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跟着商船的路标找到纪念品店,挑了一枚贝壳胸针——哄老婆第二步,买礼物。
最后在心里复盘了整个吵架经过,对症下药,打好草稿——哄老婆第三步,直面问题,诚心相待。
叩叩。
找到房间号,敲门,却没人来开。
顾辞还在生气。
谈昕深吸一口气,又敲了两下,还是没开。
跟上次一样。
上次她跟顾辞因为衣服的事情吵架,顾辞也是一个人闷在房间里生气。
气她就骂她呀,干嘛自己生气呢?对身体多不好?
左看看,又看看,排列二十几个客房的走廊陆续有人经过。
怕扰民,不敢继续敲门,偷偷摸出手机,用最真诚的语气给顾辞发语音。
“阿辞,刚刚是我说错话了,对不起,你别生气嘛。”
“我不是故意那么说的,就是在气头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那么说了,我混蛋,我犯蠢,那不是我本来的意思。”
“我喜欢你啊,怎么可能不喜欢你呢?我就算讨厌世界上所有人,都不会讨厌你的。阿辞,你开门好不好?”
语音一条接一条发过去,紧闭的门才终于有了动静。
开门的却不是顾辞,而是一位中年大姐。
“雷做咩啊?”
广东人。
谈昕愣在原地:“我,我找我太太”
大姐极不耐烦:“雷太系宾个啊?在我门口一直叽叽歪歪,很烦啊几木几?”
谈昕的粤语水平几乎等于0,听懂意思全靠表情和肢体语言,看出对方很烦她,连忙解释:
“对不起我,我是6号房的住客所以我想回房来着。”
大姐朝门顶一望:“咩6啊?我明明是9嘅!”
把掉的门牌号转180度扣上,6瞬间成9。
谈昕这才知道自己闹了乌龙,两手疯狂在胸前摆动,速度快到出现残影。
“不是不是,我——”
情急之下,嘴巴跟被泥浆灌满焊死,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直到身体被一只手臂揽到一旁,冰冷却又充满温度的嗓音从身侧传来,将她拖出泥潭。
“莫意思,我们走错房。”
跟平日说话不同的,广东腔。
谈昕的眼睛瞬间开了花,忽闪忽闪的,顾辞的形象边缘浮出光圈,漂亮得不行。
“你会说粤语呀?”
顾辞没有说话。
刚刚谈昕说出那句“我讨厌你”,她的世界都要崩塌了。可还是不顾一切地追出去,怕她难过,怕她有危险。
看她一个人叽叽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又转头去甲板上跟水手大放厥词,最后犯傻回来敲错门,被骂得呆若木鸡时,终于没忍住,把她带回来。
谈昕到底有什么魔力?
顾辞横眼一看,就看到一张开着九十九朵桃花的花痴脸,熟悉的被喜欢的感觉再度出现,心情略微好了一些,但一转念,想起先前那句掷地有声的“我讨厌你”,便又坠入谷底。
“嗯。”
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把人推进房间,松手,关门。
嘀!
红色+40
谈昕强行不去看她头顶明晃晃的大红灯,调整了一下情绪,将刚才在心里打的草稿捋了一遍,重新看向顾辞。
“阿辞,先前我——”
“——别这么叫我。”
顾辞打断她,毫不留情。
谈昕霎时就酸了鼻尖,眼睛里冒出几分水汽,顺着她妥协了一步:
“好,你在生我的气,我不这么叫你。但是我想跟你解释一下,你可以听我的解释吗?”
顾辞并不想听:“我跟他们说了,换一间标间。你不是讨厌我么?刚好,我也腻了,今天分开睡,免得你受累演戏,天天说喜欢我。”
分开睡?
那岂不就不能“床头吵架床尾和”了?
谈昕顿时慌了,往前蹿了两步:
“我才没有演戏,我天天说喜欢你,就是因为我很喜欢你啊。”
“够了。”顾辞坐上高脚凳,修长的腿交叠在一起,两手环胸,“谈昕,我不想再听你的谎话了。既然讨厌我,想必你之前装得也很辛苦。等下了船,到了安全的地方,我们就去离婚。”
“离婚?”
谈昕脸色煞白,急得只能蹦出几个不成文的单字:
“你,我,你说,你怎么能这么说呢?”
顾辞看着她,眼神冰冷,诘问道:
“不是你自己说的,你讨厌我么?”
谈昕委屈极了,眼泪唰地就滚了下来:
“那我有时候,也会说气话啊呜”
哭腔破碎不堪:
“明,明明是你先骗我的,还不,不允许我小小地生气一下吗?而且我就只说了那一句重话,出门我就后悔了,这不就赶紧回来找你了吗呜呜”
顾辞讨厌别人哭,每次哭得眼泪鼻涕到处都是,脏死了。
但谈昕就喜欢在她面前哭,明明在外面喊打喊杀,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到她跟前,好好说着话就会哭。
以为哭她就会心软么?
不,这副窝囊、不争气、只知道哭的样子,是顾辞生平二十几年最讨厌的。
没错,她会更生气。
气到恨不得咬破她的唇,把血咬出来,在腰间掐出指印,把小茉莉弄得梨花带雨,让她浑身颤抖,没力气再哭。
谈昕尚不知自己引发了什么颜色的怒火,只一个劲地哭得伤心。
“呜我明明那么喜欢你,每天都在说我喜欢你。你却因为一句气话,就把我这么多天的喜欢都一棒子打死,你知不知道,我也会难过的啊呜”
她不太擅长哭,准确来说,她不擅长换气。无论是哭还是接吻,吐一口气需要吸好几口,有时候鼻子负荷不了,就得用嘴巴帮忙。
于是嘴唇就会因为呼气吸气开始颤抖,绯红的唇嘟嘟直颤,带着水光,成功勾起了顾辞另一种情绪。
嘀!
情绪变化的声音传来,谈昕却没心情去看是什么颜色,视野被泪水糊得茫白,她还得一边努力地呼吸一边措辞。
“明明你先骗我,你都不跟我道歉,我受了委屈,说一句气话,你就这么记仇呜还,还想离婚呜呜,你,你怎么这么不负责任啊!”
顾辞听得脸黑:“我道歉了。”
谈昕控诉:“我没听到。”
“你听到了,你还说我‘没觉得对不起’。”
“那说明我被你气蒙了,没听见,你再说一次。”
“不说了。”
“那我原谅——等等,你没说!”
谈昕都已经把原谅的话准备好了,谁知顾辞不按常理出牌。
哪有别人没道歉,自己先说“我原谅你”的?
