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只能偶尔听到那边发令枪的声音。
“聊吧。”明瑶不擅长主导对话。
“我一会儿还要回去复习。”她尽量把握好尺度,“麻烦你快点。”
他看着她,叹了口气,“有必要吗?”
明瑶一愣:“什么?”
“弄得像干坏事接头一样。”
“……”
“还是那个问题。”许镌站在她对面,视线上总是居高临下,“总躲我,有必要吗?”
“我没躲。”明瑶坚持,“那是你的错觉。”
“上周开始,你每天都多走1300步,不多不少。”他掏出手机,亮出着屏幕上的好友运动,“为了避开和我碰面,宁愿每天绕路上课,不累吗?”
“不是。”明瑶心虚,“我是为了等别人一起去上课。”
“等谁?祝晚宁?”许镌毫不留情地戳穿她,“她好像走读。”
他眼神忽然锐利,“还是等那个南瓜头?”
明瑶语塞,“不是。”
她发现自己又被绕进去了。
“我有必要和你解释理由吗?”
她这才反应过来,“我每天走多少步,和谁一起上学,这都是我的事情,我为什么要和你解释?”
“你是我组长,又不是我爸爸。”
他听她说得一套一套的,没应声,只是眸色变得晦暗不明。
第36章 拖延第三十六天困在方寸之间,并不冒……
寂静的树林里,静的只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北风凛冽,几只棕褐色麻雀从树梢掠过,清脆的扑棱声应和她的心跳。
她天马行空地看着那几只蹿腾的麻雀,想起家里人评价过这种鸟。
这种小鸟没出息,总是飞不高的。
“毕竟我们只是朋友。”她再次强调。
“朋友?”
她忽略他复杂的目光,点了点头:“普通朋友。”
说完她才看他,他并不愤怒,刚才的黯淡目光也似乎是她的错觉。
头顶忽然叹了口气。
“你的意思是,我们还是朋友。”
“当然是。”说完明瑶就后悔了,因为他看她的眼神又带上了点光。
“那我们依旧能以朋友的关系交往。”他抓住了重点,“对吗?”
明瑶怔了两秒,点点头。
“那你以后就没必要躲着朋友了,对吗?”
“……”她不得不承认,“对。”
他笑得得意,她这才发现自己又被绕进去了。
“帅吗?”
明瑶一愣,“什么?”
“你朋友今天在上面,帅不帅?”
“……”她不知道他的话题转换得如此之快,却又不得不承认,“帅。”
“过两天,让你看个更帅的。”
他笑着睨了她一眼,走了。
不远处忽然传来女孩的呼叫声,由远及近。
“许镌?”
还有个大嗓门一听就是乔之淮。
“老许!老许!我记得是往这边走的啊!”
周钰。
她转身就想离开,却被他叫住。
“明瑶。”
“过两天考试,就别再躲我了。”
她叹了口气,点点头。
“明瑶。”他没转身,“考试顺利。”
她轻声说了声“谢谢”,确保他不会听到,却能让自己听到。
-
华大的小树林平时是很安静的,安静的可以一个人坐着,坐在湖边的长椅上安静地看山丘,安静地看着自己的心事。
小山丘并不是无望无际的,意味着心事也不能想到头。
许镌望着湖面,垂眸走了片刻神,随即给乔之淮发了个定位,顺着定位,两个人才七拐八拐地把他找到。
“你来这干什么?”周钰不明白,“老师找你呢,一会儿结束咱们还得上台。”
许镌没说话,跟着乔之淮往回走。
“查了吗?”
“啊?”乔之淮一愣,“什么?”
“窝瓜头。”
“哦哦。”乔之淮挠挠头,“查到了,姓纪,苏省人,人文学院的,高中在苏一的重点班,复读生。”
他看着旁边男生的目光,示意他继续说。
“他应该是小明妹妹的老乡。”乔之淮摸摸鼻子,“还有就是小道消息了。”
“他们可能很早之前就认识……”乔之淮一脸神秘,“勉强算青梅竹马,两——”
“老许,后面这些都是我推测的啊,也不一定是真的。”
许镌斜他一眼,“和谁一起推测的?”
乔之淮害怕:“就我一个人自己瞎琢磨的。我绝对不会往外说!”
“还推测出什么?”
“没了。”乔之淮不敢有了,“理智分析,他俩应该只是普通朋友关系。”
他话音刚落,就看到许镌的脸忽然黑了两分。
乔之淮不敢继续说话了,可又不明白自己哪里说错了。
周钰被晾在一边,也没恼,反而跟着他们一起回去,“什么朋友?”
乔之淮连忙假装低头看手机,还真看到群里一条消息。
比赛大群里严慈亲自@全体成员,问今天上午谁去了实验室,自己私聊他,否则他就问助教直接一个个查了。
乔之淮一愣,今天上午就他和明瑶、蒋一昂去了吧。
周钰也看到这条信息了,蹙眉:“这是谁犯事了?”
许镌转头看乔之淮,乔之淮立马就慌了,“我没干什么啊。”
“没事。”周钰主动说,“我认识助教,给她打个电话探探口风。”
“是吗?”乔之淮感激地看她,“谢谢啊!”
周钰笑了笑,跑到一边打电话了。
“老许?许哥!”乔之淮急了,“你给我想想办法,是不是哥们啊!”
许镌正点开和严慈的聊天框,斜他一眼:“急什么?又不一定是你。”
乔之淮就是很急:“一般这种情况出问题的都是我!你第一天认识我吗?”
周钰那边电话还没打完,严慈发了张照片过来,实验室的窗户,没关紧,有条缝。
很小很小的,小到可以忽略不计的缝。
助教发现,及时关上了,只是和严慈说了一声,毕竟实验室安全守则上,这是最基本的一条。
严慈火了:【谁干的!自己找我承认。】
乔之淮腿软了,还真是他。
他和明瑶在那一块带着的时候,走之前明瑶提醒他了,和助教说声再走,他忘了。
“怎
么办啊老许?!你和阎王关系好,给我求个情吧。”
许镌低头敲了两下屏幕,怔了一刻,随即转头。
“没事。”
“哈?”
“她找严慈说了,主要是她的责任,出去她就想起来了,转告了助教。”
周钰的电话结束得恰如其分,过来笑着和他们睡哦,助教说没什么大事。
许镌嗯了一声,说了声“谢谢”,长步迈越,往前走。
乔之淮小跑着跟上:“她不打自招?”
“你傻?”许镌感觉和他说话就是在浪费生命,“今天她不你帮扛一半责任,明天严慈就能把你踢出组。”
乔之淮挠挠头,“不至于吧?”
“你觉得呢?”
乔之淮心虚,确实,他在组里的表现严慈兜看在眼里,论浑水摸鱼,他是最严重的那个。顶着主要组员的名号,干的活没有明瑶一半多。
许镌揣着兜往外走,懒得和他多说。
“那她为什么帮我啊?”乔之淮糊涂了,“我们交情不深啊?”
许镌斜他一眼。
不只帮了他,也帮了其他缺席的组员,承担了不属于她的责任。
“因为她傻。”
-
期末周开始于周二,所以也被命名为航院的魔鬼星期二。
连续两场下来先是线代后是物理,考得绝大多数人都汗流浃背。
很不幸地,明瑶是汗流浃背的其中一员。
好不容易熬到周四的元旦,她也不能像别人一样休息。
倒霉话剧到了全校汇演的时间,从周三下午考完物理,她就一边复习英语,一边背《雷雨》里繁漪的台词。
女一号的台词又多又长,即使排练多遍,有些文绉绉的台词,她依旧记不清楚。
那一晚上背的宋时薇都应激了,“你说这女的是不是真有病啊?真有人为了爱情要死要活吗?”
