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拖延第三十一天“你喜欢上这小姑娘了……
从洛杉矶回来这么久，严慈没想到，第一次和许镌进行一番长谈，围绕的对象居然是明瑶。
头回见许镌那么认真地叫住他，他原本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打算好好规劝这个问题学霸的时候，他居然要和自己谈他要留一个小小的辅助组员。
就像已经进入深秋的雨，总带着雷声大雨点小的感觉。
偏偏这小子还很执拗，赖在这里不走，敬茶的姿势举着保温杯，看似请求实际就是威胁。
严慈皱起眉头：“你想和我谈别的话，我很欢迎，她就算了。”
许镌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
严慈当年也是个刺头，就不吃这一套：“我没追究你们组的过失，已经是网开一面了。”
“我有解释的权利。”
“我什么时候剥夺你解释的权利了？”严慈气笑了，“我给你五分钟辩护时间。”
“不是她一个人的问题，作为组长，我过度信任副组长和核心组员的监督，没亲自过目。”
“亲自过目？”严慈不能理解，“你告诉我其他组的组长也事无巨细，每项都亲自过目？别的组组员各司其职，可你这个组员，她缺乏自主能力，干什么都需要别人拉着。”
严慈冷笑：“你以为我很少来组会，就不知道这些组员的日常表现吗？”
许镌没说话。
或者说，有些招架不住。
但招架不住的他倔然伫立在原地，眉宇间带着几分少年人的凌厉与执拗。
“我是为了你们好。”严慈言辞凿凿，“也是为了她，她可以参加竞赛，但需要先去别的小比赛试试水，我可以推荐她去别的无人机比赛参赛，行吧？许爷。”
“不行。”
严慈急了：“你什么意思？”
“我承认她的学习能力很强，但她缺乏经验。”严慈越想越纳闷，“你为什么非要她？”
他脑子里忽然跳出一个离谱且荒谬的结论。
“你喜欢上这小姑娘了？”
毕竟在这种比赛小组里，以权谋私这也不算奇事。
只是对于许镌来说，这个结论过于扯淡。
严慈向来游刃有余的头脑被他搅和得有点乱，聪明的学生向来如此，学习上最省事，别的地方最会生事。
“没有。”
他揉了揉太阳穴，忽然有点同情许镌的导员。
“你以前不是最烦这种成绩差的学生吗？”严慈无奈，“之前比赛分给你一个三班的学生，你说人家是水货。”
“我讨厌。”
许镌几步走到他面前，明明站在讲台下面，仰视着严慈，却带着一股压迫感，
“但她不是您说的那种人。”
“我以前是瞧不上她，觉得她无药可救。”许镌说，“但我现在发现，她是有希望的，只是自己太着急，太急于成为做出成绩，太害怕拖我们后腿。”
“uncle，你应该理解这种感觉的。我们都体会过。”
严慈愣了一下，对这个生疏的称呼有些诧异。
不仅因为许镌讨厌和他的这层亲戚关系，也是因为他从来没见过许镌为了任何事破例，主动和人套近乎。
“你放她一马，也算放我一马。”
他轻笑一声，“以后有什么比赛，尽管拉我去做苦力，随叫随到。”
严慈低头，对上那人长又黑的眼睫下的那双眸子，他知道，他是认真的。
认真地请求他。
罕见至极的场景，总会显得荒谬，荒谬地让他抬头看了看时间，纪念许镌第一次低头求人的时间。
刚好过了五分钟。
外面有其他社团等着开会的学生们在门口张望了。
他还是倔不过他，从牙缝里挤出来个“行”，就装起电脑匆匆离开了匆匆离开了。
－
明瑶收到自己重新被接纳入组的通知，是在隔天。
旷日持久的重感冒并没有随之消失，多的只是她位置旁边垃圾桶里一团又一团的鼻涕纸，和拆封掉的中药袋子。
大冷天下了早八，她和宋时薇还有祝晚宁一起去了趟导员办公室。
新导员叫邱露，是个年轻女老师，人很和蔼，让她们找了椅子坐下，寒暄了几句生活上和学习上的问题。
绕了十八个弯，终于绕到了宿舍关系上，说储怡然要求换宿舍，理由是宿舍其他人抱团排挤她。
“我也只是调查一下情况，你们实话实说就好。”
宋时薇立刻就黑了脸，骂储怡然恶人先告状，和邱露说清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邱露点点头表示了解情况了，让她们还是要注意团结，宋时薇和祝晚宁默契的同时翻了个白眼。
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宋时薇按祝晚宁的嘱托，押着她去找老中医复查。
老中医把完脉叹口气，说她不听话。
明瑶不知道是哪方面不听话。
不信邪的宋时薇又带着她看西医，挂的特需号，抽血又带化验的，医生看了眼报告单，诊断结果就是亚健康状态。
“最近别熬夜了。”医生说，“你们这帮小年轻，一个个熬夜命都不要了，前两天我这边刚住院两个，都是一个宿舍的，熬夜上王者，差点就猝死了。”
正低头打王者的宋时薇手哆嗦了一下，拍了下明瑶，“记住医生阿姨的话了吗？”
明瑶一愣，点点头。
回去的路上，宋时薇特地叫了份中餐厅的小炒。
荤素搭配，四菜一汤，回去拉着桌子和她拼饭，一个劲地说她瘦了，给她夹菜，她应付着勉强咽了几口，半碗饭下去，就实在塞不下去了。
三个组大群里，江序南发了条信息，是校内预选的通过名单。
这三组都赫然在列。
宋时薇收拾东西，发现不对劲了：“储怡然回宿舍了？行李都不见了？你说导员同意她换宿舍了？”
明瑶一愣：“可能吧。”
她继续看手机，按照比分排序，“第一”组排在江序南组后面，她明白是自己拖得后腿。
已经是第无数次的明白的那种明白。
个人的经验总结写得更像是检讨，洋洋洒洒三千字，写完了过了三个多小时。
宋时薇午睡醒来，在床上翻了个身，懒洋洋地看手机醒盹，“线代作业快截止了，写完了吗？给我看看。”
明瑶一愣，“马上写。”
“你以前不都是写得比祝晚宁还早吗？”
她看着打开的屏幕，旁边是这周的计划表，一半以上，都没有完成，或者说她好像故意拖
了下去。
她默了两秒，笑了笑，“那是以前。”
－
翌日中午，明瑶被宋时薇叫醒，午饭已经帮她带上来了。
她简单地吃了两口，喝了药，依旧蔫蔫的，简单的洗漱之后，就套上棉袄出门了。
要死楼开小组会。
赛后的方向调整，以及每个组员的意见归纳。
依旧是副组长蒋一昂主持。
但明瑶没想到，许镌会来。
以往普通的小组会，他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他坐在蒋一昂旁边，沙发固定的位置，自己的王座，低头敲着键盘，似乎并不在意这场会议的具体内容，只是指间记录的速度飞快。
祝晚宁戳了她一下，“你的看法。”
明瑶微怔，看到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她。
“挺好的。”明瑶说，“大家说得都很好。”
不同于之前小组会的踊跃发言，祝晚宁一愣，拍了拍她的肩。
蒋一昂看了眼许镌，对方点了点头。
“那就散会吧。”蒋一昂说，“回去按照新的方向推进，麻烦大家了。”
乔之淮嘻嘻哈哈：“老蒋你怎么打起官腔来了？”
蒋一昂摸摸头。
“他以后不打官腔了。”国王开口，“打你。”
乔之淮不知道是不是打断了组长大人的思路，顿时噤声了，和蒋一昂勾肩搭背地走了。
祝晚宁拉了拉明瑶，拽着她往外走。
“等会儿。”
两人齐齐一愣。
祝晚宁转头：“还有事吗？”
“你没事。”许镌抬头，“我叫她。”
“明瑶。”
被点住的少女回神，迟钝地转头，眨了眨眼睛，感冒擦破的鼻头，和眼睛都有点红。
许镌眼睛微眯。
她转头和祝晚宁轻声说了什么，祝晚宁这才放心走开。
“过来。”
明瑶不明所以，走过来的脚步略显迟疑。
“你刚才睡着了？”
“没有。”
“没睡着怎么和掉线了一样？”许镌低头看电脑，“刚才会议的重点，一分钟内总结，口述。”
“我……”她抿了抿唇，“抱歉，我没仔细听。”
“想退组直接写申请，没必要来滥竽充数。”
“我写好了。”
室内忽然沉寂。
许镌默了两秒，她在屏幕那端看不到他的表情。