委屈霎时波涛汹涌,从眼眶滚落的小珍珠变成大水柱,哭嚎着控诉:
“你骗人!你玩我呜呜呜——”
顾辞静静看她兀自表演了一出大戏,揉了揉脑仁,头疼。
这么单纯好骗,谈昕是怎么活到现在还没被卖掉的?
起身抽了两张纸巾,把哭花的小脸蛋擦干净,指尖戳了戳挂着水珠的眼睫。
“好了,别哭了。”
谈昕仍旧委屈着:“你,你一点哄人的诚意都没有。”
顾辞问:“那你说怎么才算有诚意?”
谈昕说:“我之前哄你,都会穿你给我买的睡衣,真心诚意地来找你沟通。”
“你没给我买过睡衣。”
“我——我,我回去就买!”
“那我回去再哄你?”
谈昕不断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又气又急: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
她气得不行,呼吸一下子错乱,嘴巴不断颤抖着帮忙呼吸,粉红的唇肉一颤一颤,眼珠瞪得圆溜溜的,生动极了。
顾辞只觉得有什么东西一下子将她的心抓住了,伸手,戳了戳发颤的唇,将人搂入怀中。
“好了,刚是我不对,对不起。”
相拥之间,体香顺着鼻腔渗进身体,迷得谈昕整个人云里雾里,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喂给顾辞一口一口吃掉。
“不,是我不对,我不好。顾辞,我好喜——”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嘭”的一声巨响——
枪声。
第67章 “阿昕,我喜欢你。”
激烈的枪声打破海上的宁静,烈日之下,小型商船反射出铁皮的光线,枪支的火花一闪而过。
尖叫、逃窜、哭喊,人仰马翻。
二楼客房的6号房间,谈昕跟顾辞二人开门将水手安娜拽进房间,关门下锁。
安娜的右臂被弹片擦伤,血液透过棉T恤大汩大汩往下淌。她捂着伤口,双眉紧锁,小麦色的额头沁出一层冷汗,却丝毫没有伤患的样子,反倒比谈昕两人还要着急。
“你们快跑!”
她跑到窗边,朝外面望了眼不远处的港口:
“这里离恩港不远,你们坐船尾的快艇就能过去!”
谈昕一头雾水:“怎么了?外面什么人开枪?”
顾辞眸色幽深:“冲我们来的么?”
水手用力点头:“我听他们说6号房间,个个都有枪。刚他们去了9号房间,跟里面的人起了冲突。估计马上就要过来了。”
9号房的房客也不是普通人,常年游走公海,身上带着枪。黑衣人冲进去的当口就被打了一个,安娜听到枪声赶紧去帮忙,拉响警铃叫来船长。
黑衣人见9号房没有谈昕跟顾辞,忙称是误会,但安娜敏锐地察觉到,在围观的人群中间,还有两个人也带着枪。
安娜把谈昕拉到窗边:“听着,我不知道你们是什么人。但先前在甲板碰到你,我觉得你是个好人。所以你们得赶紧跑。”
说着给谈昕指了下窗外船身绑的快艇:
“这艘快艇是出公海以防万一的,你们从这里爬出去,用刀割断绳子,然后坐快艇回恩港。否则跟着船出了公海就麻烦了!”
突然而来的意外在空气里洒满火药味,谈昕紧迫起来,下意识抓着顾辞,心脏咚咚直跳。
“顾辞,我们要赶紧走。”
二人刚从松沙岛逃出来,顾辞深知此刻的危险,安抚地搂住谈昕的肩膀,用体温宽慰她。
“别担心,我来想办法。”
谈昕顺手抓住安娜:“还有你,你跟我们一起走。”
安娜拒绝:“我是这艘船上的人,不能跟你们走。”
说着转身就去帮两人堵门,被顾辞拦住:“你帮我们逃走,被他们知道不会放过你。”
安娜犹豫:“可是我突然失踪,船长他们那怎么交代?我们要出公海的。”
顾辞严厉起来:“交代重要还是命重要?”
顾辞身上有种魄力,那是即便在轮椅矮人一截也全然不会被忽视的压制感,何况此刻笔挺地站在安娜面前,眉峰收拢,降下黑云。
只有谈昕敢在这时候插嘴,她一把拉住安娜,急切劝道:
“就是的,你一个人留下来太危险了。跟我们一起走吧!”
正说着,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外的走廊传来,鞋底在木质地板摩擦,似只是路过,却在抵达房间门口时没有再往前迈,而是停了下来。
叮咚!
千钧一发之际,系统蹿了出来。
「检测到您有一个实时任务,请查收——保护顾辞」
谈昕急得跺脚,在心里疯狂骂系统:
“我肯定会保护她啊!你这什么破任务!这个时候了还来打断我!”
系统提示:“此次任务有奖励。”
谈昕变脸:“那还等什么?我接!”
随着光屏一个闪烁,系统全身而退,海浪拍打船身的撞击声带着偶尔的两声鸟鸣传进耳膜。
“我们快走。”
谈昕把顾辞跟安娜一起往窗边推,顺着窗口往下望了眼,一下子就看到那艘银白的快艇。
快艇是侧着绑在船身的,从窗户跳出去能落到快艇侧身,但切割绳索需要时间。更别提门外的几个匪徒随时可能会进来。
谈昕立即有了安排:“顾辞,你身手好,你下去弄快艇,下水后我跟安娜再跳下去。”
顾辞本觉得奇怪,一般这种时候,谈昕会自己跳下去,把快艇弄好之后让她上去。那么勤快、周全、怕她累着。
但这次没有。
转念一想,谈昕的脚伤才刚好,跳下去容易旧伤复发。
“行,你当心点。”
谈昕挥开她的手,一个劲地把人往外推:
“哎我知道了,你当心才是正事,别掉下去了。”
情况紧急,二人也不啰嗦。顾辞抄起房间里的一把短斧头,单腿跨出窗框,顺着船身的绳索滑下精准踩到快艇。
绑快艇的一共三根绳子,每根都有手腕粗。顾辞利落地抄起斧头,砰砰砍断船头的两根,快艇立即倾斜,垂直往下吊在船身。
“呃!”
顾辞狠狠一晃,只能抓着船身平时用于水手工作的绳索稳住身形,脚勾住船身凸起的踩踏块,一步一步往最后一根绳索的方向挪。
与此同时,房间里的谈昕也动了起来。门外的匪徒开始动手,门锁被深入一根铁丝,锁芯松动。
他们打算撬锁。
谈昕连忙去推一旁的立柜,安娜也来帮忙,一同将两米的柜子推过来堵门。
门外,已经把锁撬开的黑衣人见推不开,便知有人堵了。
用力踹一脚,门板果然有所晃动。
砰!