认真代入角色明瑶否认,“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宋时薇鼓掌,“可以啊,还一套一套的。”
她笑了笑,关灯上床睡觉。
-
周四早晨,明瑶六点就起床了,去找组长汇合,抓紧时间又排了两遍戏。
下午回来带了食堂的残羹剩饭,她吃了两口,随即又洗漱了一遍,冲了个澡,吹干头发,就开始换戏服。
宋时薇进来的时候,明瑶正对着镜子贴胸贴,把宋时薇吓一大跳,“你是D吧!”
明瑶连忙捂她嘴,“不是!这旗袍有胸垫!”
“不信。”宋时薇坏笑,“除非让我检查一下。”
明瑶无奈地转身拉拉链。
戴上道具首饰,穿上鞋子,她连忙起身赶往音乐厅。
宋时薇拦住她:“你就这么去?”
“穿我这鞋。”宋时薇显摆她前段时间买的小鞋,“你尺码刚好吧,我这可是名牌,档次高着呢。”
她只觉得很高。
“话剧舞台,穿高跟鞋显得你个高,气质更好。”
明瑶听劝,立刻换上。
红底尖头的细高跟,她穿上感觉有点像踩高跷。
“化妆。”
“组长给化。”
“坐。”宋时薇坚持:“组长?她就是院长也没我水平高啊?”
她拉出柜子里塞满了几排的化妆品,里面刷子就三桶,好多盒假睫毛和美瞳。
“再说,她的化妆品能有我的贵吗?”宋时薇拉着她坐下,“闭眼。”
明瑶拗不过她,只好任由她摆弄。
又是喷水,宋时薇给她糊上那层粉底不厚,刷子毛茸茸地在她脸上扫来扫去,她强忍着没有打喷嚏。
“看上面。”
明瑶依言,乖乖看天花板。
画个眼线快把她画哭了,哆哆嗦嗦地撑着好不容易让宋时薇给她粘完假睫毛,她瞅了半天,又撕下来了,“不沾更好看。”
“……”
明瑶看着她指缝间夹着几管口红,像金刚狼,也不知道什么颜色,按着她涂了好几遍。
她反复提醒宋时薇时间来不及了,脖子都快酸了,这才被她放过,宋时薇伸了个懒腰,往外推她,“走吧。”
明瑶踩着高跷慢吞吞地往外走。
“好好表演啊。”宋时薇像送孩子家长一样往门口嘱咐,“祝晚宁说晚上也去看,她不让我告诉你,说怕你有压力。”
明瑶脚一歪:“那你为什么还告诉我?”
“有压力才有动力。”
“……”
她慢慢适应着高跷往下走。
幸亏不远处就有校园巴士。
明瑶上车,就感觉车上其他人看她眼神不对劲。
说不上是恶意,但都挺奇怪的,想不明白谁跨年夜盛装打扮坐公交。
在学校里约会。
她庆幸自己出门带了个口罩。
盯着车上人偶尔投来的目光,终于到站。
八点半,离第三场话剧《雷雨》开场还有一个小时。
明瑶连忙匆匆赶去音乐厅后台,选修课的剧组都聚在这里。
羊毛卷和另外一位老师一共带了四个班,今晚沾了外国语学院的光,他们演完莎翁剧后,腾出场地让前三组演出。
明瑶揭掉快沾到脸上的口罩,顿时引得一番惊呼。
“我靠!”组长狂吹彩虹屁,“女一号来了!”
窝瓜头看着她,眼中闪过惊艳,欲言又止。
“美一号吧。”纪疏昀笑笑。
“夸张了!”鲁贵说,“这个角色设定是中年妇女,自己加戏了呦!”
四凤瞪他一眼,“中年妇女就不能美吗?”
明瑶有点不好意思,平时上课都是灰头土脸的,乍一看就她画的妆这么夸张,显得她太突出自己了。
他们互相吹彩虹屁的时候,第二组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已经开始演出了。
毕竟限时五十分钟的话剧,他们只好表演阉割版的,砍去了明瑶昨晚通宵背的很多文绉绉的台词。
免费的演出,除了演员们自己的朋友,还是有不少观众来凑热闹的。
他们在后台,一边对着台词,一边心不在焉地偷偷看别人对手的表现。
周钰组应该下了大手笔,戏服都是崭新的,不像是借的话剧社的服装。
四凤忿忿:“早知道我就去外面租一套更贵的了。”
“没事。”组长安慰他们,“咱们软件不如他们,但咱们硬件好啊!用颜值秒杀他们!”
“大家有没有信心?”
鲁大海看外面周钰饰演的风姿绰约的朱丽叶,都快看呆了。
气得组长推他一下。
鲁大海挠挠头:“不是没信心,等到咱们的时候太晚,估计大家都要去跨年了。”
第二组即将结束,羊毛卷提醒他们准备,明瑶连忙跟着组长补了下妆。
“你腰带呢?
明瑶一愣。
珍珠珠链的腰带,不知道什么时候断了,断在哪里也不清楚。
那是她自己的,旗袍腰间不太贴身,只好用腰带系一下,否则松松垮垮的不好看。
“别慌。”组长说,“我给你借一条。”
她不是因为腰带才慌的。
她视线瞄向观众席,发现后排坐着个男生。
许镌。
《罗密欧与朱丽叶》结束,台下响起一片掌声。
周钰和江序南带着全组向台下鞠躬致意,朋友们纷纷上台献花,周钰接过捧花,跑到许镌旁边。
男生虽然低着头看起来在玩手机,却任由女孩在他耳边私语,看起来很亲密。
似乎感知到她的视线,他抬头,与她对视。
她慌了一秒,连忙移开视线。
可他居然起身,从前面绕到了后台,走了过来。
躲闪之间,她被他截住,困在方寸之地。
她蹙眉看他,还没开口。
“链子。”
明瑶微怔。
组长高兴:“可算找到了!谢谢你啊!是何栗让你送过来的吗?”
他点点头,没说话。
她才明白是误会他了,低着头要接过,“谢——”
剩下那个谢字还没开口,他俯身,低头帮她系上。
没等她愣神的工夫,那双修长的手穿梭在她腰间,许镌眼睫稍垂,帮她扣上了精细复杂的扣子。
悬空,没有一点冒犯的动作,她却僵着不敢动,只感觉他
呼吸喷洒在她的腰间。
冬夜里的野火燎原。
灼热、干燥,绵长。
第37章 终于不拖了!!!喜欢一个人……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像冬天的静电,麻酥酥的,不能却也不自在。
顾不得思考这是不是普通朋友应该有的社交距离。
他一松手,她立马退后了好几步。
该她上场了,组长催她:“明瑶!”
她不敢回头,逃一般飞奔上台。
-
音乐厅灯光熄灭又亮起的瞬间,台下。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
明瑶看着台上数量不多的观众,感觉比高考的时候还要紧张。
好在台下的观众兴趣索然,很多开始低头玩起了手机。
好在纪疏昀立刻向她投来了安抚的眼神。
是的第一场戏。
她从楼梯上下来,尽量扮演着一个中年病弱女人的模样,略微佝偻着身躯,拿出手帕来咳嗽了一声。
排练的教室她从左门进,鲁贵没想到她从唯一的右边楼梯下来的,一时紧张得有些磕巴。
“太、太!太太--”
“您的病完全好了?我——”他紧张地看沙发扶手,观众看不到的地方,演员们贴了小纸条,当提词板用,一张纸条掉了。
明瑶咳得狠了,蹲下身,不经意地帮他把小纸条沾回原位。
随即起身,漫不经心地冲他点点头。
“我一直惦记着呢!”鲁贵这才松口气,谄媚地笑了。
“好,你下去吧。”
鲁贵退场前给了她个感激的眼神。
开口后,她不怎么紧张了。
她开始与纪疏昀饰演的周萍对话,强行要他留下来和她谈心,下决心要和她切断了这段不伦的孽缘,她只好用周萍私生子的秘密留住他。
懦弱的他却反问她:“你预备怎么样?你想说什么?”
