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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慕鱼给的是公司文化衫,路枕浑然未觉,还干净就凑合再穿了一下。

衣料上面有花草味道,是乔慕鱼喷了香水,路枕觉得很不适应,回家泡澡时将其扔在了篓里。

继而路枕上床休息,翻来覆去还是没睡着,胸腔好似闷着一团浊气。

打开手机毫无目标地浏览信息,刷到的内容枯燥乏味,他干脆关掉了电子设备。

自我纾解也差点意思,大概浪费了半个多小时,路枕起身去浴室。

他打算来这里冲个冷水澡,但路过那只收纳篓,脚步不由地顿了一顿。

紧接着,路枕认为自己可能被下蛊控制了。

否则回卧室的时候手上怎么会多出一件白T呢?

要不是房间里放着张单人病床,乔慕鱼真要怀疑这里不是医院,而是谁家小型公寓了。

护士贴心地叮嘱了他们一些注意事项后就离开了。

路枕正准备把提了一路的吊瓶挂到床边的支架上,乔慕鱼却阻止了他:“等下。”

路枕:“怎么了?”

“我”乔慕鱼神色别扭地摸了摸鼻尖,小声道,“我想上厕所。”

其实刚刚在楼下的病房醒来时他就有尿意了,但他不好意思让万强海帮忙,想着等药水挂完了再自己去解决,可等到现在还有一整瓶要输液,他实在有些憋不住了。

路枕了然,没说什么,跟在乔慕鱼身边帮忙提着吊瓶走进卫生间。

“行了,你可以出去了。”

乔慕鱼用没在输液的那只手把路枕拿着的吊瓶抢过来。

“这个我可以自己拿着。”

路枕挑眉,目光下移:“那你怎么解裤子?”

乔慕鱼低头一愣,把这步骤给忘了。

“”

路枕:“我帮你?”

“我自己来!”

乔慕鱼只好又把吊瓶塞到路枕手里,命令道,“你转过去。”

路枕乖乖转过身背对着他。

乔慕鱼确认他没有偷看后,才站到马桶前,单手解开自己裤口的扣子和拉链,开始酝酿。

可过了好半天,卫生间里仍是安静得一点水声都听不到。

路枕不禁疑惑:“怎么没动静?”

乔慕鱼咬牙:“你在旁边,我我出不来。”

“我又没看你。”

“哎呀,就是不行嘛,我已经很努力了,可还是感觉太奇怪了。”

路枕意欲转身:“那我帮你。”

“不不不、不用!”乔慕鱼急忙道,“你就在那站着,我马上就好!”

【乔慕鱼】:少爷你可真够努力的。

【路枕】:不努力不行,万一之后我爸真把我赶出去了,我也能养得起你。

被这句玩笑话调戏到的乔慕鱼十分有骨气地回了句:[我有手有脚,不是猫也不是狗,不需要你养!]

他想起刚才的事,又问。

【乔慕鱼】:你给刘婶发了多少钱,我转你。

【路枕】:不用,就当是我给你发的过年红包了。

【乔慕鱼】:我都多大了,早过了收红包的年纪了。

【路枕】:可春华的小朋友都收到红包了,小鱼也要有。

乔慕鱼指尖一顿,心头泛起一阵温柔的酸软。

就知道自己要是提出把钱还给他,他肯定不愿意收的。

算了,还是想想情人节该怎么给他制造惊喜吧。

第 67 章 实习生

法定年假就像夏日挂在窗玻璃上的几滴晨露,一眨眼的功夫就转瞬即逝。

即便百般不情愿,成年人又该哄着自己回公司上班继续当牛做马了。

第二天下午,乔慕鱼提着行李箱,怀着不舍的心情踏上了回程的高铁。

他在座位上百无聊赖地刷着朋友圈时,看到了周晟元新发的动态,见他的IP已经切换回北汕,便随手戳进他头像发了句问候过去。

最终总算顺利解决完生理需求,乔慕鱼身心轻松了一大截。

半个小时后,输液任务完成。

乔慕鱼简单洗漱过后躺到床上准备就寝,路枕仔仔细细地帮他掖着被角,生怕他晚上又着凉加重病情。

乔慕鱼看着他,忽然想起来:“你装病的事汪川没告诉你爸妈吗?”

“汪叔从小就纵容我,这点事他会帮我隐瞒好的。”

“那你都生病住院了,你爸妈怎么没来看你?”

“他们这几天去G市出差了,我跟他们说我没什么大碍,让他们不用担心。”

乔慕鱼了然,没再多问。从酒店离开之后,他们没在类似的空间相处过,乔慕鱼一直清楚对方高大劲瘦,却没有明确的认慕。

如今他们在这方狭窄又密闭的天地,乔慕鱼发觉自己真的比他小了一圈。

这让他更加不自然起来,乔慕鱼别开头,默默挪到空一点的地方去。

和他隔着半米不到,路枕靠在洗手池的纯白台面前,因为双腿修长,总感觉这里有点摆不下来。

“差点忘了,需要加下好友。”路枕打开微信二维码。

原先从没这个举措,偏偏如今要做,乔慕鱼多疑地想,自己这次是不是惹到他了?打算有机会算账?

对了,那顿炸鸡还没AA,他应该给人打钱……

乔慕鱼很单纯地照做,并且迅速地弄好转账。

然而路枕问:“这是什么?”

“晚饭啊。”乔慕鱼理所当然地答复,“我们估计不会再偶遇了,钱财还是搞清楚吧。”

路枕没有收下,随即给乔慕鱼发了一张截图,上面是他的体检报告。

“怕你没记清楚,下次这么说起来的话,还要重新确认。”路枕想的是另外一方面。

乔慕鱼:“。”

感觉这个人在恶意揣测,但可气的是,自己没有想好如何有力反驳。

乔慕鱼决定在行动上凶狠回应,等一下就火速删除好友。

他双手捧住手机,正这么心里琢磨着,然后察觉到余光处动了动……

啊?Alfred怎么真的在脱上衣了啊啊啊?!!

“不是,我都还没说让你、让你干嘛呢!”乔慕鱼睁圆了眼睛。

被弄得猝不及防,他说得还挺大声,却根本没敢多瞧。

往常连看片都少之又少,真实地瞄到这番赤i裸画面,他需要做一些心理准备。

可刚才磨磨蹭蹭没个预警,忽然就如此这般,乔慕鱼怀疑自己这是在被有意吓唬。

一瞬间,他没能做好应对,真的被打乱了步调。

这时生怕对方连裤子都敢脱,他有些语无伦次地补充:“等等等等,你不可以解开腰带!”

“三围有哪个数据要量腰带下面吗?”路枕请教。

他似乎早慕道有这么一出,投去的目光很平静,有些好笑地问。

慌乱之际,乔慕鱼管不到路枕的表现有多欠揍,身体做出最真实的反应,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

单薄的背脊贴到冰凉墙壁,匆忙中无意碰到了花洒水阀。

几乎是同时,温水从头顶淋了下来,乔慕鱼在底下被浇个正着。

水珠沿着姣好的脸庞滴落,乔慕鱼衣衫湿透,场面应该不会更加糟糕了,他从而破罐子破摔。

“你。”他指着路枕,试图把控现场,“给我往旁边站点,被弄湿了我没衣服借你穿。”

路枕为自己的不能服从感到歉意:“我没穿衣服。”

乔慕鱼:“。”

好无语啊,这个人能不能赶紧滚?

他深吸一口气:“裤子更不行,没有你的尺码,反正你离远点。”

总共就这么点地方,其实路枕没有办法腾出多少空间,乔慕鱼也就随口这么一说,之后伸手关掉了花洒。

被这么一弄,乔慕鱼反倒镇静了些。

不过短短半分钟的空隙,他表情收拾得没有任何狼狈,那段意外的插曲因此没有造成更多影响。

被水打湿的痕迹显得无关紧要,他望向路枕的时候,视线也没有再闪躲。

事情都这样了,不多看几眼就亏了,乔慕鱼从不怠慢自己。

怎么说呢?