片刻后他才抬起头，看向她，“你说什么？”
她咬了咬牙，“我想退组。”
说出口的瞬间，她并不觉得畅快，更害怕看到的是失望眼神。
而且是来自许镌的。
他的视线在她的脸上停了一会儿：“我知道了。”
明瑶慢半拍地道谢：“谢谢。”
明明是初冬了，可楼下的小狗小猫们依旧闹得欢腾，叫声接二连三地传来，她听着，感觉并不同往常那样的欢快。
“谢我什么？”
“祝晚宁说过，是你出的力。”明瑶看着地板，“和严老师说了话，谢谢你为我争取了机会，但我又选择浪费掉了。”
还想谢什么呢。
她看着地板。
谢谢他愿意收留她进小组做期中作业。
谢谢他愿意帮她找到了选择无人机的目标。
谢谢他帮她收留无家可归的小猫。
谢谢他愿意接纳她，一起参加比赛。
明瑶努力迎上他的视线，“对不起。”
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起了身，就站在她面前。
“一会儿没课？”
明瑶微怔，慢半拍点点头。
“请我吃饭吧。”
明瑶杏眼圆睁：“现在？”
“我看过你的课表。”他听起来并没有生气，“下午有空。”
“别告诉我，你有约会。”
她头摇得比拨浪鼓还快。
“那就现在去。”他轻嗤一声，“走吧。”
“别忘了，你欠我的。”
第32章 终于又不拖了！！地下男友
躲在角落里的quick很合时宜地叫了两声。
仿佛在替她主人在鄙视面前这人不守信用。
一人一猫的目光注视下，她只好点了点头。
楼下的乔之淮和祝晚宁不约而同在喂猫猫狗狗的人群假装走动，实际上观望着楼上的一举一动，像是关心孩子的两个家长。
祝晚宁瞥了一眼乔之淮：“你怎么还不走？”
“看看猫。”乔之淮摸摸鼻子，“你不是也没走吗？”
祝晚宁不搭理他了。
她不走有客观原因。
虽然许镌不是什么衣冠禽兽，但她总觉得许镌对明瑶的态度，有些超出普通朋友的边界。
她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
鉴于两人的智商不在一个水平，她十分担心这孩子被哪个渣男卖了还得替人家笑呵呵地数钱。
这也是她留在这里继续偷看——
不是，观察的原因。
她瞧旁边乔之淮小眼睛滴溜乱转，不知道在想什么鬼点子。
而那边的乔之淮也是那么想的。
虽然他后知后觉，略显迟钝。
只不过版本里的被卖对象掉了个儿。
只能说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哥们儿眼里出白痴吧。
哥们儿眼里，在漂亮妹子面前，学霸也会带上白痴光环，招架不得。
心怀鬼胎的两人对视一眼，随即撇开了头。
楼道口响起动静。
两人假装不经意地看向那边，发现目标已经走远了。
男生扔给女生一个头盔，女孩怀里抱着肥肥的小猫上了机车，随即引擎发动的轰鸣声响起。
女孩一只手捂住猫的耳朵，一只手拽着前面男生的衣角，那辆川崎就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中。
乔之淮埋伏得太紧，吸了一鼻子尾气，“靠！”
祝晚宁白了他一眼，深深地叹了口气。
完了。
这是真把她拐带走了。
－
明瑶戴上头盔之后才发现，这好像是专门准备好的。
上一次带他头盔很大，遮住了她一半的视线。
而这个头盔的大小正好，粉色的，很新。
她看着沿途的景色飞速掠过，昏昏沉沉的想着，应该是刚买几天的。
风不小，吹起他的风衣衣角，烈烈生风，她抱紧了怀里的金渐层，有一搭没一搭的揣测他的用意。
鸿门宴？
散伙饭？
她越想越乱，只看着他驶去的方向越来越陌生，
“去哪儿？”
风大，他似乎没听见。
她怔愣地看着他开往的方向越来越陌生，脑子里又开始天马行空地想也许他要带到一个人迹罕至、没有监控的郊外把她暴打一顿。
烧糊涂了。
她大喊一声：“快到了吗？”
这次他听见了。
急促地刹车，她没坐稳，下意识抱住了他的腰。
被抱住的人身体似乎僵了一瞬，回应她的嗓音清落，
“到了。”
明瑶怔愣地望着四周，华城居然还有这么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
“这是华城吗？”
许镌下了车：“不是。”
明瑶一愣，打开手机定位。
华城远郊的一家私房菜。
与其说是私房菜，不如说是自然主题的餐厅。
山峦叠翠间，竹木外观的饭馆就停驻在溪水旁边，风吹过后的屋檐，与溪涧声一起叮当作响。
并不是周末，人不多，偶尔冒出来的基本上都是一家子，或者是精心打扮的小情侣约会，自驾过来。
他们两人一猫，重型机车，这种组合看起来有点诡异。
男生穿了件深卡其的风衣，头发被头盔压了很久，往常支棱的头发此刻温柔中带着点凌乱。
如果说还能算一种落拓不羁的硬帅的话，那被风吹了一路脸红的像西红柿，穿的也是件土红色的去户外试飞无人机时才舍得糟蹋的大肥棉袄的明瑶，实在看不出精致的模样了。
没办法，谁让
他们是该死的工科生。
“这很贵吗？”明瑶下车跟着许镌走，忍不住探头，“是高级餐厅吗？”
“贵。”他煞有介事地点点头：“里面更高级。”
明瑶恍惚的心思回神了一点，想看下手机里的余额，却被他拽着胳膊往里走。
大堂看起来过来更高级，前台的姑娘身穿银丝牡丹的丝绸旗袍，微笑询问，“两位？”
许镌：“嗯。”
他转头看向明瑶，看到明瑶正看着不远处发呆。
叼棒棒糖的小孩正骑在喜羊羊摇摇椅上。
“爸爸的爸爸叫什么，爸爸的爸爸叫爷爷。爸爸的妈妈叫什么，爸爸的妈妈叫奶奶……”
明瑶还是有点愣：“这是你说的高级？”
“……”
“我们老板儿子，他喜欢这个，闹着安上了。”服务员小姐姐笑了笑：“我们餐厅还是很有格调的。”
许镌拽着她去包厢，服务员把平板上上递给她，她指指许镌：“让他点就行。”
他不推辞，随意点了几个菜，递给服务员的瞬间，明瑶起身：“我付款。”
服务员连忙说：“餐后结账就好。”
她讪讪收回手。
他唇角微弯，“是该你请，你欠我的。”
服务员好像看了他们一眼。
她尴尬地笑笑，确实是她欠他的，欠了太多次。
等菜上来的间歇，包厢忽然静了下来，屋里开着大屏电视，在餐厅很罕见的东西。
他似乎是太无聊，随意按了几个按钮，切了几十个台，最后停在了一个综艺节目上，然后就玩起了手机，只当背景音。
明瑶等菜上桌，等出了秋后问斩的感觉，犹豫长痛不如短痛后，只好主动开口。
“对不起啊。”她不想看他的眼睛，只好低着头，“和你申请了退组。”
她知道，他不会单纯吃她一顿饭。
他也许很生气，虽然看面上看不出来。
“没必要道歉。”偷看他的那一眼，他看起来真的没生气，“给我个理由。”
“我不想……拖你们后腿。”她十分艰难地说出来，即使有点羞耻。
“答非所问。”
明瑶一愣，“这是我的真实想法。”
他摇摇头：“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件事。”
“你的状态。”许镌说，“在这之前，你整天就迷迷糊糊的，感冒应该不会烧掉脑子。”
明瑶一愣。
“我记得某位同学的身体一向很好，我第一次见她那晚，她就淋了一场雨。隔天就活蹦乱跳地在老校区躲我，人一点儿没事。为什么这次比赛就像感冒一样，黏黏糊糊，拖拉个没完？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他低头看向她，“可你连自己的本钱都保护不好，为什么？”
她咬了下嘴唇，“我不知道。”
电视上的喜剧节目，很不适宜地爆发出一阵狂笑。
他跟着看，居然也带上几分笑意。
她也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
小马过河的故事新编，很有趣的一个小品。
“好看吗？”
明瑶愕然，她没想到他的问题换的这么快，“现在看好看，但我还没有看完，只能看完再说。”
“你也知道要结束后才能评价吗？”
他看着屏幕，没看她，“那你为什么没参加完比赛全程，只因为中途的一个插曲，就觉得会拖累我们？”
明瑶忽然语塞，他的问题她好像无法回答，也无法反驳。
