

第36章 不得让人家心疼

黎烬安把食盒里的饭菜拿出来,一一摆放好,抬头就看见谢怀雪还站在原地,冷笑一声,“谢夫子不吃饭吗?要是饿坏了,可不得让人家心疼。”

谢怀雪若无其事地走回来坐下,好整以暇地问道:“人家是谁?”

“我也不知道,反正不是我。”黎烬安撇撇嘴。

“嗯。”

黎烬安:“……?”

嗯就完了,不说点别的?

她愣是气笑了,狠狠地用筷子夹走了谢怀雪正在夹起的那块肉,放进自己嘴里嚼吧嚼吧给吃了,咽下去才说道:“你就不给我介绍介绍吗?”

谢怀雪反问她,“介绍什么?”

黎烬安凤眸一掀,语调怪里怪气地说道:“就刚才那个给你送饭喊你谢夫子的,我看见了一下,这位女郎长得可真不赖。”

啧,也不知道酒楼怎么想的,给小二穿的衣服特别贴身,使劲勾勒出来大长腿和劲腰,女郎脸上的笑容非常灿烂,嘴咧得特别大……她就问这是正经吃饭的地方吗!?

现在的酒楼为了揽客,手段真的太肮脏了。

“我又不是认识她,怎么跟你介绍。”谢怀雪不解地看着她,“不是你订的餐吗?她每日送过来,第二天会把食盒收回去,除此之外,我就没有和她交谈过。”

“至于谢夫子的称呼。”

谢怀雪轻轻瞥她一眼,“因为我有个闻名怀安的未婚妻,于是我这个教授幼童识字的小小夫子也人尽皆知,受人尊崇。”

黎烬安的脸色阴转晴天,炸起来的毛毛被很好地顺下去,被夸得还有点小害羞。

她的嘴角要翘不翘,眼睛瞪圆,亮晶晶的,拿筷子的手挡住嘴角,“哎,你也不用有过多的负担,还是怀安城的凡人百姓太朴实了,喊你什么你就接受,不要害羞,好好教导幼童就行。”

“好,我知道了。”谢怀雪笑着说道,用筷子给黎烬安夹菜。

省得她光顾着美了,饭也不吃了。

黎烬安神不守舍,谢怀雪给她夹什么她就吃什么,完全没注意到她多吃了几块平时最不喜欢吃的蔬菜。

吃着吃着感觉味道不对,想要抬头,碗里又多了几块肉,黎烬安就无暇顾及其他,只能继续埋头苦吃。

在治疗黎烬安的挑食上,谢怀雪简直就是神医!

收拾碗筷的时候,黎烬安甚至打了个饱嗝,扶着桌子艰难说道:“下次少喂点,我又不是泔水桶,什么都能往我嘴里塞。”

再说了,她都吃完了,谢怀雪吃什么,谢怀雪那腰细得都快没了,也不知道多吃点长点肉,真怕风一吹,谢怀雪就跟着飞走了。

家里又不是吃不起饭,不用向很多凡人家长一样,自我感动式地把好东西都留给孩子,她又不是谢怀雪的崽,她们家完全不需要这一套。

谢怀雪应了一声就不见踪影,黎烬安以为她去看书了,也没在意,收拾好碗筷就回到了自己的小房间。

她和谢怀雪没住在一间房间里,东边那间采光好的厢房留给了谢怀雪,她住的是小一点的西厢房,屋里就一张床和一张桌子,转个身都费劲,屋子又暗又狭窄。

租房的时候牙人虚假宣传,两个人租这个小院子怎么生活得很好了!

黎烬安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都觉得人生无望,害怕哪一天屋顶砸到她身上。

总有种人生不该昏暗到这个地步的感觉,可是怎么寻思怎么回忆,她都是剑客黎烬安,远远做不到随意换皇帝的地步,连金尊玉贵地养着未婚妻都做不到。

刚躺下没多久,房门就被敲响。

黎烬安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开了门发现谢怀雪提着一桶热水,连忙接过。

“怎么了?”

“接风*洗尘。”谢怀雪扬了扬手里的艾叶,“出门一趟,回家要驱邪除晦。”

黎烬安脑子一抽,关注的重点很是离奇,“你嫌我脏?”

说起来她出门的这九天为了赶时间确实风餐露宿,迎着风沙和尘土逆行骑马,都不敢张嘴呼吸,生怕吃一嘴的沙子。

脏肯定是脏的,但这不是谢怀雪嫌弃她的理由。

每天晚上都是谢怀雪先洗漱,黎烬安用她用剩的热水洗澡,主要是她洗澡堪比洗脸,把自己搓一遍就行,洗的时候还在嘀咕什么洁净术、灵力除尘、无垢之体等等一堆她自己都不明白的东西。

并不是不爱洗澡,也不是不爱干净!

每次她在谢怀雪面前嘀咕的时候,谢怀雪都会放轻声音地应和,黎烬安觉得她敷衍得太明显了,就会默默生闷气。

谢怀雪哑然失笑,摇了摇头,“不是,这是怀安城的风俗,家中亲人要是出了远门,回来的时候要用艾叶洗澡,把外面的尘土和晦气都带走。”

黎烬安小声地“哦”了一下,提着水桶就要进房间,没走两步,回头惊愕地看着谢怀雪,“我洗澡,你跟我干嘛?”

耍流氓?!

“我帮你洗头发。”

虚惊一场。

“……”黎烬安拉平嘴角说道:“现在不用,等我洗好澡再叫你。”

“好。”

齐腰长发平时扎个高马尾用发冠一束,非常方便,打架的时候都不会散开,但洗的时候是真麻烦,先前养伤的时候洗到半截,黎烬安觉得这项活动实在让人了无生趣,就安心地把自己的脑袋交给了谢怀雪。

她自有一套说服自己的逻辑:这并不是示弱,而是保持头发干净的必要步骤。

洗澡的时候想着谢怀雪还在等着她,黎烬安洗了一刻钟就从木桶里出发,堪称是刚沾到水就上岸了。

黎烬安简单地穿了一身里衣,散着半湿不干的长发,浑身带着氤氲的热气湿气推开了门,水雾弥漫,那双凌厉凤眸在雾气后若隐若现,须臾,落在了谢怀雪的身上。

往日里锋利的气质并没有削弱分毫,只是过分昳丽的眉眼彻底显露出来,相得益彰,明明不施粉黛,但那股瑰丽绝艳,极致张扬的美丽张牙舞爪般地跑到人面前,宣告自己的存在感。

随之而来的是,黎烬安身上独有的、炽热和煦的温暖气息,铺天盖地,裹挟着水气汹涌而来,霎那间就包裹住了谢怀雪,让她完全被笼罩住,严丝合缝,不留一丝喘//息的余地。

平时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呼吸一口,鼻尖、口腔、肺里、心间全是黎烬安的气息。

莫名让人有种无处可逃的旖旎感。

谢怀雪指尖一动,垂下眼睑,不去直视黎烬安的眼睛,睫羽短促地颤动一下,语气轻到恍若未语,“我帮你洗头发。”

黎烬安眉眼懒散地应了一声,“去院子里洗吧。”

房间太小,实在挤不开两个人。

谢怀雪不知道想到什么,走神一瞬,才提着水桶走出去。

黎烬安把之前很有前瞻意识买的长凳子搬出来,她往上面一躺,脑袋枕在谢怀雪腿上,还不舒服地蹭了几下,终于调整到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抬眼笑嘻嘻地看着人,“你可不要把水溅到我眼睛里啊。”

“你不要乱动。”

在她像个小猫小狗乱蹭人的时候,被蹭的那块软肉又热又痒,谢怀雪心下一抖,表情微变。

若是下意识地把黎烬安扔出去,她不得闹腾翻天。

“哦。”老实没有一小会,黎烬安盯着谢怀雪的下巴问道,“你这个角度看我,是不是特别有损于我的美貌?”