踹门的声音从窗口传到海上,下方的顾辞听到巨响,心脏高悬。
“谈昕!”她高喊。
谈昕整个人都压着柜子,出声回应她,但听起来十分吃力:
“我在呢!你抓紧弄!”
顾辞两步并做一步跃到快艇尾端,伸手劈断最后一根绳子。沉重的快艇应声而落,在海面砸出一朵庞然白浪。
松开手上的绳索跳上去,启动发动机,朝窗口高喊:
“好了!你们快下来!”
砰!砰!
踹门的力道越来越大,每踹一脚,谈昕都会跟着立柜一起晃动一下。
她瞄了眼安娜手上的血,说:“你先下去,我马上就来。”
安娜拒绝:“不行,你一个人顶不住的!”
谈昕急了:“你拖下去才是顶不住!快点!”
要是因为你耽误了我保护老婆的任务,我跟你没完!
门外,踹门的动作停了下来,正当两人以为对方是否就此放弃,枪管的爆裂声穿破耳膜。
嘭!嘭嘭!
尽管装了消音器,子弹却飞快穿透门板和立柜的数重屏障。
子弹从耳边划过,谈昕惊了——一个恋爱系统而已,没必要玩这么狠吧?
“快!来不及了!”
再三催促下,安娜终于跑向窗口,纵身跳下。
“谈昕!快下来!”
顾辞的声音格外凌厉,听起来比她还急。
老婆终归还是这个世界的NPC,不知道她是有BUFF加成的。在系统的设定下,她顶多受点小伤,譬如崴脚、划伤之类的,最重的那一次,只有小混混闹到跆拳道馆,手臂缝了二十几针。
此外,譬如跳楼、被追杀,关乎到生死的时候,系统从不让她有事。
毕竟系统么,还是以体验为主。知道当下很危险就够了,没必要真让她去鬼门关走一圈。
所以,子弹都只会象征性地从她身旁穿过,哪怕枪口瞄得再准,到她身上也会打偏。
她堂而皇之地朝窗口跑去。
对,当然是跑着去的。毕竟顾辞还在下面等她,她可不能把老婆吓着了。
嘭!
一颗子弹从手臂旁边划过。
嘭!
又是一颗从头顶擦过。
笃!
又是一颗不知道从哪里飞过。
看吧?她就说她有系统的不死BUFF,打不中等等?
身体被强烈的冲击带得往前一颤,刚跨过窗框的脚僵在半空,肩膀传来迟钝却剧烈的疼痛,低头一看,血液从拇指大的窟窿喷涌而出。
啊这
她的BUFF呢?
谈昕想不明白。
下一刻,身体便不听使唤地从高处窗台坠下,疾风从耳边肆虐而过,这感觉她熟——进系统第一天,跳楼就是这个感觉。
就是这次系统没那么仁慈。
上次掉下去的瞬间她就昏迷了,这次没有。反而清晰感受到身体坠入大海,海水汹涌地灌进耳朵,呜隆一阵沸腾。
沸腾之间,她听到一声高亢的呼唤:
“阿昕!”
这是顾辞的声音!
顾辞叫她“阿昕”!
不是连名带姓的“谈昕”,而是亲昵的“阿昕”!
耳中陷入唔嗡的白噪,眼前一片茫白,四肢逐渐失去知觉——这是系统给她的强行晕眩。
“不!我不晕!”谈昕在心里歇斯底里。
“你确定?”系统问。
“我确定!她刚都叫我阿昕了,这时候晕得错过一个亿!”
于是,身体的顿色感消失,冰冷的海水从七窍灌进身体,呼吸被人剥夺,眼前一片黑暗,伤口的剧痛让她浑身都在抽搐——
没人跟她说过这么疼啊!
她严重怀疑系统降低了她的疼痛忍受能力,明明平时挺能忍的,现在一点枪伤就受不了。
会不会她拒绝了系统的外力晕厥,这家伙觉得没面子,所以加大痛感让她直接生理性晕倒?
可恶,看她出去不给个1星差评!
还有顾辞,刚不是叫“阿昕”叫那么大声吗?怎么不叫了?
我撑着不肯晕倒就是为了听你叫两声,怎么这么不配合呢?
麻木的身体随着重力一点点下沉,手在海水里乱抓,却抓不到任何东西。
又黑、又疼、顾辞还不叫她。
这破系统不要也罢,要么让她死,要么让她晕,要么让她上去,幸福三选一,怎么选都有面。
黑暗的视野里,意识逐渐模糊,乱抓的两手也慢了下来,海水不断在耳膜上滚动,庞大的噪声让她觉得难受,又甘心沉沦。
蓦然,乱抓的手被一只手抓住,身体被一股力量拉拽,停止下沉。随后,后腰环上一条手臂,身体就似天上的风筝似的,被一根鱼线牵动着慢慢腾升。
那只手很骨感,细细的,却颇有力道。茫茫然抓了一下,腰上的手却搂得更紧。
哗然一声,一双人影冲破海面,顾辞单手抹去脸上的水,将怀里的人搂进,让她口鼻保持在海面之上。
“这边!快点!”
安娜将快艇开过去,跟顾辞合力把谈昕搬了上去。
“咳咳咳”
疾驰逃命的快艇上,谈昕呛出好几口海水,脸色白得不像话。
吃力将眼皮掀开一条缝,目光在茫白的视野里逡巡,茫茫然聚焦到抱着她的顾辞身上。
顾辞浑身湿透了,一缕长发黏在脸颊,瓷白的皮肤挂着水珠,眼睫也悬着一颗,珍珠似的。这张脸本就好看得过分,如今平添出这几份破碎感,以及双眸深处的关切和焦虑,看得谈昕恨不得当场跳起来亲她。
“顾辞”她软糯糯地喊,内心颜色数值炸裂,声音却虚弱极了。
“我在这里,我在这里!”顾辞把她的手抚上自己的脸颊,手指宛如冻冰。
“你好漂亮”
谈昕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夸她,目光却越发涣散:
“可是,我好冷想,睡觉”
顾辞用力晃了她两下:“阿昕,别睡!不可以睡!”
谈昕被唤出几分清醒:“你叫我,什么”
“阿昕,我叫你阿昕。”
“可以再叫一次吗?”
“阿昕,阿昕,阿昕你乖,不能睡,你看着我,不可以睡。”
只能听到“阿昕”的谈昕心满意足,至于顾辞后面说的“别睡”“看着我”,一个字都没听。
眼皮慢慢地又要闭上去,结果顾辞再次开口。
“阿昕,睁眼!”
“唔?”谈昕又被她从睡梦边缘拉回,眼皮掀开一条缝,是顾辞破碎感十足的容颜。
可是好困,感觉看一眼就被下了安眠药,沉重的眼皮一点点垂下。
“阿昕!”