“可我觉得这故事很有趣。”他依旧没回头，“小马过河，和我们这些初出茅庐的大学生有什么区别？从高中进大学，是新天地。没有班主任管着，老师们逼着。你可能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放纵了一段时间发现空虚，想努力，想奋斗，于是发现了一条河。就像是那匹茫然无措的小马。”
他仿佛洞察到她的无措，“至少我曾经是那样。”
她糊涂了，聪明如许镌，也会有那种时候吗？还是说不过是安慰她的话？莫名其妙地叫他来吃饭，又说下这些话。只是为了等她的一个回答。
“小马不知道深浅，于是很慌乱地想看看自己的同伴怎么做，可是问的却是太强的老牛和太弱的松鼠。”他挑起眉，“你很紧张。急于完成很多事，想加倍弥补虚度过的日子，对吗？”
她缓缓的点点头。
“你急什么？你在害怕什么？我之前提醒过你，不要给自己过大的压力。”
明瑶低头，声音很小，“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对的。”
“那就学马，你不应该去抄别人的计划表。之前你问我有没有计划，我没回答，因为我没有。”
明瑶愕然抬头。
“我从来没有事无巨细的规划，我的计划都在这。”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的位置，“一个期待完成的目标。”
“也许华大的学生分享给你很多诸如四象限计划表，但我想告诉你的是，那只是一种表面的技巧，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找到自己的真正的目标，把它分解为你可以接受的可行性的方案，这也许是你大学中至关重要的一课。”
他耸耸肩，“尽管没有老师教。”
“可我……没试过。”
许镌转头看她，有些讶然。
“那你是怎么考上华大的？”
明瑶咬着嘴唇，“靠我妈妈。”
说出口后脸色发白。
他忽然明白她的意思，或者说看透了她。
“以后不能一直靠你妈。“他咳嗽了一声，
“我是说，阿姨。”
“你从小到大都这样吗？”许镌垂眸看她。
明瑶很窘迫。
“小时候在寄宿学校，我听老师的。”
她小声说。
“后来上初中了，我听我妈妈的。”明瑶说，“到了大学，她遥控不了我了。”
“那你现在该听谁的？”
他眸色渐深，月光下的长睫像芦苇荡扫过，深情又多情。
“我听你的。”
她说完，立刻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眼睛，看他深邃的侧脸在月光下带了点柔和线条，似乎是对她回答的肯定，于是她深吸口气，继续重复，“我以后都听你的。”
进来传菜的服务员被她近乎托付终身的海誓山盟吓了一跳。
她等着他的回应，足足等到服务员把四菜两汤和甜品上完，鞠躬出门。
那人隔老远走过来，却不像之前获得她承诺的那些人一样高兴。
他突然俯身，靠近，没来得及反应的功夫，他敲了下她的头，力度不小，“重说一遍。”
月光穿过他的指缝，投在她额头上一块小光斑，明瑶有些迟疑，“我听你的……”
他又敲她脑瓜壳，“错了。”
“听你自己的。”
明瑶怔了两秒，脸色变了又变，瘫在座位上，看他慢条斯理地开始剥虾。
醍醐灌顶的感觉并不美好，让她反应过来以前的自己是个彻底的傻瓜。
“退组这件事我当没听过。你可以回去给自己放个假。计划之外也允许偶尔放松。你该回头看看，你已经走了多远的路。”
他把虾放她盘子里，“吃？”
明瑶一愣。
他反应比她快，“你不吃我吃了。”
“……”
“行百里者半九十。以后你听自己的，就代表你要自己做选择。”
他喝了一口姜撞奶，“你当然可以选择退出比赛，放弃自己为之热爱努力的东西，这是你的自由。”
他终于又接上一句，“你刚才说听我的，如果我是你，我不会放弃。这也是我作为一匹正在过河的马给你的建议，仅此而已。”
“过不过河，自己决定。”
说完，他起身，已经穿上外套，扬长而去。
她看了一眼桌子上基本没动的菜，第一反应是他去了卫生间，手机响了一下，那人发了条“走了”过来。
明瑶连忙穿上外套。追出门去。
前台服务员看她出来了，冲她笑笑。
明瑶掏出手机，“3号包厢，结账。”
“已经结过了。”服务员说，“刚才走的那个男孩子付的。”
明瑶一愣，说好了她请……
可是这样的话，她又欠了他一次。
－
坐地铁回到宿舍，速度比来时快。
明瑶刚回宿舍，宋时薇看她大包小包地拎着，一个饿虎扑食：“哪来得这么多好吃的？”
“外面打包的。”
宋时薇正饿着呢，立刻就支起折叠小餐桌，印花餐巾纸垫在衣领里，优雅用餐。
“你不吃吗？”
“吃饱了。”明瑶摇摇头：“我先看看作业。”
宋时薇只好先开动。
其实不是看作业。她在看以前那张完全copy祝晚宁的计划表，立刻删掉了。
她
看了一眼手机，转账的饭钱，他直接退回了，叹了口气，开始看电脑。
电脑桌面上密密麻麻的都是从三个月前她就开始准备的东西。
期中小组作业的稿子、每周的学习总结与错题本、阶段考复习的几十套真题、进度过半的雅思网课，还有无人机飞行大赛迄今为止所做的一切准备。
在电脑桌面上。
在过往的一百多天里。
贴在桌子上的认真列的人生计划，居然已经完成了三分之二。
虽然成绩只能算凑合，但起码高数没再挂过科。
阶段考的成绩，她也不再是学院垫底。
惊喜之后是一种坦然。意料之中的坦然。
她微怔两秒，点开写好的退组申请，果断删掉了。
至少这一刻，她明白自己不想放弃什么。
宋时薇风卷残云，看她忽然开始修理几天前就坏掉的保温水杯，打了个饱嗝儿。
“你和谁出去吃的？吃这么好？”
明瑶摸摸鼻子：“我自己，想享受一下。”
宋时薇吃完才有空看包装，“松间渡，这家店一个蟹黄包就敢卖一百九十九，你不过了？”
“老实交代。”宋时薇用薯片抵住她的脖子，“和谁吃？地下男友？”
“没有。”明瑶连忙挣扎，“真不是，是许镌。”
宋时薇愣了，薯片收回去，咔嚓咬了一口，“许镌？”
“不对劲。”宋时薇皱眉，“他和你吃饭，就你们俩人？”
“谈比赛？”
明瑶点点头。
“他拽到天上的组长和你一个辅助组员单独谈比赛？”
“我说祝晚宁怎么今天给我打电话，让我关心点你的生活，合着是这么回事啊。”宋时薇眉头越皱越深，“太不对劲了。”
“我现在越想越奇怪。”宋时薇摸下巴，“他之前非要你去送成品，大晚上孤男寡女的。”
“……”明瑶语塞，“因为别人没空。”
“那也不对，我每次听你吐槽，说他在小组使唤你，把你当奴隶，那他怎么就不把别人当奴隶呢？他好像不是那种很依赖别人的人吧？”
宋时薇皱眉，“那种天之骄子，对于不喜欢的人，他是根本不会瞧上一眼，可跟你，他总是搞得很亲热的样子。”
明瑶蹙眉。
宋时薇单方面纠正，“我是说他单方面，和你很亲热，反正不像普通朋友的关系。”
“那好朋友呢？”
宋时薇挠了挠头：“也不像，而且我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绝对纯洁的男女友谊，只是我个人的观点，友谊是双方各退一步的体面说辞。”
明瑶愣了。
“刚才说好我请他吃饭，结果他偷偷付账了。”
“你看！”宋时薇笃定，“肯定是情场老手了，这么会拿捏女孩子。”
“他知道你人好，觉得欠他的一顿饭，就要再还回去，他再找个借口约你，这一来二去，你们的关系不就更进一步了吗？”
明瑶慌了：“那怎么办？”
“你喜不喜欢他啊？”
明瑶眼睫轻颤，“怎么可能。”
“我不明白了。”宋时薇指着她的人生计划，“你自己想在大学里谈恋爱的，如果有一个成绩超级好，长得超级帅，家里超级有钱的男生追求你。你会拒绝他吗？”
“不会。”她无意识地摩挲衣角，“但他不可能喜欢我。”
“怎么不可能？”宋时薇瞪她，“他喜欢你就接受呗，不喜欢那就——”
明瑶心头猝然一紧，“就怎么样？”
“你瞪大眼珠子吓死我啊！”宋时薇出主意：“你就以不变应万变，平时注意跟他保持距离，就只是组长跟普通组员的关系，同学关系，普通朋友关系。否则时间长了，风言风语传出去，你觉得受损的是你还是他呀？”
