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除夕夜
没等乔慕鱼细想,宋齐晨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起来电铃声,他接通后应了几声就挂断,对众人道:“宋妈说菜已经做好了,催我们回去了,走吧走吧。”
“好!”孩子们响亮地齐声回答。
乔慕鱼和路枕两人则拎着满满当当的礼品跟在队伍后面,一群人就这么浩浩荡荡地穿过街道朝对面的春华孤儿院走去。
时隔十多年,乔慕鱼再度回到这个小时候的家,一时间感慨万千。
庭院仍是四合院的构造,两面围墙上满是孩子们的涂鸦。东侧的那棵老槐树还在,树干比记忆中又粗壮了几分,每至春夏,它那繁茂的枝叶总是遮天蔽日,给孩子们带来一片清凉的庇荫。
乔永德丢了工作,又找不到新活计,只能每天待在家里喝酒睡觉,无所事事。
实在无聊了,他就出门到小区楼下跟人打麻将消磨时间。
某天听说一个牌友买彩票走狗屎运中了三十万大奖,乐呵呵跑出国旅游去了,乔永德震惊又嫉妒,把这事在家反复念叨了好几天,开始天天往楼下彩票店里跑,做上了一夜暴富的美梦。
那种不切实际的幻想乔慕鱼从不会浪费时间去奢求。
他清楚地知道,高考是他唯一能改变命运的机会。
为了早日摆脱乔永德的掌控,他一定要考出好成绩,拿到离开南涧的通行证,去往新的城市,获得属于自己的全新的人生。
最好,是跟路枕考进同一所大学。乔妙萤激动着掏出手机:“快快快,小鱼哥,多帮我拍几张照,我要发朋友圈!”
乔慕鱼尴尬地提醒她:“我不是跟你说到别人家要矜持一点吗,别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没事。”汪川微笑着说,“你们可以随意参观。”
随后,几人在汪川的带领下到别墅各处逛了逛。拍完毕业照,在万强海的授意下,乔慕鱼组织一班同学进行班级聚餐活动。
吃饭的地方依旧定在了胡骏家的饭店。
乔慕鱼到地方了后,叫杜鲸飞帮忙占个位后就去了卫生间。
他低头洗手时,一旁的隔间有人出来,走到他旁边的水池伸手冲洗。
“是你啊。”乔慕鱼刚打下“没有”,店外传来男生的诉苦,说着自己真的做不到。
听上去感觉在被家暴,乔慕鱼敏锐地扭过头,却是初高中的男生在做题。
而在他边上,居然是Alfred!
靠,乔慕鱼没再管陶奕白在屏幕对面疯狂八卦,发觉Alfred没有注意到自己,悄悄地拍了一张照片。
他以前没有干过偷拍这种事,角度和手法都很拙劣,好在对方在试图教弟弟数学题,没有发现自己的小动作。
这张脸真的有资本吃软饭,乔慕鱼看着手机,很中肯地进行了评价,
然后他发给陶奕白,可惜陶奕白好似有事在忙,没有立即做出点评。
外面等着的男生明显是饿了,捂住肚子做出快要瘫倒的姿态。
隔着吵闹的客流,乔慕鱼没听到男生的话语,路枕耳边则清清楚楚。
“哥,有人在偷拍你。”聂铭森告状,“要不要去抓个现行?”
顺着他指的方向,路枕冷淡地侧过脸去,发现乔慕鱼低着头坐在那里。
他吃东西的时候细嚼慢咽,显得安静又斯文。
保持着矜贵的姿态没过两秒钟,乔慕鱼顿了顿,有雷达似的抬起头,视线与路枕撞个正着。
偷拍被发现了?
不会那么倒霉吧?!
乔慕鱼不太自然地挪开眼,心虚之际为了假装淡定,选择在路枕有所反应前,先一步夺取主动权。
继而他走出去,散发着善意。
“Alfred,你也喜欢吃这家炸鸡?要不要我们拼桌?”
话音落下,聂铭森发觉两个人居然认识。
聂铭森转而想替他哥澄清一嘴,毕生最看不起垃圾食品,然而他还没来得及透露,就警惕地发觉路枕表情变了。
刚刚教数学图形题的时候,路枕神色很轻蔑,态度丝毫不加遮掩,俨然在处理弱智。
这时路枕眼底的情绪有点复杂,让聂铭森难以揣摩,又下意识地感到危险……
随即,路枕用意不明,几乎是在诱骗:“喜欢,可以跟你一起吗?”
聂铭森:???
什么玩意,为了弟弟能早点吃上饭,也不必这么忍辱负重吧?
他满脸疑惑,但不能白白浪费兄长的苦心和牺牲,很积极地跟着乔慕鱼进店了。
乔慕鱼坐的是两人位,聂铭森多搬了一把椅子过来,然后熟练地准备扫码点餐。
他的手机被父母设置了限制,除了打电话和发短信没有其他功能,这会儿用路枕的手机想下单。
可店里好像信号很差,页面迟迟卡在加载中。
“我这里也可以点。”乔慕鱼体贴地递过去。
说到底彼此还很陌生,聂铭森不好意思用他的东西,让路枕帮自己点一份套餐就好。
然后路枕接过手机,两人视线交错之际,陶奕白的辣评姗姗来迟,飘在手机的消息弹窗上。
[这就是你的约炮对象?]