正在打湿墨发的谢怀雪脸色不变,手上动作未停,“不会,你的容貌无出其右,人间颜色如尘土。”

“……啥意思?”

夸人能不能直白点?!

“没人比你更好看了。”

黎烬安又是撇嘴,哪有人夸人的时候语气、神情那么寂然冷淡。

敷衍,太敷衍了,但凡谢怀雪把目光落到她脸上,还能有点说服力。

她礼尚往来,互相夸夸,“你也好看。”

“嗯。”

没意思。

黎烬安改而研究谢怀雪压襟的玉佩,这就是她精挑细选买来的,自然无比熟悉,只不过在谢怀雪面前她就是闲不住手和嘴。

谢怀雪的手法太轻柔,加上陀螺似的连轴转了九天,身体早就到了负荷的极限,黎烬安迷迷瞪瞪地就睡了过去。

等她再醒来,天色已经完全黑沉下来,树影婆娑,夜风轻轻吹过,带起阵阵凉意,谢怀雪正在给她擦拭长发。

“你腿麻不麻?”黎烬安挣扎着就要坐起来,她还记得之前靠在谢怀雪身上,谢怀雪的肩膀被她压麻了的事。

“别动,马上就擦好了。”

黎烬安老实不动,发现她全身干燥,谢怀雪腰间的衣裳倒是被水溅到了。

她用指尖轻轻划过谢怀雪衣服湿了的地方,如羽毛飞扬般在心上一划而过,感慨地说道:“还好我给你买新衣服了,”

谢怀雪握住她的手,停顿了一下,说出来的还是那两个字,“别动。”

黎烬安怔然地看着交握的一双手,素白细腻,指节泛着红晕,各有各的神韵,交叠在一起时很是和谐,如玉石相撞,美不胜收。

本来她应该立刻甩开谢怀雪手的,看到这一幕,她莫名迟疑了几息,平和的心脏也开始剧烈鼓动起来,一下又一下,喧嚣又热切,跳个没完没了。

寂静无声的黑夜里,好像有谁的心跳声重合,震耳欲聋。

黎烬安不动,谢怀雪也不动。

两人沉默对视。

气氛凝结住,不是对峙,胜似对峙,黎烬安很不自在,想要错开对方的视线,不过要是她率先躲避目光,岂不是表明她比谢怀雪心虚,落于下风?

谢怀雪的目光很轻地放在黎烬安脸上,无声之间,又很有重量。

“你莫不是想要占我便宜?”憋了又憋,黎烬安嗓音干涩,总算是憋出一句话。

第37章 夫子是夫人妻子

自从黎烬安一句话就达到石破天惊的效果后,背地里怎么样不好说,但她和谢怀雪明面上的相处模式并没有改变,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谢怀雪一出门就是谢夫子,黎烬安还是在做赏金猎人,偶尔去山里打猎改善家里伙食,要是打到了熊、虎这样的猛兽,就把熊掌熊胆这类的卖给大户人家,剩下的也是大价钱卖给酒楼。

虽然但是,黎烬安还是记住了莫须有的仇,就是看酒楼不顺眼。

就是要迁怒!

至于皮子就留给谢怀雪,不知为何,黎烬安就是觉得谢怀雪会喜欢,不过最后这些皮子都被谢怀雪缝制好给黎烬安当衣服被褥,只有少数几件谢怀雪会留着。

每到这个时候,黎烬安就会特别稀奇趴在谢怀雪身边看她缝缝补补,表情极为丰富,一会惊呼一声,眼里的好奇敬佩藏都藏不住,还会手欠地戳一戳碰一碰。

总觉得谢怀雪缝补做女红的样子……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黎烬安形容不好,就是觉得很怪,怪得让她想打个寒颤。

可惜手边没有留影石,要不然清霄、清……想不起来了,算了,不想了。

黎烬安对自己时不时抽风的脑壳习以为常,经常会冒出来怀安城根本没有的名词,想又想不起来,所以并不在意。

廊下,她欢呼着扑进被阳光晒过的皮子里,还拉着谢怀雪一起和她躺着。

躺着的间隙,黎烬安看向谢怀雪无暇的侧颜,在被察觉的前一秒收回目光,情不自禁地拿手按住心口的位置。

心跳如擂鼓。

太惊险了,差一点就被谢怀雪发现她在看她了。

自从上次说了那句“莫不是想要占我便宜”后,黎烬安就发现她们之间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不知名的角落里变化发酵,只不过这种变化并不明显,悄无声息,潜移默化。

她不知道这种变化是好是坏,也说不出来是期待还是抗拒,只能时不时观察谢怀雪的表情。

然后这就被黎烬安玩成了只有她自己知道的游戏。

她就是这样,天塌下来之前,她也能和掉下来的云玩上一会。

不过黎烬安有些不满,她心潮起伏,天天鬼鬼祟祟地观察谢怀雪。

谢怀雪倒好,心如止水,无波无澜的,仿佛什么事都不能让她动容。

冷酷无情的坏女人。

“家里的柴火快用完了,我待会去山上砍柴,会路过墨兰村,要我给你带株兰花吗?”黎烬安躺得昏昏欲睡,懒洋洋地问谢怀雪。

寻常生活日复一日,黎烬安还能出去打猎放松心情,谢怀雪不去私塾的时候只能靠着看书打发时间。

黎烬安很怕怀安城书局所有的书都被谢怀雪看一遍,到时候她买不到新的书,谢怀雪万一要教她读书怎么办?

