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了招呼,她在手中册子上记下金家金五领肥料,已领,就招呼人一起给金好装肥料。
金好不急,他提着装好肥料的木桶出了队伍,站在一边,才问:“顾姑娘打扰你一下,我想问问金好最近的表现怎么样?”
顾婉没有犹豫,就把金好偷懒的事情告诉了金五。因为金好书面成绩不错,她犹豫了一下提醒道:“金叔你回去后嘱咐一下金好别偷懒了,适应期最后的考核城主府是不会留情的。”
“这考都考上了,离授官就一步之遥,可别最后就差这一步。禾城以后的科考绝对是一次比一次难的,金叔你家都抓住了机会,要好好珍惜哦。”
“诶诶诶,你说的是。”金叔耳朵一烫,他羞得脖子都红。
就说那小子前段时间回家躺着的时间为什么这么长,原来是偷懒了!
他今天回家后非得好好说说这小子!
金好得了答案,谢过顾婉,就领着木桶站远了些蹲下,等着儿子放学了,他再好好问问他!
他们金家出个读书人容易吗?臭小子就不知道珍惜!
天色渐黑,发放肥料的事务忙完了,顾婉收取记录的本子,又领起夜明珠灯笼准备回城主府汇报。走之前,她对着金好提醒:“你爹今天来找我问你的事了,你之后自己注意点。”
突然闻此‘噩耗’的金好:“啊?”
呆呆地憋出一个啊,随即他又回过神:“姐姐,你真给我爹全说了?!”
顾婉轻笑:“不然呢?好了,我要去城主府汇报工作还东西了,你自己多多保重。”
金好垂头丧气:“今天回去又要挨骂了,我好惨!”
“关心你,这多好的爹,你就别抱怨了。”顾婉没好气地横了金好一眼,转身赶去城主府。
她可记得明天要随堂考试呢,早办完事,她也好回去温书。
顾婉把金家父子的事情抛之脑后,赶到城主府汇报了工作,上交了物件,等她出了城主府后天都黑了。
站在路旁伸个懒腰,顾婉慢慢走路回家。
在禾城城内走夜路并不可怕,因为巡逻的官兵很多,每队的三人手中都拎着灯笼。他们的存在,让夜晚的街道不再可怕。
顾晚回了家,去厨房切了点咸菜,再把早上煮的豆粥,用灶上一直温着的热水冲了。
拌匀冷粥,配上咸菜就是顾婉的晚饭。
吃完饭,她就来到书房点起油灯温习功课。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顾婉放下书休息喝口热水时,她听见了隔壁邻居回家的声音,那关门的动静够大的。
这个点约莫是虎妮回来了,每日她差不多都是这个点归家。
顾婉捧着装满热水的瓷碗暖手,她想军科的课程可比他们农科重多了,天天都是这个点归家。
自己还要再努力才行!
想到这,顾婉仰脖喝完热水,放下碗又给灯盏里添了些灯油,她继续坐回书桌前的椅子上温习功课。
民居的院墙低矮,好不容易归家休息,歪在院中磨盘边急喘的顾虎妮,她瞧着隔壁院里的灯火,感觉自己眼前一黑的同时疲惫的身体上又充满了力量。
都现在这个点了,阿婉还在看书,那她也不能偷懒!
军科的课业繁重,骑马射箭、兵器拼杀、打拳长跑、障碍训练,一天天的睁眼比牲口还累。
顾虎妮每每觉得自己要坚持不下去时,在院中烦躁兜圈子,她看见隔壁顾婉家每每燃到深夜的烛火,她就又能咬牙坚持下来。
她总不能比不过顾婉吧!
顾虎妮承认自己脑子不如顾婉聪明,但说到吃苦,自从八岁就在家里没吃过饭的顾虎妮,她认为吃苦她是比顾婉能吃得多!
都是榜上有名的新科士人,她总要有一方面比得过顾婉!
心里憋着这样的一口气,顾虎妮歪在院子里喘匀了气,去厨房吃了点馒头夹腊肉,冲了个澡,她就又走回了院中。
借着隔壁的光亮,顾虎妮在院中打起拳来,走了两套拳法,她又翻出自己粗制的石锁练起力气。
等完成了自己每日的加练,顾虎妮身上又出了一层汗,瞧着隔壁院子里的灯火熄灭了,顾虎妮从又回到厨房擦身洗脚。
她觉得自己今日又赢了顾婉一回,聪明不够只要能吃苦,她总是不比她差太多的。
说到吃苦,顾虎妮的脚指头在木盆里踢出几多水花,她想起今天被大慕容老师带回去还马时,偷瞄见的东西。
她记得管牲口的人是叫朱大河吧?
那人脸上经常眼睛乌青,看着很是疲累的样子,感觉一天到晚都在忙。她今天看朱大河与城主相处,心里总觉得那人迟早会升官!
顾虎妮看朱大河也没长着聪明人的脸,只是很能吃苦。她听人议论他说,说他管理牲口比照顾自家孩子精细,还尽干些别人干不下去的‘脏事’。给些母畜接生,手在那处掏来摸去,很不讲究。
这些传言在顾虎妮耳朵里,就是指朱大河什么脏活累活都干,特别能吃苦!
因为小时候过得苦,顾虎妮特别会看人脸色,现在她生活过得顺了,言语间不再尖锐。沉下气再去观察别人,瞧着城主对朱大河的亲近,她越发觉得这人过不了多久就能高升。
擦干脚,顾虎妮留着洗脚水给明天早起冲屎,就回到卧房准备睡觉。
蹬掉鞋子躺在床上,顾虎妮入睡前迷迷糊糊地想,如果朱大河跟她猜的一样升官了,就证明她路子走得对,她等着看结果。
他,一定要高升啊!
民居内的灯火熄灭,累了一天的人们香甜入睡,城中另一头的牲口棚中却还亮着灯。
朱大河今日是牵着儿女,视察牲口棚的。因为他太过忙碌,时常无法归家,偶尔妻子便会带着儿女来牲口棚看他,夜晚一家四口便睡在朱大河守夜的小棚子里。
巡视完牲口棚,最后去孵化蛋的孵化房里嘱咐了夜班的看蛋人,他才回到自己的小棚子里与妻儿团聚。
朱大河很珍惜自己的工作,若不是城主瞧得上他,愿意教他,他又哪里攒得下钱娶妻生子。
要知道匪患过后,禾城的女人少得可怜,不是他有着个铁饭碗,还没有今日这好日子生活。
借着桌上的灯盏光亮,朱大河靠在妻子耳边将今天城主说要提拔他的好消息透露出去。
迎着妻子欣喜的目光,他握着她的手,与她说着贴心话:“以后,也能让你做个官夫人了,到时候攒点钱,给你扯匹好布,做衣服,我们也体体面面!”
朱大河妻子脸色忽地一红,脸上透着羞意:“还是留着吧,以后等孩子们成亲我再穿新衣。”
或许是觉得自己把羞怯露出太多,她又道:“什么官夫人?可能你只是个小吏!”
“小吏对于我们小老百姓来说就是大官了!”朱大河骄傲着说道。
他说完瞧着妻子的脸,说:“这些年你操持家务,教养孩儿,属实辛苦。我升官了,就该让你过好日子,以后攒了钱,供孩子们科考,我与你就能过轻松日子了。”
希望,我们的孩子能比我们有出息,过上更好的日子。
小小的草棚子里夫妻夜话,温言软语含情脉脉,都期待着他们话中的好日子。
孩子还小的夫妻们,此时并不指望孩子们,单指望着自己。
“你怎么就好的不学学坏的?!”
金家,孩子大了的当下,当家人们也有着自己的烦心事。
金五骂着儿子金好,老妻坐在一边脸色也不好,二老都瞪着跪在地上的金好。
这个他们身边仅剩的孩子。
金好反手摸着自己被木尺抽打的后背,脸上表情龇牙咧嘴:“我就干活偷点懒,读书我很认真!”
金五瞪他:“你还还嘴!上次不说干活也记分吗?!也不知道你这次丢了多少分!!!”
金母望着儿子心里也来气,她也憋不住火:“你看看你,就学不会同窗们来事!所有人都认真干活,又累又臭,谁不知道,就显着你聪明知道躲?你倒是舒服了,在城主面前的好印象都没了!”
金好脸上被父母说得害臊,却依旧顶嘴,道:“就这一次!”
金五嗤笑:“偷懒也偷不精,被人抓着的傻子!”
金母叹气:“以后让城主想起你,就是偷懒沤烂肥的金家小子!”
“你们嘴上说得难听,有本事你们试试啊!肥料那么臭!”
金五故作惊喜道:“你怎么知道?下次我想参加科考?”
金好被自家老爹的回答,噎得不轻,反问:“爹你这么大年纪了能做什么官?”
“我今年才四十二,哪里大了!”金五摸着自己的胡须,笑道:“你那些书啊卷子啊,我不是被你教着嘛,现在你爹我认了几百个大字了!”
“其他科,我这个种地老头攀不上,但农科我还是可以试试看的!”
想想自己爹种地的能耐,金五这下没话说了。
谁知道,这还不算,金母乐呵呵地对他,说:“儿啊,其实不止你爹,我也想试试看农科考试。平时你在家里教了你爹以后,你爹还教我呢!”
金好:“?!”
他被自己老娘语出惊人震得楞了几息,缓过来后急忙说:“这哪里可行?家里这样下去不是没人了吗?爹你就不管管娘了!”
金五对着儿子翻了个白眼,喝道:“怎么不可以?!你现在多大了,难不成还要你娘喂奶洗屁股?”
“我看我俩指望不上你了,你好日子过久了就懒了,还是我和你娘努努力!”
“就像顾家年轻的后生族长说的,让你有个当官的爹也有个当官的娘!”
这话一出,金好彻底沉默了,他仔细想想,那样的生活还不错?
刚冒出这样的想法,他就飞速摇摇头,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可不能吃软饭!
金好心里憋着一股劲,对父母,说:“那可不一定,我不再偷懒了,爹娘你们就享福吧!”