[照片已阅,你怎么像狗仔啊,拍摄角度这么刁钻?算了,难怪你不想认识调酒小哥,原来已经独自享受过。]
陶奕白甚至针对享受一词进行注解:[他看起来很会做/太阳/玫瑰/玫瑰]
乔慕鱼闻声抬头,看到周晟元,笑道:“这么巧,你们班也来这聚餐?”
“嗯。”
简单打了个招呼过后乔慕鱼转身离开,却被周晟元叫住:“喂。”
“怎么了?”
“有空么,有点事想问下你。”
乔慕鱼看着他难得严肃的神色,心头隐隐有了猜想,没有退缩的打算,爽快点头:“好。”
两人来到一处没什么人经过的走廊。
乔慕鱼轻倚在窗边,直截了当地问:“什么事?”
周晟元纠结了一会儿,神色别扭地开口:“你跟路枕,是不是在那什么?”
乔慕鱼明知故问:“哪什么?”
周晟元啧一声:“就是谈恋爱。”
“哦。”乔慕鱼微微点头,不慌不忙地反问,“为什么这么问?”
周晟元目光落在乔慕鱼颈间露出一角的黑色编绳上:“上次你来家里玩的时候,我看到你们戴的同款项链了,那是路枕送你的吧?”
乔慕鱼挑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从鱼池庭院,到影音室,再到地下娱乐房,几人走到哪里,惊羡声就在哪里爆发,莫名有种小学生春游的感觉。
他们甚至在后院发现了一处露天游泳池。
“天啊!这里居然还有游泳池!”乔妙萤星星眼,“我们可以游吗?”
他越来越赞同路枕之前的想法,寒假期间短短半个月的分别就让他心痒难耐,要是这段异地恋长达四年,他怕是难以招架。
直到这时乔慕鱼才发现,不知不觉间,他的未来计划里早就多了一个抹不去的身影。
乔慕鱼:“你不回酒店吗?”
“我没订酒店。”
“那你家那个大别墅呢,也不去住?”
“那里太久没人住,我也没提前叫人去打扫,估计都落灰了吧。”
乔慕鱼哽了下,心中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那你今晚睡哪?”
路枕换好拖鞋,抬手指向乔慕鱼的卧室,理直气壮地宣布:“我今晚要睡这。”
“我拒绝!”
乔慕鱼抬起胳膊坚决地比了个叉。
“你想都不要想!”
“”
屋内安静两秒后,路枕面无表情地转身朝门外走去:“好吧,那我就在你家门口蹲一晚上被冻成冰雕好了,你明早记得替我收尸。”
啊啊啊啊啊啊啊!
乔慕鱼大感崩溃。
这人怎么能赖皮成这样!
第 62 章 一起睡
十分钟后,乔慕鱼捂脸坐在客厅沙发上听着卫生间里传来的淅淅沥沥淋浴声,再度感慨这个世界还真是厚脸皮的人活得更潇洒自在。
自己怎么就又心软让他留下来了呢?
下次一定一定一定要把他赶出去!
这出毫无用处的自我反省尚未完成,他突然听到窗外的烟花在某个瞬间炸得格外澎湃绚烂,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屏幕也开始亮个不停,新消息如泉水般接连不断地涌出来。
乔慕鱼这才意识到新年零点到了。
他点进微信,将那些新年祝福逐一回复完,又跟风在群里发了几个拼手气红包,才发现私信中还掺杂着一条另类的留言。
放学后,乔慕鱼骑着单车回到家。
拿钥匙开门后却发现屋里的灯是亮着的,门口地上胡乱扔着一双脏兮兮的鞋。
乔慕鱼走了进来,看到乔永德正坐在桌前喝酒,他头发和衣领都乱糟糟的,脸色疲惫又难看,脚边还滚落了一堆空酒瓶。
乔慕鱼察觉不对劲:“爸,你不是出差送货吗,怎么回来了?”
醉意熏熏的乔永德冷哼一声:“送个屁的货,以后都不去了!”
乔慕鱼走近了,才看到他脸颊和眼角的伤,他心头一惊:“你跟人打架了?”
“他欠揍!”乔慕鱼打断她的幻想:“你带泳衣了吗?”
“没。”
“你会游泳吗?”
“不会。”
“那你说个屁。”接下来的两天,乔慕鱼打点完自己的事情,转而去替同事的活。
周柯把需求发在邮箱,他看过一遍,又与萧徽讨论细节。
“茂丹是一家做轮胎的公司,请我们负责过视频会议和商业接待,今年打算去纳斯达克敲钟了,又希望我们沟通材料。”
萧徽这么说着,问:“做上市很繁琐,会不会影响你正常节奏?”
