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瑶回了个“收到”,只好抱着电脑去了要死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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组长缺席是常态,历来敬业的副组长没来,明瑶才觉得好像问题真的有点严重。
乔之淮带着祝晚宁参观了一下从学长们那边倒腾过来的无人机成品,祝晚宁边看边拍照,乔之淮自觉站在一旁有点碍眼,于是坐在沙发上了。
“我回去考虑了一下,你说假玩意儿是不是和姓江的亲戚?比如私生子什么的?”
明瑶无语:“贾臻今年也就三十多岁。”
“那就不对了。”乔之淮匪夷所思,“他那么偏袒姓江的,要不是亲爹谁信啊?”
“不是。”明瑶否认,“他可能天生就那样。”
有了一点小权势,就用小权势拿捏别人,在学生们的社会里翻云覆雨。
他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他好点了吗?”
“还那样,说自己没事,一晚上不睡非要写作业。”乔之淮说,“我和他们舍友在他饭里下了点安眠药,现在睡着了。”
明瑶蹙眉。
“就半粒。”乔之淮一脸头疼:“影响不了脑子。”
“……”
“写什么呢?”乔之淮瞅她屏幕,“《弄死贾臻的一百种方法》?”
咋咋呼呼的,引得祝晚宁都往这边看了。
她暂时不太想搭理他,低头接着敲键盘。
“你要投——呜、呜……”
乔之淮呛了两口,吐出一团纸巾。
“管用吗?”
“死马当活马医。”
乔之淮叹气:“要是老许在就好了。”
“你家老许现在应该在飞的上睡觉。”明瑶学他的语气,“来不及了。”
也许会石沉大海,但她必须在大后天复审小组开会之前发过去。
她有直觉,贾臻会在评定细则上动手脚。
当选的两个人,一个叫孙婧,上次期末二班排名第一,大一就代表学校参加竞赛拿了奖,家里办了低保,能被评上当之无愧。
但江序南,她总觉得有点水。
这也是她要求看评定细则的原因。
见她不理他,乔之淮开始自娱自乐地玩着手机,表情一会儿悲愤一会儿狂喜的,一包薯片吃了一半,手机响了,“喂”了两声,被祝晚宁的眼神杀一扫,杀到外面接电话了。
这通电话粥煲完,她这里刚把投诉信编辑好,为了不暴露自己,她特地列了十几个事例,这段时间评选的奖学金凡是贾臻经手的,她都列了一遍,质疑评选结果不明。
检查最后一遍的时候,乔之淮咋咋呼呼地跑进来了:“老许让你给他打电话。”
“?”
“为什么。”明瑶一愣,“你把蒋一昂的事告诉他了?”
乔之淮乖巧点头:“嗯。”
“你和他打吧。”明瑶低头看屏幕,“别把我写投诉信的事告诉他就行。”
“可是……”
乔之淮摸摸鼻子,“我已经告诉他了。”
“……”
对上她生无可恋的眼神,乔之淮心虚地掏出一直震动的手机,接通。
“老许让你接电话。”
“不接。”
“老许,她——”
他嘴里又被精准投射进了个纸团。
“助理。”
大洋彼岸传来的声音,熟悉又讨厌。
祝晚宁走到他们身边,表情复杂。
她只好三步并作两步地溜到楼下,戴上耳机,才回了一句:“我不是助理。”
那人“嗯”了一声,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谁让你写匿名信的?”
明瑶叹气:“我自己。”
“怪不得。”
那人听着像刚下机场,电话端声音有些嘈杂,行李拖在地上剐蹭,广播里的英语飘进她的耳朵里,连他的声音传来都时断时续。
“什么?”
“一般人想不出来这种馊主意。”
明瑶翻白眼:“那您有没有不馊的主意啊?”
“没有。”
握住手机,她没忍住踢了一脚地上的石子,精确飞到远处的小河里。
“如果你是忙得脚不沾地的院长,会每天亲自批阅学生的匿名信吗?”
明瑶默了两秒,“不会。”
“可能压根不看。”明瑶犹豫,“运气好一点,可能会让教秘帮忙处理。”
“那是更坏。”
“为什么?”
“华大教秘和导员的关系,和奶茶和吸管比有什么区别。你觉得教秘看到匿名信,转给导员的时候,贾臻会怎么想?”
暴跳如雷吧。
明瑶挠了挠头,“反正是匿名的。”
“你多大啊?”
明瑶一愣:“十九啊。”
异常清晰的一场嗤笑,“我还以为你九岁。”
“只有小学生才会满脑子行侠仗义,替天行道。”
“……”
“校园网里的内部信箱,匿名和实名有什么区别?”
她原本晃荡着卫衣带子的手骤然收紧,“我也是没办法了。”
“所以就病急乱投医?”
她哼了一声,绷了半天,没绷住,“那你能想个办法吗?”
“凭什么?”
明瑶快被他气死了:“凭他是你朋友!”
“还有呢?”
“什么?”
“求我。”
凭什么?她吃饱了撑的?
“我求你。”
为了讨好刻意压低的声音清软,传入了两人的耳朵里。
那边传来很轻的一笑,她都想象出来对面那人得逞的表情了。
第27章 拖延第二十七天“在家,你过来吗”……
“现在有办法了吗?”
“没有。”
明瑶举起手机,想起这是刚买的,然后放了下去。
心理学上有种说法,当人受到较大的刺激,处于极度悲伤或愤怒的情绪下,不能立刻休息入睡,否则苏醒的时候,身体可能会出现很大的问题。
这是之前宋时薇从心理健康社开会回来的和特地和她们科普的。
当时明瑶觉得太玄乎,可直到隔天起来浑身疼的无法言说,嗓子都哑的说不出话来之后。
她必须信了。
高烧。
水银体温计都快烧到头了,吓得宋时薇立刻催她请了假,和祝晚宁把她打包送到医务室去了。
在明瑶和护士反复确定自己不是被气病了,而是这段时间熬夜加上咖啡喝得太猛从而免疫力下降,感染了流感之后,总有种死不瞑目的感觉。
赶上这两天阶段考,都是宋时薇和祝晚宁来接送她,车接车送,接送她去考试。
宋时薇每回接她都是嘘寒问暖加上和她一起吃瓜,这两天阶段考,居然也抓到几个作弊的,有用高科技的,还有把小抄缩印藏鞋里的。
明瑶一愣:“藏鞋那么隐秘是怎么发现的?”
“他是汗脚。”宋时薇捂鼻子,“刚脱鞋,全场一股咸鱼味。”
最后一场考试,她腿还没好利索,出来得慢,祝晚宁和宋时薇一起等她。
祝晚宁非要给她戴上口罩、帽子、再围上围脖,车里空调温度贼高,祝晚宁不许她脱,说这是闷汗,汗出来了烧就退了。
宋时薇不屑:“你是大学生吗?一点科
学依据都没有。”
“高烧期下丘脑体温设定点变高,需要保暖减少散热。”祝晚宁一个急刹,“怎么没有科学依据?”
每回都这样,明瑶一个没拦住,这俩人就得开吵,从教学楼吵到医务室,把她放下,回去还得吵一路。
她过去挂了号,护士过来,她熟练地伸出手挨了一针,下面垫着宋时薇给她带的暖手宝。
左手都扎了三个眼了,这次只能扎右手,也不敢玩手机,怕跑针,只好戴着耳机闭着眼睛听歌。
脑子里还停着刚才工程力学的大题,和去年的真题很像,果然有一点超纲内容。
而且是那天她看过的!
但太兴奋给她写错了!
手机振动了几下,她也不能点开看。
冰凉的液体输进血管,她想起来明天就要开始的奖学金评审小组复审会,就感觉头脑发热。
匿名信最后还是停在了她的存稿箱,没有发送。
远在大洋彼岸的那位,骗走了她一声求你了,办法和人一样渺无音讯。
祝晚宁后来才知道那天下午她在要死楼写了封匿名信,表情复杂:“至于吗?”
明瑶一愣。
“没有必要为了帮别人出气,让自己冒上风险。”祝晚宁说,“这也是我身为朋友,给你的一句忠告。”
没必要吗?
她不知道。
她不是为了给朋友出气,而是要个说法,求个公平。
这想法她没有和任何人说过,尤其是许镌,让他听到恐怕会狠狠嘲笑她一遍。
迷迷糊糊地睡着后,再吵醒的她是通电话。
明瑶下意识一伸手,又缩了回去。
电话颇有番她不接就不会停的趋势。
她只好用左手点开,别扭地举起。
电话那边静得要死,忽然爆发出一声爆笑,像是压抑已久,全场人一齐爆发的,惊天动地,吓了她一跳。
“看相声去了?”