金父金母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从今夜开始夫妻两个与儿子共用了书房。
金家一家三口温完了书,夜里也熄灯睡觉。
禾城的深夜里,只有星月之光,在地上撒上银霜,照耀着唯一城内未睡之人。
她将带领众人寻求光明前路,所以她就是禾城每日第一个迎来黎明晨光者。
第96章
禾城由上到下所有人都在认真生活,很快禾城的建设又进入下一个阶段。
新科士人们授官前三个月的试用期,被阿萍他们带着和平渡过。
官吏阶层的人数增加,阿萍便下发了新的任务。一是让工科的官员们召集匠人、工人在禾城主街两侧重修商铺。二是让农科、文科的官员们扩建禾城公众学堂,让他们以阿萍划定的课本大纲,修整学生课本,并把入学年纪化为6岁毕业年纪化为十五岁。
三是让军科官员分划不同军种,步兵组、射击弓箭兵组、骑兵组、医疗兵组,各个队伍之间要可以各成小队,也能分成小组合作,整合禾城军队标准。
以上是阿萍给禾城接下来五年制定的计划。总结地简短说明,就是禾城招商引资计划、禾城教育普及计划、禾城军队整合计划。
之所以要在禾城宽敞的主街上修建商铺,就是因为阿萍决定禾城主街的商铺只租不卖,属于禾城不动产。
禾城百姓的生活稳定下来,现在城内人数已经快到四百,阿萍认为到了促进消费的时候。禾城路上河上的两条商路不再让商队们成为过路客,而是想把他们留下来。
商人盘亘之地就是繁华之地,差不多建设了十年的时间,阿萍认为禾城到了该打响名号的时期,他们需要扩大禾城的名号,招来更多的人口,扩建禾城的领土。
人们其实最怕的就是未来看不见方向,由阿萍领头指出了前路,众人的心便安了下来,知道该朝那处使力。
阿萍田里的事依旧在忙碌,却也时时跟着工科的官员们上山伐木。需要百姓接力砍上一天的巨木,阿萍往往一剑就能斩断,极大加快了城中木料囤积。
最重要阿萍砍树时,因为修行者的身份她能感受到古树巨木是否开了灵智。当她感受到树木在面对凡人利器时,产生了恐惧悲伤的成思路的感情递进,阿萍便会在其树枝上系上红布条,告诉众人这树不能动有灵性。
这个举动是为了留一线,也是为了以后的发展。
因为阿萍修行者的身份,她说出的话禾城内的百姓都愿意相信,山中被她系上红布条的古树,很自然就被百姓们接受树中有灵的说法。
古人本就比现代人更崇拜自然,畏惧于不理解的神秘力量。
在阿萍自己看来,她这个修行者身份,更像是现代标志猪肉质检合格的戳子,她往那棵树上系了红布条,就代表她质检合格。
山中普通的古树被采伐,树根也被撅走,山里空出的大地上也给后来的植物们留下生长机会。
而被阿萍带领着砍下的树木,他们在存放着时,就被各自划分用处。除了商铺,有的木材还要留给神庙修建用。
神仙庙宇修建与佛寺道观的建设,有利于麻痹敌对势力,也有助于丰富百姓的精神娱乐。
阿萍相信只要自己坚定为百姓服务的路线,多数百姓们就不会求神拜佛。因为远在天边的神佛,到底是不如她这个城主求了就能现管的人间主。
庙会什么的,再加上时不时去庙里走两圈赏赏景色也不错,现在城里没有娱乐设施,这些庙啊观啊刚好顶上。
至于阿萍拜不拜?她才不败,自己在城主府里设立了神农的神龛、女娲的神龛。
若说非要城主在信仰上站队,那她就站这俩。
女娲的神像,还能按照传说中设立,而神农嘛,阿萍就只能立个背着百草药箱,手持五谷的造像。
城主府中女娲神龛里只有她一个倒是不挤,神农氏的神龛里倒是挤了三个人。
祭拜神农氏的神龛里除了主位的神农像,左右分别还各立着一个阿萍亲手雕刻上油的两尊男女神像。
这神像在外人眼中看来十分古怪,因为阿萍既没有雕出他们的面目,而且还只雕了他们的半身像。又是短发又是露胳膊布料少的衣服,谁也不知道他们是谁,又有什么功德能和神农氏一起享受供奉。
只有阿萍一个人,她知道他们是谁,他们有什么功德。
没有雕刻男女神像的五官,是因为阿萍供奉的不是一个人,而是来自自己家乡那个时空中,属于现代的一群农业工作者。
水稻之父、小麦之父、大豆之父、瓜奶奶等人的面目在阿萍心目中流转。
阿萍忘不掉这些人,她就停止了往神像上雕刻袁爷爷面孔的想法,她想爷爷应该不介意和同志们共享供奉的。
所以最后位于神龛中,与神农氏造像共享香火的造像都是两尊无面神像。
神龛的工程量比神庙要小得多,等到神龛力好挑选良辰吉日搬入神像时,神庙那边的进度还卡在设计图纸上。
于是神农氏与女娲率先成为享受到禾城香火供奉的神仙。
阿萍是第一个上香之人,难得地在今天她手抖了。连续几次她才点燃手中的长香,把它们插进香炉里为神明们献上香火供奉。
她承认自己有赌的成分。在现代的研究中说春秋时的扁鹊不是一个人,而是代指一个以扁鹊为称号的医者群体。大胆些,她猜测神农氏或许也是这样,神农氏指的不是一个人,而是指一个善于辨认草药,利用草药与辨认草药的群体。
因为识百草传百草这两个工作量实在庞大,阿萍不相信一个人在有限的时间内,能独立全部完成。
人神,未必指的是一个人。
阿萍大着胆子让她生活中的神农们登上了神龛,也是在赌神农氏受了她的香火,会接受她的身份。
阿萍手中的香刚插上香炉,随着她虔诚的三拜,长香燃出的几缕青烟便去向了正主身边。
九天之上,那比天庭位置还要高远的所在,旧日古神的居所内吹来了一阵来自人间的烟火。
一缕去向娲皇宫,一缕去向神农宫,两方远古大神都受到了久违的供奉。
随着青烟到来的凡人质朴虔诚之情打动了他们。
这些都是在凡间禾城供奉的阿萍所不知晓的,古神的注视无法被普通人察觉,哪怕是修行者也感受不到。
神农氏的三人和女娲难得地聚在一处,共用水镜映照着凡间神龛前阿萍的举动。
他们新奇地注视着这个凡人尊敬地为他们供上瓜果、五谷、牛羊肉。
这时候,风吹动着神龛上装点的薄纱,女娲忽然瞟见了供奉神农氏的神龛内的景象:“咦?”
一声小小的惊呼让身为神农氏的三人望见了自己神龛内的景色,一时兄弟三人彼此对视,心中涌现无数言语,却又化作了面上的沉没。
女娲向身边的神农氏笑道:“没想到当今世上还有人供奉你我,更难得那女孩还知晓神农氏乃三人。”
“也不知她拜你我求的是什么?若是她足够虔诚,我们助她一助,也未尝不可。”
神农氏三人不答,大哥皱眉掐算着水镜中碧眸女子与他们之间的因果联系。老三是个沉默的性子,行二的神农对着女娲轻轻摇头:“她不知道,神龛里另外两尊神像属于他人。”
“没想到还有奇谈,这世上竟然还有其他神能享神农香火,而不被天罚,我也算算。”女娲眼中浮起一丝兴味,便也抬手掐算起来。
余下排行二三的两位神农,看大哥与女娲都掐算起来,他们也不凑热闹,行二的神农带着弟弟走到水镜前,手掌在镜前一抹,开始观察起凡间这座名叫禾城的小城。
只见这座城虽小,城中百姓生活却格外安乐。城中,街道干净家中欢声笑语,城外,良田百亩,看着地里长势良好的庄稼,百姓们都有好好耕种,上位者也从不误农时。
凡间人类的生活习惯与上古时截然不同,但见人们生活幸福,两位神农脸上都出现了满足的微笑。
水镜中景象映出禾城的农田,两位神农仔细瞧着,这一看就让他们察觉了不对劲!
这人间小城中百姓种植的稻种为何是他们从未见过的品种!
除了药用百草,神农氏最重视的第二类百草就是可食用的百草。要知道人要是吃饱了,就能少生病多长些寿数。
两位神农好奇心起,便又往水镜中注入了些神力,好放大画面去仔细瞧着那些稻子。
可隔着水镜到底也看不清楚,他们瞧了许久不能瞧个真切,只好又把水镜投向禾城之主,那位向远古之神供奉的乌发碧眸女子,期望能从她这里获得一些答案。
在洪荒时代上古能者如云的时代,能成就神位者,没有一个是蠢的。两位神农敏感的察觉到禾城外面田地里种植的新水稻,或许就是碧眸女子供奉他们的原因。
水镜镜面波动,点点涟漪浮现后又消退,镜中印出阿萍的身影,只见她来到了自己的实验室,开始上课,开课就先要求学生们为她解说今天各自负责的田地状况。
两位神农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授课模式,不由自主便开始旁听起来。他们时不时为学生的汇报摇头,时不时又为了阿萍的解答点点头后又摇摇头。
直到他们看见阿萍转身去她身后的墙上拿下一个木罐,到处些种子给学生们传看嘴上说起了什么禾城水稻培育,两位神农才睁大了些眼睛。
原来她背后的墙上木架,摆着的木罐里装的是种子啊!
这么多种子都是新种子吗?!
最小的神农禁不住对身边的二哥,说:“后世之人好厉害啊,居然开始自己培育新种子了。这么多种子,她倒是肯钻研,怪不得要拜我们。”
未等行二的神农说话,最先掐算的大神农,他此时算完收手,正巧听见弟弟的话,就笑了,答说:
“地上那小姑娘哪是拜神农,我看她在拜自己才是。”
行二的神农看向他:“大哥这是算到了什么?”