尽管过程有点曲折,但自己所能看到的范围内,Alfred的硬件质量确实出挑。

乔慕鱼向来难以欣赏太夸张的肌肉,对方的线条就比较好,处处清晰流畅,被衣服遮掩时有点清瘦,实际上并不缺失力量感。

他觉得自己又可以皮了,故作资历丰富地点评:“看起来触感蛮好的。”

路枕瞥了他一眼,随即克制地盯着地板。

他边穿回衣服,边客气地说:“谢谢,你的也不错。”

乔慕鱼今天穿的是浅色衬衫,材质很轻盈,本就容易透。

沾上水后,布料贴着身体轮廓,使得胸膛的呼吸起伏都一清二楚,白皙的皮肤在光下几乎透着亮意。

路枕对此口口声声夸不错,转头却没有再轻描淡写,反而刻意地研究起瓷砖。

瓷砖上没有刻下秘密,他也不是撒了谎言导致没有勇气继续直视。

这都是因为入眼的画面比赤i裸更加暧昧。

乔慕鱼不是不通世情,很快就意识到了这点。

互相沉默的间隙,温热的水汽没有散尽,闷在浴室里萦绕两人身侧,催得彼此氛围愈发难以言明。

在滴滴答答的水声里,乔慕鱼看到路枕叩起骨节分明的手指,随着磨人的滴答声,灵巧地敲打白色台面。

这个人现在也很无措吧?

手都不慕道怎么摆了,僵硬地侧对着他,甚至不敢去看瓷砖上自己的倒影。

乔慕鱼这么琢磨着,皱了皱鼻尖:“都怪你。”

说得好像在朝路枕发脾气,实际半点也不凶,拖着尾调更像在埋怨自己。

此时此刻,他真的很想越过面前的男人,干脆躲到卧室里面去。

可乔慕鱼顿在原地,担心之后任何一个举动,都会暴露出更多脆弱之处。

两人待在潮湿的浴室里,哪怕没有靠近,也能听到彼此气息交错,亲密得仿佛就在耳边。

在此之前,乔慕鱼是个私生活极其清淡的人,鲜少会自发地追求乐趣。

以至于轻微的刺激对他来说已经很新鲜,足以让他逐渐产生一些反应。

乔慕鱼不愿意被发现,怕被轻描淡写地嘲笑,怕这样岂不是更加丢脸?

“是我的错,Fannar。”路枕应声,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

这么说的时候,洗手池旁的手机突然响了,聂铭森打来电话,被他不假思索地挂断。

修长的指尖从而搭在台面上,路枕垂着眼,淡淡地继续说:“需要我现在出去么?”

这个人肯定发现了。

乔慕鱼紧绷地在心里说,他绝对是发现了端倪,在心里使劲地笑话自己……

和他以为的不同,路枕立即话锋一转。

“我会建议你让我留下来,虽然这也不能解开,那也不能靠近,估计一不听话就要被赶走。”

细数着乔慕鱼打过的算盘,路枕忽地笑了声,语调分明没有强烈的情绪,却让乔慕鱼有一种预感……

他是不是在勾引我?

乔慕鱼冒出这个念头以后,觉得自己这么猜测简直是疯了。

而路枕偏过头,漆黑的眼睛隔着水汽,直勾勾地望向那双桃花眼。

“绒绒,不过我应该能用手帮到你。”他在等待一场邀请。

窗外夜色深深,月光落进来,微微照在窗边陪床上那个躺着的单薄身影上。

路枕睡的是个折叠小床,没有铺床垫,身上盖着的也只是个聊胜于无的毛毯。

虽然房间里开着暖气,乔慕鱼还是免不了担忧:“路枕,你不冷吗?”

路枕:“不冷。”

乔慕鱼才不信,想了想,又说:“你要不要来跟我一起睡,我们俩这么瘦,应该挤得下。”

路枕沉默了几秒,才道:“你是病人,要好好休息。”

乔慕鱼只好“哦”了一声。

静默片刻后,黑暗中又冷不丁冒出来一句:“等你病好了,我再跟你睡。”

乔慕鱼无语:“我不是那个意思。”

对方轻笑一声:“快睡吧,晚安。”

乔慕鱼早已困意上头,闷闷应了声:“晚安。”-

乔慕鱼顺利把颜若瑾带回策划二组,其他人早就各怀心思严阵以待,纷纷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这位漂亮的年轻姑娘。

虽然是初入职场,但颜若瑾并不怯场,举手投足都透着大家闺秀的自信与涵养。

她向众人微微颔首:“你们好,我是新来的实习生颜若瑾,大家叫我小瑾就好,请多多关照。”

众人对她的第一印象都很好,各自报了名字,算是互相认识过了。

韩绮指着最里的一处空位道:“小瑾,你的工位就在木鱼旁边,以后有什么事情第一时间向他汇报,没问题吧?”

颜若瑾点头:“没问题,谢谢。”

这处工位本来是用来堆放文件箱和一些其他杂物的,韩绮几人刚刚匆忙将它腾了出来,还没来得仔细清理,仍落了不少灰尘。

颜若瑾有洁癖,受不了一点脏乱差,她放下手中的名牌包,从里面找出一包湿纸巾,无比认真地一点点擦拭起来。

直至桌面擦得焕然一新,她又掏出瓶香水喷了喷,满意地打量一番后,才捻着指尖的灰尘,问:“小鱼哥,卫生间在哪,我想去洗下手。”

乔慕鱼抬手给她指路:“一直朝里走,看到两盆发财树的地方,再往左拐个弯就是了。”

“谢谢。”

见颜若瑾走远了,憋了半天话的小滴赶紧凑过来拿胳膊肘轻轻碰了下乔慕鱼,挤眼打趣道:“这妹子是追着你来的?”

乔慕鱼敲着电脑键盘,无奈解释:“不是,她只是来体验生活的。”

“体验生活?”这个陌生用词让小滴有些破防,“难道她是哪家的千金小姐?”

她自顾自咂摸着,忽的灵光一闪,蹭一下站起来:“等会,我知道了!”

韩绮被她一惊一乍的模样吓了一跳:“你又知道什么了?”

“绮姐,她不就是年会那天坐在Hazel旁边的妹子吗?戴白色贝雷帽那个!”

小滴激动地比划着颜若瑾那天的穿搭,韩绮这才跟着恍然:“好像还真是,难怪我觉得她这么眼熟。”

小滴可云抱头状:“天啊,我居然有幸跟青衍未来少夫人当同事了!”

尧十二耳尖地抓住关键词:“什么少夫人?”

“小瑾啊!我和绮姐怀疑她是路家的联姻对象!”小滴煞有其事着。

韩绮举手撇清:“我可没这么认为啊,只是看到她跟Hazel好像很熟的样子,所以顺势猜测。”

小滴又朝乔慕鱼扑来,眼中闪烁着八卦的星光:“木鱼,你肯定跟她很熟吧,她跟路家什么关系?”

乔慕鱼别扭地移开视线,含糊道:“我跟她只是碰巧认识的,她跟路家的事,我不清楚。”

小滴刚要追问,韩绮抬眼,看到颜若瑾回来,立马给小滴使了个眼色,起身招呼道:“好了好了,午休时间结束,该去开会了。”

第 68 章 聚餐

一听到要开会,众人随即收起了玩笑的心思,兴致缺缺地收拾东西准备前往会议室。

颜若瑾走过来:“我们要去开会吗?”

“嗯。”

韩绮想起HR的叮嘱,生怕累着这位来头不小的千金小姐,委婉安排道:“小瑾,你要是不想参加的话可以在这里休息。”

“不,我想参加。”

颜若瑾却态度积极,接着问,“是跟路哥哥一起吗?”

乔慕鱼翻找着会议文件的动作顿了下。

“路哥哥?”韩绮一时不解。

小滴却反应极快:“你是说Hazel吧?路枕?”

颜若瑾:“嗯,我听说他是这个工作室的总负责人?”

韩绮:“是,不过这次的会议只是我们策划部内部的,他不参加。”

“倒不如说,我们这种底层员工平时很少有机会跟他那种级别的Producer坐在同一张会议桌上。”小滴哀怨地补充了句。

颜若瑾若有所思地点头:“哦,这样啊。”

小滴见状,悄咪咪打趣:“你要是想见他,可以直接去他办公室找他啊。”

颜若瑾摇摇头:“我只是想看看他身边的同事是哪些人。”

小滴撇嘴:“都是些游戏死宅,有什么好看的。”

颜若瑾笑了笑,没再多问。从酒店离开之后,乔慕鱼先回了公寓。

之前两人统统醉得稀里糊涂,虽然醒来以后有过清洁,但做得简单潦草,他还是觉得身上有点难受。

乔慕鱼泡进浴缸里,一边拆开巧克力,一边继续兢兢业业看路枕的发言稿。

嘶。吃完阿姨收了碗,端来两小碟浆果。

乔慕鱼和路枕面前各自一份。

“小枕,成熟的蓝莓越橘这些都摘下来放在第三个水果冰箱的。”阿姨说,“跟着你沾光,采购的王姐说家里好久都不用买水果啦。”

因为临近上班,所以前几天路枕告诉阿姨,后花园的水果浆果随便摘来吃,只是需要留一些给鸟儿。

家里阿姨们虽然话不多,但其实很好。

路枕拿了颗树莓放进嘴中,看到乔慕鱼同时抬手,他转回头浅浅笑了下,“谢谢阿姨。”

在这个豪华冷清的檀山,与乔慕鱼唯一共同点就是都喜欢吃浆果。

两人无言吃到尾声,乔慕鱼开口打破沉默,“今天在都在公司做了什么。”

好歹老总在眼前,万一嫌弃摸鱼不让上班怎么办?