那边笑的宋时薇已经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了,“不是……你快过来!赶紧过来!快点!”
“什么?”
“书贤楼,开导员素质大赛那儿,你快过来!贾狗丢大人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个嗝贼响,明瑶怀疑她笑抽过去了。
护士过来给她换液,明瑶连忙说有急事,磨着护士给她拔液了。
顶着冷风骑小电驴到了书贤楼,她走太着急了,扯得伤口疼,新仇旧恨涌上心头。
找到宋时薇说的地方摸着后门进去,又是一阵爆笑。
辅导员素质能力大赛。
谈话环节。
她没参加过,但听说学生们都是和导员提前排练好的,走个流程。
有什么乐子?
贾臻坐在台上,脸色黑得像锅底。
下一秒,她就发现站在贾臻对面的学生是乔之淮。
准确地说,不是站,是抱。
乔之淮抱着贾臻的大腿,鼻涕眼泪横飞,“老师!我不想活了啊!他们天天欺负我!在宿舍凌辱我!抱着我撞大树!还是百年老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下面的一溜评审面面相觑,可能还没再见过这种学生。
贾臻强颜欢笑:“这位同学,我们不要这样,生活还是很美好的,你要乐观一点,为什么你要去寻死呢?这不是亲者痛仇者快了吗?”
乔之淮在贾臻裤腿上抹了把鼻涕:“老师,你说得对。”
贾臻擦了擦汗。
“我不能自杀。”
“这就对了。”
“我要和他们同归于尽!啊啊啊!同归于尽!”
“……”
明瑶这时候才找到宋时薇。
宋时薇正一脸兴奋地拿着手机录像。
“怎么回事啊?”
“好像是志愿者病了没来,找了个替补。”
明瑶又瞅了一眼台上发出反派邪恶桀桀笑声的乔之淮。
台下的评委脸色比贾臻还难看。
他今年年终奖算是泡汤了。
宋时薇边录边笑:“你这哥们儿真是个人才。”
明瑶“嗯”了一声,坐在她身边。
人才是人才,但她蹙眉看了台上的人才一眼,没跟着台下吃瓜群众继续狂笑。
这主意他也没和她提前商量过,他一个人也不会有那么大的胆子,就怕是蒋一昂那些舍友给他出的。
万一把他当枪使了这傻孩子还不知道。
专业大群里有人转发了条聊天记录,没两秒可能发现自己发错群了,迅速撤回。
她在他撤回前点开了。
聊天记录,吐槽贾臻的平时做的那些烂事的,应该是个班级小群,骂贾臻的人还不少。
宋时薇忽然转发她条链接,“快看。”
不是校园网。
有人把视频传到外面社交网站上了。
大概是内容太沙雕,又带着#华城大学#的tag,即使刚发了才半小时,但已经有了上千赞了。
“你看评论区。”
[老师看着还在,其实已经走了一会儿了。]
[建议上春晚哈哈哈哈]
明瑶往下划了划,发现除了看乐子的,最新评论下面居然冒出了不少爆料。
[哈哈哈哈导员看起来想刀了那个学生,看起来脾气很大。]
[航院毕业生现身说法,导员本色出演,活该。]
那层下面立刻有人放了几个耳朵。
[有料?]
[这导员叫什么啊?]
回答得意味不明,引得大家好奇心更重了。
下面几层有人从官网里扒出了贾臻的照片,航院连续几届的优秀导员。
刷新一下界面,爆料层出不穷,有一些毕业生吐槽跟在后面,请假不批、奖学金评定不公正、辱骂学生……
上面的哭鸡鸟嚎的谈话环节已经结束了,贾臻抚了抚差点被扯掉的裤子,强装镇定进行述职。
下面的评审还没看手机,不知道看到这段视频会不会脸更黑。
热闹都看完了,不少被拉来当壮丁的都走了,宋时薇问她走不走,她摇了摇头。
乔之淮一转头,看到她坐在后面,屁颠屁颠地跑过来。
“怎么样?”
明瑶看他扬着胸脯等待夸奖的德行,点了点头,“喝水吗?”
“给我买?”乔之淮自动屏蔽路人注目礼,“能买海路超市的吗,我想和荔枝柠柠特调。”
明瑶瞥他一眼,点点头。
海路超市在男生宿舍那边,特别远。
乔之淮嗓子哑了阻止不了他滔滔不绝地夸自己刚才的表演多么精彩,加上自己这个长相,当年没报华影真是浪费了。
“我演得不好?”
“好。”
乔之淮疑惑:“那你怎么不兴奋。”
“我……”明瑶蹙眉,“我怕贾臻给你穿小鞋,他会不会报复你?”
“不会。”
明瑶一愣,和乔之淮齐齐看向忽然出现在楼下的那人。
行李箱的滚轮在地上滑出断续的嗡鸣,箱角托运条上粘着层水,透着雨水和泥的味道。
“他归国际学院管,贾臻没资格插手。”
明瑶一怔,转头看向乔之淮。
“他们都没和你说过吗?”乔之淮乖巧点头,“我高考志愿报的就是飞设的出国项目,航院没资格管我。”
“……”明瑶绝望,“你不早说?!”
宿舍楼下有人经过,被她的陡然放大的嗓门引得,纷纷注目。
“你脸红什么?”
明瑶瞪他:“激动的!”
她身上穿得单薄,忍着没打哆嗦。
“现在也不晚吧。”乔之淮挠挠头,“比我亲自找院长告状管用,闹到网上了肯定追究那假玩意儿的干的烂事,学校明面上也处理不了我。”
“毕竟我只是一个无辜地替同学来当志愿者考验导员的好学生。”
“你教他的?”
“教他什么?”
那人接过她手里的特调,喝了两口,“我很闲吗?”
明瑶已经很多年不做眼保健操了,此刻却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
“那他自己哪会有那种智——”
对上乔之淮受伤的眼神,明瑶舌尖打了个
弯,“智障想法。”
“嘿嘿。”乔之淮傻了,“那肯定是老许给我出的主意——”
他伸手去接饮料的手被许镌截胡,“咋了,哥?”
许镌面无表情:“喝完了。”
乔之淮一脸悲伤地转身回超市了。
明瑶抿了下嘴角,瞅着面前这位大神。
许镌依旧杵在行李箱旁边,但已经没有刚才那种游刃有余的风采了,现在反而有一种被猪队友给卖了却又不能把他灭口的无力感。
明明前两天还在电话里骂她行侠仗义的幼稚念头堪比小学生的人,今天就指使别人帮朋友打抱不平了,被人戳穿了还不好意思。
到底谁才九岁。
“网上那视频是不是你发的?”
女孩堵在楼门口,几步逼近,跟个门神一样站在他面前,眼珠子滴溜转着,一副他不开口,她就会赖在这里站个天长地久的架势,弄得他第一次对女生产生了无奈的情绪。
“不能问点别的。”那人低头看她,“比如旅途愉不愉快,洛杉矶天气怎么样。”
明瑶听话:“洛杉矶天气怎么样?”
他欣慰地点点头:“挺好的。”
“网上那视频是不是你发的?”
她第一次看到许镌脸上流露出近似茫然的情绪。
“不是。”
“我不信。”
“我是那种谎话连篇的人?”
“是呀。”
“……”
“是我发的。”许镌无奈,“所有评论都是我发的,观众也都是我找的,乔之淮的屁以后也都是我放了,行了吗?”
刚从超市出来一手举着一杯特调的乔之淮一愣,转身一脸悲伤上了宿舍楼。
“你惹的。”
“……”明瑶无语,“怎么是我惹的?”
长途奔波,他彻底失去了和她耍嘴皮子的耐心,直接拎起行李箱,把半开的另一扇门撞开了。
好歹人家是做了好事,明瑶有点不好意思,看他转身已经上楼,应该听不见下面的动静了,于是说了声“谢谢”。
那人低头:“什么?”