“他吧。”
宋时薇瞪她：“当然是你！”
“浪子回头是美谈，你听说过浪/女回头吗？人言可畏知不知道？”
明瑶摇摇头，又点点头。
－
隔天清晨，她把许镌的备注从“死卷”改成了许镌。
正常朋友应该是这么称呼。
就像她给宋时薇和祝晚宁的备注一样。
可惜就是和他重新构建正常朋友关系这个机会她并没有等到，因为自打组会之后，许镌又开始神出鬼没了。
倒是经常看到蒋一昂，地点一般在图书馆。
她还是没有找到许镌所说那个长久奋斗的目标。
长城不是一天筑成的，目标也不是一天确定的，可她隐约有了一个努力的方向，也就不再浑浑噩噩下去。
颓废了一段时间，当她重拾这些任务的时候，其实并没有想象中困难。
合理地分割成小任务，就像游戏冲关，一项项地完成，并不繁琐，而是充实。
不是瞎忙活地飘在天上，而是落地般的踏实。
不用熬夜，不用逼自己到一天只睡四五个小时，有效时间高效努力，才不是用假努力欺骗自己。
唯一不爽的是到了十二月底。
蹭了国际学院的光，收到了圣诞老人发的平安果，明瑶洗干净刚吃了一口，发现苹果里有条大虫子，顿时眼前一黑。
手机一响，她看到群里发的期末考通知，紧接着眼前又一黑。
十二月对于大学生来说是末日前的狂欢。
因为到了月底，离期末大考就只有两周左右的时间了。
图书馆人满为患，许多学生已经去了外面的付费自习室。
幸亏有祝晚宁帮她占座，她才不至于流落在外。
马原、英语、高数这些通识课，加上一堆让人头疼的专业课，以及预赛后新的设计计划堆在一起。让她生平第一次开始怀疑学校时间安排的不合理。
学三个多月就要考八门新课。
她高中的时候可是学了整整三年，最后才考六门课。
十二月首先向她发起进攻的，是要全校面前现眼的《雷雨》。
原定的担任A角繁漪的女生韧带伤了，要做手术，恢复至少半个月，所以需要她这个B角顶上。
集体排演的第一遍效果不好，她晚上做梦都在背台词。
然而容不得她发牢骚，学校领导不知道哪根筋抽了，响应最近国家政策，推行校冬运会。
大冷天的还要拉一堆学生去当观众，她很不幸成为了被抽中的幸运儿。
邱露为此专门开了动员大会，要选出航院的门面担当举牌女生和举旗手。
简单来说，需要一对俊男靓女撑门面。
四个班集体开会的民主评议，全系集体开会。
票选出来的是对毫无争议的俊男靓女。
她看了一眼讲台上笑意盈盈的周钰。
许镌中间开溜了，但也被导员记上了名字。
导员宣布一起鼓掌的时候，掌声稀稀拉拉。
她慢半拍地举起手时，却发现掌声已经停了。
第33章 拖延第三十三天他勾引她
直到她和祝晚宁离开之前，还未散尽的人群里，关于许镌和周钰的议论声不绝于耳。
虽然是三个年级同时推举三对候选人，但所有人都觉得他们肯定能被选上。
航院各有人才出，但许镌和周钰，哪怕把四个年级的学霸都算上，那也是拔尖的水平。
连续三届年级第一的学神VS家境优渥的航院大美女，在学院内部，一直都是位于八卦中心的热议话题。
这当然不会体现在校园墙的帖子里，毕竟这年头没人会在大学里玩评选校花校草的游戏。
但这并不代表，对于热点人物的讨论就不存在，这些传言或者议论往往更隐秘。
更多的时候这种传言存在于任何一间宿舍夜谈中，吐槽一下航院眼睛朝天的某位学霸，或者惊叹一下土坷垃航院居然
还有周钰这么漂亮的女神。
当然，这种处于台风眼中心的位置，她压根连讨论的队伍都很难挤进去，更妄谈琢磨被讨论了。
她被认真研究的唯一可能，是在每次期末大考之后，老师看着她卷子上那四六不靠的答案，琢磨几分钟要不要捞一把这个小学渣。
往常对此，她并不在意，只是今天忽然有种滞闷的感觉在胸口蔓延。
还没来得及让她细品，她就祝晚宁拉了出来。
“切。”
明瑶一愣，“你不满意？”
“不满意。”
明瑶不明白：“你不喜欢他们？”
“不是。”她翻了个白眼，“这种活动很垃圾。”
“为什么？”
“又不加综测分。”
“……”
去排演话剧的路上，明瑶给在外面约会的宋时薇转述了一下年级大会的会议精神，得到宋时薇发来的已阅后，这才收起了手机。
第二次参加话剧排演的效果依旧不佳，组长在空教室里很严肃地要求大家端正态度。
毕竟是要在全校面前现眼、不对，是汇演的话剧。
明瑶和蒋一昂在一旁低头对着剧本用功，余光中出现了一杯奶茶。
两人齐齐一愣。
饰演周朴园的男生冲明瑶微笑着用眼神示意，“你的。”
明瑶发现他手里抱着一箱奶茶，某雪家冬日新品，看起来人均一杯。
鲁大海拍了下周朴园的肩：“行啊，你小子，跑这和妹子献殷勤。”
声音不小，旁边几个人也听到了，眼神齐齐投向风暴中心。
明瑶的脸忽然就热了起来。
“嚷嚷什么。”周朴园有点不好意思，扔他怀里杯大的：“大家都有。”
听到这动静，所有人笑着过来拿奶茶。
明瑶这才知道他是副组长。
她作为B角转正，刚来剧组，就收到这份大礼。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她虽然迟钝，但是不笨。
诸如此类的追求她高中的时候就遇到过不少，但还是很难做到见招拆招。
关键是好像人手一杯，她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
蒋一昂忽然伸手：“让给我好吗？”
明瑶一愣。
“我和你换。”蒋一昂说，“我喜欢这个味的。”
周朴园看了蒋一昂一眼。
蒋一昂坚持：“行吗？”
明瑶看周朴园，“可以换吗？”
周朴园愣了愣，“换吧。”
随即转身离开了。
她感激地看了蒋一昂一眼：“谢谢。”
“没事的。”蒋一昂向来不善言辞，插上吸管继续低头看台词。
－
排练到了大晚上，她摸黑回去的时候，宋时薇已经睡了，她轻手轻脚地上了床，发现手机里多了条好友申请。
周朴园发来的。
[你好，加个好友吧，以后可以聊聊剧本。]
她叹了口气，戳了几下屏幕。
[抱歉，如果想讨论，可以在群里说，我看到一定会回复的。]
没加他，也免得让他误会她的态度。
暖气坏了，沉寂冬夜中，空调持续地送着热风。
干燥中带着暖意绒绒，宋时薇在床上翻了个身。
她关上手机，渐渐进入了梦乡。
－
临近期末周仅剩一周，带着整个华大鸡飞狗跳、期末考搅和的所有人不得安宁。
听祝晚宁说，前两天还有在图书馆里直接学崩溃了的男生，边哭边撕课本，五分钟内他导员立刻赶过来，和几个保安拖着这个可怜的男生离开了。
要死楼的传言，在此时此刻变得很有可信度。
明瑶开始担心祝晚宁压力太大，时常带她出来溜达溜达，解解压。
不少人嘴上说着“一人跳楼全宿保研”，听起来像是玩笑话，可有时候真话都是以玩笑的形式说出口的。
她记得她的高中好几年前就开始走班制了，提倡“高中大学化”。
可在华大，好像大学高中化了。
无论是顶尖还是一般大学，如果你想评优评先，面对一定是加倍的学业压力。
如果你很不幸学了理工科，就连划水的机会没有。
一门高数就够你受的。
溜达了一会儿，祝晚宁就回去了，明瑶无奈地看了眼时间，才出来五分钟。
宋时薇发来条信息，问她离宿舍近不近，能不能帮她送个东西。
图书馆离宿舍不远。
她刷了辆共享小电驴，回宿舍取了材料，然后坐校园巴士给正在学生会值班的宋时薇送过去。
临近期末，办公楼人不多。
明瑶刚上去，经过三楼，忽然听到一声巨响。
明瑶一愣，下意识往那边看了一眼。
导员办公室的声音，门缝里漏出一声沉重的闷响，像抽打着什么，她下意识瑟缩了一下，忽然看到楼下跑上来几个保安，直接推开门。
邱露的声音慌乱，“家长，这可是在学校！不能打孩子！”
女声哭得凄厉而痛苦。
动静不小，隔壁的屋子里出来好几个接水的，假装不经意地瞟一眼。
宋时薇也下来了，“怎么了？我靠——”
两人都愣住了。
从屋里出来的是储怡然，脸颊红肿，眼角明显带着泪痕，手指绞紧了衣角，靠在门口浑身颤抖。
她连忙拉着宋时薇蹲在楼道里。
两人谁也没敢出声。
“你还敢作弊了？！”中年男人身体壮硕，几个保安拽着胳膊，他还要继续踹她：“你就是这么在学校好好学习的？”