隐去上午闲聊,路枕只是说:“下午主管给我们分配了任务,让我们画设计图,感觉有点像上学的时候。”

“跟同事相处怎么样。”

“他们人很好。”路枕暗中抱怨,“本来中午要跟他们一起吃饭的。”

“所以一上午嘴皮都说干。”乔慕鱼觑着他,“你在家里怎么没这么多话。”

“上学时没能交到朋友。”在桌子下抓了抓膝盖,路枕如实说,“感觉上班像第一次交到了朋友。”

乔慕鱼忽然说,“生在这样的家庭,是不是很压抑?”

如果说顾屹为没死之前这种感觉是没有的,因为顾屹为在,就这么简单。

现在的话,那肯定是有的。

出门随时有人监视着,没有自由也没有留在这个家里任何意义。

“没有。”路枕摇摇头。

他说没有,但乔慕鱼的表情却变得微妙起来。

一小碟浆果很快吃完,彼此也无话可说。

路枕完成了任务,起身说,“哥哥晚安。”

乔慕鱼没有阻止他的离开,路枕也不会去想乔慕鱼什么时候离开,兀自上楼休息。

第二天到公司,他问了纪舒是否可以去实地考察,纪舒说当然可以。

下午整个设计部倾巢出动,乘坐集团的外派车去了郊区公园。

不过公园还未开建,只是一片荒山枯土。

郊外空气清甜湿润,路枕一直留意观察四周,他猜测在上班中外出保镖并不知道。

下班回到家,他在网上申请某国旅游签。

很充分地想,等到下次乔慕鱼出差,再向纪舒提请一次上班期间的外出机会。

那么他就可以逃跑了。

审签资料现在基本在网上办理,路枕填了很多资料。

如果顺利的话,他可以先逃到某个小地方,等到签证下来再走。

怀揣着如此美好的幻想他沉沉睡去,而远在大西洋的彼岸某家私人医院。

电梯门缓缓开了,映出乔慕鱼冷漠的脸庞,以及身后的容朗。

白人医生早早等在办公室,尽可能地阐述病情和手术成功的喜悦。

乔慕鱼神色淡淡,没有展露笑颜。

少顷他出了办公室,容朗跟在身后小声说,“这段时间楚助理一直守着顾屹为先生,倒是没见他联系过谁。”

楚珂,是乔慕鱼与顾屹为外公“郁傅”的人。

当年18岁的乔慕鱼成为GK董事长,篡改遗嘱的风言风语在申市盛行。

郁傅不管顾家家事,但他十分清楚乔慕鱼与顾屹为自小不对付。

彼时乔慕鱼头上再无任何一人可压制,顾屹为身体不好却握着那么重的股份。

未雨绸缪,郁傅将楚珂派来“照顾”顾屹为。

一为震慑二为提醒。

寂静幽深的走廊上,楚珂听闻脚步,率先过来,不卑不亢地打招呼,“顾总您来了。”

“他怎么样?”乔慕鱼面无表情地问。

“一切都好,刚刚醒来。”

容朗适时出声,“楚助理,咱们一同下去买杯咖啡?”

身后乔慕鱼已推开了病房门,楚珂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旋即点点头。

容朗内心发嘲,多少年了还这么防着。

不过面上笑着伸手延请,同楚珂倪一同离开走廊。

病房内,乔慕鱼在一股浓烈的药味中皱了皱眉。

刚做完手术的顾屹为没法发动,浑身插满了管子地倚躺在病床上。

双胞胎的熟稔和心有灵犀让他们不约而同地对视。

拉过床边椅子,乔慕鱼拢拢大衣,坐下跷着腿慢慢吐出了几个字,“没死,真可惜。”

呼吸将氧气面罩喷得染白汽,顾屹为艰难地张合了下嘴唇。

不用会意,乔慕鱼知道他想问谁。

“他现在在公司上班,每天中午在办公室同我吃饭,吃完饭跟我睡午觉。”他不紧不慢地描述,“偶尔应酬回檀山晚了,他在等我,再陪着一起吃宵夜。”

“现在正是浆果时令季节,家里太多吃不完,要不要给你和楚助理送一点?”

顾屹为根本无法回应,乔慕鱼颌首道,“他过得很开心,再没哭闹过。”

“当然,也没提起你过。”

监护仪器数据逐步攀升,霎时狂奏交响。

接到报警通知的医护人员迅速冲了进来,乔慕鱼与他们擦肩而过,接着推门离开。

医院楼下的树荫里,乔慕鱼人高腿长地立在垃圾桶旁,两次才将富春山居点燃。

淡青色烟雾升腾进阴沉沉的天空,他仰着头闭眼,倦怠地滑动了下喉结。

半年只剩165天。

接连抽了几支停下来,打开手机看着定位软件上的小红点,很简单的两点一线。

还有纪舒发来的消息。

视频、照片里:有路枕出去实地考察的,心不在焉环顾四周的,也有跟着同事共进午餐的。

远处,容朗接完电话,缓步过来说,“顾总,有件事”

乔慕鱼锁屏手机,“说。”

容朗忐忑汇报,“小枕好像在申请签证。”

“顾屹为有没有参与。”

正是因为没有参与,所以容朗才忐忑。

将烟头摁灭在垃圾桶上的烟灰缸中,乔慕鱼没有再发表任何言论,跨进静静等候在绿茵路旁的车内,“回国。”

路枕知道乔慕鱼回国的消息正在公司,因为容朗又给他打电话让去总裁办吃午饭。

今天其实有点忙,路枕勉强说不上去了。

紧接着乔慕鱼打来电话,语气森然地问,“要下来请你么?”

路枕赶紧放下手中事务,一进总裁办,感到不同寻常的压抑。

乔慕鱼一身定制西装,穿戴高级又矜贵地坐在会客沙发上。

“哥哥。”路枕慢慢靠过去,看见桌上放着个精美的礼品盒。

“打开看看。”乔慕鱼将盒子推给他。

虽然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但路枕拒绝,“谢谢哥哥,我不要。”

乔慕鱼冷淡地撇了他眼,“先吃饭。”

两人去餐厅吃饭,不过到了例行汇报时间,乔慕鱼问这两天都干了什么。

路枕一口气说了很多,大大小小零零总总。

“没有了?”

“嗯。”

餐桌气氛实在不太对,路枕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

“没什么。”乔慕鱼平淡道,“吃完饭去把钢笔拆了签几份文件。”

文件?路枕完全没了吃饭心情。

依旧无言,乔慕鱼起身去外间拿了文件进来,不太友好地搁在路枕面前,“签你的名字,然后写同意。”

英文版的文件几乎全是专业缩写词汇。

具体内容路枕看不懂,只看出股份、名单、持有等等动名词。

但其实这是一份股份代持协议,主题内容是乔慕鱼将名下在GK所持52.25%全部转让给路枕。

在GK,乔慕鱼是显名股东,路枕是GK隐名股东。

简而言之,从现在开始乔慕鱼做一切事都是在给路枕打工。

不明内容,但路枕十分抗拒,“哥哥,我为什么要签文件?”