问完,他又把女娲为何在大哥之后也掐算起来的原因告诉了大哥。
大神农听完,脸上露出了代表快乐与欣慰的表情,粗粝淳朴的脸上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他为两个弟弟解释:“菽,蒿,那两位神像的主人们也是神农,他们也为人的温饱贡献了自己的力量,他们都是神农之属。”
剩下的,他们生于灵气消散,神佛妖魔退散的世界,无法修炼得神位的残酷消息。生为大哥的稷,就没有告诉弟弟们。
再说了,异世的神农氏未尝不是无冕之神。
哪怕未得神位,他们已证得道果,一生道心澄明的他们,早已随着人的历史永生。
而稷还未向弟弟们明说的是,也受禾城之主供奉的异世神农们,在农之一道,修行得比他们更纯粹。
那是一种让他看了都震惊的、无私无畏的为人这个种族奉献的精神。
他想要是与他们同处一世,神农之位怕是落不到他们三兄弟的身上,因为异世神农他们才是真正的理想主义者。
……此刻正被他们这些远古之神注视的,下界女子也是。
菽得了哥哥稷的解答,就拉着他走到水镜前领着他去看下界的新稻种子,三个神农凑到一起说笑。
直至一炷香后,神农氏三人已看完了凡间禾城一年的生活,地里庄稼的轮种,女娲才从掐算中结束。
神农氏三人是人属,而她是天生的妖族,既是妖族圣人又是人族之母的她,推演出阿萍的人生,也比以人身成神的神农氏算得远。
此时,女娲再望向水镜时的眼神不再新奇,而是感到一股压抑的沉重。
她的推演卜算中,看到了水镜中那个名叫阿萍的女子的前路。
她的结局始终被迷雾笼罩,女娲只看到了她的前路,充满血泪的前路。
妄想以人身颠覆神权之举,女娲光是旁观,就已觉得内心震颤。
人族,这个诞生于她手的种族,为什么总是会出现这样的奇人。
先有夸父逐日、后羿射日再有黄帝治水、神农尝百草,人族中为何总是出现些英豪?
女娲活了千年,至今都无法理解人这个种族。
以人之身问天地反天地,代代都出这样的人。常败却难服,往往他们虽败犹荣的悲歌会随着人类的历史传唱,让下一代、下下一代人心中种下种子。
女娲想到了她的哥哥,早已湮灭的伏羲。
人族的孩子们不服输这些人总是像他的。
回忆起过往种种,女娲脸上退去了表情,她失去了好奇心。她不再想又一次去看,人失败的悲歌。
地上那个叫阿萍的姑娘,她身上执拗的劲,青涩却坚定的目光实在太像哥哥了,让女娲不想再看她,看悲剧又一次在自己面前上演。
女娲突如其来的沉默,让神农氏三人有些好奇,却又不到非要追问的地步。
毕竟从洪荒活到现今的神,性格多是古怪的。
其中女娲属于特别古怪的那类人,因为人与妖之间的界限,她被两方敬畏也被两方疏离。
最亲密的哥哥离开,参与初次人神之战,这些那些的不敢想象的经历,让她性格变得奇特。
她是古神里离群索居的那个,也是最沉默寡言的那个。
这次她能来和他们瞧热闹,神农氏的三人已经觉得离奇了,其余再多他们三兄弟也不想管。
女娲告别了神农氏三兄弟,也没理他们围着水镜中凡间禾城的热烈讨论,摆摆蛇尾离开了。
……她不会如自己推演的结果一样下凡,人神之争,她不会再参与,绝不!
神农氏要想下凡就下凡吧,自顾自搅入人神斗争可不是什么好事。
神,也是会生死道消的。
天上才过了一日,女娲就感应到神农氏捏了个化身下凡。
她盘在宫殿的椅子上,唤出一面水镜。
镜中映照之景正是一个乌发长髯的老者背着药箱,站在禾城外排队入城的队伍中,眼睛不住往四处好奇地张望。
这位老者便是神农氏三兄弟捏出来在人间行走的化身,他的名字叫做黍。
名为黍的老者好不容易排到了城门口,却因为没有禾城身份证被请到了一边稍等。
黍坐在禾城外官兵休息的阴凉处休息,捧着官兵倒给他喝的热水,一脸的不解:“?”
到都到禾城,为什么不让他进城呢?他想去看禾城的实验室啊!
守城官兵自然看出黍脸上的不满。
他脸上立刻挂起当初被培训出来的笑,眼神真诚地看向这老者,说:“抱歉啊,老人家,是我们工作做得不到位,才让你在这等待。但我保证,很快我的同事就能刻出你的临时身份证。你也别急,要到中午你也不用担心吃不到午饭,我们禾城热情好客,任何远道而来的客人被我们耽误了行程,我们禾城都会补偿你们的。”
还挺有礼数?
黍含糊应了一声,安静地坐在一边喝起碗中的热水,观察着禾城入城的队伍。
而在入城凡人排队的队伍里,他居然看到了一条让他觉得眼熟的小黑狗。
这体态和它身上的功德,咦?!
黍立刻认出了这好像是天上哪个小辈的狗来着!?
它怎么在这?!
第97章
哮天犬自从和阿萍认识以后,每年或者每隔几年就会跑找她玩,它在禾城混熟以后,渐渐地觉得禾城百姓比灌江口的百姓好。
都说哮天犬是天犬没错,但在家里它也只是条小狗,渴望出去玩,渴望被人摸摸夸奖。
这些待遇是它在灌江口得不到的,似乎百姓们认为神犬就脱离犬的习性一样。
他们敬畏它,也畏惧它,无论是杀恶妖还是猎林中野兽,哮天犬除了在主人手下得到夸奖,它走在灌江口得到的只有百姓畏惧的目光。
不说摸了,它们连句好听的话也不会给它说,只会在背后悄悄上香上香,供肉供肉!
它稀罕那点香烟吗?
还有肉!哮天犬对百姓们供肉这点最不满。
它的主人从不让它去吃供肉。
因为他觉得百姓们一年到头难得见些荤腥,这供肉他们受了心意,供完,那些肉还是让百姓们自己吃了吧。
但是,那给是它的肉呀!
哮天犬觉得它该吃,可是主人说它不该吃时,它就选择听主人的话。
哮天犬觉得灌江口的百姓们死脑筋,它再是神犬也只是狗啊,路上遇见了喂它一两块肉不行吗?还有就是凡人都喜欢沾福气,它实在不理解他们为什么宁愿摸自己的雕像沾福气,也不愿意摸它这只真狗!
禾城的百姓们就不一样了,他们胆子贼大!
哪怕知道阿萍身边跟着的它来历不凡,还是会悄悄的碰它、喂它!
偶尔阿萍忙正事时,哮天犬自己一只狗在禾城的街上溜达,它是想睡哪里就睡哪里,一路上无数凡人对它夸夸摸摸。
就连两三岁路都走不稳的小崽子都敢过来摸他,沾福气。
就是,小孩不知道轻重老,喜欢朝它的眼睛和鼻孔下手,实在让人头疼。
今年被主人放出去撒欢的哮天犬,在外面玩了几个月后,便又来了禾城闲逛。
它也好笑,早在知道禾城进出严格后,它便喜欢混在入城的凡人队伍中排队进城。
细长体型,毛色油光水亮的小黑狗,混在入城队伍里,给自己占了一个位置,也在排队等着入城。
小狗外表看着是用作狩猎帮手的凶狠猎犬,瞧着却十分规矩,排着队既不乱动也不乱闻。
它悠闲得像个小孩一样,混在人群中,目光灵动,神情自若地瞧着入城队伍中的商队。观它黑色的鼻子一缩一吸,就知道它在分辨空气中的不同的气味,整体放松,后腿间的尾巴时不时轻轻摇晃,显得它是那么的放松愉悦。
人们也不排斥和他们一起排队的小狗,因为它看起来很乖。偶尔听见人们夸它时,还会扭头看着夸它的人们,眼神自得,让人知道它是一条讨喜的小狗。
正混在人群中如鱼得水的哮天犬,瞧着马上进城就要排到它时,它突然感到远处有一道目光锁定着它。
最初哮天犬还以为是哪个凡人欣赏它,谁知道这道注视它的目光渐渐变成了打量评价,这让它觉得有些不舒服。
于是,它就扭头呲牙想要去警告那道让自己不舒服的目光。
黑黝黝黑葡萄一样的眼睛,对上了个黑发长胡子老头的双目。
这人是人吗?
哮天犬动动鼻子加速呼吸,吸取空气中属于陌生老者的气味。
他越嗅越觉得这气味不是人,反倒像是什么灵体、仙体!那老人难不成是天生哪位仙家的化身?
而且他一直盯着它看,是不是认识它啊?
想想天上的神仙,哮天犬还是挺喜欢的,哪怕他们不会经常摸狗夸狗,最起码他们不会敬畏躲避它。
像是熟仙,那就去打个招呼?
哮天犬摇摇尾巴就走出了队伍,心想它晚点重新排队就是!先去和熟悉的神仙打招呼,它可是全天下最礼貌的小狗!
坐在城墙下阴凉处休息的黍,莫名其妙地看见自己多看了两眼的小黑狗,它摇晃着尾巴走出人群,朝他的方向走来。
不是,它为什么要过来啊?!
他在天上也不常出门,与它的主人也不熟悉就几面之缘啊!
黍面上左眉头抽搐着,往上跳了两下。他无奈地盯着小黑狗立在空中摇晃的尾巴,摇晃得活像是被风吹得摇晃的狗尾巴草。
黍面对朝他走近的小黑狗,躲闪的面部表情,被之前和他说话的守城官兵瞧见了。
守城官兵还以为这老者是怕狗,于是出言安慰他:“老人家你别怕,这是和我们城主熟悉的神犬,它每年都会来禾城玩耍。禾城百姓们都熟悉它,两三岁的小儿和它玩耍也无事,有时候孩子玩忘了不回家,它还会把孩子叼回家去。小黑,是条好狗,不咬人的!”
小黑?!
二郎小子,知道他的狗被人起了别名吗?