于是她就帮谢怀雪培养了一个侍弄奇珍异草的爱好,省得谢怀雪把注意力放到她身上。

“好。”

黎烬安听见这个字就放下心来,没抵挡住困意,安然地进入梦乡,刚睡熟没多久,身体就像有自我意识一样,精准地翻身翻到了谢怀雪的怀里。

正正好好钻进怀里。

睡梦之中的黎烬安极为自然地用脑袋去蹭谢怀雪的脖子,蹭舒服了,像是家养的小猫给主人蹭好标记,心满意足地枕着谢怀雪的肩膀正式进入梦乡。

被迫侧身躺着的谢怀雪声音极轻地喟叹一声,眸光在黎烬安的脸上停留许久。

须臾,她抬手轻轻拨开帮黎烬安额前的碎发,似是无意般,温凉的指尖从自上而下轻轻划过,平和的眉心、高挺的鼻梁、饱满的唇珠……

指尖在唇瓣上停住不动。

谢怀雪没忍住,轻轻按了一下。

餍足的叹息满得要从心间溢出来。

哪怕黎烬安睡得很熟,面颊平和,没有任何要惊醒的迹象,可谢怀雪还是指尖一颤,像是生怕惊扰到什么似的,屏住呼吸良久。

指尖再次往下移动,最终停在了喉间,不上不下。

谢怀雪看着自己的食指指尖发呆,吸气又舒气,最后抬手把人揽得更紧一些,头靠着头,肩并着肩,也跟着做了一场好梦。

日头最毒辣的那一阵已经过去,小院的门被敲响。

谢怀雪睁眼,眸中一片清明,看向身侧还在酣睡的黎烬安,顿了顿,轻轻把被压麻的手臂抽出来,起身去开门。

是邻居婆婆。

谢怀雪请人进来,不过并没有把人往屋里带,而是站在大门那里小声说话。

小院不大,一眼扫过去就能看到小院所有的东西。

邻居婆婆打眼一瞧,就看到了廊下睡得不安稳的黎烬安,立马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揶揄地看向谢怀雪。

这些年轻的妻妻啊,还挺会玩浪漫的。

谢怀雪垂眸不语,问邻居婆婆有什么事吗。

邻居婆婆的小孙女就在私塾里跟着谢怀雪学习识字算术,加上邻里之间时不时的来往,算是很熟悉,婆婆过来就是说她小女儿要和城东屠户家的小女儿成亲了,请她和黎烬安过去吃酒席。

“她都老大不小了,和她爹一样天天捣鼓那些破木头,不爱说话不爱出门,她小侄女都上私塾了,她还是没着落,让去见媒婆也不愿意,谁知道前些日子郑屠夫来我家提亲,我一问才知道,这俩人早就看对眼了,就说不说,可真急死个人!”

说着急死人的邻居婆婆脸上笑容就没断过,可见是对这桩婚事极为满意的,而且倾诉欲爆棚,就算为了不吵醒黎烬安把声音压到最低,也得和谢怀雪说自家八卦。

不知为何,这条巷子上了年纪的人特别喜欢拉着谢怀雪说些家长里短,可能是因为谢怀雪会安静地聆听,听到什么都不会反驳对方,偶尔还会礼貌地附和一句,就像现在一样。

“这是桩极好的婚事了。”

她们反倒不爱和黎烬安说这些,也有可能是黎烬安满城跑来跑去,逮不到人。

虽然谢怀雪脸色冷淡,明明说着赞同的话,语调就是很平静,但邻居婆婆就是很高兴,顺嘴问了一句:“那你和黎大侠什么日子办事?你俩都在怀安城安顿下来那么久了,也该考虑一下成亲了,未婚妻总是没有妻子好听的。”

劝人成亲好像是亲戚邻里的最大爱好,邻居婆婆也不例外,她家里的小女儿不用操心了,又开始操心谢怀雪和黎烬安的婚事了。

谢怀雪神色不变,“我会和烬安商量的。”

邻居婆婆又说了几句才离开。

谢怀雪关上门,转过身来,就和黎烬安面对面站着,甚至能感受到彼此清浅的呼吸。

黎烬安似乎是想要吓唬人,就蹑手蹑脚地贴身站在谢怀雪身后,一身武功全用到了这种地方。

“什么时候醒的?”谢怀雪不仅没有被吓到,还很镇定地问她什么时候睡醒的。

“你们说到急死个人的时候。”黎烬安想到什么,噗嗤一笑,“木匠和屠户,门当户对,也算是两家联姻了。”

她对谁谁谁和谁谁谁成亲的事情并不感兴趣,毕竟怀安城里她最熟悉的就是通缉犯和衙役的脸了,根本没有见过将要成亲的主人公,她只是单纯促狭而已。

“到时一起去吃酒席,还省得你洗碗了。”谢怀雪瞥她一眼说道。

她们家都是谢怀雪做饭,黎烬安洗碗,要不就是出去吃,反正没有黎烬安下厨的选项,要不然她们就得在医馆执手相看泪眼了。

黎烬安哼了一声没有反驳,想到刚才邻居婆婆说的话,哈哈一笑,揽过谢怀雪的肩膀,嘎嘎乐地说道:“她怎么还催咱们成亲?她不会以为谢夫子的夫子是夫人和妻子的意思吧?你说呢,谢夫子。”

谢夫子,黎大侠的夫人和妻子。

别说,夫子和大侠听着就觉得万分般配。

谢怀雪没有拍掉她的爪子,只是淡淡地说道:“谢夫子不知道,不过谢夫子可以帮你补补课。”

黎烬安立即收回搭在谢怀雪肩膀上的爪子,并背到身后,满脸写着老实二字,“这就不用了,我得去砍柴了,回见!”

她拎起斧子就跑,两条腿倒腾得飞快,生怕慢了一步就被谢怀雪逮住,进行惨绝人寰的大龄学渣回炉再教育活动。

人出来了,走在街上,黎烬安没有急着砍柴,而是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

从街头走到街尾,从东街走到西街。

邻居婆婆催婚的话不知道有没有影响到谢怀雪,反正影响她了。

黎烬安有些彷徨,她总觉得目之所及的一切都是虚假的,唯有谢怀雪是真实的,可虚假的痕迹她又找不到,有的只是她时不时抽风的脑子,好在她看到谢怀雪就会安定下来。

要不然,她想象不到自己会疯成什么样子。

黎烬安知道自己会和谢怀雪在一个屋檐下过一辈子,但是她没想过她们之间的关系还能更进一步。

未婚妻再进一步。

那就是夫人,妻子……

黎烬安像揉面团一样揉了揉发热发烫的脸颊,一想到用这样的称呼喊谢怀雪,她就仿佛血液倒流一般,哪哪都不对劲,恨不得围着怀安城跑上三天三夜,如此才能将心中的躁动释放出来。

好奇怪,比谢怀雪做女红还要奇怪无数倍。

黎烬安词穷,有些后悔没有跟着谢怀雪读书学习,只好捂住心口,努力让剧烈跳动的心脏安分下来。

从没有思考过的事情被人捅到黎烬安面前,她一下子慌了心神,乱了阵脚。

若说她嫌弃谢怀雪?她敢吗?

解除婚约?这简直就是危言耸听,想都不要想!

想和谢怀雪成亲吗?黎烬安扪心自问。

“……”

黎烬安觉得心脏太不听她的话了,跳得那么快,是想跳到谢怀雪手里吗?

怎么那么不知羞!