“谢谢!”明瑶梗着脖子,“改天请你吃饭。”
说完这客套话,她忽然想起来,两个月前好像已经说过一遍了。
那声轻嗤在楼道里传来,特别清晰。
身影彻底消失不见。
为了表示她不是假客套,她立刻打开手机,在软件上团购了两张券,三个月之内有效。
她把截图给他发了过去,【哪天有空,赏个脸吧。】
那边没回。
以他的速度,现在肯定已经进宿舍了。
明瑶叹了口气,继续戳着屏幕。
日月:【对不起,我错了,你回家处理事情刚回来,我不应该上来就逼问你问题。】
日月:【而且你不回答就不让你走。】
等了良久,那边终于回复她了。
死卷:【改天去。】
日月:【你们家的事处理好了吗?注意身体。】
她说完就后悔了,她有点多管闲事了。
她干脆在聊天框道谢。
“谢谢你帮我”五个字打完,顿了一下。
日月:【谢谢你帮我们。】
屏幕上“对方正在输入中”显示了很久,那边才回了一句。
死卷:【嗯。】
明瑶不到黄河心不死地等着他继续回复。
然后他就一直没回。
-
隔天的奖学金评定小组复审会议,贾臻缺席。
表演赛的视频很快就被删掉了,可越删越多,吃瓜群众觉得删了就是有鬼,于是自发的其他社交网站,遍地开花。
甚至当晚还上了微博热搜,虽然是末尾的位置。
贾臻应该不好过了。
群里通知,评议小组重组,由大三年级的导员重新组织评选,风口浪尖之下,有鬼心思的人不敢搞小动作了。
两天后,她看到了大群的公示名单。
2班的候选人变成了孙婧和蒋一昂。
本周第二次赛前讨论会,她终于见到了安然无恙的蒋一昂。
一见面他就特郑重地和她道谢,甚至给她带了两罐他妈妈从家里给他寄来的牛肉酱。
弄得她特不好意思,因为她好像也没做什么。
乔之淮特自豪,开会说完正事,看她坐在沙发上落单,就跑过来和她继续分享自己那天的表演心得,他也不敢和别人说,只能逮着她一个人絮叨。
她的高烧刚降下来两天,浑身没劲,被他逮住嘚嘚了半天,只想回宿舍躺着。
这两天耽误的一堆计划还没完成呢。
别人都没走,她也不好意思走,熬到蒋一昂和祝晚宁商量好了,又和他们说了下现在的进度,成品一会就出炉,是基于大三学长们的经验改造设计的,尽量在下周预赛前赶出来最终版。
虽然预赛没有强制必须展示和试飞成品,但如果做出来,肯定会加印象分。
祝晚宁下午开始就是满课,说完后就匆匆离开了。
周五的下午,图书馆里的人看起来好像也比平时少一点。
明瑶熬不到闭馆了,没劲了,出来寻摸点夜宵。
出来的时候才看到祝晚宁在第一群里发的消息。
晚宁:【谁在学校?@全体成员】
半个小时前发的。
乔之淮和蒋一昂都回了个“不在”。
组长跟往常一样,基本不回消息。
她连忙回了个“在”过去。
那边回得特快,【那就好,成品做出来了,你跑个腿吧,我还有课,你直接去宿舍,我放宿舍了。】
辅助组员明瑶:【送哪儿?】
核心组员祝晚宁:【组长那里,让他再改进弄一下,下周再弄不及了。】
辅助组员明瑶:【我不想去。】
核心组员祝晚宁:【?】
她反应过来这是群聊,面无表情地撤回了。
祝晚宁给她打了个电话过来,语气有些急躁,那边人声嘈杂,“你又发烧了?”
她老实承认,“不烧了。”
“那你去一趟吧,我们部门换届开会呢,至少还得一个小时,别人实在没空。”
“他自己不能来取吗?”
“他?亲自?你觉得有可能吗?”
“……”
明瑶无奈地挂断电话,在第一群里@组长许镌:【请问你现在在宿舍吗?】
没回。
她持续@了几次都没回之后,乔之淮发了个“群主已死有事烧纸”的表情包过来。
两分钟后,他被踢出去了。
明瑶没耐心了,直接给他打了个电话过去。
电话倒是接得快。
“你现在在宿舍吗?”
“不在。”
“那你什么时候在?”
“一直都不在。”
“……”
她被他噎住的时刻最近实属罕见,电话那头的人忍不住笑了出来,笑容穿透话筒,清落有致。
“开玩笑?”
“不是。”那人的声音里还浸着笑意,“在家。”
“来吗?”
第28章 拖延第二十八天“赤身裸体对你名声不……
不对劲。
明瑶记得上次碰到这种场景,是在宋时薇在宿舍刷去年十大烂片吐槽的时候,外放的一部偶像剧,男主对女主说的台词吧。
然后女主怎么说得来着?
明瑶愣了一下,脑子里好像想不出下一个镜头了。
楼上有正在腻歪的情侣,女孩子抱着男生笑骂声“讨厌”,两人的打闹着经过她这里,看她直愣愣地杵在那里,瞥了一眼。
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你不能来学校吗?”
那边没动静。
她看了一眼手机,以为碰到了静音了,再看一眼,那人两分钟前就发了个定位过来。
她点开,又确认了一遍。
顺东区,距离华城大学直线距离四十五公里。
得倒三趟地铁,参考时间1小时40分钟。
“你没发错吧?”
“你猜。”
“……”
她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离十一点半门禁还有一个半小时。
除非他坐直升机过来。
要是明天送,就又耽误了大半天。
明瑶叹了口气,给祝晚宁发了条信息,确定她家里今天没人,和她说今晚去她家住,不同意她就不去送了。
祝晚宁回了她个你没事吧的表情包,无可奈何地跟着回了个“OK”。
她急匆匆地赶回宿舍,搬了成品下来,瞅了一眼天空,又瞅了一眼手机上的天气预报。
再下来又带了把伞,虽然祝晚宁已经把成品打包得很严实了,但她还是怕淋雨。
她又瞅了一眼刚出炉的成品,点开打车软件,定位后没敢看价格,忍痛点了确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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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夜雨比她想象中来得要快。
在司机阿姨的帮助下,明瑶很艰难地把大箱子从后备厢取出来之后,阿姨很遗憾地表示,出租车不能进小区,否则要领通行证流程太麻烦。
她只好被放在门口,一脸屈辱地等门岗给某位业主打了电话确认之后,又核实了两遍身份之后,才被门岗放进去。
门岗一脸抱歉地说没办法帮她搬大行李的时候,她摆了摆手,沉了下气,一口气把东西搬到了那栋别墅门口的时候,按下门铃的那刻。
她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她为什么不在网上找个跑腿呢。
那许镌不会是故意没提醒她吧。
那她为什么就不能抽他呢?但她打不过他……
这雨越下越来没完没了,被雨水阻碍视线的明瑶双手都占着,狼狈地用胳膊摸了下眼睛,怀里的东西重量太重,半成品没组装好的铁家伙,七八公斤,带着她一个前倾重心不稳。
整个人下意识往前扑,在她觉得自己一定会摔个狗吃屎的瞬间,那扇看起来就很贵的大门从里被打开了。
伸出的那只手猛地扶住她胳膊,拽着她立刻站直了。
没有她想象中出来的西装革履的老头儿管家,明瑶愣了一下,对上了穿着灰色家居服,踩着棉拖出来的业主。
那人拽住她手腕,一手拎着箱子,另一只手扶住了差点合上的笨重木门。
往常经常乍起的一头毛,此刻服帖的顺在鬓边,眼神和动作一起也朝向了她。
“傻了?”
明瑶愣了一下:“没傻。”
他瞥她一眼,目光像在看傻子:“没傻不进来?”
“这天你还能打到的车?”
“……”
他一脚踹开那扇半掩不掩的木门,转身向里面走去。
雨越来越大,惊起一道闪电,她看到他的手,疾步走回屋里,溅起的泥点粘在白裤脚。
她握住伞的瞬间,才反应过来,匆匆跟了上去。
好歹给她留了门。
飞过来一条毛巾,落在她的肩头。
站在楼梯上,那人居高临下地吩咐:“擦擦。”
他手里拿的是条同色系的毛巾,已经换了套衣服,简单地擦了擦自己的头上的头发,她不知道这人是懒还是装,平时那么爱娇贵居然没打伞。
她杵还在玄关,不死心地点开打车软件。
最近的司机也在五公里外。
明瑶蒙了:“这是华城吗?”
居然会打不到车。
“不会看地图?”
她生无可恋地擦了擦头发,“好像你应该和我说声谢谢吧。”
“谢谢。”那人已经开始拆箱子,“你不会看地图?”
“……”
她气得摔了下毛巾,劲大了点。
甩他脸上了。
泥水顺着他脸颊,流经脖颈,落到他刚换好的白色卫衣领口上。
明瑶扭头就跑。
她绝对自信自己的逃跑速度,可她的劣势在于没进过高档小区,不会开这种高级门锁。
她捣鼓的门锁的功夫,这人长腿一迈,几步就垮了过来,站在玄关上,才把毛巾从脸上摘了下来,双手交叉瞅着她。
“是你先不和我好好说话的!”
她这话一出,两人都愣了。
明瑶目瞪口呆。
“你说什么?”