黍有些想笑,又看见守城官兵在小狗路过他时,从胸口的暗袋里摸出了一块红薯干,弯腰送到狗嘴旁边,招呼:“小黑,来吃!”
这个行为看得黍想笑,可就在他以为这条来自天上的小狗不会搭理嘴边的红薯干时,他又看到这只小狗摇摇尾巴吧唧吧唧就吃了!
再看小狗被凡人摸着脑袋夸好狗的画面,黍脸上露出了个微笑。
也不知道天上作为小狗主人的小孩,他知不知道自家神犬还认了个小黑的诨名。
一点也不威风却很可爱的名字。
眼前的画面过于温馨,黍便不再排斥哮天犬的捷径,他弯腰伸手接受了黑色细犬的嗅嗅蹭蹭。
左手抚摸狗头,右手悄悄朝小狗的脖颈摸去,发觉它喉间的横骨为炼化,当即就明白眼前这只小家伙不会说人话。
这就好,这就好!
黍靠近小家伙的耳边,轻轻拉起它的耳朵,给它说悄悄话:“我也是悄悄从家里溜出来玩的,小狗给老人家保密好不好?”
哮天犬听见这老神仙的话,狗眼瞪大,都露出了眼白,看上去像是颗黑色的蚕豆。
它懂了!
都是悄悄出来玩的,当然要守秘密!
哮天犬这些年溜到禾城玩了许多次,早已是个老手。它故作行家地在脸上露出老成的表情,伸出右前爪拍拍黍的膝盖:“汪!”
放心,我会保密的!
小狗叫声的意思被黍领悟,他摸了摸小狗背,夸它:“真是条好狗!”
唔,没想到它是这样的乖巧伶俐,以后在天上多招呼它来家里玩玩吧,黍当即在心里做下决定。
哮天犬和黍凑在一起,当下便也不忙着进城了,它想作为熟悉禾城的小狗,它要为老神仙尽地主之谊!
这样的打算,让哮天犬陪着黍拿到了他的禾城专属临时身份证。
一块巴掌大的木板上,刻着黍的简易小像,上面刻着的字写明了他基本的体貌特征,还有停留期限。
黍疑惑地问守城官兵:“求问这位年轻后生,我为什么么只能在禾城停留十五日呢?十五日后我就要被赶走吗?”
“这当然不是,禾城不是这样规则严苛的城。”守城官兵耐心地和他解释,这临时身份证防的是坏人,好人要想在禾城久留,自然不会逾期不来续期。这期限限制是为了防止城中混入恶人时,方便抓捕。
黍又问了许多,这才知道禾城内像他这样过路的旅人,入城都会发下临时身份证,期限都是十五日。而商人极其商队的期限则是三十日,因为他们可能有出售货物的需求,所以期限比普通旅人时间长些。
这倒是分得细。
黍入城后,还被守城官兵叮嘱:“老人家,你不要怕逾期,耽搁个一两日也没事,到时候会有人上面通知你的。祝你在禾城内休息愉快,要是遇到什么难事,欢迎你随时去城主府的办事大堂,寻求帮助。”
黍点点头,向他道谢:“多谢你了,年轻人。”
面对老人的道谢,守城官兵大大方方地对黍笑道:“没事,为百姓服务是我应该做的!”
黍听了这话沉默了,他站在原地目送守城官兵离开。
低头他抚摸着手上拿着的小木板,喃喃自语:“为百姓服务,这话倒是来得稀奇,简直闻所未闻。”
就连一个小兵对待百姓的态度都是这样亲和,黍越发觉得那个名叫阿萍的绿眼睛小姑娘,她在建设一座理想之城。
黍垂眸瞧着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小狗,笑着与它说:“我就先不去见禾城之主了,小家伙你带我认识一下禾城吧。”
哮天犬理解地点头,禾城当然是座好城,不然它也不会经常在里面玩。
黍的念头一变,他就在哮天犬的带领下找到禾城的牙行租房子居住,然后在禾城开始了自己的凡间生活。
而哮天犬为了在熟仙面前一尽地主之谊,便暂时没去找阿萍玩。它是打算陪这个偷溜下界玩耍的老神仙,适应一下禾城生活。
今天的哮天,也是一条讲礼貌还尊老爱幼的好狗狗!
仙人带着神犬预备着在禾城适应一段时间,再去城主府找人。这想法很好,可惜他们谁也没想到阿萍并不是禾城定点npc,她可是专职打野的灵活派boss。
这个失误很可笑,都是神农氏太久没下凡了,他已经忘记了上门拜访,要和主人家约定时间。
在黍看来时间才过了两个月,怎么绿眼睛小姑娘就带着女儿外出游历了呢?
还归期未定……
哎呀,不是看她种地很耐心吗?怎么一下人就不见了啊!
黍站在城主府的办事大厅里与跟在身边的哮天犬大眼瞪小眼,一仙一狗都很沮丧。
最后,黍又带着哮天犬回了他在禾城租下的小院子:“唉,我们就在这等等小姑娘回来吧,小狗。”
哮天犬:“汪!”
以它的狗龄来说喊阿萍叫做小姑娘完全无压力。
它趴在院子里摇尾巴,看着天想,阿萍不会去找那头野牛了吧?
但随即又想去找了又怎么样,她最后还不是要把牛牵回禾城。
黍做好在禾城蹲个几年的打算了,他不像小黑狗对阿萍的去向还有个猜测的方向。他便打算在禾城落户,也弄个几亩地,到时候出了结果也好去小姑娘面前毛遂自荐。
很可惜,哮天犬猜测的不对,阿萍这次离开禾城,她身边带上禾蓁,打算寻觅女儿国的方向。
禾蓁需要过过普通人的生活,其他地方阿萍不放心,又因为她不可能一直陪在禾蓁身边。
全是女性的国度,便成了阿萍最好的选择。
还有一点,阿萍想要寻到子母河。
那条只要饮下河水,就能让女子脱离男子,单身生育的河水。
若是它真的有效,阿萍的禾城的格局就能再变一变了!
她依稀记得女儿国原名西梁女国,这样全是女人的国家,特征明显成应该方便找。
云上,阿萍搂着初具少女姿态的禾蓁,小心护着她,一路朝着底下的山林张望。若是遇见商队,或是妖怪,她便降下云头问路。
还真别说,遇着了好几队去过西梁女国的商队,整合了问话线索,她便带着禾蓁一路飞到了女儿国外。
一条小河,两边上各有一个渡口,靠近女国的那侧渡口上停泊着一叶小舟,上面站着的掌舵人,荆钗布裙,瞧着不是艄公,而是艄婆!
或许这就到了!
阿萍面上一喜,降下云头,停留在河边。
她真要弯腰打水呢,忽然看见禾蓁弯腰好奇地从河里掬起一捧水,正要饮。
阿萍看到此,脸色大变:“蓁蓁,别喝!”
禾蓁饮水的动作顿住:“妈妈,为什么不能喝?这河水看着这样清透干净。”
“你忘记我教给你的野外生存知识了?”阿萍没好气地过去拍了禾蓁的手臂一下:“还有这河水不是普通河水,你这年纪可喝不得!”
禾蓁不解道:“为甚喝不得?”
阿萍摇摇头暂时没回答她,低头从袖子里取出了宽大的羊皮水囊,蹲在河边,往里灌子母河河水。
等收集好一定量的河水后,阿萍才凑近禾蓁耳边,嘱咐她待会儿要怎么样朝艄婆耳边套话。
禾蓁听了母亲的话,她不傻当即明白面前的河水不简单,一下就知道等会儿自己要装出什么样的小女儿态。
难得有机会帮上母亲,禾蓁自是鼓足了劲儿。
不等阿萍先动,她就做着小女儿娇态,扯着阿萍的衣袖撒娇。
等摇晃了阿萍的衣袖几下,禾蓁才扭头向对面渡口的人大喊:“船家!船家!这里有人要渡河,你快来载我们母女一程!”
女孩娇嫩如莺啼的声音,带着些欢快的韵律听着极其喜人。
对面上了年纪的艄婆瞧见河对岸站着的人是一对母女,脸上不由露出了些慈爱的微笑。
她也高声回道:“小姑娘别急,老妇这就过来!”
第98章
子母河并不是什么宽阔的大河,很快摆渡为生的艄婆便到了阿萍与禾蓁站在的河对岸。
阿萍是在不远处带着禾蓁从云头降下,一时也不知道艄婆看没看见,只好现在就开始上戏。
她边牵着禾蓁向船走去,边笑女儿,说:“你呀,好好的云上不待,偏偏要坐船。”
禾蓁很机灵,她立刻接戏道:“女儿的确没做过船嘛~”
这是实话,加上些演技便没有演过度。
母女二人走到近前,艄婆抬眼一瞧,面上立即一喜。
早前她在船头就看见有什么从云上落下,现在瞧了面前这对貌美如花的女子,她才明白原来是仙子下凡。
阿萍生得貌美,哪怕脸上生有一对碧眸,也无损她的颜色。不说举手投足皆是风情,却在美目流转自有一股风流韵致。
更别提,阿萍修行多年都没走上歪路,身上便有了一缕先天清正之气,让人望见她就感觉自己仿佛直面清朗的林间山风吹拂,使观者灵台清明。
艄婆年岁半百,什么人什么妖没见过,自有一套自己识人标准。她瞧着面前这对母女就知道她们不是什么伤人害命之徒。
等这两人上了船,她又是一番打量,越发觉得她们中的年长者通身气质与国中女王也不差什么。
有心想询问她们来此是为何,却又恐她们嫌自己粗鄙,艄婆面上便带出几分欲言又止之象。
好在,阿萍禾蓁她们母女两个本就有心探听消息,母女二人隐晦地交换了个眼神便又开始上戏。
船到岸,阿萍自袖中拿出些碎银子付了艄婆船资,便由着禾蓁装作出少女天真的模样,向艄婆搭话。
禾蓁三步做两步蹦跳在艄婆身边,问她:“婆婆,你现在可有事?若无事可以和我说说话吗?”