第38章 我也极为欢喜。

于黎烬安而言,和谢怀雪有关的每一件事都值得反复纠结,显然她继承了未失忆前的习惯。

当天傍晚,她是拎着从别人手里买来的一捆柴回家的,兰花也比华农那里贵了几两银子。

还好黎烬安有私房钱,加上谢怀雪时不时给她点零用钱,这点额外支出不需要去找谢怀雪报销,要不然还对不上账呢。

就那么若无其事地回来以后,黎烬安和谢怀雪都没有再谈起这件事,看起来一个比一个冷静。

黎烬安不再观察谢怀雪,但她又养成了一个新习惯,像个小蘑菇一样蹲在角落里发呆,不过她并不阴郁,还会跟随着太阳的移动而移动,誓死追随太阳的脚步。

上午蹲在院子的东南方向,下午蹲在院子的西北方向,中午……她不蹲着了,改而在廊下晒着太阳睡午觉。

也算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但黎烬安纠结出什么了吗?

并没有。

她只会发呆许久,在看到谢怀雪的身影后,目光便自动紧紧跟随着谢怀雪,猛地回过神来,才发觉她已经盯着谢怀雪看了许久。

一次两次,黎烬安还会懊恼,三次五次后,她开始说服自己,七次八次后,她坚定地认为谢怀雪出现在她的视野里,就是为了给她看的。

家里一共就两个活人,也只有彼此能看到,别人想看也看不了,例如酒楼送餐的女郎。

在小心眼和记仇上,黎烬安强得可怕。

邻居婆婆家热闹地办起婚宴,整条巷子都热闹得不行,婆婆的小孙女眉心点了颗红痣,美滋滋地给来交礼钱的谢怀雪显摆。

为人夫子,谢怀雪不愿意打击学生的自信心,照例夸赞了一声喜庆好看,可把小萝卜头高兴坏了。

一旁的黎大侠抱臂撇嘴,心想现在的小孩一代不如一代,她小时候可没有这么好哄。

黎烬安努力回想她和谢怀雪的小时候是什么样,但越努力越心酸,愣是死活想不起来一丁点,一抬头,发现谢怀雪正回首担忧地看着她。

白衣,转身回眸,眼神并不冷漠,带上了几分温柔……

福至心灵间,黎烬安眼前闪过一副和眼前相似的画面,是比现在稚嫩些许的谢怀雪,她甚至能体会到当时那股悸动……躁动的心情,像是马不停蹄地要找谁决斗一样,连一秒都不愿意等待,很是迫切,生怕晚了就骂不到人了。

黎烬安深思一秒,选择不去深思,乐颠颠地跟上谢怀雪,专心致志地对付谢怀雪给她夹的菜。

亲家是屠户,是以邻居婆婆小女儿的婚宴酒席上根本不缺肉,也比较干净,不然的话,她俩交了礼钱就得走。

黎烬安埋头吃饭,抬头就发现坐她们这一桌的人都比较拘谨,从盘子里夹菜的时候都故意慢了一拍,再慢条斯理地送进嘴里,相比其他狼吞虎咽的宾客,她们这里充斥着诡异的僵硬感,桌子上的菜还剩一大半。

她一转头,看到了身旁的谢怀雪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谢夫子冷脸的威力不仅在私塾对萝卜头发挥作用,还能对大人们产生效果。

黎烬安凑近谢怀雪,小声笑话她,“但凡你咳嗽一声,我保证她们都得把手里的筷子惊得掉下来。”

谢怀雪淡漠地扫她一眼,并不理会她的痴言痴语。

黎烬安小嘴一张还要叭叭什么,谢怀雪也学她压低声音,音色莫名带上几分缱绻,“你若是喜欢,回家我就咳给你听,如何?”

“……”

不如何。

这人怎么如此促狭,跟谁学的!

不学好!

黎烬安木然地转过脸低下头,用筷子戳不爱吃的大白菜,露出来的耳朵尖嫣红一片,瞬间把主人竭力掩饰的小心思暴露出来。

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桌的其他宾客立马就觉得嘴里的菜不香了,还特别噎人,不吃就饱了。

黎烬安也饱了,放下筷子,板着脸看谢怀雪,“走不?”

“走。”

她们走后,别人也不用继续矫揉造作地吃饭,只不过难免会聊起黎大侠和谢夫子这一对未婚妻妻,说什么两人腻歪得不行,看上一眼都被甜得齁到了,活像打死卖糖的了,像她们这种老夫老妻的,早就到了对自家那口子眼不见心不烦的地步,还是年轻人有意思……

回家以后,为了防止谢怀雪要咳给她听,黎烬安眼一闭心一横,率先放出大招,“我们也成亲吧,就像邻居婆婆和屠户家的女儿一样,两家联姻。”

有时候人就是需要一些莫名其妙的冲动和勇气,直接莽上去,要不然过了这一阵,冷静下来以后只会胆怯和束手束脚,话到嘴边都说不出来,平白浪费了许多情意。

这些天黎烬安发现在外人眼中,她和谢怀雪早已经跳过未婚的阶段,不是妻妻胜似妻妻,她们两个人是完全绑在一块的,是一个密不可分的整体,就算她们解除婚约,别人也只会以为她们是冒点小矛盾,然后劝她们和好。

她们的人生早就不分你我。

是失去记忆时的青梅煮酒,是在破庙里醒来的安定,是小院里的日夜相伴,是以后和未来的无数日子。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想要割舍都找不到源头。

不学无术的黎烬安将此称之为一团乱麻。

黎烬安总觉得她的人生不该是这样的,她手里的剑应该更为锋利,能斩一切不平事,可每天醒来都是狭窄昏暗的小房间,看得她两眼一黑,不愿醒来,等着谢怀雪叫她起床。

既然如此,黎烬安已经承受不起失去谢怀雪的代价,那么,最好的选择就是成亲。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

没有什么比黎大侠和谢夫子更合宜的了。

出乎意料的,谢怀雪并不开心,神情不变,只是眸色更深了,她声音很轻地问道:“你知道成亲意味着什么?”

黎烬安觉得被她小瞧了,抱臂不虞道:“我怎么不知道,就像今天一样,我们也成亲过日子。”

“私塾里玩过家家的学生也这样说。”谢怀雪冷淡评价道。

甚至那些小萝卜头知道的比黎烬安还要多,细分出了爹娘爷奶、外公外婆、儿子女儿……家长里短,柴米油盐,就连合离分家产闹到衙门的剧情都有,可比黎烬安专业太多。

黎烬安斜眼看人,非常不满,她觉得自己被谢怀雪当成萝卜头糊弄了。

谢怀雪任由她各种打量,态度没有软和下来。

“可是,谢怀雪。”黎烬安正经起来,很认真地说道,“我或许没有你想的多,也不懂书上的大道理,但我知道在我睁开眼看到你的那一刻起,我们就没有第二个选择,就像黎大侠和谢夫子,注定是要一起闻名怀安城的。”

说着,黎烬安冷笑一声,“不和我成亲,你还想和谁成亲?那个长得不错的女郎吗?”

“?”

