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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余的话不能说,但章天骄懂了。他在说,我说话算话,刚才承诺的都算数。

章天骄跟着警察一同离开了许半闲的公寓。

哄哄闹闹一下午的公寓瞬间冷下来。

许半闲直挺挺地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这两天发生了太多事,他的脑子一直在转,现在有些转不动了。

夜色渐浓,黑暗覆盖了整个房间。

墙上的挂钟指向9点,门铃响了,这个时间不会有人来,许半闲没有理。

门铃又响了三声,“许先生,外卖服务。”

许半闲一愣,懒洋洋地站起来,开了门。

双手环抱在胸前,靠着玄关的墙壁揶揄道,“周庭知,你cos外卖员起码带个头盔吧。”

周庭知抖抖手中的外卖袋,径直进屋,轻车熟路地换鞋,摸进了餐厅。

“我猜你没有吃饭阿嚏!”

他用手肘掩住口鼻打了个喷嚏,许半闲见他鼻头通红,才想起中午退房的时候,他好像就有点不舒服了。下午瘫在沙发上也蔫蔫的。

周总真脆皮,他暗笑,不过是睡一晚上沙发而已。

周庭知去厨房洗了手,将餐盒一一摆在桌上,“我猜你没有吃饭,在潮汕人家打包了海鲜粥给你”

他背过身又打了两个喷嚏,在餐桌上抽张纸巾揉揉鼻子,继续说,“还有几个小菜,晚上你吃简单些,肠胃舒服。我走了。”

说着就往玄关走去,许半闲还站在餐桌边看着那桌子“简单”的饭,都没反应过来。

走了?大老远过来就是送个粥,就走了?这不像周庭知的作风啊。

转眼间看见周庭知换了鞋,他鬼使神差地叫了声,“哎。”

叫完他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你回家吃点药?

谢谢你来送晚饭?

要不你晚上在我家凑合一晚吧。

神经病,许半闲被自己的念头一惊,随后给自己找理由道,自己住在Q市西边,周庭知住在Q市东边,人家一个病号穿越大半个城市来送粥。

出于人道主义关怀,出于同事间的关爱,他于情于理留周庭知住一晚没毛病啊。

周庭知还站在玄关处等着他说话,许半闲硬着头皮问,“要不?”

"不了。"周庭知打断他,“我得回家。”

许半闲木讷地站着,他还什么都没说呢,就被拒绝了?

周庭知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看他,弯唇一笑,“你是不是想留我在你家睡觉?”

睡觉两字拖出了长音,入了许半闲的耳就变成了不正经。

“我留在你家,用你的浴室洗澡,盖你的被子,睡你的床,但是又不能亲你的嘴,对我来说太煎熬了些。”

“周总,你这是性骚扰。周总,请你自重。周庭知,你别逼我。”周庭知模仿着许半闲的语气,重复着许半闲说的话。

许半闲的脸唰的就红了,转过头盯着餐厅方向,说,“那你开车小心点。”

他没有看他,也没有说再见。自家的门开了,又关了。

不知道在期待什么,也不知道在失望什么。

他怅然若失地转过头,却发现周庭知还站在玄关处。

周庭知开门准备走,看到了小许总通红的可爱耳朵,又折回来,对上许半闲的眼神,十分庄重地表达自己的决心。

“许半闲,我是真的喜欢你,我会一直追你,也会一直等你。”

第30章 背叛 越是被强硬对待着,他就越热烈、……

如果许半闲没记错, 他的第一次在梦里看到兰花香哥哥是在15岁。

从那时起,梦里的冲动只有同一个人,虚幻, 朦胧, 带着淡淡的兰花香。

盛夏时节,身穿半袖T恤, 露出半截儿强健结实的小臂, 哄着他时若即若离的触碰,细软的汗毛惹得他全身发痒。

一双薄唇不太说话, 看上去软软的, 嘟嘟的,亲上去又是温凉的。

发狠的时候,箍着他的腰, 滚烫柔软的舌头,在他的口腔里攻城掠地。

惊醒的时候,许半闲整个人都是懵的。

他上半身挺直,下半身呆板, 坐起来完全是梦中的自然反应。

呆呆的, 讷讷的,坐在床上。半晌没有动。

窗帘紧闭, 夜色如墨,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 只有许半闲的心跳, 若擂鼓,若鹿撞,若乱麻。

他又做梦了,身下的床单就是罪证。

比起床单的黏腻湿热, 面头的冷汗更叫他难受。

他不敢开灯,漆黑的夜色是掩护,也是短暂逃避的障目一叶。

兰花香哥哥一直是轻柔温润的,即便是生气,也不会表现出狠厉的模样。

从前的梦是旖旎的,缱绻的。而今晚,梦里的人束缚着他的手,紧锁着他的腰,酷烈凶狠,像是要把他拆吞入腹。

八年来的梦境里,许半闲从未有这样的体验。新奇、兴奋,他每每想回头看着男人的脸,那股子蛮力一直阻碍着他。

越是阻碍着,越是被强硬对待着,他就越热烈、越亢奋。

直至力竭,他虚脱地趴在虚浮之上,还不忘回头一望,望向愉悦的给予者,心心念念。

男人惑人浅笑,带着一丝宠溺,“许半闲,我是真的喜欢你,我会一直追你,也会一直等你。”