艄婆早想向这对人才出众的母女搭话,见小的这个不嫌弃她,立刻说:“小姑娘,你想问什么就问吧,左右现在无人要渡河。”
“谢谢婆婆!”禾蓁先道谢后,就把阿萍事先交代给她的问题,换做少女的口吻,语速极快地说了出来:
“婆婆,这是西梁女国吗?还有我母亲为什么说这条河的河水我喝不得?女国里都是女人吗?没有男子,国中是不是就没有小孩?”
这倒是第一次来这里的人能问出来的话。艄婆笑了笑,坐在船头的木板上,说:“你这好奇心倒是多,我便细细与你说来。”
“此处正是西梁女国,我们国内并无男子,却不用担心子嗣传承,因为我们有一条神赐之河。就是我们眼前这条河,名唤子母河,这河的来历,早已无人得知,也多亏了这条河,我们西梁女国的传承便不会断绝。”
禾蓁惊呼:“这样神奇吗?可我看这河水与其他河水没什么区别啊?”
艄婆见自己说话,让这对瞧着便觉来历神异的母女关注,心下不由自得了几分。
她瞧大人虽然还未开口,那双美眸却带着好奇地直直望着自己,嘴上便不由卖弄起来:
“看当然是看不出来,这子母河的河水要入了肚,才能知道它的妙用。你这小姑娘的确喝不得这河水。因为我西梁女国的子民都靠饮了这河水,孕育孩儿。子母河河水饮入口中,立时便引了胎气入腹,等感觉胎痛阵阵,女子就能确认引胎入腹。”
“初次之外,城外有座驿馆,馆内还有一神泉,名叫照胎泉。凡是饮下子母河水的女子,三日后去那泉水边照影,若影子成双,便能在十月后瓜熟蒂落生下孩儿。”
艄婆给面前这对母女讲解完子母河水的神异后,她便对禾蓁,笑说:“你年纪还小,这河水你的确喝不得,我们女国的女子年满二十后,想要孩儿才会去饮下子母河水。”
禾蓁年纪小,见识没多少,她听了艄婆的话,一下就楞住了。毕竟在她的认知里,只有阴阳和合后才能诞育孩儿,子母河的存在太超过了她的认知。
另一边,阿萍听了艄婆的话感觉还好。一是她早先就知晓女儿国的神奇,二是来自现代的她属实见多识广,比子母河还要惊人的abo,她也看多了。
区区子母河还创不死她。
现下见禾蓁接不上话了,她便走上前接过话茬,问艄婆:“请问老人家,这子母河水若是被人误饮了,该怎么处理?”
问完自己的问题,阿萍又朝艄婆拱手行礼:“晚辈不敢欺瞒,此次寻访到西梁女国正是为了这河水。我家中姐妹因为一些原因,需要河水帮助生育,但家中人多,这水拿回去了又怕不晓事的晚辈误饮。”
“原来如此。”艄婆瞬间明悟了她之前在岸边装水的缘由。
都是女子,阿萍没有明说的一些原因,艄婆便在心里为她圆上了。
她虽然生在女国,一生也没离开过这里,但外面年年也有不少女子逃到她们这里。
她们经历的苦楚,艄婆也听了不少。
顿时艄婆心内感慨万分,面上也露出了些不忍,又为阿萍解释道:“若误饮了这水也不妨事,它也有解药。我们这有一条名叫正南街的道上坐落着一座解阳山,山上有一眼泉水换做落胎泉,吃了那的水便能化去胎气。”
“哦?这还真是神奇。”阿萍听了艄婆的解释,心里正盘算着若是那里还没有被人占了去,那她何不就着这眼泉水和女国谈判,让她们双方达成共识,抢先未来那不知名的道人一步,占了那去。
她心内的念头虽好,却耐不住下一秒就被艄婆接下来的话打破。
艄婆说:“以前倒是谁不想生育了,只管去那处泉眼里打水喝。可惜前年来了一个道人自号如意真仙,说要在那处修个道观,圈了落胎泉。”
还是慢了一步吗?阿萍心中有几许失望,却又问:“那道人的自私举动,女国内竟无人去管吗?”
艄婆摇头:“谁管?大人们巴不得治下百姓越多越好,那落胎泉被人忘记才是好事。现下来了个不好惹的如意真仙霸占了泉水,正好省了他们的事。”
阿萍默默点头,这倒是没错。作为统治者来说,最大的财富不是粮也不是地,而是民。
这番交谈下来,阿萍知晓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信息,当下不耽误时间,从袖子中现出几包点心,交于艄婆算作答谢,她就牵着一脸懵懂的禾蓁,往女儿国内走去。
眼下,先找个落脚的地点,安置下来再做打算。
远处城池瞧着近,实则远,才走出十里路,禾蓁便累得气喘吁吁,眼瞧着天色将晚,阿萍就又架云带她来到城池边上。
这西梁女国规矩松散,守城侍卫盘问了阿萍她们几句,就放了她们入城。
禾蓁原是累极了,却被眼前繁华的街景引去心神,一时间是脚也不痛腿也不酸了。她拉着母亲的手伸长脖子四处张望。
只见街头巷尾做买卖的人全是女子,云鬓花颜,钗环裙摆,四处满是女子的欢声笑语。
母女两个在这街上走走停停,买了些小玩意,才被人拦住。
那名拦住她们的女子身着官服,一脸严肃,说要带她们去名叫迎阳驿的驿馆留名簿上,如此这般她们才能在城中自由行走。
到一个地方,自是要守一个地方的规矩。阿萍牵着禾蓁便跟上了这名女官,去到驿馆登记。
她们母女二人进去时,恰好看见几名女子在院中一眼泉水旁照影,娇娥细语言笑晏晏。
不用细听,阿萍就明白她们是来照胎泉,照玄幻版本B超,看看怀上没的准宝妈们。
原来照胎泉就在此处驿馆,阿萍暗中记下这处的名字。随即她又在女官协助在馆中名簿上登记信息时,用那先前应付艄婆的言辞应付了女官。
出了驿馆,阿萍没带禾蓁住客栈,而是找人问了牙行的位置,在牙婆的代领下租了一个小院子,母女二人才安歇在此处。
阿萍付了四年的租金,她准备让禾蓁的少女时期在女儿国渡过。等她习惯于用一名女子身份外出交际行走时,阿萍才要打算带她去所谓‘正常’的男女地位的国家生活。
阿萍没带过孩子,也不会教,她思来想去便觉得用实际的生活教育孩子的方法不错。
禾城现在处于稳定的打地基阶段,城中有信赖的下属,她也制定下了未来五年内禾城的发展计划。
这会儿正是带禾蓁出来历练的好时机,不然等以后禾城迈入了快速发展的时间,阿萍还真不一定顾得上她。
再说了,她现在架云很熟练了,从远方往返禾城,不带上禾蓁,全速前进,一年回去几次,把握住禾城发展的大方向不会走歪就行。
面对决定好的事情从不犹豫的阿萍,几乎说走就走。
原本她还想带走母亲,谁知道古兰却不愿意耽误阿萍教女的安排,再加上她还想着留在禾城替阿萍盯住事业。无奈下阿萍便单独带了禾蓁上路。
就这样阿萍与禾蓁母女二人,在西梁女国内租聘下的小院子里过了一夜。
等到第二日拂晓时分,阿萍在家里给禾蓁留下一张表明自己去向的纸条,就独自上街逛去了。
熟悉街道后,她去买了早餐,又与街上的小贩们闲聊说笑,走走停停回了暂住的小院。
进门前,碰巧在门口遇见了邻居,阿萍停步和她打了招呼,彼此点头笑笑后又各自分开。一个早上阿萍算是和街道上的众人留了个还算不错的印象。
阿萍进屋时,就发现禾蓁正坐在门边等她,小模样乖巧可人极了,阿萍忍不住就弯腰在她的小脸蛋上亲了两口。
再问过禾蓁洗漱过后,阿萍就和她一起坐在椅子上吃早饭,两碗米浆,几个肉包子就是母女二人到女儿国后第一顿饭。
等吃过了早饭,坐着休息了一会儿,阿萍便又牵着禾蓁出了门。她们要去还卖米浆小贩的碗,还完碗后阿萍带着禾蓁去买了些锅碗瓢盆啥的日用必备之物。
买完这些东西,差不多已经到了中午,阿萍带着禾蓁随便找了一个面摊吃了了两碗面填肚子,阿萍便又带着禾蓁去了城内的铁匠铺。
去那里,是因为阿萍要给禾蓁买一把她拿得动的剑,因为阿萍打算乘着现在她们母女相处时间长,而把自己学会的剑法传授给女儿。
如此,花了一天时间阿萍就搞定了大部分的俗事。
等到了第二天,在上午阿萍光速办完了禾蓁入学堂的事情后,下午又买了姜葱蒜辣椒种在院子里,她就总算安置好了这母女二人的小家。
看阿萍的行程就知道她很急很赶时间,记着快速安置好禾蓁后去忙一件大事。
又过了几日,阿萍带着拜师礼与束脩,正式完成禾蓁在城里学堂就读的事情后,阿萍便专注地去完成自己此行的目的。
围绕子母河的生育计划。
在把禾蓁暂时寄放给学堂管理后,阿萍独自一人上街去购买礼物,要专门拿去和如意真仙打交道用的花红酒礼。
暂时摸不清这道人的来历底细,阿萍决定先礼后兵。
好声好气不给面子,若软硬不吃,她的不周也不是摆设。
买了两坛美酒,收了四匹好绸缎,置了肥鸡肥鹅并一匣五十两的银锭。阿萍觉得自己这见面礼也够意思了,便收好礼物回了家。
等到禾蓁在学堂里适应一段时间,阿萍看她没有任何问题,才放下心给她说了自己要外出几日找那落胎泉的所在。
禾蓁见阿萍这段时日的来去匆匆,约莫也猜到母亲是有正事要处理。她从小独自一人长大成习惯了,知道要离开阿萍几日独自生活,她心中也并未害怕,反倒生出了些自己当家的期许。
她没有央求阿萍路上带上自己,只收好阿萍给的碎银铜板,又随阿萍拜访了左邻右舍,就带着些兴奋期待起自己一个人在家的日子。
阿萍瞧着禾蓁这无忧无虑的样子,也不知道该说她心大还是性子过独。
想着左右就忙碌这段时间,阿萍想忙完了她也就能好好看孩子一段时日了。
离别前一天的夜晚,阿萍从厨房中摸出一个瓷碗回了房间。
她点上烛火,深呼吸一口气,从袖子中拿出一个装有子母河河水的羊皮水囊,又小心地拔开水囊塞子,往碗里到了一口量多少的水。
阿萍记得唐僧师徒是喝了半钵盂的水才有孕的。也不知道一口量的子母河水管不管用,要是管用,她这回囤积的河水够禾城使用很久了。
是的,阿萍拿到子母河水后并不打算直接拿给禾城百姓使用,她准备现在自己身上使用。
左右修行者的体质,再怎么样也比普通老百姓们抗造,这种未知的东西她还是准备自己亲身体验过了,再往下推行。
在烛光的照耀下,阿萍又深吸一口气稳定住心神,才抬手将碗中的子母河水一饮而尽。
冰凉的河水入腹,等了约莫一个时辰,阿萍便趴在桌子上轻声嘶气呼痛。
左手捂着凸起的腹部,隔着布料皮肉,阿萍就摸到肚子里生出一团血肉,此刻正像是游鱼般在她胞宫的位置游走。
这还真是说有就有啊!