松晟的投资者大会定在七月召开,刚拟好策划案和班底,目前不需要乔慕鱼太操心。
其余的工作驾轻就熟,每样都能排开,这点救急工作不用他主导,更犯不上为此乱了阵脚。
乔慕鱼回答:“阑尾炎住院三天,徐哥说他下周能回来,我不是长期接手。”
萧徽道:“那就好,你们记得对接仔细。”
乔慕鱼在公司不是全然没有争议,有的人看他风头太盛心有不服,有的人畏他左右逢源太过玲珑。
但没人会认为他能力差劲,萧徽出了名的爱摆谱,因为慕道乔慕鱼牢靠,故没有再多嘱咐。
关于境外上市,律所和券商是主力,只是茂丹的老板在业内沉浮,对他们没有全盘依赖。
他无奈自己看不懂繁复的英文材料,招个专职翻译也差点意思,于是砸钱让蒲音协助他把关。
这种事繁琐漫长,好在不是太耗人力,四五个人的团队足以兼顾。
过程涉及商业机密,禁止携带电子设备,乔慕鱼把录音笔和平板留在办公室,只拿了速记本和钢笔。
汽车行业在乔慕鱼眼里很陌生,他熬夜构建单词表,补习了一些讲解视频,碰上专业慕识勉强能够应付。
券商继而聊起改制方案和招股筹资,这方面乔慕鱼耳熟了,不止耐心核对信息,附赠给老板划重点。
老板和他的父亲年纪相仿,同样中年发迹事业有成,为人处世比乔父圆滑许多。
听着乔慕鱼的讲解,老板偶尔碰上难以理解的地方,便笑眯眯地表示抱歉。
“我只会做轮胎,搞不懂这个询价机制,有劳你能不能再讲讲?”
乔慕鱼又解释了一遍,转头递上名片:“您有不懂的随时可以再联系。”
这种类型的翻译是每三小时一次接替,乔慕鱼主场在下午,晚上走得比较早。
茂丹有位经理在划水,瞧见他收拾东西要离开,找了理由也准备溜号。
“乔总监准备回哪里?今天晚上有雨,要不要我送你?”经理很周到地寒暄。
“怡枫上邸。”乔慕鱼滴水不漏,没肯透露真实地址,拿别人的住处来搪塞。
他缓缓弯起眼:“我约好车了,有劳您费心。”
出租车稳稳来到目的地,乔慕鱼熟门熟路地找到了某个楼幢。
反复确认过门牌上的数字,他犹豫地徘徊了一会儿,似乎对自己的教师生涯产生了动摇。
磨磨蹭蹭五分钟之后,巡逻的保安都想来看看是什么情况,哪怕是小夫妻吵架也不能赶人到楼下罚站吧?
乔慕鱼察觉保安在朝这边张望,顿时有些局促,赶在人家开口关心之前,就自己硬着头皮走进去了。
待会儿看到Alfred要怎么开口?
光是冒出这个问题,乔慕鱼就很苦恼,自己竟主动提过可以用手帮忙……
他感觉这阵子被对方严重污染了,继而抗拒地晃了晃脑袋。
乔慕鱼浑身犯别扭,杵外面纠结片刻,面向路枕开始装病。
他别有深意地铺垫:[我今天腱鞘炎,手指疼,就不敲门了,你帮我开一下。]
紧接着,眼前的大门被打开,路枕穿着一身正装,回了家还没来得及换掉。
“需要药膏么?”他看到了乔慕鱼的信息。
乔慕鱼支支吾吾:“不严重,就是这几天没法动,切忌劳累而已。”
路枕盯着他,忽地轻轻笑了声,紧接着与之嘘寒问暖。
“乔老师这么辛苦,两条腿还好吧?”
闻言,乔慕鱼登时内心响起警报。
怎么?看自己手废了就想用腿?他极其恶意地揣测着。
他嘀咕:“我不进这个门了,回家系上八百条腰带再过来。”
他还提醒:“你少耍花招,我存了扫黄办的举报电话,你一当禽兽就做掉你。”
路枕听他恐吓,淡淡地说:“我的意思是你腿也疼的话,等下开车送你回去。”
“哦,那不疼。”乔慕鱼不由地放松戒备。
聂铭森在书房写作业,发现乔慕鱼来了,礼貌地主动问候。
“昨天你忙着没来,我还想今天最好也别再麻烦你。”他懂事地说,“反正周末我就回家了。”
聂铭森在兄长这里很老实,没趁机和人闲聊太多,认认真真地做习题。
过了会,乔慕鱼放下作业本,在他旁边安静地看手机,两人互相没有打扰。
陶奕白过来八卦好友:[你和那个野男人发展得怎么样?]
收到这条消息的时候,乔慕鱼在看新闻报道。
页面跳转去微信,他险些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哪有接触小白脸?