“唔?”
眼皮条件反射地睁开,然后又缓缓下沉
怎么办?
她也不想睡,想多听老婆叫几次“阿昕”。可是眼睛就是那么不听话,说什么也要闭起来。
谈昕,你真是太不争气了。
“阿昕,我喜欢你。”
嗡——
沉重的大门推开,脑中炸开一团烟火,驱散所有困意。
眼睛唰地瞪得溜圆,身子一骨碌坐起,速度快到可以跟刘翔竞选亚洲飞人。
“你再说一遍!”
第68章 “我真的好爱你”
“你再说一遍!”
谈昕唰地坐起,颇有“垂死病中惊坐起,笑问客从何处来”的精神头。
顾辞硬生生愣在原地,看看她肩上不断冒血的伤口,又看看她比没受伤还要容光焕发的脸,陷入沉思。
“你。”商场叱咤风云的企业家第一次结巴,“你还好吗?”
她甚至在担心是不是回光返照。
谁知谈昕却瞬间回城加满了血,两手抓着顾辞的手,撒娇道:
“你刚是不是说你喜欢我?你再说一次好不好?好不好嘛?”
顾辞实在难以调整心情,上一秒她还在担惊受怕,下一秒就这么水灵灵地被谈昕调戏了。
这合理吗?
“我先给你处理一下伤口。”
被追着表白,顾辞如何也说不出口。
谈昕如遭灭顶之灾,虚弱瞬间占领高地,眼前花白一片:
“噢原来是我听错了。”
语罢,坐起的身子似乎耗光了所有的力气,骨头被抽走,五感被剥夺,纸片般摇摇欲坠。
顾辞心脏漏跳,忙将人接住,整个上半身都搂在怀里,用船上备的急救包帮她止血。
纱布按上伤口的瞬间,谈昕整个人都痉挛起来,清秀的脸皱成包子:
“疼!顾辞,我好疼”
顾辞整颗心都揪了起来,却不敢松懈止血的力度:
“忍一忍,上岸我们就去医院。”
安娜抽出开船的空隙提醒:“恩港不在国内,恐怕去不了大医院。”
顾辞说:“那就回国。”
“这个快艇的油量回不了国,到时候半路没油了更惨!”
“那就找家可以做手术的医院,恩港你熟么?”
“我只是认识几个人。”
“有做手术的地方么?”
“这个”
“钱不是问题。”
安娜的嘴唇几乎抿成一条线,陷入深重的犹豫,好几秒,扭头看了眼谈昕不断流血的伤口,咬牙扭转方向盘:
“我知道一个地方,但你们不能多说话,就说是我捡到的,路见不平。”
顾辞审视了安娜一眼,这个小麦色皮肤的女人浑身充满干劲,却也充满着故事。
东南亚从不缺故事和传说,帮派、组织、社团,关系盘根错节。抱着怀里越发虚弱的谈昕,顾辞别无选择。
但,也可以在此基础上加大自身的筹码。
“我是做企业的,如果你帮我救她,我会给你一笔酬金,数字你开。”
起码告诉安娜,冒着危险救她们有一笔很丰厚的报酬。有所图,别人才能更尽力地帮你做事。
说完,怀里的谈昕挣扎着开口:
“不,不能她开”
她抓着顾辞的袖子,建议道:
“你给她一个区间,最多不能超过多少钱。不然,你没钱了。”
顾辞气恼她轻重不分:“都什么时候了,钱有你的命重要么?”
谈昕吃力地说:“当然重要”
“那要是受伤的人是我呢?”
“那你更重要。”
“你知道就好,我的心情跟你是一样的。只要能救你,拿我全部身家也没关系。”
“不一样”
谈昕努力地睁开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虚弱地说:
“我跟你,不能比你要是出事,我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在谈昕眼中,顾辞是她千挑万选的攻略对象,更是她进入这个系统的意义。刚才那颗子弹但凡打中的不是她,而是顾辞,她的攻略对象香消玉殒,她还有什么意义继续留在这个世界?
然则顾辞并不知道她的身份,谈昕的说辞在她耳中,便是“你要是出事,我也不活了”。于是大发雷霆:
“不准说这样的话!我出事就出事了,就算有什么意外,你也得好好活下去!”
谈昕听得晕乎乎的,失血过多的身体几乎丧失思考能力,只能在茫白的视野里看到顾辞紧张心疼地说话,头顶的情绪值嘀嘀直跳,却分辨不清到底什么颜色。
“阿辞”
她真的好喜欢好喜欢顾辞,喜欢冷漠的她,也喜欢眼下急迫的她,喜欢光鲜亮丽的她,也喜欢现在狼狈的她。每一刻都那么漂亮,那么生动,感情深刻得好像前世就是她的爱人。
“阿辞,我真的,好爱你啊”
哪怕身体已经到极限,哪怕伤口疼得她痉挛,哪怕眼皮已经没有力气睁开正在缓缓闭阖,也要用最后一点力气告诉顾辞,我喜欢你,我爱你。
顾辞紧紧抱着她,被爱情填满的心脏转瞬陷入即将失去爱人的恐惧,她谨小慎微地抵着谈昕的额头,哽咽着说:
“我也爱你,阿昕,你不可以出事。”
这次的告白没能再次唤醒谈昕,除了她本人虚弱到无法用意念去支撑之外,还有个原因——
系统出来了。
叮咚!
「检测到任务数值出现变化,请确认是否结算」
系统的突然出现给谈昕回了一大口血。虽表面还是昏迷的模样,但实际已经感觉不到疼了。呼吸顺畅、心跳正常,甚至有点被老婆表白的狂喜。
“顾辞跟我表白了。”
她沾沾自喜地向系统炫耀。
光屏平滑如镜毫无波澜,机械的AI声音传来:
“请确认是否结算。”
谈昕冷冷一哼表示自己对无情AI的嘲讽和不屑:
“你一个恋爱系统的AI,怎么能这么不懂爱情?顾辞刚刚对我表白,这不该触发你的恭喜贺词吗?”