阿萍吐出两口浊气,按着桌面站起身,她低头去看自己的腹部,果真她的肚腹鼓如怀胎妇人,被腰带勒着的位置十分酸痛。
她盯着自己鼓大的肚子,目光嫌弃,随后解了腰带左右走了两步,觉得这肚子还不算妨碍自己的举动,心下便又高兴起来。
这子母河水真有效用,那么下一步就去实验落胎泉的功效了。
想想自己这突入起来的怀,而将要体验的玄幻力量人流,阿萍脸上不由浮现出人还是要活久的复杂感。
她这一生的精力是越来越有意思。
胎是怀上了,阿萍也准备着要睡觉了,可这初体验孕妇的夜晚,确认阿萍整夜都没休息好。
因为她像任何一个普通的孕妈一样,尿频。
睡觉时找不到舒服姿势就另说,让阿萍烦躁的是频繁的起夜。有时候感觉到了尿意却尿不出来,就很让人烦躁。
一夜的不安生,让阿萍在离家的当天很早地就起床梳洗。她脱去了身上穿着的胡服,穿着一身宽松的衣裙,随便用钗子挽发后就与禾蓁告别,架云赶往解阳山,去寻那如意真仙。
第99章
解阳山所在的正南街,距离阿萍带着禾蓁暂住的,小院足有三十余里。
这段距离对于孕妇来说是不小的负担,但架云从天上赶路后,赶路的时间便不是那么难熬了。
阿萍自觉自己不是个母爱澎湃的人,她并不会对自己体内不爱的孩子生出任何怜悯之心。
哪怕自从她生出打掉孩子之心后,体内肉团活动频率加剧,希望通过内部的触碰让她心软,阿萍脸上也是眉毛也没动一下。
阿萍自现代开始收到的教育就是,比起全心全意奉献给孩子,新时代女性要做的事情是爱好自己为先。
体内成型胎气的垂死挣扎不被阿萍在意,她很快架云赶到了解阳山的所在。
不多时,她就见到云层下方,翠鬟如云,层林重叠的一座山头。林叶如碧,奇花幽境之所在,霓虹彩霞环绕之所。
这样的地方,不是山中有仙,就是林中有妖。
若是以前还是凡女的阿萍,她只会觉得这山好看,放在她的那个时空绝对是什么五A级景区的好景点。现在修行了一段时间的阿萍,中她眼中看此山,更多看进眼里的是此山的玄妙。
入眼的景色不再是表象的丽色,而是望气。修行者之气通天地,入道者便能感知万物之气,通过一丝天地共感,修行者便能以气识人。
阿萍观了这山,便在心里隐隐佩服起将此处化为自己地盘的如意真仙。这样的宝地,哪怕没有那口落胎泉在,久居于此也能使人心旷神怡通体舒畅,心情好了便能使人沟通天地的几率增高。
感觉自己先礼后兵的心思算是作对了,平白无故对人喊打喊杀,到底是下乘作风。
寻到山中背阴处修了一半的庄子前,降下云头,落在不远处。
走到门口,看见门前守门的小道士,阿萍立刻出声说明来意:“烦请小道长向内通传一声,山野人误饮子母河水,前来向如意真仙道长求取落胎泉水。”
守门的小道长此刻正闲,盘腿坐在绿茵上,手掐花朵作耍。抬眼望见了一衣裳飘飘,神情疲惫的丽人搭话,先是一愣,随即立刻说:
“姑娘,请在外稍等片刻,小道这就进去通传。”
他年纪尚幼,瞧着是未及冠的年岁。猛地看见有美人温声细语和他说话,当即就起了些怜悯之心,将人引到了门前的屋檐下稍等,这次起身走去里面通报。
阿萍谢过了小道士的好心,气定神闲地站在门前台阶上,观赏不远处青山绿水的景致。
不多时,阿萍就被引进了山庄内,做到待客的堂内,捧上热茶等主人家前来。
阿萍坐下时,脸上笑脸不由一僵,这谁也没告诉她,怀孕时正座腰能酸成这样!
正在别人家里,阿萍也不好做出撑腰的姿势,或是歪坐在椅子上的行为。
好在,如意真仙来得很快,阿萍听见脚步声从外到近的传来,她转眼看去,一下就看见一位衣着华丽的长须道人。
红色法衣掺金缕,华彩星冠头上戴,腰缠宝带脚踩云锦鞋。袍角走动间如翻浪击礁般翻涌,龙行虎步间就走到了近前。
再看他凤目长眉飞入鬓,双眼有神现金光,鬓边染有几缕赤发更显气势,俨然一个修行有成者之态。
阿萍没有羡慕,她心中第一个反应是评估自己能不能打得过对方。毕竟童年回忆太过久远,更别提还是上辈子的童年回忆,阿萍着实记不清这人是因为什么缘由和前来讨水救急的猴哥闹起来的。
因为记忆里的猴哥属实礼貌,她依稀有印象是面前这位如意真仙忽地翻脸无情。
搞不清缘由,人却走到了近前,阿萍立刻放下手中茶盏,半阖上眼,遮去眼中情感,与如意真仙行礼:“阿萍,见过如意真仙前辈。”
如意真仙还了她半礼,才看向眼前的女子。
他瞧她一身清正气,眉目间并无一丝淫邪,眼若含露,灵台澄澈,脸上严肃的神色便消减了几分。
又看她脸色苍白,鬓边碎发黏在颈侧,形容憔悴,不由关心道:“你这无知小辈怎地就饮了此处的河水?”
难得遇见一个修道的晚辈,瞧着还是走正道的,如意真仙说话的语气不由就偏向了几分长辈说教小辈的语气。
面前道人话中的亲切,让阿萍听了惊讶,面上也带出了几分同样的情绪。阿萍不清楚如意真仙为什么这么客气,但她是个极会看气氛的人,闻言后便苦笑道:
“晚辈外出历练机会少,初到此地不识风俗,一不小心就中招了。万望前辈舍我点泉水救命。”
言罢,她就自袖中取出礼物,置于桌上:“出门在外身无长物,小小薄礼,请前辈勿怪。”
哪怕不认识,既然对面做出了长辈样子,阿萍自然是不介意当当小辈,毕竟便宜她占到了就是。
如意真仙看阿萍是个女流之辈,又是同修道数的后辈,到不嫌弃她礼薄。
看她被腹中异胎折磨的难受,当即让人迎她去落胎泉去,自己则是领上她送的美酒,转身去内院继续抚琴自娱了。
对于一个素不相识的小辈,如意真仙认为自己做到了前辈该有的气度,当下就把阿萍的事情抛诸脑后。
也是巧合,这次为阿萍带路的小道士,正是先前守门的小道。
阿萍看他年纪小,有心套话,便笑着与他说:“没想到如意真仙竟是如此一位宽厚的长者,先前我害怕求不得泉水救命呢。”
小道士看美人轻声细语说话,面上一红心内暗喜,又听她嘴上说的都是师父的好话,心里正美得冒泡。
可听完美人口中全言,小道士眉头皱起,品出了些不对,他问:“这位姐姐你这话不对,我家师父德高望重,曾会传出让人害怕的名声?”
“啊?这倒是我不是了。”阿萍蹙眉,停顿了两息像是在组织言语,短暂的停顿后,她说:“这倒不是传言,而是我听人说前辈选定此处修行后便将此地落胎之泉占据,好似说以后不让百姓使用。”
小道士听了这话,气道:“胡说八道!都是谣言,我师父岂是吝啬之徒!”
阿萍装作被小道士突然增大的声音吓到,伸手捂住胸口,一双清透水润的含露目无措地望着前人,只把人心火望熄,心肠睇软。
小道士见自己好似吓着了她,语气又放软了下来:“姐姐莫慌,我这气不是对你发的。”
“我家师父在此地清修事前是与西梁女国的国主打过招呼的,她是应允了的,再说这泉水也是她划给我们的。不然我们这群方外之人,又怎敢直接插手国事,须知是那飞升上天的神仙,也不敢直接插手凡间国事,更别提霸占国土这样的恶事。”
阿萍点点头,心内万般思绪却在飞速运转,原来是这样啊,天上神佛不敢直接插手国事。
他们并非没有能力,那么就是天道还是有规则限制他们动手。
越想下去,阿萍越觉得没错,若是天道没有设置下以国家为团体的保护制度,作为世界底层被剥削的凡人,又怎能代代繁衍,供养他们。
像是妲己,像是狐狸王妃,又像是李代桃僵的国王,其中桩桩件件的手段,对于有翻天覆地之能的神佛来说,招数太过迂回。
这就是限制。
所以说她的根据地,迟早要披上国家的表皮才能有一定的安全。
等等,不过若是他们不能直接插手凡间国家事,那被佛门三妖吃光的八百里人群,被大鹏吞吃干净的狮驼国又何解?