桌对面,乔慕鱼以一种非常放松地姿势玩着小巧的金属打火机,但眼神却是一种异常冷静的审度目光。

被看得浑身发毛,路枕硬着头皮起身,知道乔慕鱼故意没拿盒子进来,就是要他自己拆礼盒。

一支做工精湛的手工钢笔,钢笔首端和墨水瓶盖皆刻着他的名字首字母缩写。

“真的要签吗?”路枕犹豫道。

“不签晚上一起睡觉。”

看乔慕鱼表情,路枕完全猜不出乔慕鱼的用意。

近乎对峙的半分钟里,路枕摆下阵来,提笔签署这几份从字眼来看就能确定一定是高风险的文件。

逃跑欲望愈发强烈。

吃过午饭就要一起睡午觉,两人并肩站在洗漱台前。

乔慕鱼冷不丁地说,以后每天中午都要来总裁办吃饭休息,哪怕他在外出差也要来。

捏着洗漱杯,路枕低低道,“知道了。”

乔慕鱼先行出去,他在里面磨蹭许久才换好睡袍出来。

然而此时危险还在水下梭巡,等他掀被躺上床才破水而出。

乔慕鱼立马扳过他肩膀,全部倾身覆盖着他。

视线陡然进入低点,但五官却无比清晰地闯进瞳孔。

路枕不敢动,更不敢出声拂意。

这样的姿势太危险了,也不是哥哥与弟弟应该有的行为。

“我——”他刚张口,乔慕鱼便捏着他的下巴疾风骤雨地吻下来。

说不出话,路枕发出模糊的语调。

他像一条不安躁动,被亲急了用脚去踢乔慕鱼。

于是事态升级。

体型悬殊,路枕微微失重。

因为乔慕鱼将他完全抱起来,半跪在床上,刻意抵着某.处。

“哥哥!”路枕急切地叫称呼,仿佛让道德出列就可以停止乔慕鱼这种下流行为。

但人只有自身才得以掌控自身。

大掌急躁地抚弄圆润白皙的肩头,睡袍即将滑落至肋间。

乔慕鱼用嘴唇裹吸着他的嘴唇,置若罔闻。

越来越急促的呼吸,越来越软的身体,就连指尖都泛起酥酥麻意。

“哥哥,别这样!”路枕闷出一声哭腔。

自顾屹为死后他再没哭过,当然他本来很少哭。

此刻却哭了,害怕地跪在乔慕鱼身上,不停地推拒。

哭声让乔慕鱼攻势减缓,他沉默地平复着呼吸。

而得到自由的路枕羞耻地捂着脸,“你在干什么为什么这样”

良久后,乔慕鱼将睡袍给他拢好,问了句,“如果顾屹为还活着,他这样做你愿意吗?”

“不愿意。”路枕猛地吼道,“跟谁都不愿意!”

搁在肩头手掌一僵,然后撤开了。

路枕赶紧爬下床,然而乔慕鱼却抓住了他的睡袍下摆,他宛如惊弓之鸟地不停后退。

衣衫即将再度扯开,乔慕鱼软着口吻,“过来,我向你道歉。”

根本不信,但没办法衣不蔽体。

路枕僵硬地往乔慕鱼身旁挪了一些,很有威严地警告,“再亲我我会打人!”

乔慕鱼捏着他的手腕将他拉回床上,将他头按在自己胸口,垂眸看着眼前乌黑的发心,低低说,“抱歉。”

但这样的抱歉有什么用?路枕不费吹灰之力挣脱,擦掉脸庞尚干的泪水去卫生间换衣服。

不愿深想为什么乔慕鱼会对他产生欲望。

这是人人谴责的悖德!

但其实,如果时间充足他们可以一辈子相依为命保持哥哥弟弟。

可没有一辈子,只有倒计时164。

感觉腿根处有些刺痛,他低头认真瞧了眼。

野男人已经消失不见了,虎牙状的牙印留在自己身上,证明着一晚上的荒唐。

不仅如此,还有乱七八糟的暧昧印记,乔慕鱼皮肤细白,稍一用力就容易留下这些东西。

公寓没买消除淤青的药膏,天慕道自己用得上,好在这些痕迹可以被衣服挡住,不至于招来麻烦。

乔慕鱼仰起脖颈望着天花板,回想那个男人的长相,还是觉得很符合审美。

但那人出入的场合……又是娱乐会所,又是豪华酒店,摆明了很会玩吧?

思及此,乔慕鱼不再研究路枕有什么高论,而是预约了医院的检查。

尽管在屋内交换过体检记录,可他还是不太能放心。

附近的三甲医院平时需要抢号,今天是工作日能捡漏,乔慕鱼正好排到下午最后一个。

然后,他从浴室出去,通读完稿件,正式开始写译文。

大概到了12点,周柯打来电话。

“好兄弟,中午出来吃饭么?我下午去松晟开会,在看甲方脸色之前,打算奖励自己改善伙食。”

乔慕鱼横竖也要出门,道:“重油重盐的不吃,香料太多的不吃,海里游的和天上飞的不吃。你想去哪家?”

周柯本来想吃湘菜,感觉被疯狂扫射。

他怒骂少爷病:“你干脆在家吃白煮蛋吧!”

一扭头,两人在潮汕火锅店碰面。

乔慕鱼去拿调料,难得没有一点辣,周柯怀疑他最近在忌口。

“你都那么瘦了,不可能要减肥啊?”周柯道,“而且你还跑朋友店里喝酒了吧?”

乔慕鱼在朋友圈发过公开动态,庆祝陶奕白的酒吧开业大吉,周柯昨天忙着应酬,到了今早才点赞。

周柯羡慕:“我在忍辱负重哄客户,你的夜生活居然这么精彩。”

乔慕鱼扯了下嘴角,心想,夜生活确实丰富,可他笑不出来。

下半场自己甚至一边流泪一边屁股开花。

“话说你今天去松晟干嘛?”他转移话题。

周柯回答:“谈谈项目细节,这么大的会议不可能即兴翻译,我们要对接前期材料。”

乔慕鱼咬了一口牛肉丸,应声:“你和他们沟通得挺顺利?”

周柯说:“比我想象中的好说话,我就怕他们的老总太强势,昨天一见面还挺圆滑。”

项目由并购组的路枕主导,饭局第一顺位就是邀请这号人物。

但据说路枕太忙了,合伙人杨牧川代为赴约,与周柯推杯换盏。

杨牧川是投行的高层领导,按地位按态度,也给足了蒲音排场。

周柯耸耸肩:“管他们说的是不是借口呢,路枕没来正好,我最不擅长和这样的人打交道。”

乔慕鱼有些惊讶:“昨天喊我的不是他?”

周柯和他解释了前因后果,乔慕鱼蹙眉:“姓路的不太好搞定,他不想和我们拉近距离。”

“只要团队全力以赴,公对公别得罪他就好,他应该也不会没事找事。”周柯分析。

乔慕鱼点点头,转而好奇:“你酒量怎么样?”

周柯没想到他会问这个,诧异:“干嘛?我是要拉业务的,自然是喝遍饭局无敌手。”

乔慕鱼不信:“难道你没有上头过么?”

“顶多吐得天昏地暗,脑子还是清醒的。”周柯说。

“我喝多了心里有数,不敢醉到那程度,怕醒来已经签好了卖身契,或者旁边躺着一个没穿衣服的大哥。”

乔慕鱼用筷子戳着牛肉:“。”

说到这个,周柯敏锐猜测:“你问这个干什么,昨晚犯事儿了?”

乔慕鱼哑口无言,暂时没编好理由:“。”

“不过你一夜情没什么问题。”周柯幽幽地说,“换成我的话,别人肯定觉得亏了,少说得被敲诈个几十万。”

乔慕鱼:“……”

行,难不成自己没被要钱,还算遇到老实人了?

事发突然,乔慕鱼没反应过来,后慕后觉有多么危险。

他心想,待会儿去医院还要顺路看看,自己器官是否保持完整。

之后他和周柯聊起笔译进度,因为毕业后转行没有经验,乔慕鱼的事业生涯就是从这种基础业务起步的。

他初中就在海外生活,语感天赋也有优势,既能写出个人风格,又符合业内“信达雅”的标准。

看完乔慕鱼目前的成果,周柯说:“挺不错,但会不会太锐利?”

乔慕鱼道:“原作者就这么锋芒毕露,我保留了他的存在感。”

周柯为下午的会议捏把汗:“我怕是要被逼王切碎。”

乔慕鱼瞧多了五花八门的甲方,周柯比起他更见多识广。

并且两边是平等的合作关系,蒲音也不是任由拿捏的小门小户,乔慕鱼嘱咐周柯好好上路。

周柯问:“你等下有什么事?今天说话那么哑,感冒了么?”

乔慕鱼道:“可能是最近风有点大,我被吹得不太舒服。”

话音落下,他暗自匪夷所思,难道自己用嗓子了吗?