明瑶认真地看着他:“你父亲对不起我,十几年来,我被磋磨成了石头般的死人。”
“是你!”她一声尖利地呵斥,“你把我引到一个母亲不像母亲,情妇不像情妇的路上去的!”
“是你引诱我的!”
她这一句台词出来,不少人抬头,倒不是被台词功底震撼的,更多的是惊讶她的音量。
带着麦克风声嘶力竭的吼声,响遍全场,大家好奇是什么样的女生,有这么大的嗓门。
有人眼中带着惊艳,随即一闪而过,毕竟华大的美女数不胜数,她并不在美得出奇的行列中。
风吹过会场,吹起她鬓角的一缕碎发。
穿旗袍的小美人,盘头,头发梳得油光水滑,脸却死气沉沉,像老宅子里的厉鬼。
光影下她的步伐摇曳,秾纤得衷。
明明是不及二十的少女却扮成了饱受婚姻折磨的中年妇女,矛盾又诡异的和谐。
台下不少人被她的扮相吸引住,开始观看他们的表演。
这怨气味太足了。
明瑶并不知道观众的想法,只是单纯觉得她是本色出演,毕竟期末周的怨气冲天。
她气场十足,压得纪疏昀差点接不住她的戏。
结束后,她匆匆下场。
台下响起观众热烈的掌声。
她下台,脚都软了,组长激动地抱住她:“演得真好!有人把我们拍下来发在大群里了!”
她旗袍里没有手机,也不知道有多人看到了他们的话剧,只是演到后面,现场的观众基本没离开,后面还逐渐进来了一批人。
道具那边出岔子了,替代药的茶水丢了,只好换成了自己包里的梅子酒。
只是忙中出错,都忘了告诉她。
明瑶一大碗一饮而尽后,才后知后觉到了不对,辣得她嗓子发痛,耳根烧得发热,整个人都微醺了。
她连啤酒都没喝过,下来的时候只感觉走路发飘。
组长担心地让她换双鞋,她脾气上来,就是不换。
纪疏昀偷偷把平底鞋拿过来,被她灵活地一闪,鞋子一脚踢飞。
“……”
无奈,他们只好嘱咐纪疏昀和南瓜头注意着点她。
好在是最后一幕。
家族的丑陋内辛被她和周朴园联手揭开,三个年轻的生命逝去,伴随繁漪凄厉的一声尖叫。
一声惊雷,震惊全场。
舞台上最后一束光,打在绝望的“疯女人”身上,笑容浓艳凄厉,如同真正的鬼魅。
故事落幕。
观众席掌声雷动,随后持续良久,他们集体向观众鞠躬谢幕。
低头的瞬间,明瑶握紧身旁演员的手,耳根和胸膛一起发麻。
直到这时,她才敢偷偷再看一眼观众席。
祝晚宁和宋时薇正在举着手机给她录像,看起来手都举酸了。
乔之淮和蒋一昂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俩人跟海豹一样拼命鼓掌。
明瑶垂眸,看了一眼正低头看手机的许镌。
他蹙眉盯着屏幕,显然注意力并不在台上。
意识到自己又在关注他时,明瑶连忙收回视线。
乔之淮手都快拍红了:“老许,差不多行了吧?”
“你觉得对得起她帮你背锅就行。”
乔之淮只好拉着蒋一昂继续拍。
“她今天真好看。”乔之淮说,“你说平时咱们怎么就看不出来,她穿着这旗袍真……”
许镌斜他一眼,他不敢说了。
“她平时就挺好看的。”蒋一昂实话实说。
“对对对。”乔之淮咬文嚼字,“淡妆浓抹总相宜嘛,是不是老许?”
平时他嘴里百分之九十都是废话,唯有这句许镌很赞同。
他低头看了一眼屏幕里的女孩,纤细的背在最后一刻挺得笔直,像不屈的荆棘花。
清冷之后是她生机勃勃的炽热。
富有生命力的美。
“诶?她下去了?”
被他打断了思绪,许镌压根没心情和他继续在这浪费生命,起身去了后台。
-
明瑶下了台,来不及卸妆,只想去趟卫生间。
从小到大她都这样,一紧张就想上厕所。
这会她才缓过劲来,手心冒汗。
腰带扣很难解,她头疼的地解了半天,从卫生间出来,看到宋时薇给她发的信息,说等她半天不出来,两人去了华城影城看烟花表演。
已经先行一步,让她随后跟上。
后台的演员都很兴奋,羊毛卷和另一个老师笑眯眯的,不少演员的朋友也在后台,拉着还没脱下戏服的朋友来回合照。
明瑶作为《雷雨》的女主,也被拉着照来过去,笑到后面,她都不知道该怎么笑了。
不少朋友拉着演员单独合照,周钰手里好几束捧花,加重的舞台妆更凸显了她的美丽。
明眸善睐,扶着华丽的大裙摆跟着朋友合照。
明瑶在一旁看着,很羡慕,羡慕她这么漂亮,有这么多的朋友。
“要不要合照呀?许镌。”
周钰的请求都带着骄矜。
许镌看着她,没说话,也就不算拒绝。
乔之淮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挎着单反,嗷一声就扑过去:“让专业人士给你们拍。”
看到对面的明瑶,他热情地招招手。
“小明妹妹,你来照吗?”
周钰笑笑:“来嘛。”
她摇摇头,摇得她头更晕了。
还好组长去给她买了解酒药,咽下去后,头依旧疼。
乔之淮认真地调整好角度,“你们离近一点啊。”
周钰笑着近了两步。
她隐约想到,许镌好像在和周钰谈恋爱的传言。
也许,不仅仅是传言。
那种迟滞的酸涩卷土重来。
很轻,轻到她不审视内心,根本不会观察到的那种轻。
一旦感知到,却很难受。
“说茄子。”
许镌没说:“你镜头盖没打开。”
乔之淮:“……”
明明该看镜头,他抬头,却与正看着他们走神的明瑶猝然对视。
这次她没躲。
-
音乐厅闭厅了,他们很多人连妆都没来得及卸,就只能先在戏服外裹上羽绒服,匆匆告别。
许镌靠在柱子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周围人的七
嘴八舌,最后周钰笑着和他告了个别。
风一吹,脑袋不至于那么发胀了。
明瑶揉了揉脚腕,发现自己忘了带替换的鞋子,套着羽绒服走了过去。
还腰带。
“谢谢你。”
他仿佛才看到她似的抬头。
“嗯。”
她觉得他这“嗯”的意思应该是代表知道了,于是把袋子一起放在他脚下。
“站住。”
明瑶一愣。
“我让你走了?”
她慢半拍地转身,才反应过来不对劲。
“我凭什么不能走?”她急了,说话有点磕巴,“我、我就走!”
他睨她一眼,径直走过来。
明瑶下意识后退了两步,酒劲上头,差点踢他一脚。
他斜她一眼,从兜里掏出个小瓶子扔过来,“自己喷。”
明瑶微怔,看着怀里疑似药酒的东西。
下场时,她脚崴了一下。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很早。”他说,“一瘸一拐地像鸭子,瞎子才看不出来。”
他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垫着件外套。
她有点犹豫。
“怎么?”他轻嗤一声,“想瘸着回去?”
她只好坐下,一边眯着眼睛看脚腕伤势,一边忍不住一心二用。
他撒谎。
她很小心,所有人都没看她受伤,为什么没有骗过他的眼睛?
普通朋友,真的会这么用心吗?
她忽然有点生气,用力掰开瓶塞,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
他扫她一眼,看着她举着药瓶脚腕上喷了一圈。
脚掌就算了,她不好意思脱鞋。
怕他整幺蛾子,她挪了挪脚。
他预判了她的预判,一下扒下她的高跟鞋。
“这里也肿。”
她尴尬地转到一边,就着路灯光,蹲着给自己喷药。
“这是什么药?”她揉着脚腕,“凉凉的,云南白药?”