总不能天道设立下的规矩是弹性的吧?!
若是弹性规则,这世界还真是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处处生草。
等等!大鹏?!
阿萍脑中灵光一闪,宛若花生找到了毕点,她想眼下天道的规则莫非对洪荒种无用?
是了是了,都讲书中八百里狮驼岭,写明了一个被妖怪吃空了国家便是狮驼国。其余的狮妖象怪只写明他们与下首群妖食人无数,在凡间立了个人间炼狱。
阿萍心下稍定,做下以后立国的大目标后,面上却做垂眸不语态。
或许是作态过度,引得小道士,心急下脱口道:“吾师真不是恶人!要论凶狠还是那个与师父交好的大力牛魔王才是狠角色,日饥餐人肉,渴引千血酒,活了上千年便吃人上千年。与他相比,我师父简直是个善人,天天吃斋,日日苦修。”
“这样啊,那倒是我不好勿信传言,险些污了前辈清名。”阿萍笑笑说完这话便不再搭腔。
她心想这倒是撞到熟人门下了,这如意真仙没想到是与牛魔王有亲。
这就串上了故事,为何大圣礼貌讨水却被他喊打喊杀了,原来是为了兄弟儿子出头。
罢罢罢,想这如意真仙也不过是个同流合污之辈,接下来便不用与她费心相交了。
她此行的目的是为了让女性掌握生育权,能脱离男性传宗接代了,女性便能有自主权。
禾城内女性人口增加,便能持续扩大人口,在生育一道上女人始终都是主要战力。
人口中女性数量多了,好处便也多了。一是可以吸引周边男性人口加入,慢慢蚕食周边城镇,毕竟此时溺杀女婴成风可不是开玩笑,多的是人愁以后没媳妇。二是也是最主要的一点女性人数增多后,便能有力量去与男性争夺话语权。
至于西梁女国的模式,阿萍并不打算套用,极力无余地的压迫,很容易引起男性的绝对反抗。
要知道世上读书学本事的机会都是给予男人的。
男仙、男佛、男道、男妖、男魔,占比太重,若是她不讲究平等一味地压迫男人,就像是敌军绝对的杀俘,只会激起他们毁灭式的抵抗。
再者,阿萍也不算做个精神男人,去压迫男人。这样的想象,光是在脑内模拟她就觉得恶心。男女性别从不是对立,世上有的抗争只在强弱。
从小道士的话中,阿萍除了定好禾城接下来百年的发展路线,更多的便是清楚了女儿国的掌权者与如意真仙,在原著里没写出的隐秘交易。
西梁女国的女王,她默许了如意真仙对落胎泉的拥有权,也允许他收取上门求助者的好处。
这层门槛大大地限制了女国百姓们打胎的权利。
是一条对百姓不好,却对国家长久发展很好的计策。
因为就像阿萍先前想的,一个全是女人的国家是被外来者垂涎的。
男人驯服女子的缰绳,除了钱权,其余就是爱情这个大绝招。
女子天生心软,就像阿萍她也是这样,对于倾慕于自己的异性,女性本身就是包容且愿意退让的。
常年下去,就算女王能给予城中女子同样的钱财与权利地位,她们也很容易被男人口中的情情爱爱骗走。
为了让女儿国长存,就必须保证国内女子的数量持稳定性的持续增长。
子母河保证女国的单身生育,也确保了国民性别为女。
阿萍想若她开局是西梁女国的女王,她也会想办法抹除落胎泉的存在。
但要是抹除不掉,那如意真仙的到来还真是件喜事。
能当女王的人必不是蠢货,从刚才小道士不小心透露的如意真仙与这代女王的暗中交易来看,阿萍心里生出微妙的感情。
几百年以后的女王与御弟哥哥之间的牵连,莫非也是个局?而不是她们现代年轻人认为的恋爱脑女王。
以取经队伍之间的感情于唐僧的前世今生,女儿国国王要是成功留种了,她是真的不亏啊……
要是失败了,她也不丢人,就像阿萍想的留情,男人不也是会对痴恋自己的女子留情。
嘶~
阿萍感到脑门上,被一股凉气直冲。
这样细思极恐下来,她只能在心里暗暗吐槽政治家的心都好脏啊。
她还是太年轻见识浅,内里不够黑心。
一路上头脑风暴着,被小道士带到落胎泉前,看他打起一桶水,阿萍便从袖子里又变出一个空的羊皮水囊打水。
别问她为什么随身携带那么多水囊,问就是囤货玩家前世今生与99+解不开的羁绊!!!
主打一个转世了也把99+刻进DNA里!
收集好一水囊的落胎泉水,阿萍便告辞离开。
加了狐狸精演技专精的她,是个‘无情’的女人。拿到了想要的东西,话也套完了,就心硬如铁毫不理会旁人的恋恋不舍。
无论背后的小道士再怎么瞧阿萍,她依旧和他礼貌告辞后,架云赶去最近的城镇中歇脚。
找到客栈,订下一间上房三日,阿萍就进屋关门,开始实验落胎泉水的妙用。
貌似她脑中还记得西游一个剧情点,这落胎泉吃完了是会拉肚子的?
所以阿萍在饮下落胎泉水时,便先让店小二提前送了多余的恭桶到房间。
和饮下子母河水的步骤一样,阿萍关紧所住客房的门窗,便把水囊里的落胎泉水倒进碗里全数饮尽。
刚喝了落胎泉水,阿萍就感到肚子里的器官像是在收缩蠕动,一阵像是要拉肚子的感觉在腹部翻涌。
这滋味比纯痛还难熬,一下就让阿萍弓腰驼背起来。
紧接着腹内传出肠鸣,伴随着阵阵绞痛,阿萍额头上冷汗如豆,如此痛楚持续了许久。
直到她跑去恭桶上拉了两三次,身上的孕肚才消失。
阿萍瞧了两眼恭桶里的东西,并未看见些羊水胎盘之物,只是一些白色带浑浊的粘液,心里也是送了一口气。
这子母河与落胎泉极其不科学的设定,在现代人们会因为搞不清原理而拒绝服用,但在古代恰恰是因为它们不见血腥,反而能让老百姓快速适应。
完成了两种神奇之水的实验,阿萍看自己身上没有出现异状,比如小产后气血两亏的病态,她就放下了一半的心。
以修行者的体质,她只是感觉手脚发软有些虚,结合西梁女国百姓的实体个例,她完全认为子母河水与落胎泉水可以在禾城百姓身上使用。
实验成功的喜悦没有冲昏阿萍的头脑,她卧床休息了一日后又连续找了不同的大夫给她把脉看病。
结果都是无事后,阿萍这才有闲心去考虑正事以外的闲情。
比如自己都出来禾城游历了,那么顺道去火焰山看看牛?
看看牛圣婴,他有没有被烤成牛肉干?
阿萍想火焰山的地标应该和西梁女国一样好确定,因为这两地的特征都非常明显!
第100章
火焰山,是西游中一处特征明显的地标性环境,在这个时代里它的特殊性比西梁女国更甚。
因为八百里烈火灼烧,热气蒸腾的寸草不生之地,足够骇得众生退避。
这样奇险极恶之地居然能供生灵修行,也是谁都没想到的了。
牛魔王与铁扇公主目光独到看中这处供儿子修行,一突出了他们的见识不凡底蕴深厚,二则是验证了他们血脉特殊,经受得住天上丹炉之火灼烧。
西游一本书中写尽了世间生灵之苦,话全了阶级划分,权利倾碾之恶,其中种种与现实呼应的暗喻更是数不胜数,无怪乎此书能生灵成了一方小世界。
阿萍在即西梁女国后,又将领略了另一番西游独特地貌的风情。
没问几路商队,阿萍她就找到了一队熟悉火焰山的商队。其中商人头领对阿萍直言那处是个比阎罗地狱还要可怖之地,无春秋无冬日,是一处四季灼热的恶地。
问明位置,阿萍自是向商人们道谢,不过她为什么要去这样恶地的理由,她就无需透露给他人。
此后又是一番架云赶路的疾行,就不说了。
时隔多年,再要与牛圣婴相会,阿萍禁不住在隔火焰山有一段距离时,就先找了处山洞换衣梳洗。哪怕那只小牛精还没开窍,但她也没打算另投明珠,所以便换了身衣裙,重梳头发,长钗挽了发髻,轻描了下眉毛。
算是全了个见心上妖的仪式感。
打理好衣冠,阿萍继续架云往火焰山的中心靠近。
火焰山上空万里无云,水汽似乎全被蒸干,阿萍就连眨眼也觉得自己眼睛干涩,且越往里行进,她越是觉得足下云朵将散。
……怕是再进去一段路,这云就要散了。
要知道阿萍可还是个修行者呢,这才将过百里,就让她感到了行路的艰难。
咬牙往里又进了二十余里,脚下的云已是勉强维持有个形体。
阿萍无奈挥散云朵,落在了地上。
初时下落,还能说她像是一朵蓝紫色鸢尾花坠天下凡,可到了中途,阿萍却发现自己身上的衣物尽然开始燃烧。
这火焰山险恶之处,在此刻露出獠牙冷不丁让她吃了个尴尬的小亏。
好在阿萍反应迅速,她一面在心里惊讶于此地干燥得衣物与空气摩擦后,竟能生火,一面不紧不慢地拖去外衣翻身落地。
脚一接触地面,鞋袜便燃起了火焰。阿萍没工夫理会自己毁掉的鞋子,先从内而外逼出灵气护体,罩住全身,免得自己在这处落得个赤身裸体。
自身清灵之气护住了周身,阿萍低头正想看看自己光裸的双足,没想到却感觉到头上触感似有水珠滚落。
摇头晃脑之际,她看见发间滚下无数大小不一的滚烫珠子,这下才明白自己头上的银钗被火焰山的地热化了个干净!