可惜这个问题没答案,他总不能去找人确认。

“今天刮沙尘暴呢,我送你一程吧。”周柯上个月新买了一辆大G,兴头上就爱当司机。

乔慕鱼想要推拒,却无法摆平老油条,就随便报了一个附近的地名。

他说自己去咖啡店酝酿灵感,周柯没有多想,看着他推门进去。

自己挂了四点多的主任号,现在时间还很早,乔慕鱼想着,要不就在这里磨蹭一会儿?

可惜咖啡店全是实木椅,他毫不设防地坐下去,又吃一堑长一智地站起来。

乔慕鱼吸了吸鼻子,生怕别人会发现他的笨拙,单手插在口袋里当拽哥。

紧接着,他摸到口袋里有纸团。

这套衣服尺寸很合适,乔慕鱼在酒店穿上就走,根本没有多想。

现在他打开纸团,发现是酒店的便签,上面写了一串电话号码。

字迹端正漂亮,落款回敬般注了英文名。

Alfred,乔慕鱼在心里念着,脑海不禁浮现出一张清冷的脸。

合着这人猜到了自己一出卧室就会跑?

乔慕鱼困惑地盯着这张纸,没明白对方是在干什么,让自己有事可以联系?

那么纯情吗……

他有点不敢相信,思考这会不会是其他意思。

随后,乔慕鱼灵光一现,难道是欢迎下次再睡?-

万强海离开后,乔慕鱼躺在床上,望着头顶一点点滴着药水的吊瓶发呆。

他住的这间病房此时还有其他两个病人,他们的身边都有家属或者朋友的陪伴,偶尔还会聊上两句闲话,唯有他一人是孤零零的。

偌大的城市,他举目无亲。

不知是不是生病后情绪变得更加敏感的缘故,乔慕鱼久违地感到一阵难言的委屈,酸涩的感觉堵在心口无声翻涌,难受得他想哭。

他闭上眼睛,默默给自己洗脑,装作自己只是在家睡觉,不知不觉间,便就着药水的威力浅眠过去了。

半梦半醒间,他感到自己的脸庞被一只手温柔地抚摸着,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怜惜一件宝物。

这触感太真实,让乔慕鱼的心平静了许多。

路枕的目光落过来,定格在他身上,两人皆是微微一怔。

“Hazel、大春、O姐、还有汤总?”

小滴逐一报出这行人的名头,难掩激动,“我去,青衍高层也来这里聚餐啊!”

颜若瑾起身走向路枕,趁机打量着他身边站着的几个同伴:“好巧,你们也来这里吃饭?”

路枕简单“嗯”了声,又看向乔慕鱼他们这边的餐桌,问:“你怎么会跟他们在一起?”

颜若瑾笑着答:“我跟同事一起来聚餐啊。”

“同事?”

路枕闻言,眉梢压下去,神色难得严肃了些,“若瑾,你跟我来一下。”

颜若瑾:“哦。”

第 69 章 醉鬼

颜若瑾跟着路枕走到餐厅外围的一处露台,不解道:“路哥哥,有什么事吗?”

路枕不跟她兜圈子,直截了当地问:“你什么时候跟里面那些人成同事了?”

颜若瑾弯了弯眼睫,笑意天真:“就今天,我是来青衍实习的。”

“策划二组?”

“嗯。”

路枕颔首,眯了眯眼:“谁安排你来的?”

颜若瑾立马梗着脖子答得干脆:“没谁,是我自己想来的。”

“可你哥说,你对游戏一直不感兴趣。”

“我”颜若瑾抿了抿唇,“突然就有兴趣了。”

她脸上一闪而过的犹疑没逃过路枕的眼睛,他干脆把谜底揭开:“是不是我妈跟你说了什么?还是我爸?”

颜若瑾却没上当,故作无辜地眨眨眼:“这关路叔叔和玲阿姨什么事?”

路枕眸色沉了几分:“真没有?”本来他已经打开杨牧川的拨打页面,被乔慕鱼这么一搞,他想了想,无语地关上手机。

乔慕鱼明显醉得一塌糊涂,要是直接把人塞回旁边的1307,万一出点事情没法解释。

难道要自己看着?

路枕觉得荒谬,第二天对方赖上他怎么办?

越想越晕,路枕打住思路,决定去冲个澡再说。

怕乔慕鱼中途乱跑以至于跌撞摔伤,他将对方打量一番,再抽出了条纹领带。

乔慕鱼不说话的时候,形象看起来很乖,甚至有几分欺骗性。

他见到路枕走过来,还往里面缩了缩。

他懵懵懂懂:“你干嘛这么看着我?我又没有要你肉偿。”

路枕也没有多清醒,几近命令:“伸手。”

乔慕鱼的潜意识里很是犹豫,可惜此刻大脑如浆糊,没有办法察觉到哪里不对劲。

他只伸出了右手,紧接着,被路枕捆在了沙发扶手上。

这下乔慕鱼没法自由活动了,路枕很满意。

乔慕鱼对此迷茫,不懂自己为什么要被捆住,酸涩的眼眶又有了水意。

这样的神色容易让人动摇,路枕自我反思,他是不是做得太过分?

冒出这念头没两秒,乔慕鱼自以为狠辣地开口。

“果然是松晟出来的,公司风气有问题,私下里也欺负人……路枕估计和你差不多讨厌。”

路枕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再笑:“既然路枕不好相处,那你还要去招惹?合作是双向选择,你可以慕难而退。”

乔慕鱼随便吹牛:“别人怎么样我不管,反正我会拿下他。”

路枕瞥了他一眼,乔慕鱼又往西装外套里钻。

懒得与醉鬼继续纠缠,路枕去冲了个澡,出来的时候乔慕鱼闭着眼,呼吸非常浅。

路枕走到他面前,想确认他是否真的睡着,乔慕鱼很轻易被惊动,困惑又戒备地睁开眼。

男人披着酒店的睡袍,眼眸漆黑沉静,发梢还有一股水汽,也正在打量自己。

乔慕鱼怔了怔,好像刚才没见过他,也没与他产生过争执,换身衣服一下子就认不出来了。

这时候装小白兔可没用,路枕冷心地指挥:“你到床上去,我今天睡沙发。”

乔慕鱼根本理解不了他在讲什么,喃喃:“我想去浴室,快要化掉了。”

今晚被灌了好多酒水,一开始没什么感觉,这时候却觉得难耐。

心跳不受控制加快,整个人都被燥热笼罩。

最初路枕以为他想洗澡,去浴缸放完水再出来,又见乔慕鱼并着腿磨蹭了下。

路枕僵硬地转过弯来,不止觉得乔慕鱼醉了,自己的酒气好像也没散干净。

没有顺着去深想,路枕这下将乔慕鱼拎了起来。

“乔慕鱼,你一股葡萄酒的味道。”他打开淋浴器,“这么来劲没吃助兴剂吧?”

乔慕鱼半阖着眼,软绵绵地靠着男人。

浴室没有空调,他忍不住解开扣子,碍着手脚不利索,向路枕抛去求助的目光。

路枕跟着被热水打湿,迟钝地说:“要不然我们还是录视频为证,免得你明天早上讹我。”

乔慕鱼不在一个频道:“你怎么长得这么高,我下巴可以放你肩上,不行我站不稳……哪里来的腹肌啊?我也想练。”

路枕想让人闭嘴,但乔慕鱼说话间,温热吐息无意拂过他的脖颈,引起酥酥麻麻一片。

于是他又想推开乔慕鱼,拉拉扯扯之际,两人被被彻底打湿。

乔慕鱼脸颊潮红,浮着一层薄汗,目光半天没有焦点,整个人湿润又迷离。

很闷,好热。

不止是他一个人这么想。

在蒸腾的水汽里,路枕后慕后觉,自己被乔慕鱼折腾得昏了头。

他慕道太热的环境加快代谢循环,容易让人醉得更厉害,所以刚才冲澡用的是凉水。

这会儿他没顾及到,两人如今已经被淋透。

而路枕是感觉很晕才记起这茬。

静吧里几种饮品混着喝,配料也不清不楚,此刻除了酒的余韵,还滋生出燥意。

之前被压制着,堪堪蛰伏在他的血液里,苏醒时难以忽视。

乔慕鱼对当前情形一无所慕,看路枕不再动了,好奇般蹭着对方喉结。

他们靠在墙角,好似亲昵依偎,乔慕鱼重心摇摆不忘得寸进尺,与之贴得更近。

下一秒,有力的手指捏住他的下巴,在他抬起头的时候,被指腹缓慢地摩挲过唇角。

那是一个暗示性很强又极有占有欲的动作。

乔慕鱼微微歪过脑袋,没有任何畏缩,低头咬住了路枕的指尖。

痛意里带着酥麻,路枕垂着眼看他,而乔慕鱼得寸进尺,嘴上力道更重。

乔慕鱼能感觉到对方的目光,但不懂神色的具体含义,浓烈,幽深,看得自己很别扭。

他张牙舞爪,想要竖起尖刺:“盯着我干什么,也要让我疼?”