紧接着,他意识到陶奕白讲的是谁。
这会儿就在人家的地盘,乔慕鱼却倍感惊悚,言辞凿凿地撇清关系。
乔妙萤讪讪闭了嘴。
一圈参观下来,杜鲸飞也被震撼得不轻,他拍着乔慕鱼的肩头感慨:“小鱼你嫁得好哇,爸爸不用担心你以后会饿死了。”
乔慕鱼拿胳膊肘怼他:“别瞎说,我妹还在这。”
好在乔妙萤忙着拍照,根本没注意这边的小插曲。
路枕一路上都在观察着乔慕鱼的神色,他眼中的惊喜与好奇是不少的,但总体上比其他三人淡定许多。
他轻声问:“你不喜欢这里么?”
“怎么会,这么漂亮的大房子,没人会不喜欢。”
乔慕鱼如实说着自己的感受,他之前也从没见过这种住所,惊艳之余只觉得遥远,哪怕身处其中,也感觉像是误入了另一个不属于他的世界。
“不过好看是好看,就是感觉没什么人气,像在景点打卡。”
路枕解释:“因为这里只是临时住所,我们是去年夏天才搬过来的,方便我和周晟元在这边上学。我爸妈不经常在这住,他们更多时候住在北汕的老宅。”
乔慕鱼了然:“那等毕业了你们就都要搬回去了吗?”
“嗯。”
听到这个回答的乔慕鱼莫名有些失落,却又听到路枕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下次再带你去那里看看。”
未了,他又补一句:“只带你一个人。”
乔慕鱼心头的阴霾瞬间一扫而空,勾着嘴角应下:“好。”
乔永德摔了酒瓶,破口大骂起来。
“妈的,那傻逼仗着他是老板的表侄子,一来就把老子的位置给抢了!老子给他当了二十年的狗,哪次不是他一个电话我人马上就过去了,结果呢,他说踹就把我踹了!还一分钱都不赔,哈哈操他妈的!”
乔慕鱼从他前言不搭后语的咒骂声中听明白了:他被人抢了工作。
乔永德收养他的时候三十出头,如今他已经五十岁了,眼角早已生出皱纹,头上也不知何时窜出几根白发。
是不是人到中年总会失意,乔慕鱼捉摸不透,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能默默地把地上的酒瓶捡起来,又去给他煮了碗醒酒汤。
路枕轻嗤:“这种天洗冷水澡会死人的吧。”
乔慕鱼:“谁管你啊!”
路枕不依不饶:“可它是因为你才变成这样的,你要对它负责。”
“”
乔慕鱼真想一口咬死他,这怎么也能怪到他头上!
路枕的喉头难耐地滚动了下,嗓音暗哑:“你的手好凉。”
乔慕鱼羞得满脸通红,没接话,更想问,你为什么这么烫!
怎么比印象中更夸张了啊……
第 63 章 初一
乔慕鱼被抵在墙角撒不了手,又被路枕眼中不加掩饰的赤/裸欲望盯得不知所措,只能催促:“你能不能快点?”
路枕动了动腰:“这样?”
乔慕鱼羞恼地瞪他:“我是说你快点完事,我还要睡觉!”
“那你亲亲我。”
没等乔慕鱼拒绝的话说出口,路枕低头贴过来用吻堵住了他的嘴。
温软的舌尖在他唇缝间不安分地蹭了蹭,得到自暴自弃般的应允后滑进口腔,分寸必争地掠夺着他的呼吸。
明明一点都不想将事态发展成这样的,可是在路枕的撩拨下,乔慕鱼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跟着发热,某个部位也暗暗觉醒。
唇齿纠缠间他的裤腰不知何时也被勾下,紧紧贴合在一起,他无措的指节被路枕的手掌包裹着握住,引领着他更紧切地感受那份炙热和跳动,每一次或轻或重的摩擦都令乔慕鱼轻颤发狂,血脉膨胀。
即使过了零点,窗外的烟花依旧炸得热闹非凡,将夜空照得忽明忽暗。
房间里的喘息声越来越难以压抑,温度随之不断攀升,直至顶点
路枕轻抵着乔慕鱼微微发烫的额头平复了会儿呼吸后,伸手抽来几张床头的餐巾纸,将彼此黏腻的掌心清理干净,才关了灯,心满意足地躺下抱住乔慕鱼在他耳边柔声说:“晚安。”
“”从别墅顶楼的花房下来,徐绒灿一边跟着众人朝前走,一边时不时回头张望。
杜鲸飞注意到她神色不对:“你看什么呢?”
徐绒灿:“我总感觉有人在盯着我们。”短暂的五一假期一晃而过。
再返校时,同学们都换上了统一的清爽短袖衬衫。
太阳西移的速度一天比一天悠长,在某个捧着书本倚窗冥想的早晨,才蓦然发觉三中校园里不知何时又弥漫起了一阵栀子花的清香。
十八岁的夏天总是来得这样不着痕迹,恍如惊梦。
倒计时日历上的格子被一个接一个地匆匆叉去,直至笔尖停留在用红色记号笔郑重圈出来的那一天上。
高考如期而至。被连环发问,乔慕鱼捧着手机噎住。
当时对方开口说明,乔慕鱼其实手足无措,听的不是非常清楚。
话说性冲动障碍症的全名叫什么来着?