正在全神贯注听黎烬安说话的谢怀雪愣怔一瞬,疑惑地抬眸看她。

“那个长得不错的女郎是谁?”

谢怀雪表情难得露出一丝迷茫,她确定自己没有失忆,可怎么也想不起来有什么认识或是陌生的女郎。

黎烬安发现她真的不记得了,神情回暖,眼神飘忽一瞬,小声说道:“就那个酒楼送餐的小二。”

“……”谢怀雪恍然,然后摇头失笑,又想到黎烬安很在意这件事,遂解释道,“我不认识她,也不会和她成亲,就像你说的那样,我们只有一个选择,我只会和你成亲,但是成亲不是做选择……”

更不是别无选择下的最后选择。

“没有但是!”黎烬安斩钉截铁地打断她,很有道理地反问道,“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并不会委屈我自己,要是我不想和你成亲,我早就解除婚约了?那些复杂的东西,等我们成亲后你可以教会我,这次我不会逃学。”

她还不了解自己么,不解除婚约,就是不想“放过”谢怀雪,毕竟这年头等着捡娘子的女郎多了去了,据她所知,那个女郎就是单身,积极送餐就是为了攒钱娶媳妇。

至于她对谢怀雪是不是还有别的心思……黎烬安暂时还没考虑那么多,那么严肃的问题得给她更长的时间反复的纠结。

她是不通情爱,但是她弄懂自己和谢怀雪不就够了吗?

这不是笨,她只是比较慎重而已。

“所以你愿意和我成亲吗?谢怀雪。”

黎烬安问完话就觉得两个人面对面站着说话太干巴了,一拍脑门,去院子里的小花园拿起铁锹就开始翻土,掏出一个陶罐,乐颠颠地把罐子递给谢怀雪,絮絮叨叨地说着。

“这是我所有的私房钱,都给你,以后的也都给你,买书买花都行,不过你得给我买把新剑,现在用的剑又钝了……”

谢怀雪怔然接过,时间仿佛在此刻静止,不再流动,她的心上好像破了个大洞,有关黎烬安的一切包括这个罐子,都像飓风一般呼啸而过。

黎烬安怕她不接受把罐子还回来,于是就用自己的手覆盖住谢怀雪捧着罐子的一双手,装模作样地说道:“你的手怎么那么冰啊,我帮你暖一暖。”

小火炉最适合来温暖冷冷的大冰块。

半晌,谢怀雪抬眸,深暗的视线装进黎烬安的眼睛里,一字一顿地说道:“我给你买剑。”

黎烬安努力地寻思了一下,谢怀雪这是答应她了?

总归不是拒绝的意思。

“你答应我了!我们要成亲了!”

黎烬安咧嘴一笑,恨不得让整个怀安城都知道她有多高兴,又张皇失措地按住心口处,犹觉得不够,又拉过谢怀雪的手放上去,往下按了按。

“我的心跳得好快好响,比我的声音还要响亮,你能听到它高兴的声音吗?”

这一刻黎烬安的心真的好像要跳到谢怀雪的手心里一般,大张旗鼓,毫不掩饰。

每一次的用力跳动,都是因为谢怀雪。

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谁在耍流氓。

谢怀雪抿唇小声道:“我听见了。”

她不像是黎烬安,恨不得广而告之,高兴和羞涩都是极为内敛细微的,并不外放。

好在黎烬安同样了解她,知道她们都是一样的心情,并不在意这点小事。

再者说了,这样腼腆羞赧的谢怀雪可不多见,黎烬安真心失望于身上没有留影石这种东西,要不然的话,她就能把这一幕永久珍藏。

是独属于她一个人的谢怀雪。

停顿片刻,谢怀雪抬眼对视着黎烬安亮晶晶的凤眸,说道:“我也极为欢喜。”

黎烬安听到了心脏开花的声音。

第39章 霸占谢怀雪的床

有了新身份,黎烬安的黏人程度更上一层楼。

她对妻子夫人什么的并没有太大的实感,还不知晓这样的称呼究竟意味着什么,唯一的感触就是零用钱额度提高了。

不过最最最重要的是,黎烬安可以光明正大、名副其实地占据谢怀雪和她所有的时间。

光是一想到,黎烬安心里就开心得冒泡泡。

她表达开心的方式就是黏人,疯狂地黏人。

谢怀雪在家的时候,她寸步不离地跟在后面,力保谢怀雪一转头就能看到她;谢怀雪出门买东西的时候,她也跟着拎东西;谢怀雪上私塾教导小萝卜头,她不好跟着了,就嗖嗖几下窜上私塾外的一棵歪脖子树,坐在树枝上托腮看着谢怀雪,偶尔活灵活现地学鸟叫吸引谢怀雪的注意力,然后在第一时间接谢怀雪下学。

私塾的小萝卜头下学都不要家长来接,呼啦就跑回家了,而她们的夫子已经享受到了人接人送的待遇。

而且黎烬安还是个一高兴就得意忘形的大漏勺,出门买菜,就算人家不问她,她也会超经意地谈起她要成亲了,就是和身侧的谢夫子。

话都说到这了,要是再不说一声天生一对、百年好合什么的,真的就不礼貌了,不过黎烬安也不在意她们祝福的时候是不是出自真心,反正她听得高兴就行了,嘴角翘起来的角度差点就能与天齐高。

不出半天,怀安城的居民都知道黎大侠和谢夫子要成婚了,都带着善意的笑容说到时一定去讨一杯喜酒喝,黎烬安大手一挥,让她们都来,当然礼钱不能少。

同时,或许是身份的变化,黎烬安开始在意起自己的形象。

还是那身绯红衣裳,不过黎烬安把谢怀雪给她的钱都用来去买好一点料子,毕竟佛靠金装,人靠衣装,打扮也是很要紧的。

脱掉麻布衣服,换上新衣服,气势立马就上来了。

黎烬安身穿绯红锦衣,用发冠束起马尾,腰带上挂着和谢怀雪一对的压襟玉佩,衬出干练劲瘦的腰肢,怀中抱着四尺高的剑,凤眸似笑非笑,昳丽的眉眼锋利得仿佛可以劈山断海,明明白白地写着桀骜不驯四个字。

当真是造化钟神秀。

出门溜达一圈,不知道要有多少目光落在她身上,完美贯彻了招蜂引蝶而不自知的原则,偏偏黎烬安还无知无觉地和谢怀雪得瑟显摆。

“有我这样的未婚妻,你就偷着乐去吧。”黎烬安对着谢怀雪挤眉弄眼,美滋滋地说道,“找遍整个怀安城,不,整个大舜,也不对,整个澜沧都没有我那么完美的人了,你简直赚大发了。”

谢怀雪轻飘飘地瞥了她一眼,不做理会。

“我都羡慕你的好运气。”黎烬安光顾着往脸上贴金,对于脱口而出的澜沧二字并没有疑虑,又看了看谢怀雪身段气度,默默补充一句,“也不是特别羡慕,咱俩彼此彼此,不分伯仲。”

她这并不是贪恋美色,只是发自内心地欣赏自己的未婚妻,拥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而已。

听听,这是什么好话吗?不分伯仲是那么用的吗?