说话间,朦胧的视线终于有了焦点,落在路枕的脸上。

停留了大概两三秒,在他颤了颤眼睫的瞬间,路枕覆了上来。

今天的晚自习是物理,老师发了张卷子给同学们做随堂测试。

可题做了没多久后,乔慕鱼就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脑袋沉重,眼皮酸痛,连睁开看清试卷上的字都困难,笔尖更是软得直打飘。

随后眼前白光一闪,他就断了意识昏倒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迷迷糊糊间听到了万强海跟人说话的声音。

意识渐渐复苏,乔慕鱼缓缓睁开了眼,看到头顶白色的天花板和病床旁撑着的吊瓶支架。

视线一转,万强海正站在窗边背对着他跟人打电话。

电话那头隐隐传来的男声乔慕鱼格外耳熟,透着一如既往的不耐烦:“不就是发个烧吗,一个晚上就能好了!我忙着呢,没空回去!”

说完,对方就挂断了电话。

万强海尴尬地收起手机,扭头就对上乔慕鱼投来的视线。

他连忙走过来关切道:“你醒了?”

“老师,我怎么会在这?

乔慕鱼开了口,才发现自己此刻的嗓音无力又沙哑。

“你发烧过度晕过去了,我带你过来挂个水。”

万强海解释着。

“不过别担心,医生说你没什么大碍,等这烧退下去再休息两天就好了。”

乔慕鱼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万强海犹豫了一会儿后,才委婉道:“不过你爸说他这两天工作忙,可能赶不回来照看你。”

乔慕鱼对此毫不意外,只是说:“我知道的,没事。”

“那你爷爷奶奶呢?他们能不能过来?”

“他们都在鹿禾,不住在南涧。”

“哦。”万强海想了想,又问,“那你身边还有没有什么大人?”

乔慕鱼再度摇了摇头。

“”

万强海没话问了,只能尴尬地挠了挠脸。

片刻后,乔慕鱼开口打破沉默:“老师,你回学校吧,我一个人在这没关系的,等这水挂完了我就回去上课。”

“上课的事你别着急,你先——”

话说到一半,他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万强海掏出手机看了眼屏幕,起身背过去接通了电话。

“喂,汪老师,什么事?”

“啊?他也病了?”

“要请假?好好好,你马上给他批假!麻烦您了。”

“行行行,我知道了,我这就回去。”

挂了电话,万强海转身看向乔慕鱼,略带歉意地说:“小乔啊,学校有事我得先回去了,你一个人在这好好待着,有什么问题就叫护士,我给他们留了电话,有事会联系我的。”

乔慕鱼:“好,知道了,谢谢老师。”

乔慕鱼扬起小脸,大言不惭:“办了你。”

路枕轻嗤:“你还真是没少喝。”

“你送的酒,我当然要,嗝统统喝完!把、把你喝破产,变成和我一样的穷鬼,然后”

他突然没了下文,路枕忍不住追问:“然后?”

乔慕鱼忽然探头亲他一口,在他唇上留下一抹亮晶晶的染着葡萄酒香味的水痕。

“我赚钱养你。”

第 70 章 宝贝

羽绒外套什么时候被脱下扔在玄关的乔慕鱼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被路枕亲着抱起时拖鞋掉了一只,半只脚踩在地板上很凉,他就缩着脚,抬手勾住路枕的肩膀将自己的重量挂在他身上。

路枕顺势揽着他腰朝里走,唇齿纠缠,体温攀升,醉醺醺的大脑沉浸在一片软绵绵的云朵里,直至跌落在客厅宽大柔软的沙发上。

路枕撑在他身前看了几秒,见乔慕鱼双颊泛着一抹清透的胭红,琥珀色的眼眸蒙着层迷离的水光,纤长的睫毛随着尚未平稳的喘息轻轻颤抖着,一副被亲懵的蠢样,再度按耐不住低头吻下来。

唇瓣和舌尖被温柔地舔吮着,一呼一吸间满是红葡萄酒的香气,清甜又沉醉。

乔慕鱼身上那件宽松的毛衣实在没什么遮挡力,路枕微凉的指节十分轻易地探进里衣覆上他纤细柔韧的腰身,那只不安分的手顺着肋骨上攀,仿若一阵细雨清风拂过燥热的山谷,所过之处激起一片密密麻麻的酥痒,指腹扫过胸前的凸起,全身的细胞都跟着战栗。

“嗯!”

乔慕鱼轻颤了下,此时的大脑有些接收不了这种程度的刺激和撩拨,他本能地推拒着在他胸前作乱的那只手掌。

这个画展是免费向公众开放的,只需要在网上预约过就能进场。

乔慕鱼一走进展厅,只觉得心脏和眼睛同时跟着明亮了起来。

这个展区的布置突破传统,整个展厅的墙壁都被刷成了彩色,各种高饱和度的色彩碰撞在一起,极具视觉冲击力,仿佛坠入了梦幻般的多巴胺童话世界。

孩子们肉眼可见地兴奋起来,蹦蹦跳跳地穿梭在一幅幅艺术品之间,在那些五彩缤纷的线条与色块中总能惊喜地找到共鸣,天马行空地进行着畅想。

乔慕鱼完全沉浸在这样的氛围中,他缓缓挪着步子,在一件件展品前流连欣赏,思绪好像被再度拉回到了童年时躺在树荫下做着美梦的夏日午后。

忽然,墙壁上的一幅画吸引了他的目光。

画面很简单,是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小女孩独自一人仰躺在一片小岛上,身旁散落着各种玩具零食和鲜花,她笑得很开心,好像一个人便拥有一个世界。

作品名字叫做《秘密基地》。

路枕见他盯着那幅画微微出神,轻声问:“在想什么?”

乔慕鱼回神,笑了下:“没什么,就是想到我小时候也干过这种事,有个属于自己的秘密基地。”

“什么样的?”

“一个桥洞,具体什么样记不清了。”

其实乔慕鱼没忘,甚至偶尔还会梦到,只是,他并不想告诉路枕那是他在孤儿院时的经历。

说那是桥洞,其实并不完全合理。

准确来说,那是一个废弃的半球形滑滑梯。

它的外形看起来像只蓝色的蘑菇,里面却是空心的,侧面有个很窄的入口,只有六七岁左右的小孩子才能钻得进去。

院长妈妈担心孩子们的安全,就说那是狗洞,里面有不干净的东西,让大家不要去钻。

可乔慕鱼有次追着小猫意外钻了进去,却发现里面别有洞天。

阳光隔着层半透明的蓝色塑料体透进来,周遭的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朦胧的金色滤镜。

仰望洞顶时,乔慕鱼觉得自己化身成了一只沉在深海的鱼儿看向光影斑驳的水面,波光粼粼,鱼群踊跃,如梦似幻。

半封闭的空间给足了他安全感,像一只寄居蟹在沙滩边找到一个完美的保护壳。

后来乔慕鱼经常一个人偷偷跑到那里待着,睡觉看书或者画画,无人打扰,安静而自在。

他原以为这个秘密基地永远不会被其他人发现,直到那个夏日的午后一个小男生闯进了他孤独的世界。

孤儿院的孩子们经常聚在一起玩耍。“讨厌你的理由是什么?”乔慕鱼垂着眸,壁灯明光暗影让他神情错落,人却是放松的。

察觉到如此姿态,路枕放心大胆地说,“小时候你好像没那么讨厌我,后来箱子丢了,你很讨厌我。”

“为什么这么说。”

“有次过年吃饭我来晚了,给大家都打了招呼,只有你没有理我。”

“你自己都说了大家在。”乔慕鱼不轻不重按着,“跟我熟悉有什么好?”

“篡改遗嘱的孙子,不尊重长辈的侄子。”他平淡地问,“讨厌弟弟的哥哥,不是很搭么。”

“其实跟箱子没有关系对吗,哥哥?”路枕弱气道,“你也会开,所以你没必要留我。”

“路枕。”乔慕鱼停下按摩的手,但手指没有离开,轻轻搁在那圈早已淡却瘢痕的肌肤处,指腹似有若无地摩挲着,“又不记得了?”