“实话实说药。”他说,“专治嘴硬。”
“……”
“明天还疼的话,就去医院拍片,看看伤有没伤到骨头。”
明瑶沉默地点头。
头顶一声轻笑,“看来还是没治好。”
这话明明带着深意。
明显就是点她。
她快招架不住了,扶着柱子起身。
“明瑶。”
他叫住她,下意识看过来,对视的一瞬,他眼中并没有带着平日里的玩世不恭。
相反,异常真诚。
真诚的她不敢看他。
“你就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
“有。”
许镌侧身,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我知道你的意思。”明瑶一字一句地说,“全部。”
他眸色一动,眼睫颤了一下,很少见他有这种不能运筹帷幄的场面。
“既然喜欢周钰了,就不能这样左右摇摆。”明瑶不敢看他,“这样对她,对我,都很不尊重。”
借着酒劲,藏在心里很久的话说出来一半。
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她依旧有点不舒服。
也许,是她内心中也有隐秘的、不可告人的一处,纵容自己超出朋友尺度与他接触。
意识到的这一刻,她垂下眼眸。
头顶忽然传来一声轻嗤。
余光中,男生看着她,眸子忽然又亮起来。
“谁说我喜欢她?”
明瑶不可置信地抬起头。
她了解他,感情方面他不会撒谎。
“看来确实谣言止于智者。”
明瑶的脸再次通红。
臊的。
回想他和周钰的拍照姿势,不带滤镜,确实只是朋友的社交距离。
“但我确实喜欢过一个人。”
她注意到这句话是过去时。
“我不敢告白,甚至不敢和她说话,唯心主义至上,以为我不说,人家也能看出来我的暗示,就会主动来找我。”
“或者按乔之淮说的,我应该保持矜持,等她主动来找我。”
他确实是个很有魅力的讲述者,明瑶不由自主地听进去。
“后来呢?”
“后来她就出国了,去英国读初中了,和她爸妈一起,我才知道,这单纯是我自恋,她根本不知道我喜欢她。”他笑了笑,“我知道之后哭了一天。”
她幻想着小号儿许镌哭得鼻涕眼泪横流的德行,不自觉地弯起唇角。
“也许她根本不喜欢我,但我依旧很后悔。”
“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自己是胆小鬼。”
“明明对那个人有感觉,却不敢说,算不算胆小鬼?”他看向她,眸色如月色一样清澈,映着她的样子。
就这一眼,她心跳控制不住地开始过速。
她按住心里的不适,终究还是没应声,拎着药往前走。
身后忽然一声叹息。
“还是不敢。”她听到他淡淡开口,“连在意一个人这种事,都敢做不敢当吗?”
强烈鼓噪的喧嚣瞬间,她强按住迸发的心跳回头,鼓起勇气回应。
“我敢。”
第38章 拖延第三十八天新年快乐
这话说出来她就后悔了。
人到底撒多大的酒疯。
明瑶今天算是知道了。
风一吹,她冷汗都下来了,酒醒了一大半。
可惜说出去的话就像喝下的酒,吐不出来。
“我什么都没说。”明瑶试图催眠两人,“你什么都没听见。”
“我听见了。”
明瑶试图耍赖:“你听错了。”
他淡淡看她一眼,拿出手机按了一下。
录音中的女生在男生的激将法下,立刻酒劲上头,嗓门大得吓人。
“我敢!”
明瑶愣了:“你怎么还录音呢?”
“存档。”他看她一眼,随即点了一下屏幕,在她的注视下删除了。
“怕某人反悔。”
她被他故意逗她的德行气得不轻,也只能强迫自己接受这烂摊子,她看着面前面无表情的男生,艰难咽了下口水,
“我喝多了。”
男生依旧面无表情。
“不信你闻。”
说出这句话,她才真的感觉自己是喝多了。
幸亏他没过来真闻她身上的酒气。
她固执狡辩:“人喝了多容易胡说八道,不当真的。”
一瞬间晴转多云。
“我其实是这个意思,我是很在乎你的。”明瑶坚持对着他的眼神,“因为你对我真的很好,你帮了我很多,我很在意你,现在我依旧承认你对我很重要,但我想,那可能不一定是我那种感情……”
她越辩解,越觉得自己说的话好像有点渣。
她连“喜欢”都得转个弯换个词。
他向前两步,看着她愣神,一动不动。
她被他瞅得不敢说话了。
“完了?”
明瑶讪讪:“完了。”
余光中,她一直注视着他的表情。
怕他更生气。
谁让她耍了他。
无论是谁,被人这么虚晃一枪,都不会高兴的,尤其他这种眼高于顶的天之骄子。
而且她能感觉到,在感情方面,他是个过分严谨的人。
他靠近的瞬间,她下意识后退半步。
“心率一百三。”他低头看她手腕上的智能手环,“看来是喝醉了。”
他睨她一眼,“人喝多了是不太好。”
明瑶连忙点头,“我以后再也不说——”
“不喝了。”
“嗯。”他淡淡回应,“是不该喝,喝酒误事。”
说完,他转身,往校门口走去。
她不敢思索他这句中的深意,有台阶就下,“我知道了。”
“过两天组会。”
她脚步一顿,看着他的身影。
“也要考虑别人的感受。”他说,“二手酒对身体不好。”
她顾不得反驳这荒谬逻辑,只能一个劲儿地点头:“我不喝了。”
在路灯下,许镌站在那里,半明半昧的身影,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她却莫名地感觉出来,他不太对劲,那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也许是错觉。
她想。
-
赶在宿管阿姨落锁之前,明瑶终于赶回了宿舍。
宿舍就她一个人。
她换掉拖鞋,进浴室冲了个澡,掏出手机搜了一下心率一百三十一是不是醉酒的缘故,顺带着看了眼怎么缓解醉酒的小tips。
宋时薇:【你们组长也太不靠谱了,拿酒当道具,万一你酒精过敏晕过去了怎么办?】
明瑶擦了擦头发:【没晕。】
她戳了几下屏幕,【就是头有点疼。】
那边可能玩欢了,懒得回她了。
她只好躺在床上,点进大派红包的各个微信群,进去抢了好多三五块的小红包,好歹把明天的饭钱抢出来了。
新的一年。
零点,朋友圈的新年九宫格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
她看到了令书斌的九宫格,一家三口的合照。
令茜茜绷着脸不太情愿,附上中年男人一首感慨人生的打油诗,评论区不忘@令茜茜评论。
令茜茜回了个大拇指,倒过来的那种。
明丽则发来一条长长的信息,是写给她的新年寄语。
好像从小到大,她都会对她的新的一年提出很多期许。
当然,是为了她好。
她回了个猫猫拜年的表情包。
明丽那边立刻给她转账1111。
她刚打了个“谢谢”过去,宋时薇就发过几个小视频刷屏,都是从在全球影院拍的。
烟花。
已经快绝迹的东西。
她点开,“咻”的一声,一朵巨大星束在黑夜中绽开,转瞬即逝。
随即更多烟花腾空绽放。
如梦似幻。
她看到组长在群里发的话剧视频,点开,从头到尾开始看。
时不时看到自己出场时用力过猛的片段,她都会忍不住脚趾扣地。
好傻。
宋时薇:【你吃解酒药了吗?】
她连忙回她:【早吃了。】
宋时薇:【真的吗?】
明瑶叹了口气,问了下组长解酒药的名字,截图发给她。
宋时薇这才放心:【这药很厉害的,半小时就见效了。】
确实,回来这会她上了好几趟厕所了。
宋时薇:【快睡,明天就好了。】
日月:【晚安。】
话剧依旧在她的平板里播着,明瑶解开手环,慢慢合上眼睛。
脑子里开始回放今天的事情。
本来昏昏欲睡的脑袋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半小时见效。
那她见许镌那会儿,应该已经醒酒了。
明瑶睁开眼睛,盯着天花板上的一处黑点。
没错。
耳机里,话剧依旧在播放,她把台词念得铿锵有力。
“多希望能变成火山的口,热烈烈的冒一次。那时我就再掉进冰川里,也无所谓。只要一生只热烈那一次,那就够了。”*
她终于看清了。
那是一只蛾子,飞到照明灯旁被烫到,留下的一具遗骸。
-
历时八天,期末大考终于结束。
最后一科考试,交卷时间一到,考场里学生立刻就少掉了一大半。
不少学生直接拉着放在走廊里的行李箱下楼,一路狂飙出门。
放假回家的学生分为两派。
一派是迫不及待,前一周就收拾好行李,考完立刻就上火车派。
另一派是明瑶和宋时薇这种,磨磨蹭蹭还要收拾半天行李,走的时候,整栋楼基本上就人去楼空派。
十点交卷,她俩送祝晚宁去了校门口,然后不紧不慢地去食堂吃了这学期最后一顿饭,回宿舍大睡特睡,下午醒来,才慢悠悠地开始收拾行李。
毕竟她俩的车票时间都是凌晨。
她俩磨蹭到十点多,这才互帮互助地拎着行李出门。
宋时薇的男友不知道怎么混进来的,已经等在楼下。
见她过来,立刻接过她的行李,帮她拉着。
宋时薇让他帮明瑶也拿着。
他看了眼明瑶身边的三个大箱子,有些为难。
气得宋时薇骂他劲怎么这么小。
明瑶笑笑,拉着行李去校门口。
回家的学生其实也不少。
黑夜里,成百上千的行李箱拉起来,咕噜噜地在地面上震着,场景颇为诡异。
好不容易拉到门口打车,等待人数79人。
对面一辆银黑色跑车经过,冲她按了按喇叭。
明瑶一愣。
车窗落下,冷白的手伸出来冲她扬了扬。
“上车。”
怪不得她瞅着这车眼熟。
“我打车了。”
那人转头看她:“半个小时都没来?”