梦里的男人第一次有了清晰的模样。

那梦里,有兰花香。那梦里的人,不是兰花香。

手脚仿佛刚刚找到大脑指挥官,重新投入了工作中。

他掀开被子,将身体挪到干爽的地方,在黑暗中摸索床头台灯的位置。

一个凸起的按钮,只要按下去,黑天墨地便会被驱散,迎来满室的明光烁亮。

许半闲摸到了那个按钮,大概过了很久,房间还是黯然无光。

双手颤巍巍地抬起,捂住了眼睛。

强硬比温柔更能让人兴奋,许半闲为梦里的自己感到羞耻。

更羞耻的是,强烈的背德感袭来,他背叛了8年间陪伴在自己梦里的那个人。

一个梦而已,又能说明什么。

周庭知太无赖,入侵他的生活,瓦解他的忠诚,又要侵蚀他的梦境。

“啪”的一声,暖黄色的灯光洒满了卧室,铺了个满床。

这样温馨的灯光,让他更加无措,他索性打开了主灯,进了浴室。

冲了半小时的澡,浴室的镜子依旧明亮清晰,他看着镜中自己的身体,产生了更多厌烦的情绪。

他厌恶自己是个怪胎,厌恶自己失控的欲望,厌恶与社会格格不入的感觉。

甚至迁怒于周庭知的咄咄逼人,迁怒于这个社会对小众群体的偏见与排挤。

可他有什么资格呢?

终归是自己胆小怯懦、不敢面对罢了。

收拾好自己,打理好床铺,已是早上五点,冬日的太阳总是懒惰些,七点多才会升起。

许半闲全无睡意,他本是倦懒地趴在床上玩手机,不由自主地想起梦中的情景。

于是,他欲盖弥彰地翻了个身,平躺在床上。

登录上尘封许久的社交媒体软件,由于一个多月没登陆,进去的时候还卡了两秒,全是转发、评论、私信、赞,消息右上角的小红点显示999+。

他没有理睬那些消息,径直发布了五个字:人间非净土。

上面是他两个月前发的:想飞。

999+的消息都在这条微博下面:

【我靠,狂神要回归?】

【跪等狂神挑战新纪录。】

【狂神宣布停飞的第432天,想他。】

【狂神狂神,今年黄驴新增无伞跳高,请了吉尼斯记录见证官,官宣在这里@黄驴杯挑战赛。】

尴尬,那条微博的发布时间是两个月前,也就是和周庭知酒店乱性的第二天,他心烦意乱,想去圣托里尼跳伞那次。

他心里憋闷,只想搞点事情转移注意力,查完机票又放心不下,回头找了周庭知。

去跳伞的想法早就抛诸脑后,也是奇怪,这一个多月,除了想带王信奇去跳伞,再也没有过同样的想法。

这个媒体号是许半闲的匿名天地,年轻时总是喜欢显摆,想得到夸奖与赞赏,想得到认同。

他开了这个媒体号、名字叫“飘零狂客”,记录自己的每一次挑战,不露脸,只炫数据和视频。

在这里,人们叫他狂神。这里的人们很可爱,大概是许半闲的运动看上去太过危险,用命博来的好人缘。

数据好就全是夸赞,一片叫好。数据不好,下面都是安慰的评论,那些年,他在这里找到了认同,得到了温暖。

也正是因此,他愈发有挑战的冲劲儿,因为这里的人不会泼冷水,他在这里可以得到盲目的信赖与支持。

直到一年前,他突然宣布:“暂时停更停飞,等我回归。”

开始时,评论下都是不解和好奇,所以他统一回复,家里有事不方便说,我会回来的。

后来每天都会收到私信,从几千条、到几百条、到几十条,到现在的个位数。

内容从对他的关心和倾诉、到误会他逃避挑战的侮辱抹黑、到心如心灰的道别。

到最后,只有一个叫做“游手归人”的朋友,还在坚持着给他发私信。

许半闲向上翻了翻,这位朋友自从他创建账号那年就一直在坚持给他发私信,只是淹没在庞大的粉丝留言里,他从没在意过。

网络上都是假象,他们可以爱你,也可以爱别人。

他们可以把你捧上天,也可以把你摔入地。你自以为得到的信赖和支持,其实就是他们无聊的消遣。

毕竟挑战的不是他们,危险的不是他们,失败了丢掉性命的也不是他们。人们不过是爱起哄看热闹,然后键盘上敲下寥寥夸赞。

许半闲这些年得到的,不过是自己给自己营造的港湾,港湾一旦停用,船只即刻星离云散。

这些许半闲都知道。

没有人会在原地等你,也没有人有义务等你。

不过是各取所需,我想要认同与夸奖,你们想要热闹与喧嚣。

可是周庭知说,会等,没人交换与条件,就是因为喜欢。

甜言蜜语总是好听,好听便叫人沉迷。许半闲看着后台寥寥无几的私信,与消息中热热闹闹的评论。

这世界本就割裂。

表面谄媚奉承的人,背地嗤之以鼻。

表面忠诚爱妻的人,背地出轨成性。

真心弥足珍贵,抛去身份与地位,他真的能拥有一颗真心吗?