光屏嘀了两声,系统象征性地运行了某段代码,平静地得出结论:
“未检测到任何贺词。”
谈昕冷笑:“那你这也太不智能了。不过也行,顾辞表白也不是很有庆祝意义,等我真的跟她全垒打了,那天你再来恭喜我也不迟。”
系统嘀嘀两声:“全垒打是什么意思?系统未记录本词条。”
谈昕解释:“就是为爱鼓掌。”
系统疑惑:“你每天都在鼓掌。”
谈昕沉默:“你代码是晋江写的吧?这么纯情。”
系统又嘀嘀两声,没有回答。
谈昕看它这么苦恼,便心情大好地选择原谅:
“全垒打就是前不久,我让你帮我查的那些资料。等哪天我跟顾辞那个了,你就可以来恭喜我了。”
说起资料,系统是专业的。
“目前检测到你的资料数据与顾辞电脑中的【公司机密】高度重合,请确认是否检查。”
谈昕不知道自己早八百年被偷了家,大笑三声:
“怎么可能?顾辞的【公司机密】我经常看到,就在她电脑里,那肯定是一些很重要的研发数据了,这你都不知道。跟我的重合,那说明她存了我的数据结果,很正常了。”
系统没再建议,毕竟一切要以用户的需求为先,于是重新说:
“检测到任务数值变化,请确认是否结算。”
谈昕偷偷把眼皮掀开一条缝隙,只见顾辞仍心痛万分地抱着她,嘴里不断呢喃,似乎在说什么。
系统出现的时候,谈昕是听不到声音的。
于是赶紧说:
“结算吧,快点,我要赶紧回去哄老婆。”
于是,平滑的光屏切换到代码页面,黑底白字的代码符号从下往上飞快划过,最终得出一个结论,切换到结算页面:
「恭喜你,顺利完成任务——保护顾辞」
YES!
谈昕在心里给自己拉了一朵胜利的小拉花,花瓣末端还带烟火的闪烁星光。
“那你可以给我奖品了吧?”
光屏中央切换一行新的指令:
「请选择你的奖品——
【100万现金】【手枪】【公司机密】【税本】【观音像】」
首先排除【税本】,看不懂。
【公司机密】,刚系统已经暴露了,就是一堆跟她U盘里重叠度很高的科研数据,不选。
【观音像】,她们又不去寺庙,感觉用不上,不选。
【手枪】跟【100万现金】稍微有点看头。
刚安娜提过,恩港这地方不属于国内,人在东南亚,还是得稍微有点东西傍身。
顾辞身上的信用卡不一定到哪个地方都能用,现金无疑是更好的选择。
但同时她们又在被人追杀,手无寸铁就会像刚才逃命那样毫无反击的可能。这次是她受伤,下次要是顾辞呢?
不敢想。
可是如果没有钱,她们怎么回国?
还有顾辞承诺给安娜的报酬,天平的指针又朝现金的方向滑去。
“这个现金,是可以在恩港使用的现金吗?”
鉴于之前系统给过太多坑,她得谨慎点。
系统做了初步的解释:“美金。”
谈昕又问:“那这个手枪,在恩港是可以用的吗?”
别到时候刚掏出来防身,就被警察抓起来了。
系统解释:“恩港持枪和枪支交易都是合法的。前提是不能伤人。”
一般人听到这句话,重点会落到“不能伤人”。
但谈昕已经被系统培养成了大学霸,抓重点的能力一流。
“‘枪支交易’是合法的,是吧?那我想好了,选【100万美金】。”
有了这笔钱,什么枪买不到?
小小系统还想给她挖坑,可笑可笑。
光屏嘀嘀两声,机械的声音传来:
“确认选择奖品【100万现金】,请注意查收。”
随后,系统退去。强烈的痛感和虚弱并没有席卷而来,身体似羽毛般飘起,意识陷入混沌,整个人轻飘飘的,升起又落下,再睁开眼,人已经躺到了简陋的手术台上。
肩上的伤口传来剧痛。*
“呃啊——”
伤口干涸的纱布揭开,撕扯着皮肉的肌理,猩红的血液瞬间涌了出来。
“阿昕!”
顾辞忙上来抱住她,按着身体的手不断颤抖:
“忍一忍,现在要给你缝伤口。”
“呜呜呜”
谈昕控制不住地哭了起来:
“麻药,给我打麻药呜呜呜呜”
安娜凑上来,她的伤好处理很多,已经包扎完了:
“这里是个小诊所,麻药用完了。我刚也没打,忍忍就过去了。”
谈昕万念俱灰:“有,一定有!你找,阿辞你找一下好不好,我真的好痛啊呜呜呜”
眼泪夺眶而出,顾辞整颗心都疼地揪了起来,颤抖着捧着她的脸,帮她擦掉泪水:
“我找了,阿昕,他们没麻药了。”
“那安眠药!给我安眠药!要不然给我一棒子把我打晕嗷呜呜”
谈昕疼得要疯了,诊所的小医生却没有怜香惜玉,趁她在要安眠药的时候,消毒的酒精棉已经贴上伤口。
“啊————”
谈昕疼得浑身痉挛,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脸色白成仿瓷。
不行,伤口感觉被人用刀子生生撕开,然后再用烧红的铁棍捅进去,骨头和肉都被捣成泥浆,还要被人搓成虾滑拿去烫火锅。
太痛了,谈昕发誓她这辈子从没这么痛过。
叮咚!
关键时刻,系统再次出现。
“检测到攻略对象好感值变化,请确认是否结算。”
须臾间,剧痛弥散,火锅熄火,铁棍抽出,被掐得几乎窒息的喉咙也终于松开。
她愣愣躺在手术台上,望着天花板只有自己能看到的光屏,大口大口地呼吸,在心里由衷竖了个大拇指:
“你终于来了”
第69章 你想让我亲哪里
“检测到攻略对象好感值变化,请确认是否结算。”
系统的出现让谈昕短暂从手术的剧痛抽身。整个人瘫躺在床上,没有痛觉、听觉,自然也没有任何触觉——免费的全身麻药。
就是好像有个什么东西掉到她头上,有点挡她看光屏的视线。
顾辞也真是的,也不帮她拿开。
但没关系,只要无痛手术,这些都不重要。
当务之急,是赶紧抓住系统——直到手术结束。
于是她在心里跟这AI打太极。
“什么结算?先前不是才结算过吗?”
AI的好处就是尽力模仿人类,但始终不是人类。一串机械的代码输进去什么样,读出来就是什么样,不会拐弯。
于是它本本分分地回答谈昕的问题:
“先前是任务结算,现在是好感值结算。”
“噢”
谈昕一个字能拖5秒,一个一个地慢吞吞往外嚼:
“那这两者有什么不一样呢?”
光屏嘀嘀两声,AI的声音显得没那么好听了:
“具体区别详见《5年系统,3年模拟》。”
可恶!
谈昕偷偷骂了一嘴,重新换上和善的语气:
“可是我现在出门在外,没带书嘛。”
AI的坏处就是尽力模仿人类,但始终不是人类,丝毫不懂人情世故的变通。
“抱歉,但凡《5年系统,3年模拟》里有的释义,系统不再做过多解释。”
那就没得聊了。
谈昕悲哀地发现这个事实。
“请确认是否结算。”
谈昕一计不成还有一计:“要是我现在不结算的话,会怎样?”