“……”
“快点。”他睨她一眼,“想让我被违章?”
校门口不能长时间停车。
她不客气了,行李箱塞到后备箱,随即打开车门,坐到后座,系上安全带,她立刻报地点,“华城火车站。”
“把我当司机?”
“……”
司机坐在驾驶座,穿着一件高领黑色针织衫,好像有股很淡的烟草味,从后视镜看她,手里一副墨镜颠来颠去。
明瑶嘴角微抽,大晚上还戴墨镜?
“没有。”她都懒得插话敷衍他了,“你是我的好朋友呀。”
“身为我的朋友,准时安全地送她到车站,帮她回家,难道不应该吗?”
那人轻嗤一声,嗓音清落中透着几分慵懒,“学坏了。”
“那也是和你学的。”
脱口而出的吐槽来不及撤回了,她只好尴尬地盯着窗外。
黑车司机正和学生在门口砍价。
“今天也喝醉了?”
明瑶摸摸鼻子:“就算吧。”
“酒后吐真言啊。”他瞥她一眼,“想骂我很久了?”
她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嗯,超久。”
一个急刹,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不小,明瑶被勒着差点晃到前面,差点就没忍住说脏话。
车祸,最前面追尾,交警正在疏通路段。
他回头看她生无可恋揉鼻子,“没事?”
她语气不好,“没事。”
晕车。
他低下头,从中控仓里掏出瓶水扔过来。
明瑶拧开,喝了两口,这才缓过来劲。
“你好像对我有点意见。”
明瑶不想看他的眼睛:“没有。”
是不知道该怎么相处。
昨天组会他没来。
她以为他是很默契地避开两人尴尬相处。
现在看来,根本不是。
他瞥她一眼皱起来的笑脸,也没计较,只是默不作声地开了窗。
须臾间,交警终于处理完了前面的路况。
“那行。”他踩下油门,“那就先欠着,以后有的话,随时告诉我。”
明瑶连忙点头,顺带着带上了耳机,雅思听力声音放得极大,盖过了一切。
她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看着沿途的夜景,合上了眼睛。
也不只过了多久,她忽然感觉到车停下了。
“下车。”他伸手拿掉她的耳机。
明瑶睁眼,猝不及防的对上他的视线,带着几分心虚。
他朝里努努嘴:“需要亲自送你?”
她哪敢啊。
“不用。”明瑶放好耳机,连忙下车。
然后被安全带勒住地动弹不得。
睡懵了。
回神的瞬间。他倾身过来,指尖搭在她的身旁。
“咔哒”。
似乎是很正常的举动,明瑶眨眨眼。
闻到了那股烟草味,混着古龙香。
她几乎是逃一样的下车。
而他已抢先一步,打开后备厢,帮她把箱子搬了下来。
她不敢说话,接过转身就走。
“等会儿。”
明瑶脚步一顿。
“是不是忘了说点什么?”
“谢谢。”
他啧了一声。
明瑶回头。
黑夜里,他站在车旁,车灯直射出两束光柱,像俯视世界的巨兽。
巨兽旁边的男生扯了下嘴角,看她依旧茫然的目光,只好提醒她。
“新年快乐。”
他看着她,“你还没祝我。”
第39章 拖延第三十九天别舔嘴唇,把自己毒死……
北风呼啸,卷起一地枯枝。
“脆皮烤肠!五块一根!十块三根!”
推着移动小绿车的小贩从他们身边挤进去。
“买烤肠吗?”
她连忙后退两步,“不买。”
“……”
小贩瞅他们一眼,推着车走了。
她一鼓作气的新年祝福就被他瞅搞没了。
没给她犹豫要不要等小贩走了再祝愿的功夫,许镌转身就上了车。
她冲着飞驰而过的车屁股大声喊了声“新年快乐”。
许镌听到没听到她不知道,反正附近的旅客是都听到了,而且都用很奇怪的眼神看她。
于是她不再犹豫要不要追着车叫许镌了,那样会很像猪头追燕子,十年前的苦情爱情戏。
明瑶一边吃着烤肠,一边安检,排队,检票,上车。
她手速一般,高铁票没抢到,买的十几个小时的车回家。
硬座。
真的是硬坐。
她靠在里面,屁股坐得生疼。
看着沿途裸露的黄土地逐渐变成了与河流交织的低山。
她眯了不知道多久,醒来,看到平原旁的湖泊泛起点点涟漪。
正赶上苏市今年的第一场雪。
雨夹雪。
明丽出差三天,没来接站,千叮咛万嘱咐她一定要注意安全。
她自己打车回家之后,在家里大睡特睡了三天,醒来就上个厕所,点个外卖,吃了继续睡。
寒假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开始。
在学校养成的良好生物钟立刻被自己打乱了。
如果不是明丽女士出差回来后,每早七点雷打不动地敲门,叫她必须吃早饭,恐怕这一个寒假她都会早睡晚起。
被她督促着,她还抽空去考了个雅思。
雅思和期末考试出分是同一天。
明瑶刷到校园墙里不少人问补考事宜的,就心道不妙。
她先看了一眼有底气的雅思,7.5分。
起码有了一个可以和明丽汇报的好消息,她才敢查期末成绩。
刷新的过程中,她只敢看屏幕一眼。
然后就愣住了。
幻觉。
GPA3.25。
均分80。
明瑶又看了一眼。
镇定。
她面无表情地截图,转发给了列表能显摆的成绩的所有人。
宋时薇发了一串“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过来。
祝晚宁则是祝贺她再接再厉。
明丽很兴奋,甚至打电话告诉了明瑶的爷爷奶奶。
语气是家长们一贯谦虚地炫耀,还特地拉着明瑶过去,让她和爷爷奶奶说两句话。
奶奶很高兴:“这么好的成绩,毕业分配个好工作吧?”