许半闲迷迷糊糊睡着了。

这一次,他睡得很沉,一觉醒来天光大亮,手机不知道何时没电关机,墙上的挂钟指向10点半。

手机充上电自动开机,声音响个不停。

【许芸昭:小闲,警方又找到了两个愿意提供线索的学生,你放心,姐姐这边一切顺利。】

【许满川:9点了还不在公司,开机给我回电话。】

【妈妈:小闲,不忙了回家吃饭吧,早餐时候你爸又念叨你了。】

【王煊:许董,技术部那边项目有进展,请您下午3点参加汇报会议。另外,周总8点来过一次,没说找您什么事情。大许总9点来找过你,让您给他回个电话。】

【周庭知:你在家吗?我去接你?】

【周庭知:我在你家楼下,我们去见赵迪。】

发送时间是9点,许半闲慌忙起身,几乎是以弹跳的速度冲进卫生间。

边拿出牙刷,边给周庭知拨回去电话。

电话响了一声便被接通,同时牙刷沾着牙膏塞进了嘴里。

“你怎么不上来敲门啊?”他含糊地问。

周庭知大概没想到许半闲这般不客气,电话里有片刻的空白。

许半闲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头上支棱着两撮狂狷飞舞的毛,早把清晨5点,同样位置审视自己身体的事情忘在了脑后。

他急匆匆地刷牙,电动牙刷“嗡嗡”的声音掩盖了周庭知的笑声,可许半闲还是从语气里听出了他在笑。

“你们小区的保安很负责,你住在这里我很放心。”

什么啊,我住在哪里用你放什么心。

他恍然想起,昨天给周庭知登记的全天通行权限,今天当然过期了。周庭知这个笨蛋进不来也不知道让保安帮忙联系业主。

他关掉了牙刷的电动模式,周庭知那边很安静,若是等不到人回公司了,也情有可原。

“你还在楼下吗?”他问。

许半闲觉得自己真是茶艺满分,明明知道周庭知不会走,总还是要假装一下。

电话里的回答不出所料,“嗯,我在你们小区外面。”

许半闲加快了刷牙洗脸的速度,“抱歉,起晚了。稍等我一下。”

“嗯,不急,是我没提前打招呼,就擅自跑来。”

两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谁也没有挂电话。

换衣服时,许半闲才发觉奇怪,快速挂了电话,然后红着脸,在衣帽间精挑细选了一套灰色毛呢风衣。

周庭知的银色宾利就停在小区大门口,远远地就看到许半闲跑了出来,快到大门的时候还故意放慢脚步,假装很悠闲的样子。

他扬起嘴角,低头审视了一遍自己的衣着,卡其色毛呢风衣,英伦风棕色皮鞋,内配乳白色针织毛衣。

这套衣服应该看上去很年轻吧。他满意地起身下车,迎到门口去接人。

眼看着许半闲都快要出来,又折返回去,进了保安室。

“抱歉,久等了。”

许半闲迎着风快步走出来,头发纹丝不动,周庭知弯着眼睛看他,这是特意打扮了一下?头发还打理了一下,抹了些发蜡。

“你今天很帅。”周庭知说。

许半闲抬眼打量着周庭知,眼神飘忽,“见学长不能太潦草。”

“你干什么!”许半闲没来得及防守,周庭知突然伸出手,在他的头上揉弄了两圈,“我发型都乱了!”

周庭知开了副驾的车门,把他塞进车里,“好了,学长见过了,我很满意。”

许半闲红着耳朵,罕见地没有回嘴,拉下副驾头上的镜子,粗略拯救一下自己被揉乱的发型,发蜡打在头上确实不舒服,感觉头发像钢丝,一点儿不够灵动。

周庭知绕到驾驶室,上了车,从后座拿出一个快餐盒,“凑合吃点,一会儿让赵迪请吃好吃的。”

刚才许半闲一直没抬眼仔细看,现在他趁着接餐盒的机会,偷偷看看,“你今天也很帅。”

周庭知抿着嘴唇靠近,不疾不徐地帮他系上安全带,动作光明磊落,却留下一缕勾人的须后水味道。

许半闲动动鼻子,茫然看向中控台,徘徊皇后手串不见了,车里除了轻微的皮革味道,只有肠粉的香气和柠檬须后水的清新。

周庭知若无其事地看他,歪着头问,“那今天看着还是28吗?”

周总好记仇,花孔雀开屏原来是因为昨天自己说他28。

许半闲抱着肠粉边吃边傻乐,想着周总最多8岁吧,不能再多了,但还是不吝赞美,“这套衣服很适合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