系统秒答:“等你想结算的时候结算,但同样,你不能享受好感值增加带来的用户体验。”
“那万一我好感值降了,是不是就可以一直拖着不结算?”
“不可以。系统会在48小时内进行强制结算。”
好么,还有时间限制。
谈昕琢磨着该如何去钻这个空子,系统再度提醒:
“请确认是否结算。”
黔驴技穷,谈昕只得说:
“那算吧。”
于是光屏切换,黑屏白字的代码不断自下而上扫过,约莫二十几秒的运行之后,屏幕中央出现结论。
「恭喜你,顾辞好感值+10,好感总值【50】」
终于上分了。
要说顾辞也真是好哄,那句伤透心的“我讨厌你”,竟然只用一颗子弹、一次逃亡、一台手术就换回来了
好吧也不是很好哄。
“你知道她为什么又喜欢我了吗?”
谈昕问道。一是想多留系统一些时间,二是想炫耀一下自己一天之内掉分又上分的神奇经验。
“为什么?”系统果然问她了。
“因为我愿意为她去死,在生死关头,我会让她先走,自己断后。她被我感动了。”
这是谈昕第一次分析出一个正儿八经的理由。
若说从前她自以为是的理由透着一股愚蠢的可爱,与真正顾辞动心的原因相差十万八千里。但经过这么多事情,她也相当于刷了无数套真题,靠刷题出来的学霸虽然有种老实本分的学院气,但怎么也能考个不错的成绩。
即便给身经百战的张慧芊,她也会这么分析。
毕竟,谁会不爱一个愿意为自己付出生命的爱人呢?
但,事实是,谈昕为了保护顾辞中枪的时候,系统并没有出来。
换言之,她受伤之际,好感值没有变化。
系统听到她合理的分析,自动将用户沟通模式从“地狱”切换到“困难”。这代表用户的想法理念没有到完全不可理喻的地步。虽然离真相尚有距离,但起码还在分析的正路上。
“具体人物具体分析。”
系统罕见地给了提示:
“顾辞大概不喜欢你为她涉险。”
“为什么?”谈昕不明白,“我也不是故意为她涉险,就是危险来了,挡都挡不住,我想让她安全一点。”
“她也是这么想的。”系统说。
系统是死的,触发了什么代码做什么事。
当谈昕被捞上快艇逃之夭夭的时候,只触发了任务结算的指令。那时候,顾辞的好感值并没有发生变化。
真正让她更加爱谈昕的时候,是已经从“谈昕可能会失去生命”的恐惧中回神,看到谈昕躺到手术台上,一边可怜巴巴地喊痛一边掉眼泪的时候。
她发现自己心痛无比,想用一切办法去换她疼痛稍减,甚至想把自己的心挖出来喂给她。
她爱谈昕,远不能用彼时的【50】分值去衡量。
等系统离开,谈昕还是没能明白顾辞对她心动的点在哪里。
但好在是“心动点”,而非“心碎点”,好感值+10分值得普天同庆。
而很快,她就发现了另一件值得普天同庆的事——
顾辞在吻她。
为了缓解她的痛感,正小心翼翼地亲吻她,捧着她的脸,温柔地舔舐她的唇,一寸一寸,细腻至极。
她就说先前系统出来的时候,什么东西挡了视线,原来是她的亲亲好老婆。
谈昕向来有梯子就上,有竿子就爬。顾辞如今主动吻她,她赶紧打开齿关回应——在经过不断的调教下,她已经会接吻了。
依样画葫芦地吮吸柔软的唇肉,谨慎却又期待地将舌尖伸到温热的口腔,找到黏湿的舌,邀请般轻轻一舔。
顾辞愣了一下,睁眼,只见方才满脸痛苦的人俨然没了痛苦的表情,反而睁着那双水灵灵的眸子,挂着睫羽上的小珍珠,满眼痴迷地凝望着她。
须臾间,爱意汹涌,口腔打开,探向那条大胆却又可爱的灵舌狠狠舔舐、放肆追逐。
嚓。
缝合的针脚抽出最后一针,剪刀切断线尾,敷药包扎。
“唔”
嘴巴被放开,谈昕还想继续,倔强地抬着头,被顾辞伸手点了一下鼻尖,老实了。
后知后觉地感知到伤口,细长的眉皱起。
“嘶”
低头一看,伤口已经包扎好了。
小诊所的医生没动过不打麻药的手术,把剪刀扔进铁盘之后同样满头大汗。
“还是你有办法。否则她那么叫下去,我针脚都歪了。”
顾辞帮谈昕整理好衣服,起身同医生握手:
“辛苦您了,非常感谢您出手救我太太。”
医生摘掉口罩和手术帽:“医者本分。看她挺怕疼的,我药房还有止痛药,等下给她输点。”
顾辞点头:“好,麻烦您。”
医生却提醒:“但我建议你们赶紧回国,恩港这地方乱得很,面积又小。要是那些害你们的人追了过来,挺危险的。”
“好,等她伤势好一些,我们就出发。”
顾辞跟医生寒暄着,打听从恩港回国的路线,隐隐约约就听到身后传来猫咪般的细微声。
“阿辞”
回头,果然谈昕正眼巴巴地望着她,唇边一松,扬起宠溺的弧度。
“怎么了?”
她蹲到手术台旁边,这样可以贴着谈昕说话。
谈昕先前哭过,眸子湿漉漉的,有些像刚淋过雨的小猫,软软地朝顾辞的方向偏头,说话声糯叽叽的:
“就,伤口有点疼。”
顾辞解释:“刚做完手术,肯定的。等下给你输止疼药就好了。”
谈昕凝望着她:“你现在,好温柔哦。”
“咳。”顾辞轻咳一声恢复形象,“有么?”
“嘿嘿。”谈昕笑得不太聪明,“有。”
“那你说有就有吧。”顾辞嘴硬。
“好~”
谈昕眼巴巴地望她,经历了两次逃亡,顾辞脸上的妆已经被海水洗干净了,脸上未施粉黛,透着皮肤原始的纹路和肌理线条,太漂亮了,越素越漂亮。
更何况,这张漂亮的脸前一分钟还在亲吻她。
舌吻。
“阿辞”怯生生又叫了一声。
“怎么了?”顾辞问。
“就,我以后可以这么叫你吗?”
顾辞想问,怎么不可以?最近不都这么叫的么?