“我什么都没说。”明瑶飞快地把他搭在肩头的毛巾摘了下来,又非常狗腿地掏出包纸巾,“我说我想出去等车。”
身后忽然一声轻笑,清晰地传入她耳朵。
“脾气挺大。”那人懒洋洋抽出两张纸,没擦到脸上一道灰痕,“等一会儿我调好了,你带回去,我送你。”
“大概一个小时。”
那你自己为什么不来学校取这句话,她没敢问。
他转身拿了下拖鞋放她脚下。
明瑶一缩脚:“不用麻烦了。”
“不麻烦。”那人回话明显还带着笑音,“我怕助理再发脾气。”
她被他损的一抬头,才发现玄关上放了杯水,热气氤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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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死他明瑶也不会相信,自己进了许镌的家门,毕竟这里对她来说,是比刘老头办公室还可怕一万倍的存在。
她喝了两口热水,看着许镌家的天花板发呆。
虽然她一看这位置就知道是别墅区,司机和她聊天的时候就说这地是华城乃至全国有钱人的聚居地。
她想可能就像宋时薇家那个网红小区差不多吧,住的应该都是明星和大网红或者超级有钱人。
应该全都装修特漂亮的大平层或者独栋别墅,一幢幢的。
可她刚进这里的时候还有点失望,是别墅,但装修得并不华丽,看起来就光秃秃的,外面的两扇楠木门斑驳。
她想也许是二三十年前的老楼盘了。
没想象到里面别有洞天。
很高级。
高级的刚才她连门锁都不会开。
她坐在这里,仰脖看着别墅的穹顶。
这东西她只在外国电影里的城堡中见过。
就是不太像家,总给她一种五星级酒店大堂的风格。
quick和小可怜两只猫正在红木地板打滚,她瞥了一眼,发现猫窝上有个即使在华大也很少见的奢侈品标识。
她生平第一次有一种嫉妒猫的感觉。
“你这一个月,房租得多少钱啊?”
这不得一两万?
他低头检查手里那几个零件,心思压根不在她这边,“不知道。”
明瑶偷偷拿出手机,很没出息地偷拍了张猫窝的照片,“很贵吗?”
他像是后脑勺长了眼睛一眼,忽然转头,瞥了一眼她还刚收回的手机,随手灌了口地上拉环的啤酒,“真不知道。”
“买的。”他看了眼她忽然垮了脸,“没租过。”
她忽然想起来宋时薇好像传过许镌是海市某首富的私生子的谣言。
然后仰头狠狠灌完了整杯水。
“还有水吗?”
他随手从冰箱里抽出一盒饮料,扔了过来。
明瑶低头,牛奶。
还有半个多小时,简直煎熬。
她时不时地低头看点,时间几乎是一分一秒地熬过去。
“消停点。”
明瑶一愣,“我没出声啊?”
他组装的声音比她大多了。
“吵到我眼睛了。”
“……”
“我坐在你后边!”
“余光。”
“余光?”
他正对着她的只有膀胱!
明瑶生怕第一次想骂人。
但她又骂不过他。
“那我这半个小时就不能动换了?”
“能。”
“但是会影响我的心情。”
全组的希望还被这人攥在手里。
明瑶叹了口气,她算是明白为什么他从来不在要死楼研究东西了。
那他的要求,方圆百米之内只可能有植物人。
还不能喘气的。
“右手第一间。”那人头都没抬,“上那里面动换去。”
她懒得和他计较,转头就走,走了一半回来把桌子上的牛奶和果盘全端走了。
大人不记小人过,她去客卧休息。
推开门,明瑶一愣,呆了五分钟,反映出不对劲来,又出来了。
“你家客卧挺有特色。”
看着像儿童房。
“还行。”那人低头继续在落地灯下看零件,“再能闹
腾的进去都不哭了。”
她怀疑他在讽刺自己是小孩子,还没有证据。
“隔壁屋?”
“我房间。”
她立刻触电般收回了手。
抱着果盘,她又老实坐回去了,看了眼手机,居然才过了十分钟。
她生无可恋地点开手机,看到祝晚宁给她发了条信息,问她去得顺利吗?
她动作幅度不敢太大,轻轻戳着屏幕。
日月:【一切顺利。】
晚宁:【那太好了,你走的时候他上手了吗?】
明瑶偷瞟了一眼。
落地灯下那人十分专注的眼神落在金属零件上。
日月:【上手了。】
都快干完了。
她又偷瞟的这眼又被他余光捕捉到了。
“看什么?”
“我作为组员想学习一下组长的刻苦精神。”明瑶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为小组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那人睨她一眼。
“组长为小组奉献的样子好帅啊。”明瑶看他好像受用,继续口蜜腹剑,“太值得我们学习了。”
接二连三的彩虹屁轰过来,他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瞥她一眼。
明瑶顿时噤声。
“帅吗?”
明瑶连忙点头。
“想学习?”
管他问啥,点头就得了。
反正这祖宗快弄完了。
“过来。”
“?”
那人挑挑眉,“近距离学习。”
“……”
“不用了。”她果断拒绝,“我眼神好,这么近就够了。”
“调试。”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眼神好就算了。”
明瑶一下子就跑过去了。
他转头看她期待的眼神,让出了块地方,继续刚才的操作。
明瑶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的动作。
整个小组里,之前没有任何参赛经验的就她一个。
不同于水得要死的PPT大赛去混经验,对于工科生来说,任何没有亲自操作过的竞赛不过都是纸上谈兵。
没有实战经验的菜鸡。
进小组之后,尽管她一直在做各种准备,但还是跟不上别人的进度,尤其是他们开始接触大三学长的成品之后。
只怪她以前犯了懒,现在想追上,只能比别人更努力。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他的动作好像放缓了一点。
操作完流程后,他把成品摆在她面前。
“自己试。”
明瑶一愣:“可以吗?”
碰坏了怎么办。
“不可以。”
明瑶的手已经伸过去了,第一次亲自上手。
她复刻着刚才记忆中许镌的操作。
调试了几次,终于成功了。
“还是比你们慢。”明瑶特地在脑海中对比了一下别人的平时的操作。
“比谁?”
“你们。”明瑶声音有点小。
“你和我们比干什么?”
也是,她也不配和他们比。
明瑶垂头,瞅着他桌子上的航模,声音很小,“是不能比。”
“怎么不能比?”
她一头雾水地抬头。
不是不让她比吗?
“和你自己比。”
“你是高中生吗?”许镌看她,“每次发成绩单都要和前后左右桌比成绩。”
“……”
“每次大考和竞赛的经验总结好,下次有个预期目标。”他说,“只要目标正常,一般都会有进步。”
他桌子下拉出个抽屉,随手翻了翻,从最底下拽出个本子来。
“自己看。”
去年无人机青赛的比赛经验总结。
那笔记密密麻麻地记了半本多,一看就是翻了很多次,像花一样卷了边张开,还有很认真的手绘图,即使是草图也很用心。
明瑶凑近翻开,就是字难看点。
“这个总结的经验和知识点比较全。”许镌说,“适合基础薄弱的。”
打开的抽屉里叠着一大摞本子,几乎快把下面压塌,她保守估计也有几十本,用心程度可见一斑。
明瑶指了下其他的,“这些以后可以借我看吗?”
“你知道得寸进尺怎么写吗?”
“……”明瑶呼噜了把脸,避开他的眼神,“不知道,我觉得这算是不耻下问吧。”
“这一本够你消化半个月了。”许镌说,“一口不能吃成胖子。”
明瑶的眼神依旧没离开抽屉:“我回去拍照留档,会尽快还给你的。”
“不着急。”他终于弄完了,起身,慢悠悠地伸了个懒腰,“反正不是我的。”
“?”
“乔之淮扔这儿的。”许镌说,“一年没要过,你看完了扔了算了,还回来占地方。”
忽略明瑶无语的表情,他凑近,动作利落地关掉了抽屉,阻挡掉了她渴求知识的探寻眼神。
“许镌。”
他等着她的下文,人没走。
“其实你人挺好的。”明瑶不好意思瞅他,“谢谢你。”
“你以后要是不叫我助理就更好了。”
他顺着她的目光,一起盯着地板,“组员同学,还有什么指示?”