她一说话就透着一股阴阳怪气且不学无术的气息。

谁也不知道她是把夸赞的好话说成这个样子的,不是贬低,但也没差别了,一般人可没有这般与生俱来的天赋。

谢怀雪扫视一圈不少盯着黎烬安看的小姑娘,又看看满脸得意的黎烬安,没说什么,只是朝她招招手。

黎烬安乐颠颠地凑过去,“咋了?要买什么吗?”

谢怀雪手搭*在黎烬安的肩膀上,慢慢往上抚过去,眸光依旧是清凌凌的,神情自若,端方自持,“没什么,只是希望黎大侠可以来谢夫子这里上课,好好学学遣词造句,不收束脩,算是黎大侠一个人的西席。”

黎烬安想逃,却又逃不掉,绞尽脑汁地想法婉拒来自未婚妻的好心。

算了,想不到,干脆直接撒娇。

“不要,未婚妻和学生是不一样的。”黎烬安还知道要脸,很小声地哼哼唧唧,一抬头就发现好多人盯着她们看,顿感不好意思,拉着人赶紧回家。

在她殷勤地端茶倒水、撒娇卖乖之下,谢怀雪终于松口不打算收下她这个大龄厌学儿童。

黎烬安得了便宜还卖乖,立马翘尾巴,“虽说你我没有师徒的缘分,但我勉强可以喊你一声夫子。”

“夫子,夫子,夫子……”

她不仅趴在谢怀雪耳边喊,还矫揉造作地捏着嗓子喊,喊完都被自己恶心到了。

谢怀雪冷淡地瞪她一眼。

只不过这一眼毫无威慑力,轻飘飘、软绵绵的,像是无形之中带着钩子一般,惑人心神,偏生她又是极其淡漠的……

黎烬安的脸噌得一下就烧起来了,低头不敢去和谢怀雪对视,捏了捏同样很烫的耳垂,真心实意地怀疑起自己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她不是贱皮子啊,怎么被人瞪了,心脏还在砰砰跳,一点都不生气,还有点喜欢害羞。

要是谢怀雪再瞪她一眼就好了,这样她就能分清是不是了。

如果是的话……谢怀雪能天天这样瞪她吗?

不过她可是黎烬安,害羞没两秒,就开始理直气壮地去拽谢怀雪的袖子,让她多瞪几下,看看有什么不一样的。

……

去道观里请道士算好了成亲的黄道吉日,留给两人未婚妻妻的时间就不多了,马上就会是新婚妻妻。

黎烬安和谢怀雪没有父母长辈帮衬,好在有热心的邻居婆婆,也算是磕磕绊绊地操办起大婚的各项事宜。

谢怀雪还需要去私塾教学,黎烬安担负起采买的重担,一切都力求尽善尽美,甚至酒席的大厨也是从酒楼请来的,整个人忙得脚不沾地,不过她也算是乐在其中,毕竟也能为下一次和谢怀雪成亲积累经验……

黎烬安给又抽大风的脑门一巴掌,鬼鬼祟祟地四处看了看,发现没有谢怀雪的身影才松了口气。

回过神来她无语到了极点,偏偏又不好说给别人听。

她又不是见异思迁之人,用得着和谢怀雪下次成亲吗?难不成是先和谢怀雪成亲,再合离,再成亲……为衙门增加成亲和合离的业绩,年底账目好看一些吗?

这破脑子真是有病,还病得不轻!

某些瞬间黎烬安真的很想去衙门报案,指认她的脑子,罪名是破坏未婚妻妻关系和谐。

往城门口的告示板上贴上悬赏她脑子的通缉令也行啊!

也算是自产自销,为怀安城的治安多做一份贡献了。

有时候真怀疑脑子里面是不是住着另外一个黎烬安,要不然抽风的角度怎么能那么离奇!

黎烬安努力摇晃脑袋,试图把里面的水都甩干净,然后继续干活。

打扫卫生、采买食材、布置小院和婚房、请绣娘缝制婚服、统计参加婚宴的人数写请柬……

这些天她都是为了成亲而操劳的黎烬安,谢怀雪要帮她分担,她还不乐意。

忙活累了,就去找谢怀雪撒娇,谢怀雪轻声安抚她,她就恃宠而骄,得寸进尺,简直到了轻车熟路的地步。

因为黎烬安想明白了,她们完全属于彼此,早已在对方的人生里留下最浓墨重彩的一笔,根本承受不起失去对方的代价……如此说来,谢怀雪和另外一个她没有区别,所以干嘛要对自己那么客气,太见外了。

当然是怎么不客气就怎么来!

现在的黎烬安依旧对情爱懵懵懂懂,但是她已经学会合理地利用未婚妻的身份,让谢怀雪做这做那,合法享有属于谢怀雪未婚妻的一切权力和福利,一点都没有亏待自己。

她也不觉得对谢怀雪撒娇丢脸了,她恨不得挂在谢怀雪身上撒娇,撕都撕不下来的那种!

当然,这只是私下里,在人前黎大侠还是要脸的,虽然也没好到哪里去就是了,邻居婆婆都说没有见过那么黏黏糊糊的未婚妻妻。

而且黎烬安终于理解租房时牙人说两个人能在这个小院子生活得很好是什么意思了,还真没虚假宣传。

谢怀雪住的房间可比她的宽敞多了,床也很大很软和,黎烬安一眼就相中了。

黎烬安野心勃勃地想要登堂入室,鸠占鹊巢,霸占谢怀雪的床!

对此,谢怀雪回以沉默,真心地想给黎烬安专门编纂一本关于成语运用的书。

谢夫子的家眷,不能文盲到这个程度吧?

觉得到时间了,该忙活累了,黎烬安就会奖励自己枕在谢怀雪的腿上,任由阳光从窗户透过洒在脸上,拿起谢怀雪的手搭在太阳穴上,然后开始催促,“你揉一揉,肩膀也要捏一捏,干了一天的活,肩膀好酸。”

谢怀雪缄默片刻,问道:“你不是用脚踹的木头吗?怎么会肩膀酸?”

如果说黎烬安的改变是显著的,那么谢怀雪的改变就是潜移默化的,就像是现在,都会笑话黎烬安了。

可惜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黎烬安顺着杆往上爬,用脸轻轻蹭了蹭谢怀雪的腿,“那行,你受累再帮我捶捶腿。”

谢怀雪摇头轻笑一声,开始帮黎烬安揉太阳穴。

揉着揉着,黎烬安就开始昏昏欲睡,她总觉得谢怀雪身上下了专门对付她的蒙汗药,否则的话,为什么谢怀雪一碰她,她的眼皮子就开始打架。

温凉的指尖从太阳穴处往下滑动,顺势捏了捏黎烬安的耳垂。

黎烬安困顿的眼睛立马就睁开了,难耐地耸了耸肩膀,反手擒住谢怀雪作乱的手,没敢用力,只是把人固定住。

“耳朵不能碰!”