刚要说出口,就从谈昕小心翼翼的眼神里洞悉出原因——先前在商船吵架,她凶谈昕,说“别这么叫我”。
心口被人刺了一刀,抚摸脸颊的手分外轻柔。
“可以,以后都可以。”
她说:
“你叫我阿辞,我叫你阿昕。”
突然而来的温暖激发了谈昕的泪意,小珍珠唰地就滚了下来,趁着身上有伤控诉道:
“你先前凶我,还呜还说,要跟我离婚。”
顾辞坦然道歉:“我那时候说气话,别往心里,嗯?”
谈昕傲娇起来:“不‘嗯’。你,你知道呜你说要跟我离婚的时候,我多难过吗?”
顾辞连忙哄道:“对不起,我以后不乱说话了。”
谈昕恃宠而骄:“那,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给你写保证书?”
“好老套,不行。”
“我成立一个信托基金,要是我说了,就把名下的财产给你?”
“你都分我一半的财产了,我不要。”
“那,你想让我怎么做?”
顾辞一向将谈昕放在首位。
从前因为那句“你这种人”“穿这种衣服”爆发争吵,那之后她再没说过这样的话。
也就是手机被海水泡坏了,否则,她立即能掏出来,将桌面背景调给谈昕看——简约的绿色背景上只写了几个字:不能说你这种人。
这是谈昕不知道的,她自己偷偷记录的经营感情的细节。
只是这次保证书也不行,信托基金也不管用。
于是她只能问,问谈昕究竟要怎样才可以消气。
谁知谈昕勉强压住哭腔,说:
“除非你亲我一下。”
顾辞一愣,随即笑出声来,声音宛如银铃,清脆极了。
“呵呵呵”
她一向控制自己的情绪,极少笑出声。二十几年笑出声的次数屈指可数,却次次都与谈昕有关。
谈昕瞪她,被取笑的感觉一点也不好受,凶道:
“笑屁啦你!”
顾辞宠溺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凑到她耳边:
“那你想让我亲哪里?”
得逞的谈昕瞬间又笑了起来,翻脸比明星翻车还快。
“哼,那看你自己申请咯,我满意才允许你亲。”
第70章 谁说要你用手
手术完成之后,为了掩人耳目,安娜用自己的证件帮二人开了一间酒店,将二人安置进去。早上人少的时候,医生上门帮谈昕输消炎止痛的液体,输完顾辞帮忙抽针。
几天过去,伤口基本愈合,体温也不再反复,顾辞的心才终于放了下去。
拆线后,二人打算从水路回国。临行前,给了安娜20万美金的酬谢。
原本安娜只要15万,那是她女儿手术差的费用,但顾辞同她分析了一下,手术之后的疗养也需要一笔钱,故便给了她20万。
除去给诊所医生10万美金的诊治费和封口费,那笔“从快艇匣屉里发现的100万美金”还剩70万。
当然,这些谈昕都不知道。
在那天手术顾辞亲吻她之后,她就身心俱疲地昏睡过去,再睁眼,系统已经动用了时空挪移大法,一键给她穿到了七天后。那时,一切乱局都被顾辞安排妥当。
“张嘴。”
顾辞切了一盘水果端过来。
谈昕下意识卑躬屈膝:“我自己来就好。”
顾辞将果盘一撤:“躺下。”
谈昕忐忑:“我,我自己可以吃。”
顾辞说:“我也可以喂你吃。”
谈昕还是不肯:“你的手是签合同的,干嘛来喂我吃东西嘛。”
又来了。
那种自卑的、觉得自己配不上她对她好的样子。
顾辞无奈地叹了口气,将果盘暂时放到一边,坐上床沿,问:
“阿昕,你什么时候可以别这么小心翼翼?”
谈昕缩在被子里蜷腿:“没有呀,我就是怕你累着嘛。”
顾辞平心而论:“喂你吃点东西就累了,我未免太过没用。”
谈昕糯糯道:“那我还要你喂吃的,就更没用了。”
“你”
“干嘛?”
“你知不知道有时候情侣之间需要点情趣?”
谈昕有点茫然——情趣得亲亲摸摸睡觉觉呀,在她晕倒之前两人一直亲,甚至顾辞怕她疼,还在做手术的时候主动跟她接吻。
舌吻。
那才叫情趣。
吃东西算什么?
顾辞坐在床沿,意味深长地凝望着她,企图将这貌似简单的人最深处的灵魂看透,却发现如何也看不透。
有时,谈昕似乎很懂情趣,每天都抱着她的脖子说“我喜欢你”,一找到机会就夸她,说“衣服好看”“香水好闻”“妆容精致”。
但有时,她想对谈昕做点什么,譬如喂她吃水果,帮她穿衣服,她就表现得如临大敌,好像突然被女皇伺候的乞丐,大气都不敢出。
这些天她一直在想,为什么相处这么久,谈昕还是没能全身心地享受跟她在一起的小情趣。
归根结底,不是谈昕自卑,而是她顾辞,始终对她有所保留。
正如那天谈昕生气,并不是她装残疾这个表象,而是,她自始至终都没将真相告诉过谈昕。
“顾辞。”
见她许久不说话,谈昕试探着叫了她一声,问:
“你怎么不说话呀?是生气了吗?”
虽然情绪值没有给她任何反馈,但也有可能顾辞现在没有生大气,只是小小地不高兴了一下。身为一个合格的伴侣,她怎么可以允许顾辞在她身边的时候不开心?
“没有。”
顾辞从前不会表露自己的情绪,但后来,她发现每次谈昕都猜得很辛苦,便干脆直接告诉她:
“我在想,我之前对你有所保留,这不对。”
谈昕见她开始反思自己,赶紧说:
“没有没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嘛,你不想告诉我,也是不想连累我嘛,我明白的。”
她说着去抓顾辞的手,企图增加自己的可信度。
顾辞的手动了一动,反握住她,望进那双澄澈的眸子,说道:
“可我还是连累你了。”
谈昕顺着她的目光想到自己的枪伤,解释道:
“这都是怪那些人太心狠手辣了,不能怪你。硬要说的话,我自己也有责任。”
要追责起来,她自己何尝不是因为太过自信、以为系统的子弹打不中自己一时大意中的枪?
顾辞不知道她内心的小九九,“你有什么责任?”
谈昕解释:“就是我跳下来的时候,太慢了啊。我以为子弹打不中我来着,谁知道那么疼?”
顾辞埋怨:“哪有自己给自己加受害者有罪论的?”
谈昕嘀咕:“那本来就是么。”
顾辞凑近:“我看下伤口。”
说这话时她凑得很近,声线低沉,似清风拂过古琴发出的摩擦声。
谈昕被电了一下——怎么昏迷几天,老婆又更性感了?