“你别抽烟了吧。”
明瑶憋了好久了,“抽烟对身体不好。”
“……”
她和他都没明白,为什么话题忽然拐到了这上面来。
“我没有说你是老烟枪的意思呀。”明瑶退后两步,“虽然我就看你抽过两回,但是你这衣服上烟草味挺重,你一靠近我就闻到了。”
许镌看她的目光流露出几分匪夷所思。
明瑶不吐不快:“其实不难闻,真的,我们都闻惯了,但是吸烟影响健康,香烟里面有69种致癌物,容易诱导基因突变。”
他挑眉,摸了下桌子上的打火机,“高中生物学得不错。
“不是。”明瑶摇头,“你家电视上刚看的健康栏目的,隔壁屋。”
“我没抽。”他把玩着打火机,“你来之前别人抽的。”
“二手烟对身体健康也不好。”
“我当时不在。”
“沾你衣服上了。”明瑶不知死活地指了指,“三手烟对身体更不好。”
“……”
“专家说的。”
再次看到这人怀疑人生的眼神,她这趟没白来。
可惜她没憋住笑,被他听到了。
那人瞥他一眼,随手把打火机扔垃圾桶里,紧接着在她反应过来开溜之前,两步走过来,截住她,拎住她后面的领子。
“那真是专家说的。”明瑶挣扎,“不信我过去给你回放!”
他依旧拽住她,只是忽然撒开了只手。
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他脱掉了外套。
“现在健康了。”
他把卫衣甩到了垃圾桶,“没有三手烟了。”
明瑶愣住了。
后知后觉地,她又被迫欣赏一下他的胸肌。
还是近距离。
“你里面怎么没穿衣服?!”明瑶又看了一眼,捂住眼,“快穿上。”
“抵制三手烟。”那人声音懒洋洋的,“不满意?”
明瑶不知道他问的是扔衣服这个行为还是胸肌。
门口突然响起了门铃声。
这个点,肯定不会是保安。
明瑶一愣,连忙去沙发上给他找衣服,“快穿上!”
“三手烟。”
明瑶瞪他一眼。
那门铃不死心地按了两下,忽然停了。
她长吁了口气。
门口忽然响起“密码正确,门锁已开启”的电子音。
明瑶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钻桌子底下去了。
她缩在实木桌下,压根不敢动换。
外面的雷声大作,这雨是彻底没完没了了。
狭窄视线中,桌子旁的那只拖鞋挪过来了一点,踢了她一下。
明瑶听到另外一个男人的声音,更不敢动了,往里又缩了缩,那脚又挪过点,又踢他一下。
好在那人可能水喝多了,刚坐下没多久就撂下句“去个厕所”。
声音消失在走廊走廊尽头。
明瑶探了个头出来,见许镌站在桌子旁,居高临下地低头,看她的眼神,像看傻子。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套上衣服了。
她腿都蹲麻了,颤颤巍巍的椅子站起来,强撑着意志想去玄关换鞋,奈何脚已经不听他使唤了。
那人瞥他一眼,好歹没丧良心,把胳膊搭了过来。
明瑶轻轻扶住他的胳膊:“快点儿,一会他回来了就完了。”
他看她两秒,长黑眼睫轻扫,眼神流露出的莫名情绪。
依旧像看傻子。
“我刚才不是不知道你把衣服穿
上了嘛。“明瑶摸摸鼻子,搀着他一瘸一拐往外走。
“深夜,独居男生家里出现一个女生,男生还是赤身裸体,被你朋友看见了多不好?我要解释的话,他们觉得此地无银三百两怎么办?你说把你误会了多不好,我主要是为你着想……”
许镌继续垂头看她,听完她这番解释,目光忽然落在了她身后。
明瑶转头,看到头发红地跟火龙果一样的店长在他们身后戳着。
她刚才解释的声音太大了,没注意到火龙果的脚步声。
平地一声惊雷,闪电划裂天际,惊起院里的夜莺。
也照亮了他身旁男生的脸。
许镌垂眸看她一眼,“你解释什么?”
“我什么都没问。”
第29章 拖延第二十九天“你流口水了?”……
明瑶愣了一下。
男生就站在她的对面,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看得她心里莫名地开始心虚。
明明此时此刻她可以想出一百种解释来应付许镌,但为什么她的脑子好像忽然就锈住了,什么也说不出口。
打断这尴尬场面的是火龙果。
“卷卷,这你同学?”
明瑶一愣,连忙点了点头。
南方口音,软糯的吴言侬语,“镌”这个字读起来竟然有点像卷,甚至她怀疑他就在念卷卷。
没准是家里给他起得小名。
被叫卷卷的男生面无表情地瞥他一眼,没应声。
“同学坐啊。”火龙果招呼他,“这么大晚上来找卷卷,有事吗?”
“替朋友送个东西。”
她尽量简明扼要地糊弄过去。
“喝点什么?茉莉花还是橙汁?”
火龙果俨然一副他才是主人的样子,明瑶说了句不用了,他还是坚持着给她端果盘,“诶,这香蕉怎么只剩皮了?卷卷,你吃了?”
回应他的是扔过来的更新的一个香蕉皮。
“诶!你怎么扔你哥?”火龙果很无奈地把香蕉皮从衣服上摘下来,“懂不懂尊老爱幼?”
哥?
明瑶一愣。
火龙果头猫咖店主是许镌的哥?
看和许镌相貌和气质上没有一丝相像的地方,应该不是亲哥。
表哥?堂哥?
明瑶不动声色地打量他。
他的头发看起来比之前还红。
高大健壮的男生裹在一件宽大的黑色的卫衣里,身上还背着个破破烂烂的单肩包,穿着一条不知道从哪淘换来的牛仔裤,裤腿一直垂在做旧款的匡威上。
转过头来,她才发现第一次浏览到他发型的全貌。
凌乱狼尾晕染了银灰色。
一点都不像啊。
要说他是乔之淮他哥,她觉得还差不多。
她在脑子里一点点捋清一些回忆中的细枝末节换个词。
两个人是亲戚。
怪不得之前他那么痛快就接受了她送的两只猫过去。
国庆那天在学校门口,她好像隐约记得见过他。
“我怎么感觉见过你呢?”
坐在她旁边火龙果的脸就忽然凑过来了。
明瑶微怔,“我去过猫猫之家。”
火龙果微眯眼睛,摸了摸下巴:“我怎么没印象。”
“……”
他不会是脸盲吧。飞过来的又是一条香蕉皮,刚剥的。
“国内不流行这么搭讪。”许镌咬了一口香蕉,“土得掉渣了,老程。”
“谁老啊?!”火龙果急了,“我今年才二十五!”
“嗯。”许镌淡声回应,“四舍五入三十了。”
火龙果的脸气得通红,更像火龙果了。
还是红心的。
明瑶瞅这位大爷还在面无表情地吃完香蕉,转身回了卧室。
明瑶忽然对他的认知又上了一个高度。
敢情他不光是怼她,连自己哥都敢怼。
她忽然感觉平衡了一点。
火龙果的情绪管理十分优秀,呼噜了把脸,跟变脸一样,又恢复到刚才那样风轻云淡的洒脱气质:“你们是同班同学?”
明瑶摇摇头。
火龙果疑惑的表情都直接挂脸上了。
“我们是一个比赛小组的。”
“哦。”火龙果挠挠头,“合作?”
明瑶点点头。
火龙果的表情骤然变得很沉重:“那辛苦你了。”
明瑶疑惑,辛苦?
“和他这种卷王共事,肯定不容易。”火龙果表情凝重,“不死也得被扒层皮吧。”
明瑶投去十分赞同的眼神。
“我跟你说,他这人儿事多得很,你得小心——”
又飞过来一个香蕉皮。
这次火龙果有了准备,脑袋一偏,躲开了。
“没打着!”
火龙果相当得意。
明瑶不忍心地指了下他的裤子。
“你这里。”
“吓尿了。”许镌淡淡地看他。
“靠!”
“mygod!”火龙果手忙脚乱地抽出纸巾,擦裤子上的茶水,“这是我妈刚给我买的!”
“……”
许镌懒得理他,撇他一个袋子。
“你用垃圾袋装我衣服啊?”
“新的。”许镌翻白眼:“没装过垃圾。”
“你给我换个袋子。”
许镌扯走袋子,“不要我扔了。”
“要要要!”火龙果说,“你送我走呗,我不想开车了。”
“不送。”许镌面无表情,“我困了。”
“你信不信我给爷爷打电话!”
“你快打吧。”许镌起身,“用我给你拨号吗?”
“……”
火龙果一脸委屈地往外走。
“卷卷。”
火龙果冲他的背影喊了一声。
“注意身体。”
“嗯。”
“多保重。”
“嗯。”
“有空多来看我。”
“有完没完?”
火龙果依依不舍,“叔叔让我就给你带句话。”
“他很想你。”火龙果说,爷爷也说,有空你可以去见见他。”
许镌举起了桌上的啤酒瓶子。
“我声明啊!我只是带话的。”
他起身的动作一顿,“滚。”
他很麻利地滚了。
下去关门出门上车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把明瑶都给看呆了。
身旁这人拍了拍她的肩,“看够了吗?”