几个保安只好把他按倒，男人挣扎半天，像只半死不活的鱼，扑在地上忽然嚎起来，“你小时候是多好的孩子啊！你对得起我们吗？”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储怡然一声凄厉的尖叫，随即撞向了墙，头立刻破了，血流在地上嫣红。
明瑶捂住了宋时薇一声惊呼。
保安和导员手忙脚乱。
她不忍心再看下去了，把文件递给了她，就跑着下楼了。
稍晚回来的宋时薇回宿舍还一直在发愣。
“太吓人了。”宋时薇茫然，“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爸爸，怪不得储怡然会成这样……考不好就连打带骂，这不逼着孩子作弊吗？”
明瑶不语，低头拆着前几天明丽托出差同事送来的东西。
“我刚听学生会的同学说还是前几天教务处抽查监控看到的。”宋时薇撇嘴，“你说她会不会被开除啊？”
华大的校规很严，严重作弊行为是会记大过或者开除的。
她摇了摇头：“不知道。”
“这算什么？”宋时薇若有所思，“一报还一报？我心里怎么这么别扭呢。”
明瑶低头桌上的丝绒小匣，怪不得托人亲自送到她手上。
宋时薇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了：“什么啊？”
她好奇地打开匣子，“哇！”
青碧玉镯正躺在丝缎里，莹润如水，温润的质地流转絮状着的纹路。
“谁送的？”
“我妈。”
“你妈真土豪。”宋时薇煞有介事地用台灯照了照，“这么透，应该得小几万。”
明瑶愣神。
她笃定，“我妈光买这种镯子了，家里一堆，我看也能看出来品质了。”
“比你手上这个好看多了，不换上？”
她摸了摸胳膊上的手镯，对比之下确实很粗糙，塑料的镯身是脱落的斑驳涂漆，这还是上大学之前陶桃送的。
明瑶合上匣子，收在了柜子里，“太贵了，不舍得。”
她一副明瑶暴殄天物的表情。
熄灯后，明瑶爬上床，才看了一眼明丽下午就发过来的信息。
AAA妈妈：【收到镯子了吗？喜欢吗？】
她没回。
跟着两条语音，她戴上耳机点开。
“上次我来看你，就觉得你不像样，小姑娘家家穿得破破烂烂的，戴个骷髅头的镯子，没个女孩样，这次我出去逛街，特地给你买的，挺贵的，记得要注意身体，好好学习。”
“你那个什么小组同学，平时可以向他学习，但要注意尺度，你现在还小，主要精力应该在学习上，妈妈觉得你应该明白的，瑶瑶从小到大一直最听话了。”
她抚摸着粗糙的镯子，看着屏幕良久，回了个“嗯”过去，缓缓闭上了眼睛。
一夜梦境光怪陆离，她陷在模糊的噩梦里，想醒却感觉睁不开眼睛。
吵醒她的还是一通电话。
明瑶睁眼，一身冷汗。
宋时薇还在睡觉，她连忙挂断电话。
那边就立刻催命般发了条信息过来。
许镌：【要死楼，带新零件。】
许镌：【立刻来。】
跑腿已经成为习惯，明瑶下意识就开始套衣服。
套了一半她顿了一下，给祝晚宁发消息，问她在不在图书馆，能不能过来一趟。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她怔了两秒，看着屏幕，继续穿衣服。
祝晚宁很快，一会儿的功夫，居然直接上楼了，正好把将醒未醒的宋时薇吵醒了，打着哈欠问她来干嘛。
祝晚宁扔给她一个鸡蛋：“吃饭吧你。”
明瑶交代了下，祝晚宁皱眉，“你自己不能送？”
她求助地看向宋时薇。
“你不让我关心她生活吗？”宋时薇说，“我观察出那许镌不怀好意，极有可能在勾引她。”
“这样避嫌。”
祝晚宁不赞同：“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你不懂。”宋时薇鄙视，“你们没谈过恋爱，就是不懂，你替她送，就是帮她了。”
祝晚宁只好点了点头。
－
来不及买早饭，她连忙赶去羊毛卷的早八。
第十六周的最后一节课，羊毛卷很无奈，点名也不用点了，站在讲台上放空，让他们自己在教室里或者隔壁排练。
他们干脆就去了隔壁教室。没老师管。
组长很早就来了，周朴园推着几个大箱子，冲她笑笑，她只好点头以示回应。
比较正式的一次排练，组长借来了服装，试试尺寸，也找找感觉。
周朴园的视线有意无意地往这瞥，让她异常的开始想念蒋一昂。
她往门口瞅着，忽然发现了华点，进来的周萍和前两回不一样。
之前的周萍是个化工院的大胖子，这回穿着周萍服装过来的是个瘦高个。
明显换人了。
和她一样的B角，看起来和其中几个人还挺熟，一脸热络地打招呼。
明瑶在群里找他的名字，余光中那男生却忽然向前，声音带着点疑惑，“明瑶？”
她抬眼，眉目疏朗的男生，书卷气十足，看她的眼神透着惊喜，“真是你啊？”
明瑶一愣：“你是？”
“纪疏昀。”
她恍然大悟：“纪学长？”
纪疏昀笑笑：“不是学长了。”
明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有点不好意思。
因为两家大人交情不浅，她从小就和纪疏昀认识，可一直不熟。一来他比她大一岁，对于学生来说，差一岁如同天堑，不是一个年级的没共同话题，二来他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
在这位学长她面前多少有些自卑。
上高中后不在一个学校联系就更少了，只听大人说，他第一年高考失利，不愿意出国，于是复读了一年。
周朴园往这边瞅着，就看到明瑶对着纪疏昀笑得灿烂，“你们认识？”
明瑶点了点头，转头问纪疏昀：“你不是我们组的吧？”
“我替吴松来的，他说你们A角发烧了，要找B角。”纪疏昀小声说，“他拉肚子，现在还在马桶上蹲着。”
明瑶觉得他们组够倒霉的。
“你演什么？”
“繁漪。”
纪疏昀笑笑，“我们还有感情戏？”
明瑶也跟着笑笑，“畸形爱恋吧。”
纪疏昀帮她拿过服装，忽然觉得身后有道视线钉在他背上，一转头，男生就站在教室门口。
男生站在门口，落拓不羁，深邃的侧脸轮廓浸在阳光下，脊背线条绷在黑呢大衣里，腕表半藏在袖口，那只手还拎着猫包，高挺鼻梁下薄唇紧抿，目光冷冷的看向屋里。
很明显锁定的就是他们。
纪疏昀一愣，问低头看衣服尺寸的明瑶：“你朋友？”
她抬头，那人猝不及防地闯入她的视线，几步走过来，在她身旁落座。
周朴园瞅了一眼：“你谁啊？”
那人瞥了他一眼，随即视线落在了她身上，底气十足，“她组长。”
第34章 拖延第三十四天喜欢的人
阳光透过窗户斜射过来，落在他的肩胛骨凸起的位置，隔着大衣，在他锁骨上投下碎金，本来就白的皮肤现在看着更是白得晃眼。
明瑶眯着眼睛，挪了两下屁股，尽量隔开和他的物理距离。
这人就是找座位都找个最瞩目的地方。
真《雷雨》组长连同全组成员看他的眼神充满了疑惑。
“咱们不是一组？”
纪疏昀问她。
明瑶无奈回应：“他是我竞赛小组的组长。”
那人点头的姿态十分清矜。
纪疏昀一愣，航院的学生？还是学霸？
男生脱下深黑的大衣，里面是一件款式简单的同色系半高领针织衫，内衬露出白衬衫的领口，剪裁得体，没有任何明显的奢侈品logo，但凸显一股贵气。
这周身的气场和他接触过的传统意义上的理工科学霸感觉很不一样。
如果说他是华影的艺术生，感觉才不太违和。
纪疏昀不着痕迹地打量他的同时，发现他也在打量他，或者说观察他。
不加遮掩的打量，透过镜片看过来，像是看实验室的项目，冷静、理智、只想分析出具体数据，获得他想要的答案。
周朴园皱眉：“这位同学，你们小组不小组先别说，不要来打扰我们排练。”
饰演鲁大海的男生却摆摆手，“没打扰。”
“他就是许镌。”鲁大海说，“组长，这位是真许镌。”
组长立刻就明白了。
排练三次换了三个模样，今天算是见到本尊了。
反正只是鲁贵的B角，组长不在意地点点头：“看剧本去吧。”
“都是新来的。”纪疏昀笑笑，主动和他打招呼，“你好。”
许镌挑了下眉，避开他伸出的手，“嗯。”
纪疏昀一愣，按理来说，这种人向来城府不浅，此刻却表现出对他的排斥。
他看向明瑶的眼神带着疑惑。
他怎么惹他了？
看她的不止纪疏昀一人。
被同时几道目光扫到明瑶叹了口气。