明丽接话:“现在都是自己找工作了,没有分配,有种叫选调……”
于是明瑶没说两句话,就又被晾在一边。
挂断电话,明丽看起来十分高兴,大手一挥,直接给她转账9999给她,让她想买什么买什么,前提是不能影响学习。
物质方面,明丽向来是不吝啬的。
赶在年前,她还特地拉着她去专柜挑了几身明瑶认为根本不值四位数的价格的裙子。
她倒没有强迫明瑶必须穿上,只说是过年串亲戚的时候,见长辈总要穿得得体一点。
“爷爷奶奶对你一直不错,记得去了多和他们说说话,让令书斌知道,他还有个大女儿呢,心不能偏。”
明瑶坐在明丽身边,被她一直胡噜着后背,毛衣柔软,像摸一只乖巧听话的猫。
明瑶“嗯”了一声,没说话。
-
于是就这样不紧不慢在家里待了两周。
第十五天的清晨,明瑶从被窝里被明丽揪了出来,差点惹出她尘封已久的起床气。
昨晚通宵看完蒋一昂发的资料,她感觉刚闭眼还没多久就要出门了。
明丽催着她快点换衣服,已经给她找出来了,一套的毛衣裙,花苞领的白色内搭,她自己套上的加绒版光腿神器被明丽看到,皱眉,让她换成浅灰色的长袜。
外面一件红色的毛呢大衣。
很喜庆。
是长辈会喜欢的风格。
明瑶坐在车里,盯着小皮鞋上的蜜蜂标志发呆。
明丽在电话里和明美吐槽自己前公婆事挺多,报了新加坡的旅游团,过年都不在家里待了,她只好提前带着孩子过去拜年。
明美的声音和明丽很像,但显然更年轻:“要我说,就别凑这个热闹。”
明丽皱眉:“不凑热闹就被令书斌都抢走了,谁让人家有个好爹妈呢,不像咱们——”
一声长叹,吓得明瑶又不敢动了。
因为这种情况下,明丽又会开始感叹自己命苦,父母早逝,身为长姐从小就拉起一个家,好不容易高嫁又和丈夫离了心。
感叹的最后,她会拉着明瑶的手,来回摩挲,庆幸好歹有个省心的女儿。
“不像那个令茜茜。”明丽停下车,看到对面车里下来一家三口,立刻收声。
明瑶不用看就知道是谁,跟着下车。
对方很客套地握手,相互寒暄,明瑶看着挽着令书斌的手的温柔女人冲她微笑。
“小敏阿姨。”
王敏笑笑:“瑶瑶是越来越漂亮了。”
“随她妈妈。”
令茜茜不满:“我怎么那么倒霉,单眼皮就是随了亲爹。”
“怎么和爸爸说话呢?”王敏摸摸她的头。
令树斌笑笑,“没事,反正从小都这样,让我宠坏了。”
几人拎着年货进门,各怀心思。
早已等待多时的老人听到他们的动静,迫不及待地就开门,招呼他们坐下。
明瑶奶奶特别喜欢大孙女,见到她抱了半天,叫着“乖宝”,就塞过来一个大红包。
明瑶看了一眼明丽,对方点点头,她才收下:“谢谢奶奶。”
正翘着二郎腿的令茜茜被爷爷看到,说了一声,她哼了一下,把腿放下了。
明瑶看着几个大人带着笑脸相互寒暄,连喝了好几杯水。
大人们聊天,最后的话题永远是孩子的教育。
明瑶的期末和雅思成绩给明丽提供了滔滔不绝的底气。
令书斌举杯和明瑶碰了一下,“想要什么,和爸爸说,算奖励。”
明瑶看了一眼笑眯眯的明丽,不动声色地放下杯子:“没什么想要的。”
王敏则蹙眉和爷爷说话,想让爷爷动用人脉,看看能不能给令茜茜找个好点的画室,钱无所谓,只要是名师。
爷爷则不太认同艺考的路子,问令书斌的看法,令书斌就笑笑,“尊重孩子想法吧。”
保姆在买菜回来,几个大人依旧在聊天,令茜茜打着向明瑶请教怎么学习的名义,拽着她到客卧躺着。
明瑶看了眼手机,群里蒋一昂又发了流程过来,有点复杂。
乔之淮嚷嚷,说都快过年了还不让他们消停,直接被祝晚宁一句那你还想不想比赛堵了回去。
明瑶目不转睛地看着,被忽然出现的一头鸡冠花吓了一跳。
“这是什么?”
“比赛。”
“又是飞机的?”
“算吧。”明瑶解释,“无人机。”
令茜茜皱眉,思索了一下两者的区别,“哦。”
“你成绩怎么忽然好了?”
明瑶一愣:“忽然?”
“令书斌说你以前很一般,这次不知道撞上什么大运了。”
青春期叛逆少女有什么说什么,毫无顾忌。
“可能吧。”
“切。”令茜茜撇嘴,“你怎么和令书斌一样装啊。”
明瑶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她又捅咕她:“上大学好吗?”
“你说的是哪方面?”
“各方面呗。”令茜茜说,“上了大学就没人管我了,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大学很轻松,随便读读就能毕业。”
明瑶笑了:“你听谁说的?”
“我妈呗。”令茜茜撇撇嘴,“还有令书斌。”
明瑶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合着他们是骗我的?”
“也不是。”明瑶说,“如果你心里有很多的想法,那会很忙很累,不止在大学这几年。”
“就像画画?”
“差不多。”明瑶点点头,“我很羡慕你。”
令茜茜一脸疑惑:“我?”
“你很早就有自己的目标,而且大家都在想办法帮你。”
令茜茜看她眼中闪过一丝茫然,终究没有追问下去。
-
老人家对孙辈吃饭这件事都有着过度的热情,碗很快被堆满了,又张罗着去后面催菜。
明瑶闷头干饭的间隙,旁边令茜茜的眼睛也没离开手机,被令书斌说了,一下不高兴了,“我姐也看手机。”
“你姐是在学习。”王敏说,“你是吗?”
明瑶戴着耳机,压根没听见。
她正在看朋友圈里乔之淮的滑雪视频。
和游泳一样的风格,纸上谈兵了两分钟,被教练催促快点下去实战。
着急下去的他一路打滑,直接摔在了雪地里。
她戳了下屏幕,点了个赞。
然后才发现视频是许镌发的。
惜字如金的许镌配了三个字。
[狗吃屎。]
宋牧然评论:【别舔嘴唇,小心把自己毒死。】
她没忍住,笑出了声。
坐在她身旁的王敏看到了:“这小男孩是谁呀?”
“男孩?”
明丽很敏锐地撂下筷子:“什么男孩?”
明瑶收起手机:“同学。”
“不行。”明丽说,“给我看看。”
“要吃饭了。”令书斌说,“别看了。”
“我看不看关你什么事?”
王敏一愣。
本来是一句客套话,没想到场面忽然僵了。
明瑶无奈地掏出手机,划了一下。
明丽瞅了一眼,“疏昀啊。”
王敏看了一眼没说话。
“疏昀是个好孩子。”明丽多云转晴,“听说也去华大读书了,你平时学习方面有什么不会的要多和他请教。”
明瑶点了点头。
这顿饭吃到了下午。
令书斌说带着孩子回去了,明丽也顺势带着明瑶起身,往外走。
车上的气氛不太好。
意识到这点的明瑶没吱声,一直闭着眼睛假装睡着了。
下车,回家。
明丽一边把红包点了一遍,把钱给了她,一边用她熟悉的目光看着她。
那种“我都是为了你好”的眼神停在她身上良久,最终在她回屋那刻还是开了口。
“你刚才是在和疏昀聊天吗?”