“没……”明瑶微怔,“看够了。”
“看够了就走。”许镌拿起她的外套,淡声道,
“想住我家?”
明瑶连忙套上了衣服。
-
窗外大雨倾盆,明瑶偷偷看了一眼坐在身边的许镌,手机揣在兜里,摸了又摸,没敢掏出来。
刚才她刚上后座,身旁这人就面无表情地和他说,他不是她的司机。
她只好坐到了副驾驶,离他这么近,她有些无所适从,尴尬地咳了声。
“那老板是你哥吗?”
司机目不斜视:“是你哥。”
“……”
“能不能好好聊天。”
他转头瞥了她一眼:“是。”
“亲的?”
“不是。”
“洛杉矶的吗?”
“你研究生想跨考刑侦?”
“什么?”
“你警察?查户口的?”
明瑶讪讪:“我就聊聊。”
她和其他朋友都是这么聊天的。
通过聊到家人,进一步拉近关系。
“组员同学。”许镌瞥她一眼,“我们现在关系已经熟到和你聊我的家事了吗?”
明瑶一愣:“没有吧?”
这场秋雨越来越大,北风呼啸,似乎是深秋为了挽留住华城发出的最后一声哀号。
明瑶低头给祝晚宁发了条信息,看了眼地图,离祝晚宁家还有20公里。
她干脆戴上耳机当耳塞用,看着雨刮器频繁地刮过她的视线,闭上了眼睛。
吵醒的是一个响指。
明瑶睁开眼睛,看到近在咫尺的脸,愣了一下。
“流口水了。”
明瑶抹了下嘴角,“没有啊。”
那人嗤笑一声,“咔嗒”一声,解开了安全带。
明瑶跟着下车。
没下
去。
她解开安全带,活动了一下脖子,看男生朝天空的方向伸了个懒腰,愣怔半刻,从包里摸出手机。
几个未接电话,都是祝晚宁打来的。
她回拨过去,和她说自己已经到了。
祝晚宁那边让她等着,说她马上就到。
那人可能听到了,几步走过来,进了车里。
关上车门,不忘扔出一把伞。
“谢谢。”
车窗降下,那人看着她的眼睛,“光用嘴说。”
“假。”
门岗那边有灯光照过来,照在车标上,很快又移走了。
明瑶从兜里掏了掏,掏出块柠檬糖,递过去。
对上那人怔愣地目光,明瑶连忙解释。
“给你的。”
他没接,她直接扔了进去。
“这算不用嘴说吧。”
他倚在车窗边,眯眼看来,像只慵懒的猫。
她才发现,他的眸子在黑夜看起来好像比平时大很多。
被他这么看着,她有些不自在。
“许镌。”
“嗯。”
“过两天补考,你好好准备。”
说出口后,她就后悔了,果然斜前方一声轻嗤。
年级垫底提醒年级第一好好学习,他被逗笑了。
“还有吩咐吗?”
明瑶低着头:“没了。”
不远处,有手电筒的强光隐约扫过。
“走了。”
车急速地驶离,像是从来没有来过那样。
深夜的时候,人也许真的会毫无根据地胡思乱想。
否则她为什么会觉得,许镌的样子,总让她莫名的悲伤。
祝晚宁打着强光手电找过来了。
“怎么才回来?”
“打车打了半天。”
“黑车?”
“嗯。”她望着夜色,握上伞柄,“司机挺怪的。”
-
硬逞强觉得自己下雨天不用打伞的结果,就是隔天好不容易没好多久的身体又出了毛病。
明瑶在床上不知道第几次挣扎着掀开眼皮后,看了眼时间。
“十点半了?!”
把正在旁边听听力的祝晚宁吓一跳,“怎么了?”
“你怎么不叫我?”
闹钟响了好几次,她都没听见。
“今天又不上课?”祝晚宁莫名,“干吗叫你。”
她呼噜了把脸,咳嗽了一声:“我忘了。”
她打了个冷战,“昨天的学习计划还没做完。”
说着,打了个喷嚏。
“暖气停了。”祝晚宁说,“我开空调了,还冷吗?”
明瑶打开手机,刷着无脑小视频慢慢回神:“有点。”
“你是不是感冒了?”
祝晚宁过来伸手摸了摸:“感觉不热啊。”
她的手很凉,贴在她额头上,像是昨晚的秋雨。
明瑶轻咳一声,避开了她的手。
“我送你去地铁站。”
明瑶慢慢起身,换好了衣服,跟着祝晚宁下了楼。
下楼的工夫,手机响了一声。
她看了一眼,是阶段考的成绩通知。
点开,明瑶闭上眼睛,发誓要是能科科过八十就这个月都不吃肉了。
睁眼,她看了眼成绩,面无表情地按灭屏幕。
看来老天爷还是不舍得让她饿着。
-
校内预选和重感冒来得猝不及防。
祝晚宁担心她的身体,拎着她去了医院,西医看完了看中医,中医给她把完脉,把了左边把右边,看了眼睛看舌苔。
“失眠?”
明瑶点点头。
“头疼,胃不好。”
明瑶又点点头。
祝晚宁感叹:“神医。”
明瑶怀疑他和谁开头都是这一套。
这年头哪个大学生没这几个毛病。
“多注意休息。肝火旺,脾虚。”老中医给他开了药,“千万不要再熬夜了。回去先喝一个疗程,不够再来。”
明瑶跟着祝晚宁出去,她去刷医保,祝晚宁帮她去取药,回来拎了整整一大兜子。
“一天三次。”明瑶嘴角微抽,“中药西药一起吃?”
“前三天先喝西药退烧药。”祝晚宁端着一次性纸杯,“你现在先喝一次。后面一周喝中药,上面都有吃法,让宋时薇帮你记着,快点回学校。”
明瑶点了点头。
“明天的介绍PPT。”祝晚宁叮嘱她,“多检查几遍,今天给我发过来。你那边记得备份。”
她围上围脖,上了车就睡着了。
下车还是被祝晚宁叫醒的。
她打了份饭就回了宿舍。
宋时薇依旧对着电脑疯狂输出,接过饭盒,继续战斗。
储怡然从外面进来,看她一眼,没说话,上了床。
明瑶打开电脑,核准了一下最新的数据,开始修改PPT。
刚才的感冒药,药劲上来了,她眼睛忍不住合上。
然后慢慢就闭上了。
再有意识,已经两个小时过去了。
宿舍没人了。
明瑶揉了揉眼睛,看到祝晚宁发消息在催了,连忙发过去了。
她盯着手机里的阶段考成绩又看了两眼,听到门口响起动静。
宋时薇带着两桶泡面回来了,给她一桶。
“今天的口粮。”
转身,脱衣服上床,开始给赵晴雨打起了电话,也开始商量明天校内预选的事了。
明瑶继续刷着雅思网课,一口气把前几天的学习计划都补上了。
宋时薇下来吃了桶泡面,“还学呢?”
明瑶一愣。
“十一点半了。”
“我马上就睡。”
宋时薇撇了撇嘴,转身去锁门。
“人都回来了吗?”
“储怡然?“宋时薇关门,“不回来了,说有事。”
明瑶点点头,熬到眼皮打架了,又喝了一回药,恋恋不舍地上了床。
-
生物学上有种说法,重要的事比闹钟还管用一百倍。
高中的语文老师说过,这叫重任在心。
为了校内预选专门设的十个闹钟没响,明瑶就起来了。
这是一个好的开端,宋时薇穿了件粉色的旗袍踩着高跟鞋就下去了。
她说这叫“旗开得胜”,当年她高考的时候,她妈就是这么穿的。
明瑶洗了把脸,从桌子上找了两个小面包,垫吧着喝了感冒药,就套上衣服下去了。
预选地点在老校区。
坐了早班校车,她来到规定地点和祝晚宁他们一行人汇合。
隔大老远她就看到乔之准了,穿了件超红的长羽绒服,站在人群中。
和祝晚宁蒋一昂他们正在拆着设备包装。
其他组的人到得也挺早,很多指导老师都在旁边。
明瑶探探头,没看到严慈。
“许镌还没来吗?”
“堵车。”乔之淮说,“估计还得过会儿。”
抽签决定顺序。
他们组抽了个第二。
离开始前十分钟,严慈急匆匆赶到了,一本正经地找了半天,才找到他们组。
还没过来,就被第一组的江序南叫住了。
可能是请教问题,两个人嘀咕了起来。
没嘀咕多久。
江序南那组上场了。
周钰在台上念着PPT,眼神一直有意无意地往下瞟。
忽然不瞟了。
明瑶一愣,忽然看到身旁多了个身影。
“让个地。”
她连忙给许镌让了个地方。
祝晚宁和蒋一昂过去,连忙和他交代进度。
许镌在一旁听着,时不时点下头。
“最后调试了?”