她为什么要选戏剧鉴赏这种课。
－
最后一次分组排练，主演、配角和群演相互排对手戏。
组长看他们已经分好了组，于是回到自己的那组。
周朴园、周萍、繁漪，毫无疑问是《雷雨》里主演那组，三个人正在排练第三幕周朴园逼迫周萍给繁漪喝药的那场戏。
B角们也在一旁认真地围读着剧本。
明瑶刚去隔壁换好了服装，低头背着台词，忽然就感觉一道视线投了过来。
阴森森的，黏糊糊的，她不悦地抬头，看到不远处的鲁贵B。
她一抬头，某B角就立刻低头看台词本。
周朴园和纪疏昀来找她对戏了。
可能是提前练习过，纪疏昀很快就跟上了他们的节奏，半节课过去，这场戏很快就顺下来了。
在某人第无数次地把视线投过来之后，明瑶不耐烦了，条件反射的迅速抬头，终于抓到他窥探的眼神。
“你看我干什么？”
那人表情十分无辜：“没有。”
明瑶急了，
几步走过去，“我看到你看我了！”
“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看你。”
她微怔两秒，才意识到不对劲。
对啊。
她为什么要看他。
组长拍了拍手：“休息一会儿，大家喝点水，看看剧本，歇歇嗓子。”
明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做错了。
她应该和他继续保持距离。
想到这点，她后悔过来了，这种互动，是不是又超过了普通异性朋友的距离？
“那窝瓜头喜欢你。”
明瑶一愣：“人家不是窝瓜！”
纪疏昀和周朴园的眼神齐齐投过来……
周朴园是挑染，锅盖头一缕绿，他脸又有点长，看起来真有点像植物大战僵尸里的窝瓜。
可关他什么事。
平时打死他，他也不会来上选修的。
她猝然抬头，“蒋一昂和你说什么了？”
“说有一个不怀好意的窝瓜。”他懒懒地看向她，“想占你便宜。”
明瑶叹了口气：“小声点儿。”
“蒋一昂胡说的。”明瑶摸摸鼻子。
“是胡说。”他看向不远处，“明明是两个。”
“不是！”
“我说某人怎么开始耍大牌了，送个零件都需要别人转交。”那人淡淡地看她，“有了新欢就忘了组长。”
“谁说的！”
“身为组员送自己负责的零件过来，不是理所应当的？”许镌低头看她，“还是说……你以后打算撂挑子不干了？”
“不是……”明瑶挠了挠头。
“那我是对我有什么意见？”他歪了歪头，“如果是平时我使唤你们太厉害，你接受不了的话，你可以和我沟通，而不是不理我。”
明瑶叹了口气，“不是。”
“那我怎么感觉你在躲我？”
“错觉。”明瑶心虚，“我早晨拉肚子了，所以没办法送过去。”
“哦。”他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是不是信了。
“而且他们两个都只是我的同学。”她无奈解释，“至少我没这方面的意思，蒋一昂担心过度了。”
解释完，明瑶一愣。
这是她和他这段时间第一次说这么长时间的话。
“明瑶。”
纪疏昀叫她。
完蛋了。
她站在中间，隔着配角组，忽然看到三个男生目光对视，冷厉般仿佛可切断空气。
几秒后，窝瓜头先败下阵来。
看到组长冲她招了招手，明瑶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连忙跑了过去。
几个男生的视线也跟着一块过去了。
组长问她戏服的尺寸合适吗。
她抬起双臂，展示两边不合身的地方。
那几道视线骤然消失了。
记好了所有人的尺寸，组长宣布继续排练，她无奈地回去了。
过群戏，合排。
刚站到她旁边，身旁就挤过来一人。
纪疏昀眨眨眼睛，看了一眼似乎没什么反应的明瑶，让出了位置。
于是群排的戏，她身为繁漪左边站着她的原配周朴园，明瑶转头无奈地看右边的鲁侍萍的丈夫鲁贵。
“你是鲁贵。”明瑶提醒他，“去找你的侍萍去。”
“没事。”那人压根不动换，“我是B角。”
明瑶瞪眼，你也知道你是B角？
站在主演的位置！
她正想发火，忽然想起宋时薇提醒她的距离。
保持距离。
正常的普通异性朋友，会和对方这么发火吗？
应该不会。
她开始只好隔着七八个人和她的周萍对戏。
窝瓜头、不是，周朴园，全程一脸懵逼。
小半节课下来，她嗓子快喊劈了，也不知道旁边那厮是不是站累了，中间出去了，居然没再回来。
纪疏昀看他们口干舌燥的样子，于是自告奋勇下去帮大家买水。
临下课就几分钟了，组长宣布原地休息，打铃了就解散。
明瑶瘫在原地，随便找个坐着。
她没力气研究许镌的脑回路了，反正他和正常人不太一样。
窝瓜头和组长那边开始交代工作了，她低头看着组长在群里@全体成员。
发了一遍最终版剧本。
还捎带脚把她夸了一遍，说她改得很好。
明瑶回了个收到的头像，抬头看到窝瓜头走过来了。
她头都大了，起身想走。
窝瓜头看起来很受伤：“明瑶同学。”
明瑶无奈地站住了。
还是等他说完了吧。
“还有事吗？”
“那两个人是你男朋友吗？”
明瑶刚站稳的脚差点打滑摔倒。
“不是。”她觉得有必要强调一下，“都不是。”
“那你现在有男朋友吗？”
她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没必要撒谎：“没有。”
“我现在的心思主要都是在学习上，不打算谈恋爱。”
高中的时候她应该是这套话术吧，明瑶回想。
窝瓜头愣了一下，继而转了转眼珠，“那我能不能先排个队。”
明瑶蒙了，“什么？”
“就是先排着，等你想谈恋爱的时候，我再找你。”
“然后我能追你吗？”
明瑶蹙眉，理清了他那有点凌乱的逻辑，觉得还是要彻底断了他的想法。
“我有喜欢的人了。”
放出这句狠话后，男生垂下头去。
明瑶叹了口气，看到站在她身前的两人，彻底呆住了。
两个男生站在她对面，一个抱着一箱水，整个人像被雷劈了一样待在原地，另一个双手插兜，扫过来的眼神凌厉中带着探寻。
空气如同他的目光一样，仿佛突然凝固成了冰封的氛围，清脆的铃声在寂静的教室里异常明显。
－
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离开的教室。
她犹豫了一分钟，纠结了一下要不要和这两人解释一下是个误会，又觉得如果他们不问，她主动和这两人解释事情的前因后果好像更奇怪。
于是她憋住了，打算回去再考虑。
在图书馆里自欺欺人地学习了一天，回去了疯狂自我暗示没什么大不了之后，她强迫自己睡着。
奈何没什么用。
已经将近清晨，尴尬至极的场景依旧在她脑海里回放，跟放电影一样。
明瑶无奈地戳了戳还对面还亮着的宋时薇。
“薇姐。”
“啥？”
“褪黑素还有吗？”
宋时薇惊讶：“失眠了？”
“嗯。”
“左边抽屉里，自己拿。”
她下床翻出来，吞了两粒。
“话剧压力大？”
“嗯。”明瑶再次强迫自己睡着，“有点大。”
“《雷雨》是吧？”宋时薇调侃，“你们那戏够狗血的，太抓马了。”
她把被子拉上去，“是很狗血。”
真的是太狗了。
－
翌日下午，被一通电话吵醒之后，她有点淡淡的忧伤。
褪黑素的效力太大，她头有点疼。
宋时薇去上课了，说宿管找宿舍长有事，她去不了，让她代替一下。
水管报修了，她套上衣服下去，以为是要把修理师傅领上来，结果在楼下却看到了储怡然。
明瑶愣了一下。
“你来了就好了。”宿管阿姨说，“你们导员打电话，说她钥匙已经交学工处了，回不了宿舍，你带她上去吧，我这备用钥匙不好外借。”
明瑶看了一眼面容憔悴的储怡然，点了点头，“行。”
她没想到她答应得那么痛快，眼睛一亮，像是想说什么，但没说，沉默着跟她上去，收拾了剩下的行李。
很狼狈，过去了几天，她的脸上隐隐还带着红痕。
她前两天听宋时薇打听来的消息，说邱露给她争取过了，不开除，只记大过。
但同时邱露要求储怡然休学，因为那次撞墙，学校介入了心理评估，认为她存在心理问题，需要休学接受医院的专业治疗。
她不认为这是个好方法。
因为很多时候，家庭才是滋生小孩心理疾病的源头。
没有经济独立能力的学生，从某种程度来说，依旧是可以拿捏的小孩。
这也是她认为她必须顺利毕业拥有傍身本领的原因之一。