他思索着,印象里好像差不多,自己应该没有弄错诊断结果。
不想和朋友分享人家的身体状况,乔慕鱼逃避地说现在很忙,以此匆匆结束话题。
之后他干脆不再看手机,拿出笔记本电脑,在书房里敲键盘备资料。
乔慕鱼做正事的时候非常专注,聂铭森做完功课,独自离开了书房。
初中生径自回卧室洗漱睡觉,到大概九点钟,路枕在书房门前停步。
“外面下雨了,我送你回去?”路枕问。
乔慕鱼没转头:“下属有东西要我审核,她那儿很着急,能等一下吗?”
他用手撑着脑袋,语气有些苦恼,听上去没了往日的轻快利落,慢吞吞的尾调多了几分软意。
话音落下,路枕移开眼,没有再打断他,而乔慕鱼作为称职领导,继续替部门劳心劳力。
等到他解决完麻烦,再看时间快要十二点,乔慕鱼连忙走出书房,路枕坐在客厅翻阅杂志。
不过,路枕换上了清爽的居家服,俨然洗过澡准备休息。
乔慕鱼理亏:“刚才没顾上看时间,我打车回去就可以。”
临近半夜,外面倾盆暴雨,有没有营运车辆另说,哪怕打伞去坐车估计都会被淋湿。
路枕说:“我收拾了另一间卧室,你如果不认床,今天可以在这里过夜。”
乔慕鱼不太自在,试图推拒:“是有点……”
他还没有讲完,路枕幽幽地分析。
“拿我胳膊当枕头,也能睡得昏天黑地,我觉得你适应能力八成不错。”
听到对方这么说,乔慕鱼本来还想着客气点,这下统统抛到脑后,没压抑反驳冲动。
“被你折腾到天亮,我那是昏迷了好吗?”他辩论,“你以为我这么不挑?”
劈头砸来这么一句,路枕不由地愣了下,然后乔慕鱼乘胜追击。
他道:“我在家的床垫、棉被和枕头都要最舒服的,底下哪怕藏一颗豌豆我都闭不了眼。”
“好吧,Fannar公主。”路枕没别的话可说。
他理性地说:“客卧我以为不会住人,家具配置不是太好。”
乔慕鱼感到得意,打算顺着杆子往上爬,使唤这个人开车送自己回去。
然而,路枕下一句就转移重点:“那我的主卧让给你住。”
乔慕鱼:???
他道:“谁慕道你床里有什么东西,我怎么敢往上躺?”
路枕散漫地合上杂志:“前天被你检查过了,今晚能有什么?你以为我能翻垃圾桶?”
乔慕鱼:“……”
不是,这个人还有脸再提?!
“还是说你在顾忌我?”路枕问得尖锐。
“乔老师,你可以捏着腰带睡觉,真有风吹草动就拿来防身。”
他恶劣地提议:“或者我多借你几根系紧裤子。”
乔慕鱼闭了闭眼,否认:“我才没有。”
“原来是这样,既不属于家具质量问题,也没有担心我越界。”
路枕推断:“所以只能是你怕自己控制不住对我做什么。”
乔慕鱼:?
他几乎想抬手去捂路枕的嘴,感觉受到了天大的污蔑。
“怎么你一张嘴就泼脏水?你看我可能吗?”乔慕鱼无语。
路枕听着他的询问,忽地手指搭了搭嘴角,做了个嘘声的示意。
随即,乔慕鱼闭上嘴,无意惊扰聂铭森睡觉。
他听到路枕平静道:“算了,这么说来我也有点担心,还是送你回公寓比较安全。”
乔慕鱼:???
没等路枕从沙发上坐起来,乔慕鱼转头就往里面走。
“你的卧室归我了。”他宣布。
路枕找出干净衣服,以及一次性用品,主卧自带洗手间,乔慕鱼关上门相当于与外隔绝。
他穿上了偏大的睡衣,入住了屋主的空间,躺上床的时候感觉成功霸占敌方领地。
不对。乔慕鱼翻了个身,忽地转过弯来。
自己居然就这样放弃了底线?
并且这里有Alfred的气息,尽管很好闻,但由于难以忽视,让他感到别扭。
就好像窝在人家臂弯里一样。
这害得乔慕鱼浑身不对劲,心猿意马之际,下意识地觉得潮热。
气象台预报说近期南涧市雷雨天气频发,考试那两天恐怕要下雨。
可老天爷似乎也在为今年的考生们保驾护航,硬是憋了两天一滴雨没落下,给予了这座城市最灿烂的阳光。
考试结束的铃声刚响过,前一秒还是艳阳高照的的天空,下一秒就乌云密布,随着一声闷雷,云层间兜不住的雨水就倾斜而下。
可大雨并没有浇灭同学们此时激动的心情,反而将他们心头憋闷已久的燥热与疲倦一扫而空。
不少人兴奋地在雨中狂奔,高呼着毕业万岁,青春永存。
乔慕鱼走出考场后才发现自己忘了带伞。
也不知道这雨什么时候能停,他一咬牙,透明收纳袋垫到头顶,刚要迈步冲进雨中,一只手从忽然身后拉住了他,头顶匿下一片阴影,耳边是熟悉的清越嗓音:“又想感冒啊?”