蒋一昂:“嗯。”
“数据检查了?”
祝晚宁点点头:“检查了。”
“介绍的PPT也改了?”
“改了。”
“都检查了?”
祝晚宁一愣。
那边已经叫他们第二组上台了。
第30章 拖延第三十天“我想要她,我要留下她……
祝晚宁和明瑶齐齐怔了一下。
不容得她们反应过来,那边的老师已经催促第二组开始展示。
连续几天阴雨,清晨的华城北风吹来,透着一股阴冷。
首先是组长介绍本组的成员分工,以及小组的赛道选择,副组长与核心组员带着成品进行试飞展示。
主要组员和辅助组员在一旁解说。
明瑶看着投影的PPT,拿着话筒,调试完毕,开始念着关于“第一组”的小组救灾无人机的设计理念,以及具体方案数据。
台下负责评审的老师们有不少熟脸,她看到频频点头的刘老头,忽然平生几分信心。
明瑶深呼吸,调整好了心态。
“以上的设计灵感来自第一组的各位组员,根据现有的赛题公布,参照前两届的学长学姐们的经验,我们设计了以下方案……”明瑶的微笑略显僵硬,“依旧侧重于救灾无人机的灾情监测、搜救行动、物资投放的应用方向,设计出来的初代青霄无人机,以下是我们具体数据与评估,请各位老师们批评指正。”
她的介绍已经十分娴熟,是排练多次的结果,为了不拖小组的后腿,她练了无数次。
声音悦耳,语气真诚,台下的老师们也露出满意的微笑。
乔之淮按了一下遥控笔,翻页。
那边的祝晚宁和蒋一昂适时开始展示成品。
“等一下。”台下一个男老师眯了下眼睛,“这个数据……”
明瑶一愣。
“这个估算的最终数据,是你们的方案吗?”
理工科的老师,眼神犀利,看着屏幕,眼镜框后闪过寒光。
她转身,看了一眼数据,不太确定。
这是昨晚新改的数据,按理来说没有问题,但她不敢多说。
多说多错。
她忽然卡壳了,那边注意到了她的窘境。
祝晚宁眉头微蹙,奈何还在展示成品,脱不开身,眼神落在乔之淮身上,示意他来解说。
乔之淮一愣,也没反应过来,求助的眼神投向了明瑶,四目相对,十分茫然,又扫了一眼戳在严慈旁边的门面许镌。
明瑶又看了一眼屏幕,反应过来不对劲了。
这明明是修改前的旧数据,昨晚她已经改过了。
完了。
严慈第一时间观察到了差错,脸垮了。
她身上一下子就出了汗,冷汗。
明瑶攥紧了手心,放眼看去,看到祝晚宁,切前面。
搞砸了。
脑子一片混乱。
她虽然还站在原地,却已经手足无措了。
那人忽然察觉到她求助的眼神。
许镌从上场完成完他的工作后,就像其他组的组长一样,一直处于人在心不在的掉线模式,看了一眼明瑶和乔之淮,往旁边挪了两步。
“杨老师,您这火眼金睛真够毒的。”许镌笑了下,淡然开口,“这么小的数据也能看出问题。”
杨老师推了推眼镜:“不止我。”
“要不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许镌几步走过来,拿过乔之淮手中的遥控,“杨老师的眼镜更亮。”
杨老师轻嗤一声,“指导老师审核了吗?”
严慈脸黑得像锅底。
“我的过失。”许镌摸鼻子笑了笑,“不过您看到了吗?今天成功成品试飞还不错。都是我的几个组员没日没夜赶出来的,熬夜熬的都发烧了,数据一遍遍测试,没想到就填错了。”
许镌一把拉过她,“你看看,这个今天还烧着呢,算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吧。”
明瑶微怔,手心里一片濡湿。
几个老师对视,眼神中忍不住流露出一丝笑意。
“成品在这儿,老师们的火眼金睛的肯定对数据心里都有底,要么说都是华大的飞设牛呢。”
刘老头笑笑:“你这小子,就会打马虎眼!”
许镌站在一旁看了一眼明瑶,没说话。
严慈一脸正色:“低级错误,下次肯定不会出现了。””
下次肯定不能出。“刘老头说,“这组不错。”
“下一组吧。”
-
预选后的组会,由严慈亲自主持,江、许、赵三组一起开,算是预选后的经验总结。
自然也包括失败的经验。
“第一组”是重点批评对象。
具体负责PPT的组员是重点中的重点。
明瑶坐在祝晚宁身旁,依旧在发烧。
严慈先讲评了其他两组的表现,总结了一下本次表现,得出的结论是通过预选没有任何问题,好好总结预选中评委老师提出的一些建议,归纳总结,继续改进和设计成品。
重点表扬了一下江序南和周钰的表现,十分优秀。
等待批评的明瑶有一种等待秋后处斩的感觉。
等死比死更可怕。
依然忍不住地打着冷战。
乔之淮凑到她身边,大声嘟囔,“老许要是在就好了。”
许镌被刘老头叫走了,说是实验室的事,临时给严慈告了个假。
“乔之淮你叨叨什么?!”严慈脸垮了,“你还好意思说话?”
乔之淮蔫了。
前面还面带喜悦地表扬了两组的严慈立刻变了脸,“就犯这种低级错误。”
“你要是调试故障、算法构建有问题就算了,那好歹算是高级错误,你给我来个PPT的数据填写错误,随便找个初中生、不,小学生!都不会犯这种错误!”
其他两组投来了目光。
担心、同情、无奈、看热闹……她能精准感知到每个人的情绪,但感知不到自己的。
失重,不断地失重。
发烧带来的头昏脑胀,眼泪可能是因为鼻塞。
她忽略掉轻微的耳鸣,茫然地看向四周,却没有落点。
乔之淮嘟囔:“小学一年级不认识小数点。”
“你说什么?!”
“老师。”祝晚宁站起来了,“主要是我的责任,我没注意就提交了内容。”
蒋一昂举手:“老师,是我作为副组长没有终审。”
严慈在镜片后翻白眼:“谁的责任是你说?”
“你们是老师我是老师?”
“我又不是没有你们组的分工名单。”严慈推了推眼镜看手机。
明瑶推开祝晚宁拽住她的手,站起来:“是我的问题,老师。”
严慈冷笑:“又来一个。”
“确实是我的问题。”明瑶长吸口气,“我疏于审核,最后的PPT是我改动的。”
乔之淮挠挠头,也跟着站起来:“也有我的责任,我把活都堆给她一个人了,她忙中出错……”
“没完了?!”严慈厉声喝斥。
引来外面不少目光注视。
“其他两组先出去。”
江序南问严慈还有什么吩咐,严慈摇摇头。
他转身追上周钰已经离去的身影。
赵晴雨拽着一直频频回头的宋时薇,一同担心地看了她一眼,最后还是出去了。
“我难听话就不多说了。”严慈面无表情,“你的过失。”
明瑶缓缓地点了点头。
“那就退组。”严慈说,“反正只是校内预选,你退组吧。”
顷刻间,教室归于一片寂静。
明瑶垂着头,不想看到别人的眼神,也包括自己的。
门口响起敲门声,没等到严慈说进来,那人就推门进来了。
她听出了脚步声,但没抬头。
经过她的位置,他脚步停顿片刻,绕了过去,坐在她的前面。
“许镌,我让你进来了吗?”
那人点点头,“我听见您让我进来了,听错了?”
“我再出去重敲一遍?”
严慈瞅他一眼,也懒得搭理他一贯不讲礼貌的臭德行了,目光直接掠过他,依旧看着明瑶。
她感觉,就有点像,看一粒老鼠屎,臭了一锅好汤的老鼠屎。
或者是一个烂橘子,在好橘子中间发霉,必须把她摘出来,果断扔掉。
她经历过那种眼神,所以很熟悉。
“嘀嘀咕咕什么呢?”
乔之淮挠挠头:“老师,我给老、组长传达一下会议
精神。”
“不用。”严慈打断,“今天就一个决议。”
“你的辅助组员,退组。”
“PPT这个错误是她犯的。”严慈斩钉截铁,“既然小组是四到六人的定额,少她一个也不少。”
祝晚宁冷不丁开口,“多她一个也不多,老师。”
“你也知道我是老师啊?”