但她并没有立场说出这句话。
收拾完东西，储怡然起身，明瑶帮她开门。
“明瑶。”
她愣了一下：“还有东西？””
对不起。”
储怡然回头：“你电脑那件事，是我抱歉。”
意料之外的话，她并不疑惑，虽然不理解，但也没必要纠结，“我知道了。”
并不代表原谅。
一室寂静。
“是我嫉妒你。”储怡然坚持，“我只是觉得你和我差不多的成绩，忽然就走运了，身边还有一帮朋友，我什么都没有。”
“你看见那个男的了吧？他打我。”储怡然咬牙，“这就是我最嫉妒你的理由，你什么都好，每年开学都是爸妈亲自开车送过来。”
明瑶淡淡回应，“我知道了，抱歉。”
储怡然一愣，“你抱歉什么？”
“没什么。”明瑶说，“你该走了，一会儿时薇回来了。”
她看她一眼，还是拖着行李离开了。
直到看着她的身影从楼下远去，明瑶也不知道她在看什么，她在抱歉什么。
她坐在书桌前很久，不知道什么时候，宋时薇回来了。
“宿管叫你干什么去了？”
明瑶一愣，“去帮个小忙。”
“哦。”宋时薇看她开电脑，愣了，“有作业？”
“不是。”明瑶低头，“可行性计划书。”
她现在似乎找到许镌说的目标了。
虽然难以启齿，但确实是她学习下去的动力之一。
－
隔天早晨，蒋一昂发了组会通知。
放假前一周，还有两次组会。
因为时间紧任务重，建议大家现场讨论问题。
明瑶顾不得买早饭，连忙去了。
临近期末，要死楼也凑来不少人，都是图书馆占不到座，胆大的过来复习的。
明瑶一路从楼下挤上来，喘了口气，拍了拍祝晚宁的肩，“怎么还不开始？”
祝晚宁一愣，“人没齐。”
她看了一眼，“这不四个人都来了？”
“老许也要过来。”乔之淮说，“让我们等等他。”
祝晚宁很无奈地看了她一眼：“你保重。”
明瑶立刻就站起来了。
已经来不及了。
她已经听到那人的脚步声了。
第35章 拖延第三十五天你又不是我爸爸
贼心不死的结果就是溜出门的瞬间，她直接撞上了一堵墙。
这人肌肉不知道怎么练的，这么硬，撞得她鼻子生疼，眼泪直接出来了。
墙说话了：“躲什么？”
“谁躲了？”
她抬头正好对上那人垂下的眼神，顿时心虚地移开视线。
“我就出来透透气，这里面空调开得太热了。”
明瑶用手扇扇风。
“哦。”许镌从兜里掏出手机，对着空调按了几下，“现在还热吗？”
明瑶抿了抿唇，摇了摇头。
他脱掉大衣，随手挂在了门口：“还有别的要求吗？”
“……”明瑶揉了揉鼻子，感受着其他三人的注目礼，“没了。”
“开会。”
她迅速转身，逃一般地跑回祝晚宁身旁。
－
放假前的最后的组会，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组长终于现身了。
好像现了个寂寞。
项目的进展依旧是副组长蒋一昂来介绍的。
无人机设计大赛确实与众不同，实际上算是一项国际比赛，从去年开始，不仅是国内的学生，甚至开始辐射了周边一些国家的学生参与。
由此，校内预赛后，没有省赛的环节，直接就是国赛。
离7月初的国赛还有半年左右，听起来时间不短。
但减去一个月多的寒假以及各种大大小小的小假期，实际上准备时间只有五个月。
五个月要修改预赛的成品雏形，改进，试飞，调试具体功能，并不算轻松。
尤其是对于他们这些第一次亲自设计飞行器的学生来说。
蒋一昂安排了一下建议他们寒假做的一些方案准备之后。
组长这才慢悠悠地走过来了。
明瑶吃了粒祝晚宁塞过来的咖啡糖，强打着精神听组长训话。
她看了一眼手机，话剧群里，两个小时前组长发了表格，核对修改戏服的尺寸，是否有误。
就她还没回收到。
她连忙回了过去。
刚回过去，那窝瓜头就又发了条好友申请过来。
她直接把他拉黑了。
话剧组组长私戳她，问了下她现在在哪里，要来试衣服。
明瑶发了个定位过去。
日月：【我马上过去。】
前后没一分钟的功夫，就被人看到了，“那个组员。”
“正开会呢。”那人懒洋洋地坐在那边，“请不要开小差。”
几人的目光齐齐投了过来。
明瑶低头翻了个白眼，收起手机，“知道了，组长。”
“我一直强调的，就是纪律问题。”许镌靠在沙发上跷着二郎腿，“每次组会，总有个别同学不太自觉，私人生活请私人时间解决，这是学习会议。”
“好的组长。”
“我没说你。”那人语气悠哉，“不用对号入座。”
“那请问您是说谁呢？”
“没谁。”组长语气厚颜无耻，“事先提醒，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
一室寂然。
就连乔之淮都感觉不对劲了。
祝晚宁扯了扯她的袖子。
明瑶闭眼，长吁一口气，深呼吸。
普通异性朋友，默念一百遍。
普通异性朋友简明扼要提了他的要求，这才宣布散会。
明瑶立刻起身。
赶紧走。
她迅速装好电脑，刚背上包，那人懒洋洋地发话。
“先别走。”
众人的动作一顿。
“今天都有空，我请客，出去聚个餐。”组长宣旨，“阎王一会儿也来。”
乔之淮兴奋的嗷呜一声，立刻掏出手机，“咱上哪儿吃去，打车吧，车费算我的。”
“还是坐地铁吧。”蒋一昂则认真地分析，“算上严老师六个人，一辆车坐不下，两辆车不值当。”
“不带阎王，让他自己挤地铁去。”
“那还有五个人呢。”
“你和阎王一起坐地铁吧，反正阎王还挺看重你的。”
蒋一昂纠结，“我不想和他坐一起。”
“我能不去吗？”
众人一愣。
“我有点事。”明瑶说，“话剧组长找我们试衣服。”
乔之淮一愣：“现在就试？”
“嗯。”
“等你结束，一起去。”
明瑶转头，看向坐在那里的许镌。
明瑶眨了眨眼，迅速得出了他不到黄河心不死的结论，于是绞尽脑汁想了个别的借口。
“我还约了人。”
“谁？”
“朋友。”她胡诌，“很重要的朋友。”
他歪歪头，“哪儿呢？”
“明瑶。”
所有人的视线落在门口。
纪疏昀站在门口。
她根本来不及思考他是来干嘛的，直接疾步跑过去蹭到他面前：“疏昀，你是找我有事吧？”
纪疏昀被这称呼和莫名嗲嗲的语气吓了一跳，没等他开口，明瑶拼命给他使眼色，“咱们不是约好了……”
纪疏昀看了一眼屋里众人，重点看到了男生阴沉的脸。
“是吧。”纪疏昀心领神会，“我就是来接你的。”
她转身，故作抱歉地看着许镌，“不好意思了。”
乔之淮对纪疏昀傻乐：“没事儿。”
蒋一昂拍了一下他。
乔之淮严肃地点点头：“那你们走吧。”
得到允许，明瑶没敢等许镌开口，就连拉带拽地把纪疏昀弄走了。
祝晚宁咳嗽一声，起身：“人不齐就不改天聚吧。”
许镌看她一眼，没说话，点了点头。
乔之淮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捅捅蒋一昂：“这人也是戏剧课的？是不是追她的？”
蒋一昂没说话，指了指他身后。
乔之淮就这样猝然和许镌死亡对视。
“你很闲？”
乔之淮连忙起身：“我回去复习了。”
“等会儿。”许镌叫住他，“你人脉好像很广。”
“我绝对不会往外说的！”
说完他就后悔了，说什么？
说他已经看出点了什么了？
“帮我查查。”许镌说，“那窝瓜是谁。”
－
刚下楼，纪疏昀看着明瑶，看得她直心虚。
“哥，你能不能别这么看着我。”明瑶摸摸鼻子。
不叫学长了，只能按家里的称呼，大他一岁，她一直叫小纪哥哥，纪疏昀说太难听，让她省略点，叫哥就行。
“刚才怎么了？”
明瑶摸摸鼻子，“没什么。”
她不多说，他也不多问。
她很好奇，“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组长让我来找你，试衣服。”纪疏昀晃了晃手中的袋子，“刚改好的尺寸。”
“怎么让你送？”
“她说本来找副组长送的，但是副组长没联系上你。”
明瑶咳嗽一声，接过来，“谢谢你了。”
“你回去复习吧，都快考试了。”
“没事。”纪疏昀说，“不着急，我们下周才考。”
明瑶嫉妒了：“你什么专业的？”
“汉语言。”
她更嫉妒了，“你们专业真好，我当时的前几个志愿都是汉语言，可惜分不够。”
“是吗？”纪疏昀笑笑，“我觉得飞设也挺酷的。”
明瑶摇摇头：“挺苦的。”