没了束发银钗,阿萍一头乌发披散而下。她望望地下的光脚又揪起耳边一缕长发发笑,心想早知道会如此,那她打扮个什么。
全做了无用功矣!
阿萍想她还是被人的惯性思维给害了,真以为火焰山地貌跟沙漠一般?
太想当然,这不就吃了亏。
心道白费了自己一根好钗,阿萍笑完自己傻后,再次迈步向火焰山内走去。
也别再拿鞋出来穿了,左右修行者皮糙肉厚,她就当足底按摩了。
经此一遭后,阿萍向火焰山深处再度进发时,心里的警惕性更高了,她手上拿出了双剑不周中的一把护体。
一路上不周探路杀灭了不少毒虫。能在这样的环境下生存,阿萍见了地上被她杀灭的虫尸,忍不住在心里吐槽。难怪有大部分科学家将昆虫放在人类之后,觉得它们会是下一个进化界的版本之子。
任何人不能生存的环境,虫总是可以的。就比如说这火焰山的环境下虫子还能成群,就足见它生命力的顽强。
阿萍行到这里,脚步已经慢了下来,她开始带着探秘的好心情,观察起了这独属于西游的神奇自然风景。
就算是她也不能反抗人本性里的来都来了。
她来都来了,迟早也是要见小牛精的,路上看看风景也不错。
又往里进了五十里,阿萍开始一步一蹲。
因为她发现牛圣婴先前带给她玩耍的漂亮石子们,真的是随处可见的小玩意。
比起牛圣婴精挑细选拿出来给阿萍把玩的那堆,阿萍路上捡起的石头,其中虽然也有品质类似宝石极,但外表都很粗糙。
这点在阿萍看来没什么,反正是白捡的,她捡了就赚到!
一路走一路捡,阿萍心里都冒出了一个新的致富小思路。那就是把火焰山地上产的小宝石,大量带回禾城加工发展成禾城特色商品。
是的,禾城虽然有了商队,但是每趟诚郎带队回归,合账后能保证不亏他们就是赚了。
药材、皮毛这些物件都不算稀罕,任何商队都有,便此次只能卖市价。
而火焰山这遍地都可见的小宝石,让阿萍回忆起现代工艺开发出的宝石切割技巧。
她想要是工匠暂时没办法找到切割宝石的办法,那她也不是不能拿不周出来当切割器使用。
可怜不周在帮主人积极收集漂亮石头时,它是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在后续再度开发性功能。
只能说跟了一个将就实用性的主,神兵利器也得学会化身多功能多方面的专家。
捡捡停停,阿萍像是只冬日囤积坚果的松鼠,袖子里的漂亮石头都堆成了山。
这白捡钱一样的活动就像赶海一般,让人非常上头。
哪怕顶着高温,阿萍也是捡得腿麻后才从地上站起。不知不觉间,她已往火焰山的中心走了将近二百里路。
汗水从鬓边发丝中划下,垂在下巴尖上摇晃。汗珠儿还未落地,只是离开雪白的肌肤,就被蒸干在了空气里。
阿萍强忍不适,又往里走了十余里,这次是最后的最后,阿萍的极限了。
她是连把手趁在岩石上喘口气也不敢,因为现下她处在的环境,说是碳火堆也差不了多少了。
酷热下,阿萍只能站在原地喘气,用目光在四下寻找视线范围内,到底有没有另外一个两只脚走路的生物。
要喊人,阿萍也不敢冒然出声。就怕万一牛圣婴在运功修行的紧要关头,自己一嗓子把他喊岔气,坏了修行,她是怎么也赔不起牛圣婴的损失的。
附近空气都在抖动,是无形之物也被此处地热炙烤得变形。阿萍想自己干脆在附近划圈形绕着等人好了。
外面天热,好在阿萍心静,稳住呼吸后,她便也能在这样的环境中坚持下来。
正按照心内计划慢慢走着,阿萍忽然见到有一个东西,正再从中心缓慢向外走来。
那是一个正在着火的两脚生物,火焰包裹的中间颜色不是亮金,而像是一具黑色碳化的类人形躯壳!
阿萍震惊下另一只手也拿出了剩下一把不周防卫。
她心里是有些害怕着眼前那个未知生物的,因为它实在太像是什么禁级片子里出现的恐怖怪物。每看它一眼,阿萍便感觉自己头皮像是又炸开了些,麻得让人抓剑的手都在颤抖。
她既害怕着那玩意儿,却又在心里冒出一丝诡异的想法。
它,不会就是牛圣婴吧?
这烤得已经碳化了程度,就不再是牛肉干,而是牛鬼了吧!!!
阿萍想着想着,都觉得自己额头的青筋直突突。
总之,先喊一声试试看?
阿萍干咽两下喉咙,试探性地对那东西的位置,喊道:“圣婴!牛圣婴?”
那身上着火的东西果然顺着声音回头,阿萍对上像是它面部的位置,恍惚间似乎生出被它用视线在身上巡逻的异样体感。
四‘目’相对的下一瞬,阿萍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她身体已经在弹指间跃离原先站立的位置几米远。
瞬息,仿佛是四面被密集针刺的感觉,促使阿萍从原地闪开。
再抬头,看向之前她站立的位置,那浑身冒火的的焦炭人形已然出现在哪里。
在发现碰不到人后,它歪头再度看向阿萍的位置,用着不知道从哪里传出的嘶哑声线,说:
“会动?”
阿萍心内正是惊疑不定,听了这话当下回应道:“废话!活物谁不会动啊!?”
受到女声回应后,它的确不再动了,像是呆住了一般,扭头望着阿萍的方向,良久复又说:“不是幻象?”
说出这句话后,它身体的朝向也面向了阿萍,它嘶哑的声音中带着兴奋,说:“阿萍…阿萍……你会来看我?我好欢喜……快…快…到我身边来……”
嘴上说着到我身边来,这几乎已经被阿萍在心里确定是牛圣婴的怪物,却快步朝着她走来,边走身体上还边往下掉着黑色渣子。
阿萍禁不住就朝后连连退去,望着这黑炭。燃烧般。火焰山限定级。牛精,她是真的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本能,向后多去。
无他,只因为眼前的画面太过让人掉san值了!!!
阿萍心里有些慌乱,这一瞬她是恨不得马上在自己身上摸出一个带着点数的多面体,往地上丢丢,随机让自己恢复点理智救命!!!
“你是牛圣婴吗?脑子还清醒?!”阿萍眼见那被确定是牛圣婴的玩意,距离她越来越近,是讲话的声音都有些喊撇叉了。
因为如果它不是牛圣婴,阿萍是万万不想让它沾边的!
这会儿心软是不能心软的,如果它不亲口承认自己是牛圣婴,阿萍是绝不可能让它碰自己。
这要被摸了抱了,她噩梦都得连做好几宿!!!
阿萍内心为喊出口的尖叫,似乎被对面的火中焦炭察觉了。
它停步不再靠近阿萍,说:“你认不出我了?”
阿萍飞速回道:“你现在像个碳条精一样,我能认出个鬼?!”
“哦…”
对面回了阿萍一个哦字,她莫名从中听出来了些失落的味道。
可惜他脸上五官都化没了,这语气词的作用变得不大。
没再接近阿萍,被火焰包裹的焦碳样人形停住不动。下一息,在阿萍瞪大的震颤瞳孔中,倒映出人形身上火焰忽地升大,像是原地冒出的一丛篝火,又似一朵战法到极致的火菊招展花瓣。
剧烈地燃烧声成为面前唯一的声响,阿萍微张着嘴望着面前牛圣婴这仿佛是自燃般的举动。
忽地在这一刻,她心里觉得他们两个不出现在惊悚片里,属实怪可惜了的。
这头小牛精身上,是中式西式恐怖间距的好妖才一个……
“咔嚓咔嚓……”
“啪…噼啪!”
像是什么因为剧烈燃烧而断裂的声音,断断续续出现在空气中吸引走了阿萍的注意力。
在她眼中不远处矗立的巨型火焰中心,焰心的位置金光悦动之地,出现一道道裂痕。
宛若凤凰涅槃重生的神妙景色出现在阿萍眼中。
一块块被火焰焚至金红色的块状碎片落下,在接触地面面前就化成点点红焰,像是凭空出现的碎光般转瞬即逝。
火焰中心,逐渐露出一具黑发雪服的少年躯体。发色如墨,唇若含朱,好一副如画的英气俊俏长相,如同焰中花蕊般惹人叹服。
哪怕多年未见,在焰中妖露出面目后,阿萍立刻就认出了他是牛圣婴。
认出这妖物是自己的小男友后,阿萍心下一松,只觉得小牛精没被烤成牛肉干真是太好了!
活牛万岁!
牛圣婴退掉外部废掉的躯壳,睁眼就看见阿萍眼也不眨地望着他,心下又喜又急。
他迫不及待地从火焰中走出,被他丢在身后的火焰失去燃烧物后渐渐熄灭。
下身的壳子还没退去,牛圣婴边走边往地上掉着金红色的焰渣,他就这样急切地靠近自己的心上人。
因为他从未独自生活过这许多年,今日若不是阿萍来看他,牛圣婴几乎已经忘记自己该如何开口说话。
此处的天地像是静止的,四周环境也从不改变,牛圣婴日日处在这样的景色中,几乎感觉自己快被世间万物忘却。
这样的情景下,阿萍突然而至的拜访,牛圣婴欣喜若狂。
他把她搂进怀里,听着她的心跳声,闻着她发间的清香,才回过神想起自己也是被人放在心上挂念的。
埋头在女人柔软细腻的脖颈处,牛圣婴叹息般地说:“阿萍,我好想你啊。”
眨眼间被牛圣婴抱在怀里的阿萍,她只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了一块掉在热碳上的肉,被火焰围绕着炙烤。
他的体温烫得她指尖颤抖。
圣婴他似乎是长高了些?
阿萍感受到拥着自己的怀抱格外紧迫,透露着浓浓的眷恋,她就放弃挣扎回抱了过去:
“我也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