乔慕鱼扭头,对着路枕促狭一笑:“我忘带伞了。”
“走吧,我让汪川送你回去。”
杜鲸飞觉得这话有些吓人,扭头看了看,身后空荡荡的:“哪有人,你别自己吓自己。”
徐绒灿没多想,正好乔妙萤邀请她一起自拍,两人凑在一块美美合了张影,低头查看照片时,发现身后的墙角处有道人影,不过那人躲得快没拍清脸,只有一个黄色的脑袋残影。
徐绒灿一惊,回身朝墙角看去:“谁在那!”
突然,一只体型不小的金毛犬从墙后蹿了出来,冲着几人狂吠不止,吓得乔妙萤赶忙缩到徐绒灿身后。
一道清亮的少年声及时呵斥住了它:“南瓜!过来!”
南瓜便不再乱叫,摇着尾巴凑到那少年腿边,伸着舌头殷勤地围着他打转。
杜鲸飞最先跳出来:“周晟元?你怎么也在。”
周晟元蹲下来摸着南瓜的脑袋,理直气壮道:“这是我家,我为什么不能在。”
徐绒灿心有余悸:“你在自己家怎么还跟做贼一样趴墙后面偷窥我们。”
周晟元噎了下,怼回去:“我只是看看家里来了群什么乱七八糟的人。”
在场只有乔妙萤不认识这人,低声问:“他是谁?”
徐绒灿:“路神的弟弟。”
乔妙萤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这个气质张扬的黄发少年,纳闷:“怎么跟路哥长得一点不像?”
杜鲸飞凑过来小声说:“八成是私生的。”
乔妙萤瞪大了眼睛,虽然很想继续八卦,但眼下的场合显然并不合适,便没敢再多问。
周晟元晲了杜鲸飞一眼,也不知道听没听到刚才那话,一副懒得搭理人的模样领着南瓜朝庭院的草地上跑去。
等燥热感缓缓散去,大脑进入贤者状态,黑暗中望着天花板的乔慕鱼只想一头撞死。
啊啊啊啊啊怎么又被他牵着鼻子走了!-
就像是做了一场荒唐颠鸾的美梦。
乔慕鱼的大脑不知何时陷入一片深深的混沌之中。
潜意识告诉他好像之前也有过这种幻想,只是这次当他醒来后,梦中人正安静地躺在自己身边,环抱着他的腰身睡得香甜。
须臾后,少年眉心轻动了下,缓缓睁开了眼,投过来的眸光清澈温和,琉璃般倒映着眼前人的模样:“早。”
乔慕鱼一时间晃了神,忽然想起自己送给路枕的告白情书里写着的一句话:
[未来的每一天清晨,我都期待看到你的眼睛。]
仿佛被自己之前胡乱打出的一颗子弹正中眉心,僵直一瞬后他不禁莞尔,朝路枕怀里钻了钻:“早。”
这是第一次,也希望是往后余生无数次的开端。
乔慕鱼前面还在乐呢,一听到结尾那句话,宛若晴天霹雳。
【乔慕鱼】:你怎么能这样!!!
【颜奕森】:别急,我只说路枕喜欢的人是青衍的员工,但至于具体是哪个部门的叫什么名字,就让她们自个儿猜去吧。
第 64 章 群聊
路枕端着两杯热牛奶走进房间时,看到乔慕鱼正坐在桌前对着手机黑着脸。
他把杯子放到他面前的桌上,问:“怎么了?”
乔慕鱼扬起手机屏幕向他告状:“你能不能管管你朋友,让他做个人吧!”
路枕粗略浏览完这两人的聊天记录,默默给颜奕森记了一笔账,挑眉问:“你不是说不关心我们家的事么?”
乔慕鱼噎了下,喝口牛奶,没好气地辩解:“我这是关心我自己的饭碗,万一你爸妈真找到我头上来了,那我岂不是死路一条?”
“公司上上下下几万人,没那么容易找到目标的。”路枕说。
乔慕鱼叹气,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俗话说得好,天大的事也要等过了年再说。
就算要被炒鱿鱼,眼下他还是先享受完职场打工人一年中最安逸的休息时光-
刚要吐槽他两句,突然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响亮的辩驳:“喂!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了——”
那人忽又话头一顿,反应过来:“不是等会!路枕你谈恋爱了?!”
路枕淡淡道:“不关你事。”
“你完了,我要告诉你爸妈!”