“汉语言也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好。”纪疏昀认真说，“各吃各的苦罢了。”
“你Q/Q是不是不用了。”明瑶忽然想起来。
“不用了。”
明瑶掏出手机：“加个微信吧，以后常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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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宿舍之后，她试了下衣服，确定尺寸合适后，给组长发了个条信息过去，顺手把副组长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
纪疏昀的微信名很简单，昵称单字一个“纪”，头像是一张小提琴比赛的照片，翻过这几年的朋友圈，基本上都是旅游的九宫格，还有和校报社团同学的合影。
他居然自己做了个视频号。
没有立学霸人设，而是拍得的城市文化漫谈。
从华城的文化地标中轴线起步，陆续几十条视频，解说视角独到，粉丝数已经将近十万了。
她忽然想起来，陶桃好像也在做类似的，曾经还想拉着她一起做。
高中的时候，她文笔很好，作文拿过全市一等奖，参加过新芽杂志的征文比赛，也拿了奖。
明丽女士刚开始很高兴，但后来听说现在获奖学生不能保送名校了，就不怎么兴奋了，只提醒她要分清主次。
后来，她也就不怎么写了。
明瑶想了想，问了问纪疏昀还记得陶桃吗，得到他肯定的回复，她转头给陶桃发了条信息，把纪疏昀的微信推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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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航院期末考倒数两天，明瑶六点就起来了。
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摸了不到一个小时，邱露在大群里＠全体成员，催抽到的学生去运动会观众席凑数。
现场照片里，只有运动员，没有观众席稀稀拉拉没什么人。
即使昨晚发了通知，但也没什么人去。
邱露：【学院里通知，人太少的话要点名，不去的话要来我这里做检讨哦。】
宋时薇立刻就私戳明瑶骂学院缺了八辈子德。
她昨晚就去男友家玩了，人已经在海市了，打飞的回来也来不及了。
明瑶叹了口气，问了问纪疏昀有没有空。
根本没回，估计还在睡。
相熟的朋友问了一圈，最后还得问到祝晚宁那。
晚宁：【有时间，但我建议你自己去。】
明瑶一愣。
晚宁：【我觉得宋时薇的意见不太靠谱，你不能老躲着，许镌又不是傻子，能看出来，你总逃避也不是问题。】
明瑶看着屏幕开始发愣。
许镌能看出来……
那他怎么想的，生气了吗。
更像是无所谓。
一种难以言说的滞涩在她胸中蔓延。
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她现在没有任何不去的理由。
她不能在处理人际关系上也犯了拖延的老毛病。
明瑶握紧了手机，戳了戳屏幕，回了信息。
【你说得对。】
她起身，换了件衣服，转头看了下手机。
江序南在大群发了消息。
转发严慈的圣旨，所有人今天必须去实验室一趟，可以参观下新来的专业设备。
不管有事没事，不管早晚，最好都去一趟。
明瑶看了一眼，转发给祝晚宁。
日月：【你去吗？】
晚宁：【没空，不去了。】
都不去多不好。
明瑶在大群里花钱找了代跑，让他帮忙去当观众凑数。
她不去冬运会，是有正当理由的。
她认真地催眠自己-
第一次进实验室，对大二学生来说，无疑是刘姥姥进大观园。
助教分批领他们进的实验室，随即让他们自主参观，明瑶跟着看了看严慈说的新设备，摸都不敢摸。
乔之淮则十分有松弛感的拉着蒋一昂参观。
她走马观花地看了一半，手机忽然响了一下。
明瑶看了一眼手机，是代跑男生发来的信息，说拉肚子了去医务室了，钱退给她了，让她再找个人。
这时候她也没时间再去找人。
邱露在群里警告所有人不许提前退场。
这个时间，开幕式应该快结束了。
反正碰不到许镌。
思忖片刻，明瑶叫住了也打算离开的蒋一昂，“一起走。”
乔之淮恋恋不舍地转头：“现在就走？”
明瑶点点头：“你走之前和助教打个招呼。”
乔之淮伸出手比了个OK：“放心。”
－
她到了会场就后悔了。
开幕式的方阵还没结束。
赵晴雨也在观众席，看到她和蒋一昂，招招手：“刚来？”
明瑶眼神往操场上瞟：“结束了吧？”
“快结束了。”
那就好。
“航院的还没上来呢。”
明瑶起身，就看到邱露来观众席查人了，只好又坐下。
赵晴雨一脸疑惑：“上厕所？”
她摇摇头，又点点头。
“我帮你和导员说，你去吧。”
她站起身，却没动。
化工学院方阵后，跟着的就是航院的方阵。
冬运会是在华大湖边的就地设的会场，冰雕校徽就立在会场中间，在聚光灯下折射出莹白色的光芒。
化工学院方阵的举牌女孩举着引导牌，举旗手举着化工学院院徽旗，引发阵阵欢呼。
实时转播的大屏幕里，举旗手和举牌女生的都带着满意的微笑。
直到航院的方阵上来。
无人机方阵跟着航院的运动员们一齐上场，在天空中拼出“无体育不青春”的字样。
举旗手和举牌女生领着运动员们开始走方阵。
和套着冲锋衣和羽绒服的化工学院不太一样。
男生穿了件廓形大衣，清俊挺拔，女生穿着小披风配高腰的针织裙，胸前都别着航院的院徽。
“这是航院的？”
“找的艺术学院外援吧？”
“扯呢！许镌你不认识？年级第一，不是航院的还是哪的？”
“那女生年纪第二？
“不知道，还挺好看的。”
“好看有屁用！又不是你对象！”
“你在想屁吃！你说这俩人是一对吗？”
“不是你也没机会，回去铲土去吧。”
周钰手持飞机造型的航院牌匾，航院的学生们肩披着蓝色的绶带，缓缓入场。
蝴蝶型的无人机在会场上振翅飞过，会场的气氛烘托到了高潮。
她坐在观众席后排，听到众人的议论，看着台上神采飞扬的举旗手和举牌女生，忽然控制不住在想，他们看起来是真的很配。
同样优越的家境和外貌，不相上下的成绩，连站在一起的气场都很A。
就像宋时薇和储怡然一起追过的一对荧幕cp，气场超强，叫什么双A组合，A是一种气质，她认为应该是自信。
对自己绝对实力的绝对自信。
她幻想了一下自己上去的样子，应该会紧张的同手同脚，一紧张牌都举不稳。
乔之淮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坐在下面吱哇乱叫，“帅啊！太帅了老许！”
“老许老许你好帅！”
下场的许镌立刻被不少人的视线围住，但碍于他的气场，没多少人敢过来。
乔之淮甚至不知道从哪弄来一束花，冲过去要给他献花。
赵晴雨：“他好像要过来。”
她已经注意到了，思考了一下祝晚宁的建议，没有藏起来。
可她也不想和他有过多的纠葛，于是从另一边绕开。
他翻过了那一排空座位，直接截到了她面前。
“聊聊。”
她现在后悔没跑快点。
可她为什么要跑？
意识到这点，明瑶怔了两秒。
只是因为他要和她聊聊？
主席台上的领导们正念着开幕词，提醒大家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台下响起如雷般的掌声。
随即在领导的宣布下，冬运会正式开始。
各位方阵领队分别带领着运动员们喊了一遍口号，领队的周钰声音悦耳。
明瑶看着依旧站在他面前的男生，蹙眉：“去那边，那边人少。”
赵晴雨立马就转头看天了。
围观群众连忙假装收回了视线。
留下蒋一昂和乔之淮大眼瞪小眼-
她带着他绕过华大湖，湖后是一片环着小山丘的树林，很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