别看她经常脸红揉耳垂什么的很是寻常,可不意味着别人也能触碰她的禁区。

刚刚谢怀雪捏的那一下,黎烬安猝不及防下,差点呻//吟出声。

差一点点,就要颜面尽失了!

第40章 你想到办法了吗

本来马上就要睡着了,被谢怀雪轻轻捏了一下耳朵,黎烬安一个激灵,就差嗖得一下蹦到房梁上了。

这下好了,根本就不困了。

黎烬安狐疑地看着谢怀雪,她很难不怀疑这是不是故意的。

谢怀雪淡定地回望,睫毛眨了眨,似是在困惑黎烬安为何有那么大的反应。

黎烬安揉着自己受苦受难的耳朵,紧紧盯着谢怀雪的表情,电光火石间有所明悟,谢怀雪要是没故意干坏事,绝对不会是这个表情,这分明就是心虚并在掩饰!

“你就是故意的!”黎烬安咬牙切齿,越说越顺畅,“你知道我的耳朵不能碰,还故意去捏,你怎么那么坏!”

谢怀雪还是不说话,微微偏过头。

这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

黎烬安气极反笑,不知道该不该夸一声谢怀雪不会对她说谎。

但诚实过了头,就显得谢怀雪很狡诈了。

黎烬安松开对谢怀雪的钳制,没等人说话,就利索地单手把谢怀雪压在身下,一手举起并压住谢怀雪的一只手,另一只手牢牢地扣住她的腰肢,居高临下地看着谢怀雪的墨发散落,铺满整个枕头。

平日里一板一眼的领口松垮下来,泄出白皙的皮肤,墨发垂落在上面,黑白碰撞,冲撞出最纯粹的美感。

可惜最该欣赏此处美景的人正在因为占据上风而洋洋得意,直视身下人的眼眸,“你看,我现在也是故意的。”

话里话外就透着一个意思,她这才是真正的故意,不过谢怀雪又能拿她怎么办呢?

谢怀雪愕然抬眸,抿唇看着上方黎烬安的脸,几次启唇想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反倒因为两人贴近,空气稀薄,不好呼吸,把冷淡脸颊闷出红晕。

“你起来。”

黎烬安就不起来,得瑟地抬了抬下巴,“你先服软,向我说几句好话,好好地求求我,我就起来。”

谢怀雪眼中闪过羞赧,侧过头不去看上方得意过了头的家伙,不想求她,只用素白细腻的脖颈和红了一圈的耳朵对着黎烬安。

黎烬安盯着谢怀雪的耳朵使劲瞧,还坏心眼地往上吹了口气,心想她们不愧是天生一对,耳朵都挺敏感的,动不动就嫣红一片。

瞧着瞧着,黎烬安的眼神漫无目的地移动,不期然地落在了谢怀雪的唇上、眉梢处、微微敞开的领口、一侧冷白的锁骨……她后知后觉地终于反应过来她们此刻到底是什么样的姿势。

所以谢怀雪耳朵那么红不是因为敏感,而是因为害羞……?

黎烬安心间一颤,倒吸一口凉气,眼睛止不住地乱瞟,看到谢怀雪的唇瓣,惊了一下,赶紧移开目光,看到谢怀雪的耳尖,又惊了一下……

她是想非礼勿视来着,但是眼睛根本不受她控制,总是会落到意想不到的地方,然后把她吓了一跳,又忍不住去看。

她咽了咽口水,攥着谢怀雪胳膊的手松了松,切实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骑虎难下。

这该怎么办?

她真的没有要调戏谢怀雪的意思啊!

可是谢怀雪这个样子,也太出尘绝艳了,和平时美得完全不同。

黎烬安说不好现在的谢怀雪和平时的谢怀雪有什么区别,只知道她的眼睛、心神完全不受控,牢牢地粘在谢怀雪身上,心脏像是在蜿蜒曲折的山间不停地奔跑,上下颠簸,起起伏伏,又像是心上添了一把火,热切地鼓动着她,心跳声都和谢怀雪的心跳重合了。

“……”

她又是一愣,在极度紧张之下,脑子一抽,趴下去听谢怀雪的心跳声。

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就对上谢怀雪冷淡,但含羞带怒的眸子。

黎烬安回过神来,人已经麻木了,想狡辩都不知道从何狡辩。

怎么会有人和她一样,一而再再而三地抽风呢?

“你心跳好快,我也是。”黎烬安眨眨眼,小声商量说道,“要不咱俩扯平了?你也不用求我,怎么样?”

“……”谢怀雪:“还不快起来!”

“哦哦哦。”黎烬安笨拙地翻身而起,自觉地窜到床尾,小心翼翼且眼巴巴地看着谢怀雪。

谢怀雪面无表情地整理凌乱的衣领袖口。

如果她的耳朵没有那么红的话,这个冷脸说不定还有说服力。

黎烬安看了又看,面上老实得不行,认错态度非常积极,心上却浮现些许的惋惜。

惋惜那样的谢怀雪一瞬即逝。

她不贪心,要是多看两眼,再多看两眼,再再多看……就好了。

虽说谢怀雪的冷脸对黎烬安不怎么管用,但在成婚之前的日子里她都没有再作妖抽风,随叫随到,甚至没有再霸占谢怀雪的房间。

谢怀雪让她往东绝不往西,让她撵狗绝不撵鸡,竭力向谢怀雪证明那只是意外,一般来说,她还是很乖巧可靠的。

时间很快来到成婚那日。

头一天晚上,黎烬安激动得一宿没睡,后半夜索性拉开窗户,趴在窗棂上探头探脑地去看谢怀雪已经灭灯的屋子,这样的话,她才能安定下来,要不然她真怕心脏跳得太快,以至于爆体而亡。

丑时夜半,她就亢奋地起床穿衣服,把婚服捋了又捋,确保一丝褶皱都没有才放下心来,然后就在月亮下对着谢怀雪的屋子发呆,直到小院的门被敲响。

是被她花钱雇来操办婚礼的喜婆厨子等人。

开门把人请进来,黎烬安让她们按商量好的流程办事即可。

紧接着谢怀雪房间里的灯亮起,黎烬安坐在小院的石凳子上,她觉得自己的神魂已经出窍,脑子恍恍惚惚,像是飘在半空中看着忙成一圈的小院,而身体却没有耽误事,让干就什么就干什么,敷粉抿口脂、迎宾客、跨火盆、射箭、拜堂……

因着她们两人都没了长辈,所以有些环节能省则省,像是三跪、九叩首完全被抹去,只留下六升拜,不是嫌麻烦,而是黎烬安倨傲地觉得天地还配不上她和谢怀雪的叩首跪拜。

有的只是黎烬安和谢怀雪的对拜。

赞礼者唱道:“升,拜,升,拜,升,拜……”

因为无所谓嫁娶,所以两人都没有戴盖头,黎烬安的视线便从谢怀雪的发丝盯到脚边,嘴角恍尔一笑,诚挚地一拜、二拜、再拜,谢怀雪回以目光,随着黎烬安视线移动而移动。

这一刻她们都怀着最诚挚的真心。

整个婚礼流程特别地简洁,很快就礼毕退班,送入洞房,这又显得两人多么迫不及待似的。

谢怀雪教导的一群萝卜头们亦步亦趋地跟在两人身后,非要指导她俩怎么洞房,到什么环节该做什么了,说得明明白白的,甚至因为人太多,还有萝卜头挂在窗户上大声说话。

“夫子,你别低头,胳膊应该环住黎大侠的胳膊。”

“黎大侠,你别笑话夫子,酒杯里的酒快洒了。”

“……你俩别害羞!不要一对视就低头!”