鬼使神差解开衬衫的扣子,刚拆线的小蜈蚣趴在锁骨下方的皮肤上。小诊所的医生技术不如卢苒,针脚不怎么平整,蜈蚣的身体稍显扭曲,新的粉红肉质刚刚黏合在一起,看起来有些吓人。
“哎呀,没事了。”
谈昕在真实世界也总是磕磕碰碰,这点小伤口不算什么。
“等过两天结痂了,慢慢就好了。”
顾辞没有说话,头顶的50分灰色数字却暴露了她的情绪。
灰色=悲伤。
谈昕不忍她伤心,忙上去亲了一口,吧唧一口,将人从悲伤的心情中抽出来。
“嗯?”顾辞没头没尾被亲了一下,懵的。
“嘿嘿,你是不是在伤心呀?别伤心嘛,你看我现在能蹦能跳,恢复这么好,也算劫后余生了,对不对?”
谈昕笑得一双眼睛弯弯的,看向顾辞的时候,眸底更是揉了整条银河的星星。
顾辞心尖一颤,一把将她抱住,不断把纤瘦的身体揉进怀里,却又顾着谈心的伤势,不敢太过用力。
“谈昕。”她闷在谈昕脖颈,声音闷闷的。
“嗯,怎么啦?”谈昕有意提高音调,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有活力一点。
“我之前不想告诉你,是因为太脏了。”顾辞说。
“你是说你的腿吗?”谈昕试探着问。
“嗯。”
“那,你现在想说吗?要是想说,我洗耳恭听。要是不想说,我就跟你一起把这件事情埋起来,以后都不提了。”
后背的手用力几分,谈昕察觉到之后,赶紧抚摸顾辞的脊背,在脊骨供起来的中间一下一下地往下抚摸,最大程度安抚她。
许久许久,顾辞终于开口:
“我之前,真的瘫痪过。”
谈昕心脏揪了一下:“嗯,然后呢?”
顾辞往下说:“很突然的事情,腿就走不动了。后来我去医院,医生也检查不出原因。但许秋心明明不喜欢我,却每天都来看我,还给我带她做的茶。我就留了个心眼,把茶水拿去做了检测。”
谈昕呼吸沉重起来:“茶包有毒。”
“对,有毒。而且是慢毒,就算是医生也查不出来。”
“真可恶,她为什么害你?就为了争财产么?”
“财产”说到这里,顾辞的声音冷了下来,“那些本就不是我的。”
谈昕回想了一下,的确,顾培生一直很喜欢儿子,几乎把所有财产都留给了顾骨。顾辞创业几乎是跟朋友白手起家,从顾家拿点钱比登天还难。
“那,许秋心为什么这么做?”
谈昕问。
顾辞深吸了一口气,在肺脏里转了一整圈,将体内那些肮脏的东西一起卷携带走,才终于找到声音再度开口:
“不是许秋心,是顾培生。”
“什么?”谈昕震愕,一时找不到思路,“是顾培生让她给你下的毒?!”
怎么会顾培生是顾辞的亲生父亲,虎毒还不食子呢!
顾辞松开怀抱,低着头,眼睛仿佛落进混沌的深渊,无法自拔又似乎甘愿沉沦。
谈昕心疼坏了,她清晰看到自己漂亮的老婆裂开了一道一道的裂纹,连忙捧起她的手,用掌心搓弄着。
“阿辞,没事的,我在这里呢,我陪着你呢。”
顾辞似乎从她手里汲取到一点力气,接着往下说:
“我之前跟你说,这些事很脏。其实,脏的不仅是顾培生。”
谈昕问:“他后面还有人?”
顾辞点头:“正药。他们在研究先天性瘫痪的新药,所以要很多瘫痪的志愿者。他们会暗中联系一些家庭,缺钱的就给钱,不缺钱的,就签瘫痪合同,给股票、分红、基金。这么一来,他们就有源源不断的志愿者。”
瘫痪的患者不够,就暗中把健康的人毒成瘫痪。
“这根本不是在救人,这是在害人!”
谈昕气得手指发抖:
“他们怎么可以这么做呢!研究新药不是为了救人的吗?他们这么做,跟杀人有什么区别!”
怪不得顾辞难以启齿,怪不得每次一问就说“脏”。的确很脏,脏的不止是亲情,还有万千医院前线医护人员的医者仁心。
“就算研发出来能怎样?他们害了那么多人才拿到的新药,还能心安理得地推去上市吗?午夜梦回的时候,真的不怕这些受害人去向他们索命吗!”
“人家医生护士在一线那么辛苦,费那么多努力才挽救回一条生命。结果正药这些人把人命当什么?他们根本就不是人——嘶嗷!”
随着一个挥手,肩上的伤口传来裂痛。
顾辞忙将她的扣子解开,伤口尾巴的地方有一点裂开,没有出血,只是表层的皮肤些微崩开一点。
“小心一点,刚拆线。”
顾辞取来消炎药,用棉签蘸取后一点一点在伤口涂抹,动作轻柔极了。
“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今天跟你说,不是让你生气的。是告诉你,这些事的幕后真凶,等回国了,我有的是办法对付他们。”
后半段,谈昕几乎没听。耳朵里面嗡嗡的,光欣赏顾辞的脸蛋去了。
不怪谈昕痴迷,此刻夕阳透过玻璃照进房间,将顾辞整个人都铺了一层暖色调。细长的碎发随着低头的动作落了一缕下来,软软地贴在脸颊,其中一根还挂上浓密的睫羽,随着眨眼的动作微微颤动。
救老命了!
这什么顶级贤妻!
趁着受伤,赶紧卖惨。
“阿辞”
上药的手指一顿,听出话里的娇软:
“怎么了?”
这一抬头,碎发的发梢随之摇曳,拨乱谈昕的心曲。
于是胆子越发大了起来:
“就,我在想吼,我们感情也到位了,也互相之间没有秘密了,就,顺水推舟嘛,等我伤好了,能不能那个一下?”
她一定是疯了!
现在顾辞头顶一丁点的黄。色都没有,她竟然平地开车,跟顾辞说这个!
哪知顾辞本就不是什么纯洁人士,听她这么说,扣纽扣的手松了下来,一左一右撑在谈昕身侧,上半身倾压过去:
“怎么,现在不行么?”
谈昕道出缘由:“那我肩膀的伤还没好嘛,用手过度的话,伤口容易裂开。”
不说还好,一说,顾辞身体深处的属性被唤醒。
嘀!
黄。色+50
眼前的面孔愈来愈近,到只有一厘米的时候停下。
“谁跟你说,你要用手了?”
谈昕陶醉于近在咫尺的盛世美颜中,本要顺着点头,隐约之间,被绝世猛1的铁锤敲醒。
眨眼,再眨眼。
终于嗅到一分危险。
“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