明瑶顿了一下,说了声是,关上了门。
心情不好,直接睡觉。
中间明丽敲了敲门,催她出来吃饭,她应了声,说不饿。
可能意识到她不开心了,明丽也没再叫她。
再醒来后,外面已经繁星点点。
明瑶打开手机,发现令书斌下午居然给她发信息了。
发了个“新年快乐”的红包过来。
她没点开,刷了刷朋友圈,看到乔之淮发了一张许镌顶着死鱼眼苦大仇深的视频。
看起来在赶他软件工程的论文,人都有些呆滞了,银丝边眼镜架在鼻梁上,有点浅浅的生无可恋的感觉。
看过来的一眼,眼神和他的发型一样,都有点呆。
抓拍的。
像是报上午的视频之仇。
明瑶悄咪咪地点了个赞,怕被许镌看到,又很怂地撤回了。
按灭屏幕。
下一秒,手机震动了一下。
许镌:[图片]
许镌:【撤回干什么?】
第40章 拖延第四十天女追男隔层纱
明瑶叹了口气,不怪许镌阴魂不散,只能怪自己手贱。
为什么偏偏要点那个赞。
可惜对面那人没留给她自我唾弃的机会,不知道从哪儿找到的表情包,一张接一张地发过来。
[等待回应.jpg]
[你为什么不说话.jpg]
明瑶看了两眼,转头切到和乔之淮的聊天界面。
日月:【许镌在你身边吗?】
乔之淮:【在啊。】
日月:【干什么?】
乔之淮:【聊天。】
乔之淮:【不知道和谁,笑得很暧昧。】
看来没被盗号。
明瑶叹口气,转头戳了两下屏幕解释,手滑。
他肯定不信。
明瑶一脸硬气着来回戳着屏幕:我就点赞了,你能拿我怎么样,他能发我就不能点吗?
不行。
万一开学后他滥用职权打击报复她怎么办。
思前想后,明瑶还是删除了这行字,换了个方向回他:[大拇指jpg]
日月:【我被组长假期还在写论文的热情感染到了,不由自主地就点了个赞。】
许镌:【少拍。】
明瑶对着屏幕翻了个白眼。
那边发了张图片过来,是她之前做的问卷调查的导出数据。
明瑶一愣:【你期末作业现在还没交?】
许镌:【转移话题。】
明瑶摸了摸鼻子,【哪有。】
许镌:[文件]
她看了一眼,居然是她之前的拖延症表格的数据导出。
不只是她一个人的,还有其他人的数据,都做了匿名处理,但看到后面,能看到参考样本越来越少。
许镌的调查问卷太多,加上频次很多的配合实验,一般人都受不了,更何况是拖延症患者。
于是到了实验最后,志愿者只剩下了她一人。
许镌:【发期刊。】
明瑶这次是由衷地:【好厉害。】
虽然是在华大,但本科能在期刊发论文的学生,也是少数人。
许镌:【当然。】
他倒是一点都不谦虚。
明瑶不自觉地弯了弯唇角,【这次是你欠我了吧。】
她渐渐地开始得意忘形。
【是不是要请我吃饭呀。】
【是不是呀?】
[撒泼打滚.jpg]
[我会一直憋气,直到你回我jpg.]
那边没回复。
打扰了他学习吗?
她怔了两秒,放下了手机。
进屋洗漱,出来吹头发的时候,看了一眼手机。
许镌:【是。】
明瑶一下子坐直了。
许镌:【我欠你的。】
她抬起头,看到星子划过天际,眨了眨眼睛-
今年的寒假,好像真的以往的寒假不一样了。
腊月二十七,明瑶终于有空和回到苏市老家过年的陶桃见了一面。
高中三年的同桌死党,好不容易见一面,自然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高中附近的书店,是再好不过的聚会地点。
三层的小书店,除了卖书还卖奶茶和小零食,不少穿着校服的高中生在里面或坐或蹲,都在看着书或者聊天,眼神是她们已经失去的清澈。
闺蜜见面,无非就是吐槽,尤其是吐槽大学的奇葩们。
这种场合,向来是陶桃说话多,明瑶更多的时候都在听。
在大多数人面前,她更多的时候都是个倾听者。
陶桃滔滔不绝地和明瑶吐槽完自己的奇葩舍友、倒霉导员、吃饱了撑的校领导后,最后瞅着依旧低头咬奶茶吸管的明瑶,哎了一声。
“你今天怎么不爱说了?”
明瑶一愣:“有啊。”
“太多了,我不知道从哪里说起了。”
陶桃扔了颗草莓到嘴里,“那你说说,我听着。”
明瑶挠了挠头:“其实还是那些,早八太多,高数太难,作业做不完,比赛很累”
陶桃一脸疑惑:“我怎么感觉你有点不一样了。”
“有吗?”
“有。”陶桃点点头,“以往你都会说很久的,还会吐槽航院不是人待的地方,还会说自己吃饱了撑的不学汉语言。”
“我原来这样吗?”明瑶微怔。
“当然。”陶桃摸摸下巴,“你忘了你上次抱着我哭了一小时说你要被学业预警了吗?”
明瑶被她说得有点不好意思,“忘了。”
陶桃看她的眼神和看外星人一样。
“我只是觉得,可能哪个专业都有各自的不如意吧。”明瑶说,“我现在也改变不了自己,不如先找个小目标,别也没想太多。”
“那肯定不是我们汉语言的学生吧,如果你知道我们身上有种与生俱来的高雅
书卷气质,知道我我期末半夜三更对着古典文学没背,整本书全是重点,你也会觉得我命好。”
明瑶被她逗笑:“也许我考研,会跨考汉语言的。”
“那你别的方面呢?”陶桃问,“咱俩不说好了大学就都谈男朋友,然后一起组团旅游吗?”
明瑶一愣。
“连目标都没有?”陶桃有些失望。
“不着急。”
陶桃翻了个白眼。
“其实我是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
“不是我的事,是我朋友的事,她之前就问过我,但我没有经验。”明瑶低头喝了口奶茶,“正好我想问问你,旁观者清嘛……”
陶桃眯眼:“谁?宋时薇?”
明瑶摇头,“另一个,你不认识。”
“哦。”
“她最近和一个男生走得比较近,她就问我,我觉得那个男生应该是喜欢她,但他觉得两个人条件差得太多,不太可能。”
“那男生什么条件?”陶桃不明白,“连华大的女孩子都瞧不上?他是什么钻石王老五啊?”
明瑶挠挠头,“也是我们学校的,年级第一,长得也还行吧。”
“许镌?”
“嗯。”
“他那叫还行?”陶桃一脸不可置信,“他算相当行了吧,你眼光真高。”
明瑶瞅她。
“我是说你朋友,仔细说说。”
“如果说一个男生总是去找那个女生聊天,聊学习、生活什么的,”明瑶挠挠头,“可他对那个女生比较有耐心,你觉得是不是……”
“他对那女生有意思。”
明瑶一愣,“我还没说完呢。”
“不用说了,肯定有意思。”陶桃一脸笃定,“他一个年级第一,天天闲得没事女孩子聊学习?有什么可聊的?打着学习名号勾搭人家小姑娘呗,我上初中的时候就见过这套了,这男的手段可真低级。”
“……那你觉得我朋友该怎么办呢?”
“追呗。”
明瑶愣住了,“你为什么不问问她喜不喜欢那个男生?”
“肯定喜欢。”陶桃说,“不喜欢至于那么在意吗,还要去问别人的意见。”
“那就再问一个问题,看到别的女生和他在一起,超过正常朋友距离的那种,你、你朋友难过吗?”