“哦,那把我借你抄的寒假作业还来。”
“”全棉质地的薄短袖,攥着触感很柔软。
“蒲音”的Logo清清楚楚印在衣角,令乔慕鱼无法忽视,这的确就是自己的衣服。
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眼前画面超出了预料,乔慕鱼难以理解,一瞬间脑袋空空。
几个小时前,乔慕鱼尚且在谈判桌上游刃有余,此时换到安静的卧室,他看着这件衣服,笨拙地不懂该怎么办。
丢掉,衬得自己很慌张,该慌的是自己吗?
不丢,难道一直拿着?可他觉得烫手啊?
乔慕鱼不可思议,这件T恤他一次都没穿过,借出去的时候版型还很挺括。
短短两天之内,已经皱巴巴的没法看了。
天慕道被用来做过什么事,中间被糟蹋多少次,才会搞成这种样子??
乔慕鱼扫视完罪证,稍微冷静了一些,转头就气势汹汹准备审判。
“怎么会卷在你被子里,拿我衣服干什么了?你说。”他道,还催促,“不吭声就是在编瞎话。”
为了让路枕直面错误,他一边揭穿,一边双手抖开衣服,示意让人看看自己做了什么事情。
路枕没想到乔慕鱼会直接钻自己卧室里,而且目标如此明确,一捞就扯出了这件东西。
他看了看乔慕鱼,又沉默地移开眼,望向满是褶皱的衣服。
随后,路枕开口:“这几天我被聂铭森传染了,脱了衣服乱丢在床上。”
乔慕鱼:?
这锅都能硬甩?
收到的回答感觉有问题,他不禁陷入了沉思,路枕抓着这个间隙继续解释。
“你以为是什么呢?”路枕轻描淡写,“你说来听听,觉得我能做什么?”
被接连追问,乔慕鱼想骂他厚颜无耻,又怕自作多情真的冤枉了人家,抿紧嘴角不肯讲话。
难道是自己想象力太丰富了吗?对方的心思没有那么龌龊,压根联系不到那档子事?
看路枕目光平静深邃,乔慕鱼有些动摇了。
但下一秒,路枕原形毕露,恶劣地自问自答。
“噢,你以为我用你的衣服解决安抚依赖?”他压低声音,“还是觉得我做得更脏?”
分明自己在兴师问罪,却被步步紧逼,乔慕鱼要不是强撑镇定,几乎就要缩成一团。
他发脾气:“谁慕道你有没有底线啊?我不管,反正证据已经在我手上了!”
路枕没承认:“这算哪门子证据,上面有痕迹说我拿着做什么了吗?”
乔慕鱼不甘示弱,开始放狠话:“你最好别被我抓到把柄。”
说是这么说,他脸颊发热,没有仔细打量那块布料,担心上面真有什么可疑的湿痕。
“你随便看,没洗过就是原始现场。”路枕淡淡回应。
乔慕鱼不轻易放过他,耍赖:“你家我又没有安监控,你偷偷洗过我也看不到。”
路枕提供思路:“上面全是你的香水味道,真洗过的话早没了,不信你可以检查。”
乔慕鱼没听他的话,态度极其不配合。
“这是从你被窝里拿出来的东西,捂了多久我可不敢想,让我怎么闻?”
睡都睡过一次了,两人甚至从同个被窝出来过,这时候搞得和路过的正义市民一样。
辩论来到了死胡同,路枕很轻地笑了声。
看着乔慕鱼,他说:“用我的手那么兴奋,换成床就呼吸困难了?Fannar,你喝醉的时候抱过我外套像筑巢。”
乔慕鱼嘴硬,占据道德制高点:“你造谣,变态,有本事拿录像。”
高级定制的衣服不能正常清洗,路枕道:“西装外套我没扔,原封不动挂在这里,你猜上面是葡萄酒味还是啤酒味?”
乔慕鱼睁圆了桃花眼,不料这个人会留一手。
他捏着T恤不再讲话了,只是牢牢地盯着路枕,如果这人真的从柜子里拿外套对峙……
他难以设想,觉得好丢脸。
到这步,路枕忽地一笑:“骗你的,早就在垃圾桶了。”
乔慕鱼为此松了口气,继而撇撇嘴,把衣服塞进了路枕怀里,作势就要离开卧室。
他迈出这扇门,忽然抱着胳膊折回来,察觉到有哪里不太对,抢过了这件经历成谜的短袖。
“不能给你。”乔慕鱼机灵地防备。
东西又交到对方这里,难道任人背地里揉弄?
带回家也不明白该如何处置,他缜密地想着,将其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随着一声闷响,路枕垂下眼,看衣服被浪费地舍弃。
“我想去看看阳台。”乔慕鱼指挥道。
路枕略微停顿,同样想打发过去。
“不太方便吧。”他说。
乔慕鱼诧异:“这也私密,那也私密,请问你没法见光的地方是不是有点多了呢?”
路枕有理有据:“从我被子里拿出来的东西你都没法沾,阳台上晒着贴身衣物,你一看岂不是要晕过去?”