听得出来,她们很好为人师,非常乐意给谢夫子当夫子。

举着交杯酒,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的一对新婚妻妻:……

这是你们积极表现的时候吗?能不能有点眼力见?

黎烬安哭笑不得地用眼神示意谢怀雪快点喝交杯酒,赶紧把这群萝卜头糊弄走,要不然的话,她真怕这群萝卜头要指导她们怎么洞房。

谢怀雪抬眼看她,清浅一笑,流转间眸光熠熠生辉,冷白的皮肤在喜庆婚服的映衬下更是欺霜赛雪,恍若姑射神人。

两人靠近,微微侧头就能脸贴着脸,在嘈杂的环境中,她们甚至捕捉到彼此的呼吸声。

黎烬安盯着自己的酒杯,她本来想让谢怀雪以后给萝卜头们多加点课业,省得下学以后光顾着玩过家家了。

但是看着谢怀雪,她忽然改变了主意,在谢怀雪耳边小声说着悄悄话,“等所有人走了,我们再喝一次交杯酒,还有,我好像还没来得及说,你穿红衣真的很美很好看,是天底下最好看的妻子。”

很快,她的诡计就被萝卜头们识破,她们大喊着,“你们两个不要偷偷说悄悄话了!”

在喜婆说着吉祥话的背景音中,黎烬安和谢怀雪对视而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喝完酒,两人起身给萝卜头分发喜糖,算是肯定她们的辛苦付出,然后被萝卜头簇拥着出门招待宾客。

就没有闲着的时候,不过再忙碌她也心甘情愿。

热闹散去,在门口送走最后一个客人后,黎烬安舒了口气,倚在门框上,抱臂好整以暇地欣赏此刻的谢怀雪。

这一天光顾着成亲了,都没有好好欣赏一身婚服的谢怀雪,亏死了。

“我让邻居婆婆热着饭菜,也该咱们吃饭了。”黎烬安抬眉一笑,风流写意道,“吃完我们还要喝交杯酒,洞房花烛夜呢。”

虽然她实际怂叽叽,但不妨碍她口花花调笑谢怀雪。

谢怀雪瞥她一眼。

怎么说呢,这一眼冷淡中带着一丝不信任,就好像在说完全不信黎烬安能支棱起来一样。

黎烬安气得吱哇乱叫。

到了夜间只有她们两人的时候,白天的喧闹散去,一切都万籁俱寂,好像感官有且只能捕捉到对方,对方的存在感被放到最大,悉悉索索的声音都像是在耳边炸开一样。

她还真怂了,倒酒的时候莫名不敢去看褪去婚服只穿纯白里衣的谢怀雪,手都在微微颤抖。

谢怀雪提醒她:“酒要洒了。”

黎烬安低头一看,根本没有,立即气愤地回头瞪谢怀雪一眼,“你不要打扰我,要是洒了都怪你。”

“好,怪我。”谢怀雪语气无奈地回道。

黎烬安飞快地瞄谢怀雪一眼,不知为何,她从谢怀雪的话里听出几分温柔的宠溺,好像可以无条件地包容她所有的一切,立马此地无银三百两般地撇开目光,端着两杯酒,步伐僵硬走到谢怀雪对面。

若不是手上端着东西,她估计要在大婚当夜同手同脚地走到妻子面前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天气热还是穿得多,黎烬安看着衣衫单薄衬出曲线的谢怀雪,只觉得很渴,嗓子里止不住的痒意,便催促道:“晚上吃得有点咸,我有点渴了,咱们赶紧把它喝了。”

谢怀雪停顿一下,才从过于实诚的新婚妻子手中接过酒杯。

黎烬安似乎有些急切地想要解渴,主动凑近,酒杯穿过谢怀雪的臂弯送到嘴边。

“等一下,还有吉祥话没有说。”黎烬安忽然想到什么,打断说道。

她略微失神地看向谢怀雪,语调坚定,缓缓说道:“新婚妻妻,比翼鸳鸯。白头到老,丹凤朝阳。糖甜烟香,丹桂蜜糖。妻妻恩爱,地久天长。”

与此同时,谢怀雪也低声念着,两人的声音重叠,“……妻妻恩爱,天长地久。”

有些步骤可以省略,但这种听起来就让人心情愉悦的吉祥话还是很有必要的。

话毕,黎烬安用杯沿碰了碰谢怀雪的酒杯,凤眸弯弯,笑容明灿,“我与你,天长地久,恩爱两不疑。”

两人再次饮尽杯中酒。

黎烬安还晃了晃酒杯,生怕不喝完就不能天长地久了,她放下酒杯,环顾四周,感慨一句,“那个牙人果然没骗我,原来应该是两个人一同住这间屋子的,我以前怎么没想到呢。”

一间住着,一间给谢怀雪做书房,简直再完美不过。

“我们当时是未婚妻妻,不好住一间屋子。”谢怀雪替她找补道。

她一说话,黎烬安就把注意力放到她身上,瞬间忘了要说什么,喃喃自语地说着,“我还是很渴。”

“嗯,为什么那么渴呢?”

“我不知道。”黎烬安困惑地摇摇头,她也说不好为什么,就是很渴,心尖上像是有什么羽毛在挠一样,泛起阵阵痒意。

一看到谢怀雪,心上就泛起涟漪。

谢怀雪似是鼓励一般地看着她,让她自己寻找问题的答案,“怎么办呢?你想到办法了吗?”

黎烬安歪了歪头,直勾勾地盯着谢怀雪启启合合的殷红唇瓣发愣,眼神迷离,一点都没听清谢怀雪说的什么,只知道嗓子更痒更干涸了。

谢怀雪的红唇看起来很润,那她把自己的嘴唇贴上去是不是就不渴了?

黎烬安咽了咽口水,喉间滚动,被蛊惑地贴近谢怀雪的脸庞,小心翼翼地偷看了谢怀雪的眼睛,没被阻拦才放心地揽住谢怀雪的腰肢,垂眸虔诚地亲了上去。

这样一定可以解渴的。

谢怀雪轻哼一声。

因为太渴,她下意识地吮吸谢怀雪的唇瓣。

甜的。

——轰隆!

黎烬安好像听到了神魂炸开又重组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