路枕颌首答:“知道,相依为命。”

“饿不饿?”乔慕鱼说。

“有一点,现在什么时间了啊。”

“九点整。”

“原来睡了这么久。”路枕爬起来,“哥哥你吃饭了么。”

乔慕鱼不答反问:“想吃什么。”

路枕赧然道,“想吃清汤面。”

乔慕鱼起身去盥洗室洗手,路枕自己去衣帽间找了件毛衣套在睡衣外面。

没一会儿阿姨将两碗清汤面送来起居室,两人对桌而坐,一人一碗。

清汤面看似简单,实则是老母鸡、瑶柱、鲍鱼花胶吊出来的高汤打底,细细的中空面条吸饱了汤汁,碧绿青菜更给汤面加了几分鲜甜。

路枕吃得认真,连喝好几口汤。

“以后顾政希不会再来檀山。”乔慕鱼把小菜推给他,“在家里放心待着。”

热汤下肚,暖得身心俱足,路枕抽纸擦擦嘴巴,“吃不下了哥哥。”

乔慕鱼突兀地呛了下。

那晚最上头之时,东西强行抵在嘴角,有人努力吞咽着也这样说过。

对此完全没有记忆的路枕奇怪地看了乔慕鱼一眼,没多想,郑重道,“哥哥我想好了,我想回集团上班。”

回集团上班是三天后,而距离临时股东大会只剩一周时间。

路枕早早去了公司,将自己种的各式浆果分发给同事和纪主管,然后整理好工位。

随着接近九点上班时间,陶静第一个来了,腼腆地问他家里事情处理得怎么样。

路枕支支吾吾地,其他几个也陆续来了,问题打着哈哈很快揭过。

大家瞧见他回来惊喜的不得了,围着团团转,不停问东问西。

对每个人都很诚恳地说了谢谢,路枕这才知道最近设计部的新工作是万圣节即将来临,某大型游乐场需要鲜花装扮,正在考虑方案。

上午纪舒通知大家开会,特别交代需要契合游乐场主题,而且还要有新意。

会后路枕将甲方要求的计划表看了遍,心中有了计较。

11点,大家齐聚茶水间日常摸鱼加闲聊。

姜来撕着胶囊咖啡,“你们看没看最近新闻啊。”

何琳琳问怎么啦。

“都说临时股东大会同意海枕项目的话。”姜来说,“那咱们集团就完啦。”

路枕手一顿,“怎么会?”他已经很久没看过电视,不知道乔慕鱼处在什么境地。

“我也是在食堂吃饭听别人说的,你知道50层往上走都是关键部门,听说他们上面都传开了。”

“虽然跟咱们无关,但是GK千万别垮啊。”姜来双手合十,“这么好的福利待遇,这么充足的部门经费,这么宽容温和的领导。”

何琳琳相当赞同,“简直就是梦中情工啊。”

孟想倒没杞人忧天:“我觉得事情没有这么严重吧?”

小美挽着陶静,携着一股香风进来,“你们在聊什么呀。”

“他们还说这次临时召开股东大会就是为了卸顶层那位的职。”姜来被浓缩苦得呲牙咧嘴。

中午下班时,路枕上到总裁办,犹犹豫豫地想问。

乔慕鱼将筷子搁下抬眼看来,“怎么了?”

申市已经冷到可以穿大衣,暖意从头顶喷洒而下,带着淡淡的噪音。

才吹了几分钟,路枕脸颊红红的,问:“哥哥,听说临时股东大会要卸你的职位。”

“姑姑和叔叔能办到吗?他们会这样做吗?”

公司章程规定,如果领导人在重大项目上做出有失偏颇的决策,其余股东是有权力进行投票否决的。

但有个前提,所代表的股权分量。

而乔慕鱼拥有超51%的股权,不可撼动。

乔慕鱼不动声色地说:“担心我?”

路枕望着他,轻轻点了下头。

今天虽冷但阳光明媚,正午的阳光投射在乔慕鱼后背,圆弧光晕弥散般地散开,

“不用担心,顾政希和顾明喆没那个本事。”他看起来心情不错,抱着手说,“重新上班感觉怎么样。”

“在准备万圣节的项目。”路枕答,“一切都好。”

吃过午饭后两人照例去休息室午休,路枕已经学会不再背对乔慕鱼,在窗帘自动阖上的暗淡光线里也阖上眼睛。

两人隔得不近也不远,彼此烘托起的温度很快让被子暖合起来。

在昏昏欲睡的下意识习惯里,路枕找寻枕头缝隙,于是额头迷迷糊糊抵到一片柔软微凉的东西。

睁眼一看,面前是乔慕鱼颈间凸起的喉结。

路枕发现自己额头严丝合缝地贴着乔慕鱼的嘴唇

看不到头顶的乔慕鱼面貌,不知道他有没有睡着,路枕尴尬又小心地挪开。

忽地,腰间被一只手拦住去路。

彻底不敢动了,路枕动作无比缓慢,抬脸观察,发现乔慕鱼闭着眼睛睡得很熟。

不敢太咕涌,又不想靠在怀里。

最后实在抵不过沉沉睡意,眼皮眨啊眨,什么时候睡着的路枕都不知道。

直到身体生物钟促醒,他发觉姿势已经大变样。

自己的腿挂在乔慕鱼腰上,手臂环着他的脖子,两个人的脸颊贴得紧紧的。

而且乔慕鱼是醒着的。

赶紧收腿收手,在两人分离刹那,脸颊竟泛起一股凉快的舒意

路枕想原地去世,怪不得乔慕鱼那晚说“先管好你自己。”

一厘米距离,乔慕鱼枕头床畔,瞳孔幽深漆黑,没由头地来了句,“比小时候更黏人。”

床头闹钟恰好响,路枕迅速拉开身位,磕磕绊绊道说了句抱歉。

如此溜离总裁办已经不是第一次,回到31层仍心有余悸。

不过越来越奇怪。

为什么乔慕鱼那么像小时候的顾屹为?

路枕蓦地想起,曾经跟顾屹为聊起天,顾屹为说吃了太多药物所以导致记忆退化。

想到这里,他给一直照顾他的家庭医生李实秋发去消息,将顾屹为常吃的药名发送过去,问哪种药会产生导致记忆力衰退的副作用。

李医生并没及时回复,路枕放下手机,开始学习着写方案规划。

为了契合万圣节的主题,上午纪舒每个人都分配了任务,将游乐场分成几块单独落实到人头上。

先写方案规划,实际建模出3D效果图供由甲方选择。

若是有灵感,其实可以先建模软件再方案,毕竟感觉并不按部就班地来。

可并不熟练建模软件,路枕只好笨鸟先飞写方案规划,然后向大家学习如何使用软件。

一下午飞快过去,到了下班时间方案还差最后一点,他先给司机说需要加两个小时的班。

同事们纷纷打招呼离开,纪舒过来看了眼夸他用工。

办公大厅灯火通明,渐渐只剩他一人。

眼睛长时间对着电脑特别干涩,脑子也没那么好用,路枕偶尔打几个字就要看眼原版文件内容。

一边考量细节一边铺展思路。

深秋黑得早,七点多申市上方的天全暗了。

容朗出现在31层,笑眯眯地过来,“小枕还在忙?”

见他来,路枕笑笑,“你也加班呀?”其实他觉得努力工作很有趣,这是他第一次加班。

“是啊。”容朗推推眼镜,“顾总让你上去加班,顺便一起吃点东西。”

路枕保存好方案,跟着上去。

办公室里,乔慕鱼看起来也很忙,穿着简单的白衬衣,没戴领带,所以领口纽扣松开两颗。

也没坐在气势逼人的办公桌后,而是坐在黑色拉扣沙发上,正在翻阅桌上堆叠着、待处理的文件。

容朗关门离开,乔慕鱼阖上文件看来,“先吃东西还是先加班?”

肚子早就饿得呱呱叫,路枕自己去到小餐厅吃饭。

只碰了一半的饭菜,另一边用小碟子和小碗分门别类地装好。

起身来到餐厅门边,悄悄探头看了眼办公室正中央。

沙发上,乔慕鱼举着手机正在听电话,对方似乎在汇报什么,乔慕鱼偶尔回应几句。

侧脸英俊,特别是举着手机的动作。

尽量不打扰,路枕压低脚步将小碟子和碗放在桌面边缘离开。

乔慕鱼挂了电话,“你吃过没?”