“降降火,老师。”乔之淮从后排递过来块糖,“金嗓子。”
许镌扭头,接过来传过去。
他转头看过来,好像目光落在她的头顶,很快就移开了,像是从来没有看她一样。
低着头看不到,听觉就极常敏锐,他用手指剥开锡箔纸的包装,递过去,动作漫不经心。
严慈虽然生气,但还是把前因后果简单地和他说了一遍。
许镌全程一直点头,表示他在认真听着,到最后,严慈语重心长,“我为了你们组考虑,还是让她退组吧。”
“她本来就没有竞赛经验,就参加国赛,合适吗?”
……
到后来她一直都站着,脚麻头晕,记不清严慈说什么了,只听到严慈离去的脚步,和几个人错过来的眼神。
许镌看了她一眼:“在吗?”
明瑶坐下,点点头。
“在。”
“在就好。”他伸出左手,看了眼时间,“真够啰唆的。”
乔之淮立刻开始控诉起了阎王。
“我给你添麻烦了。”
乔之淮的喋喋不休停止了。
“下午有课?”
明瑶一愣。
“想翘课?”
祝晚宁立刻拉着她走了,“先回去。”
剩下的人互相点头,算是无声地招呼,她们就匆匆乘上了校园巴士。
从老校区回新校区的路不短,祝晚宁坐在她身边,一直担心地看着她,她说了好多次没事,越说祝晚宁就越皱眉。
她忽然想起来,三个月前,她也是一路追到老校区,争取一个进组的机会。
好像一切回到了原点。
又好像一切都搞砸了。
当时她就是没人要的咸鱼,现在依旧是。
按理来说她不应该伤心,但莫名地不舒服。
祝晚宁陪她一起吃了饭,没让她上楼,陪她去医务室打了针退烧针,直接让她去上课了。
刘老头的线代课,她全程浑浑噩噩的,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但都没入耳,坐在后排,看祝晚宁给她发的消息,问她昨天明明修改好的PPT,按理应该不会出错,是不是电脑中病毒了。
明瑶被她离奇的思路逗笑了。
刘老头在前面讲错题了,后面她在这里乐,乐得刘老头冒火。
“乐什么呢?!明瑶。”刘老头点她,“下课别走。”
她立刻不乐了。
熬到下课,看到乔之淮悲痛的眼神,她留在原地,被刘老头骂惨了。
“玩手机以为我看不到是吧?”刘老头拿比例尺戳她头顶,“那种英语、心理健康的水课走神也就算了,你专业核心课也不听了,你想怎么着?家里有一个小目标等着你继承是吧?”
“还有你阶段考的卷子。”刘老头撇嘴,“我都不稀得说你,你看你考那个水样。”
明瑶觉得自己现在应该服软,说两句好听讨巧的话蒙混过关,但话堵在嘴边,好像就是说不出口。
这好像是她和之前唯一不一样的一点,有了一点廉价的自尊。
“说啊。”刘老头皱眉,“你绷着脸跟要哭似的,怎么了又是?”
她摇摇头:“我难受。”
说完两人一愣。
“难受什么?”
刘老头看她这样就来气,“你怎么难受了?”
“上午预赛。”明瑶说。
“您看到了。”
“什么?”刘老头才反应过来,“不就一个预赛吗?念错了一个数据,你就难受半天?”
她当然知道这只是一场预赛,很小的规模,她的失误也不会耽误他们晋级,但这是她的责任,意味着她又拖了后腿,她不知道该怎么弥补,甚至没有弥补的机会,没有补偿的道歉太过无力。
假。
假惺惺。
可对她来说,不只是一场预赛而已。
很难遇到志同道合的朋友们,他们愿意接纳你,一起齐心协力办一件事。
而她却辜负了他们的信任,把事情搞砸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就忽然流下来了。
“不就是个小失误吗?”刘老头看不过去,“你以为别人就没犯过错?台下的那些老师就没犯过错?”
“再者说。”刘老头咳嗽一下,“我就没有犯过错?”
“犯错了就不活了?”
“犯了在改,改了再犯,不断进步不就好了!”刘老头拍拍她的肩,“这么个小错误你就受不了了,将来做正经项目,犯了错你是不是得哭半年?”
“吸取经验,总结教训,下次不再犯相同的错误了。”刘老头说,“辩证地来看,这是件好事。”
明瑶哭得鼻子疼,视线模糊看到刘老头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脸,点了点头。
“走吧。”刘老头不擅长应对梨花带雨的小女生,“别让你妈担心你。”
明瑶的动作一顿,缓缓点了点头。
-
熬到晚上排练完话剧,又是一场秋雨。
她上楼的时候看了一眼手机,又积攒了一堆任务没做完,忽然就有种倦怠感。
弦上紧了,也没绷,只是忽然松了。
她今天不想写作业了,也不想写雅思题了。
行吗。
问谁。
宿舍里,宋时薇正在看着电视剧,看她进来,一脸担心:“没事吧?”
“我听晴雨说,你们组应该也进预选了。”宋时薇拍拍她的肩,“阎王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骂就骂,反正又不会少块肉。”
明瑶有点想告诉她,要是骂就好了。
饭香跟着脚步声一齐进来,储怡然用胳膊肘把门撞开,看了她们一眼,没说话,脱了鞋,作势上床。
“怡然。”明瑶叫住她,“我的电脑,是你动的吧?”
宋时薇瞪大眼睛,关上了电脑。
空气的里静得要死。
“你没事吧?”储怡然没回头,“我动你电脑干什么?”
“昨天的PPT,我改完之后,只有你在。”明瑶拿出手机,“我记得是七点左右改完的,我的电脑每两分钟就会自动保存记录,最后一次改动是在八点半。”
“那时候我睡着了。”明瑶翻着文档记录,“我的电脑密码只有你知道,是上次你借我电脑写作业的时候,我告诉你的。”
“如果你还是觉得我是在恶意揣测。”明瑶说,“可以找宿管查楼道的监控,当时宿舍应该只有你和我。”
储怡然扭头,无视掉宋时薇愤怒的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她,“你有直接证据吗?你自己睡着了碰了电脑,就栽赃到别人身上?”
“是不是栽赃,有些人心里清楚。”宋时薇冷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储怡然也是一声冷笑:“要不你去报警吧,让警察采集指纹!”
“我就看出来了!你们报团很久了!天天装模作样的,好像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一样!要学去图书馆学啊!图书馆没人偷你们电脑!一个个还参加比赛,连自己的资料都准备不好!还赖别人!”
说完之后,她飞一般地离开宿舍,重重地一摔门,震得木门铁锁共振,咣当作响。
“有病是不是?!隔壁宿舍?”
整层楼的宿舍都探出头看动静,宋时薇又赔笑脸又说抱歉,这才关上了门。
“这是什么事啊!”
明瑶瘫在床上,不想说话。
她发现三个组的大群里,严慈把她踢出去了。
-
隔天的大组会,第一组的辅助组员俨然被排除在外。
严慈没通知她,并且责令其他人不许通知。
祝晚宁和蒋一昂商量了一下,让蒋一昂问
问许镌,要不要偷偷通知,得到蒋一昂转告许镌的转告。
不要。
阎王有逆反心理,会更生气。
于是这场小组会,第一组就只好就四人开。
阎王先宣布了打听到的内部消息,预选应该已经通过了,至少是十拿九稳。
随即布置下一步的任务规划,只说大方向,下面的小组长自行决定,一贯的雷厉风行。
作为三组中最让阎王省心的模范小组,江序南跟着阎王的吩咐频频点头,时不时地低头记笔记。
周钰也跟着提了不少问题。
宋时薇时不时地翻白眼,赵晴雨低声提醒她收敛点。
短会时间不长,阎王下旨:“可以了,走吧。”
众人接旨,起身。
祝晚宁看着阎王没动,被蒋一昂和乔之淮强行拽走了。
听说她可是校跆拳道队的。
留下一人还坐在原位,没动。
严慈挑眉:“这教室我就预约了一个小时。”
他低头看了眼表:“还有十五分钟零九秒。”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严慈无奈,“知道你有事。”
“我丑话放在前面。”严慈低头开始看电脑里的数据,“要是给那个什么瑶求情的话,面谈。”
许镌面无表情地起身。
“没话了吧?”严慈猜中他的意思,有些得意,
“好走不送。”
“我没说走。”
“……”
他只是向前两步,走到了严慈面前,帮他把水杯端过去。
“别的事求我?”严慈满脸疑惑,“你还有求我的时候。”
“嗯。”
严慈有点纳闷。
“我想要她。”
“什么?”
“我想留下她。”他说。
“明瑶。”
“我要留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