她心头划过一丝波澜,“我不知道,她没和我说过。”
陶桃替她回答了:“肯定难受,说不准晚上趴被窝里哭呢,还不敢让别人听见。”
明瑶莫名地想起蒋一昂。
“我奶奶说过,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层纱。”陶桃拿着糖葫芦,指点江山,“我建议你、不是,你朋友最好主动出击,先下手为强。”
明瑶盯着上面裹着糖浆的大山楂,点了点头-
大年三十,往常是明丽带着明瑶回老家,只是临时安排她作为特护去加班护理病人,薪酬实在丰厚,所以明丽也就没拒绝。
于是早晨起来,家里就剩她一个人了。
好歹没有明丽叫起床服务,她多睡了一会,醒来之后,看到蒋一昂发在群里的任务,文档十多页。
明瑶顿时眼前一黑。
许镌:【今天完成。】
天塌了。
她连早饭都没吃,就下床开电脑,匆匆弄完了已经到了下午。
就这已经算慢的了。
蒋一昂和祝晚宁早就发在了群里。
她发群里之后,组长很快辣评一句:【挺快。】
她现在认真地觉得陶桃绝对是看走眼了。
不会有人对喜欢的女孩子这么刁钻。
从冰箱里翻片面包,随意吃了几口,回到电脑旁,她打算继续改改,却发现许镌私发给她了一个文件。
明瑶点开,是她刚才那版的修改意见。
许镌:【不谢。】
年级第一和别人讨论学习,那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脑中忽然闪过这句话。
明瑶戳了下祝晚宁,问她做二稿了吗。
祝晚宁回了她一句,自己又没吃饱了撑的。
明瑶眨了眨眼睛。
也许并不是无稽之谈。
按照他的修改意见改完后,她发到了群里,居然还被严慈特地转发到大群里,说是不错的示例,让大家跟着学习一下,附上了惜字如金的一句称赞,说她最近进步很大。
外面已经有了烟火。
寂静的刹那间,天际绽开了金色的花火。
群里已经有不少人开始发“除夕快乐”的祝福。
祝晚宁、宋时薇还特意私发了给她的新年寄语。
乔之淮发过来一段祝福语,不知道从哪儿复制的,超大超长一堆。
明瑶十分认真地回了两个字:【谢谢。】
蒋一昂则发给她了一份自己整理的比赛笔记汇总,说她可以参考。
明瑶这是真心说了声谢谢,谢谢他这么多年一直帮她,也希望未来一年大家一起进步。
而那人的回复却一直没来。
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现在还没回他的那句“不谢”。
她犹豫着,发了句除夕快乐过去。
那边回了个表情包。
[鸽子]
她有点不好意思。
日月:【我忘了,对不起TAT。】
许镌:【哦。】
她走了回神,看了眼手机屏幕,“我想问你件事”几个字还停在聊天框里。
指尖停留在屏幕那刻,还是没勇气点发送-
初一到初三就这样匆匆过去。
这几年的年味远不及早些年足了,除了给明美和明丽的几位堂姐拜年之外,作为晚辈的她象征性地收了点小红包,基本上就没有什么行程了。
之后几天,有些明丽的同学或者同事上门。
明丽的发小也带着肖晓带着纪疏韵来拜年了。
往年都必有的流程,她原本没当一回事,和肖晓和纪疏韵打了个招呼。
看明丽和肖晓去卧室聊天了,她在客厅的沙发上瘫着,玩着手机,有一搭没一搭的和纪疏韵聊天。
纪疏韵看她这副爱答不理的样子,笑了笑,“你就这么招待客人。”
明瑶立刻放下手机:“那哥你想怎么招待?吃什么?喝什么?”
演了话剧之后,两人熟稔不少
纪疏韵乐了:“你怎么这么贫了。”
她不满地给他端了盘水果:“我这是活泼。”
“行吧。”纪疏韵看起来不太高兴,“你小心点。”
“啊?”
“我妈知道我谈恋爱了。”
她更糊涂了,他被发现谈恋爱为什么让他小心点。
“肖阿姨不同意?”
纪疏韵剥橘子:“她的眼光,能有看满意的?”
明瑶了然。
如果未来放在相亲市场上,纪疏韵毫无疑问是万里挑一的金龟婿。
干部家庭,父母都在省会工作,级别不低,祖辈一代经商,资产已经到了千万级别,房产不少,父母一代就是独子,意味着爷爷奶奶与外公外婆家的资产最后都是他的。
他基本上拿到了最好的牌。
或者说,他这种条件根本不会流入相亲市场,在学校里就会被截胡了。
显然,肖晓不想让他被看不上眼的小姑娘截胡。
她隐约听明丽说过,肖晓觉得外面那群小姑娘都是冲着他们家的条件来的,不纯粹。
她想找个乖巧听话的儿媳妇。
至少在强势的母亲面前,他们同病相怜。
明丽和肖晓聊了很久,终于出来了。
按照往常,应该是明丽请挽留他们留下来吃饭,他们婉拒,然后再挽留,几次之后,他们告辞。
但今天很奇怪,肖晓给了他们两张电影票,晚上开场,点映的,内场,说有明瑶喜欢的那个硬汉男明星。
明瑶一愣。
明丽催她:“还不谢谢肖姨。”
“谢谢肖阿姨。”
“正好两张,疏韵你陪妹妹去看吧,多照顾照顾她,我和你明阿姨还要去逛街。”
语气很果断,没留给他们商量的余地。
明瑶和纪疏韵被推出去,她上车看了一眼电影票,爱情片。
“他们是不是在……”
纪疏韵无奈地点头,“你刚看出来?”
“咱们别去了。”明瑶犹豫,“这不是封建包办吗?”
反正他们现在已经在监视范围之外了。
纪疏韵转头看她,“你敢?”
“有什么不敢的,就不去。”
纪疏韵又看她一眼,“你胆现在这么大了?”
明瑶不想理他,“你这样对不起你女朋友。”
纪疏韵看她的眼神颇有点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样子:“我本来就想说不去,还怕你不敢。”
于是她果断下车。
外面待够两小时,回去就说看了,这叫无声斗争。
于是明丽发消息来问她点映好不好看,她直接从网上搜了几张现场照,p了一下发给明丽。
出乎她意料的是,肖晓有线人。
负责点映的工作人员看到纪疏韵没来,立刻汇报给了她。
纪疏韵显然已经承受了狂轰滥炸了,给她发消息让她先在外面躲躲,等他劝劝明丽,明丽气消了她再回去。
日月:【我有什么害怕的。】
她转头就往外面走。
先在外面躲躲吧。
逃避可耻却有用。
这一躲就躲到了傍晚。
先是漫无目的地逛街逛到腿软,买了一堆捎给朋友的新年礼物,大包小包地拎着,她没地歇脚,于是去了底下的肯德基。
肯德基里最多的就是带小孩来吃儿童套餐的爷爷奶奶,小孩儿们嚷嚷着要送凹凸曼的全家桶。
越是合家欢的地方,她一个在逃人员看着就越心酸。
很多年前,明丽和令书斌也带她来过肯德基,只不过那段回忆太过久远,远到她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她看了眼手机里明丽的几通未接电话,把手机改成静音。
点了个儿童套餐,在旁边小男孩一脸羡慕地围观下,她把玩具送他了。
发了个朋友圈定位,设置明丽不可见。
[幸福时光。]
祝晚宁给她评论“真能吃”。
她看着,忽然就有点难过。
日月:【难吃。】
晚宁:【?】
日月:【我好伤心呀。】
晚宁:【怎么了?】
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她就是哭了。
不敢抬头,也不敢出声。
远处闪过一个身影。
她愣了一下,连忙追了过去。
男生看着眼睛红红的女孩,有点诧异,“有事吗?”
明瑶摇摇头。
他好心地递过来纸巾。
她接过说了声谢谢,继续回了原来的座位。
像个没人要的小孩。
又熬了两个小时,肯德基也要关门了。
明丽的怒火应该已经被纪疏韵熄灭了,给她发了条信息,说让她回家吃饭。
但她就是不想回去。
上一条,明丽说的是,你疯了是不是。
再上一条是,再不回家,我就报警了。
晚高峰不好打车。
抬头看了眼外面的星空,关店时刻,有辆黑色跑车逆着车流方向开来。
她看了一眼,低头等着滴滴快车过来。
没想到那车冲她按了下喇叭。
她抬眼,那人已经看了过来。
“愣着干吗?”许镌挑眉,“上车。”
明瑶呆住了,他半天前还出现在乔之淮的朋友圈里,定位是海市。
“干什么?”
“拐卖。”
明瑶一愣。
“还能干什么?”他懒懒地靠在驾驶座,凝眉看她,
“送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