路枕点点头,把小碟子推了推,“哥哥你吃吧,我没有碰过。”

“不是方案没写完?去把我的笔记本抱来。”宽大沙发上,乔慕鱼挪到稍微靠边缘,腾出中间位置,“到我旁边来做。”

反正也是加班,路枕去办公桌抱来笔记本在乔慕鱼让出来的位置坐下。

笔记本好久没动自动熄屏了,点了下按键。

他说:“哥哥,需要密码。”

乔慕鱼在吃饭,言简意赅道:“20060709。”

打开电脑,路枕登录公司内部系统,输入自己的帐号,把最后一点方案结尾补完,打开建模软件,开始尝试摸索着做一下。

明天再请教姜来他们好了。

长时间弓着腰不大舒服,他干脆滑到地毯上坐着,僵硬地用鼠标开始建模。

果然,一团糟。

乔慕鱼漱完口出来,看到那颗毛茸茸脑袋面前的笔记本显示内容。

两眼一黑

迈腿过去捏着路枕后颈子,将人提倒沙发上坐着,“纪舒说你每天很认真,看样子是假的。”

也很苦恼啊,路枕忧愁,“建模感觉好难啊。”

“为什么要建模?”乔慕鱼又捏了下他后脖子,指腹冰凉带着水珠。

路枕瑟缩了下,“因为会很快,不会拖大家后腿。”

“有人说你拖后腿?”

路枕猛摇脑袋,“没有,是我自己想学。”

乔慕鱼握上鼠标,说:“坐近点,认真学。”

深吸口气,路枕直挺挺挪到乔慕鱼身边,看他细致、精准的演练操作软件。

125层的落地窗外繁华刚刚上演,虚浮璀璨的光带绵延到天幕尽头镜头没有衰微。

半小时后,初步模型跃然于显示屏。

“看明白了没?”乔慕鱼新建了个空白模板,“你做一次。”

眨了下眼,路枕懵懂地扭脸,“我忘记了”

“”

乔慕鱼说:“要不要回家?”

路枕羞愧得埋下头,“好。”

沉默了半分钟,乔慕鱼捏着他的手,“在软件没开发出来前所有图像都是手工画,要想将布局和花朵的精准融合,软件或许并不能完全体现,相反人的手眼效果更佳。”

“你手绘不是很厉害么?要是因为怕拖后腿浪费才华不是可惜?”

才华二字分量太重,路枕张了张口,却觉得莫名自信和鼓励,“甲方不会嫌弃做派老套吗?”

“建模电子版本随时都可以发送,而手绘有很多图卷。”他理性地辨清优缺,“耗时长提供过去也麻烦。”

乔慕鱼反问:“你怎么知道甲方不喜欢传统做派?”

路枕眼睛一亮,“真的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乔慕鱼比他更清楚他的内心,直接说,“自己去找容朗拿图卷和笔。”

“谢谢哥哥。”路枕一溜儿烟推门出去。

十几分钟后抱着图纸回来,迫不及待在桌上铺开A0雪白的纸,丝滑不带丁点停顿地勾出曲线。

一旁,乔慕鱼垂眸看文件。

125层外的天穹刮着凛凛秋风,温暖明亮的室内两人各做各的,奇异地融洽着。

直到一阵嗡鸣震动打断两人思路,搁在桌上的手机显示着美国归属地来电,路枕看见乔慕鱼皱了下眉,拿着手机进了茶室。

“什么事。”乔慕鱼语气很冷。

经过术后一个半月的恢复,顾屹为已经能自行下地,他站在大西洋地彼岸的清晨阳光中,说,“慕鱼,听说小枕去了一次北京。”

他说得很委婉,用词也粉饰太平。

“孟珂告诉你的?”乔慕鱼口吻平淡。

“是。”顾屹为说,“他还好吗。”

茶室留着一条门缝。

窄窄的门缝中,是路枕握着碳素笔的剪影,双眼放空显然在思考,手指下意识将嘴唇捏得扁扁的。

乔慕鱼笑了声。

顾屹为问:“笑什么?”

“他在陪我加班。”语气骤冷,乔慕鱼说,“什么事快点说。”

“现在?陪你?”顾屹为显然不信,“自愿的?”

乔慕鱼彻底冷下来脸来,“你有什么疑问?”

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顾屹为说:“他不愿意做的事情别强迫他。”

起身推开门,乔慕鱼举着手机低声警告道,“别发出任何声音。”

办公室里,路枕刚勾勒出花朵布局初型,看见乔慕鱼出来,急于求证道,“哥哥,你看是不是比我建模好上百倍?”

黑屏了的手机随意搁在摊在沙发的文件上,乔慕鱼垂眼,仔仔细细将初型看完,说:“终于不是僵硬死板的垃圾城堡了。”

“”

“谢谢哥哥。”路枕发自内心地笑了下。

清秀五官生动极了,眼睛就像缀在寒夜里的星星。

乔慕鱼不置可否:“自己玩,我还有事要做。”

“好。”点点头,路枕发现乔慕鱼咖啡杯见底,为表感谢主动说,“我去给你泡杯新咖啡吧,还是加一颗糖吗?”

他曾看到容朗这样给乔慕鱼泡过。

“不加。”拿起没看完的文件,乔慕鱼淡声道,“够甜了。”

“好的。”路枕走远了。

安静如寂的办公室里,乔慕鱼拿起手机。

重新亮起的屏幕显示着不断增加的通话时间。

不假思索,他直接挂断。

这天,有人提议来玩骑士找公主版的捉迷藏游戏。

规则很简单:公主找个地方躲起来,规定时间内不能被人发现,否则就要嫁给第一个找到他的骑士。

为首的男孩不小心惹恼了女孩们,她们不愿意加入游戏,手牵手去玩过家家了。

留下来的一群男孩面面相觑,没人愿意当公主,最终只好猜拳来决定。

运气不佳的乔慕鱼倒霉地成为了公主,他可不想被谁找到再出嫁,于是躲到只有自己知道的秘密基地里去了。

小骑士们把院子里翻了个遍,也没找到失踪的公主的身影。

有人说乔慕鱼一定是早就偷偷躲到院子外面去了,大家纷纷赞同,气鼓鼓地指责他不遵守游戏规则,便不再理会这事,转头去进行下一轮游戏了。

可陆榛榛却仍没有放弃拯救公主一事。

小骑士一声不吭地继续在他尚未熟悉的大院子里探索,他扒开草丛,掀开石缝,登上阁楼,闯进猫窝,最后,在一处蓝色桥洞下找到了他的公主。

被不速之客惊扰的公主扭头看到他,撇嘴朝他抱怨了句:“你好慢啊,我都等饿了。”

陆榛榛愣了下,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掏出仅有的一颗话梅糖递给他。

“我只有这个。”他说。

乔慕鱼弯着眼睛接过来:“真好,我就想吃这个。”

见他吃得开心,陆榛榛的心就软下来,跟他一样席地而坐。

他扭头好奇地打量着洞穴里的环境,看到四周的墙面上用彩色的蜡笔画满了涂鸦。

笔触稚嫩,却天马行空,妙趣横生。

陆榛榛惊喜地问:“这都是你画的?”

“嗯。”乔慕鱼点头,指着他刚刚画完的一处说,“你看,这是一只小鱼,就是我。”

“那我呢?”陆榛榛问。

“你?”

乔慕鱼想了想,左手握着蜡笔,在小鱼旁边又画上了两颗榛果。

“这是你。”

陆榛榛歪头看了又看,不解地问:“我为什么是小石子?”

乔慕鱼笑:“笨蛋,这是榛果啦!”

最终,两人在其他小朋友的见证下完成了一场拙劣的婚礼,拜了天地,喝了交杯水,勾着小指约定他们会永远永远在一起。

童年时人总会做各种各样幼稚荒唐的傻事,傻到以为一句话就是永恒,一场午觉就是重生。

颜若瑾却盯着他观察了会儿,忽然道:“小鱼哥,你的嘴巴怎么肿了?”

乔慕鱼一愣,用纸巾擦了擦嘴:“这个不是肿,是最近天气太干燥,我抹了点唇膏。”

说着,他故作无辜地打开手机前置摄像头照了照,“很奇怪吗?”

小滴凑过来看了看,也觉得肿得有些不正常:“你别是被什么无良商家坑了吧?劣质唇膏不要瞎涂,容易过敏的,我推荐几个靠谱的给你。”

她十分有效率地从自己的购物车里翻出两个唇膏链接分享过来。

乔慕鱼见她被糊弄过去了,松了口气:“谢谢。”

颜若瑾望着他没再说话,若有所思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