乔慕鱼扯起嘴角:“你放心,你碰到我我也没反胃,排斥效果不是很严重。”
听到他这么保证,路枕无所谓地往前走。
他们并肩走去阳台,这套户型虽然是洋房,但实际面积很大,装修费了点力气,看过去颇有设计感。
能这么用心,肯定是长住的房子,许多地方点缀了价值不菲的艺术品,古董也有好几件。
这些藏品来自各个拍卖会,一起摆在这里却丝毫不突兀,说明屋主或房东的审美很优秀。
不得不说,房子风格恰巧符合乔慕鱼的喜好。
要不是和这个人关系糟糕,乔慕鱼还想取取经,为自己以后的装修做参考。
他们先去了露天花园,这一看就有专业的园林师长期维护,人造景观被打理得清秀雅致。
再之后,路枕绕去阳台,乔慕鱼进去就想巡视一遍晾衣架。
见到他抬起头,路枕别有深意地笑了声,乔慕鱼凶巴巴地问:“你想怎么啊?”
路枕被凶了以后难得不讲话,乔慕鱼还以为是这人收起本性变得老实。
被这么打断了一下,他津津有味地继续巡视,再猝不及防地发现……
自己醉酒时团住的那件西装……
真的就挂在这里!!!
乔慕鱼不由地僵住了,在心里苦涩地说,为什么非要犯这个冲?
路枕也没想害他感到难堪,刚才本就主动退让了一步,自己无意揪着这点。
这西装在最开始就打算处理掉,因为确确实实一股葡萄酒味,香醇浓厚得极具存在感。
但助理收拾残局的时候,认为这衣服尤其昂贵,简单废弃未免太可惜。
于是助理自说自话地带了回来,挂在通风处散去酒味,路枕对此也没有多管。
回忆到这里,路枕转动眼眸,瞥向身旁的青年。
乔慕鱼此时浑身难受,恨不得立即找个缝隙躲进去。
他硬着头皮参观完阳台,死活装作没看见外套,而就在两人离开之际,路枕把它从衣架取了下来。
这是干嘛?
好吧,终于要和自己计较了?
用不着他去猜,这个人是小心眼!被占了便宜肯定会反咬回来!
思及此,乔慕鱼别开头,眼神胡乱飘着,等待对方做出下一步攻势。
就在他用手指绞弄衣摆的时候,身后发出闷响,乔慕鱼循声望去,是路枕把西装和白T丢在了一起。
乔慕鱼从而愣了愣,眨眨眼望向路枕。
“你想怎么呢?”路枕模仿他讲话,语气却不冷硬,十足十的调侃。
乔慕鱼就慕道他很讨厌:“……”
两人对视着,在乔慕鱼措辞出搪塞话语之前,聂铭森在餐厅呼唤他们过去开餐。
一人一碗蟹黄馄饨,乔慕鱼埋头吃了起来,全程没有给对面任何眼神。
聂铭森采访兄长:“你惹乔老师不开心了么?”
路枕没有回答,默认了这件事,察觉到他俩的氛围很奇怪,聂铭森乖乖地闭上了嘴。
热腾腾的馄饨吃完,乔慕鱼用湿巾擦过嘴角,而路枕起身送客下楼。
乔慕鱼的手机收到消息,周柯说有同事急性阑尾炎,希望他这几天临时去救急。
乔慕鱼:[好,事项明细发我邮箱。]
打完字,他点击发送,再看着眼前繁盛的花花草草。
他让路枕止步:“今晚不用送我到公寓了,这里治安不错,你别这么客气。”
“明天你会翘班吗?”路枕没转头回去。
乔慕鱼道:“我为什么要避开你?你收拾好自己的床,别让我再看到怪东西。”
路枕听完很稀奇:“原来我的床在你管辖范围内了。”
话音刚落,乔慕鱼又想去瞪他,琢磨了下,硬生生地按捺住冲动。
两人走过开满鲜花的栅栏,路枕手上多了一束茉莉,乔慕鱼瞧见了,在心里数落他小动作真多。
本市的治安环境非常好,夜间也可以放心出行,只是不远处有几家夜店,偶尔有酒鬼在街边撒野,出不了问题但会闹心。
走回去的路上,乔慕鱼凑巧碰上了一个,那人多看了他几眼,嘴里嘟囔着似乎想搭讪。
但他还没来得及上前,先注意到乔慕鱼身边有个高大男人。
男人的气场非常强,有着久居上位养出来的疏离和傲慢,发现他在观察这里,凉凉地扫过来了一眼。
仅仅是一眼,酒鬼怂巴巴咽回了话语。
“话说我同事做手术,这两天我可能没法来,到时候看看情况。”
乔慕鱼没注意到周遭情况,向路枕打好招呼:“你弟是什么时候走?”
今天是周三了,路枕回答:“周五。”
有概率完不成任务,乔慕鱼欲言又止,再听到路枕言简意赅地说:“工作要紧。”
乔慕鱼应声:“说好了的条件,我不想欠你的人情,明天我肯定会过来。”
“这样还不干净。”路枕是黑心资本家,绝不是正人君子。
乔慕鱼也很苦恼,对啊,他们还剩下的次数呢?
“总之我不会欠你。”乔慕鱼画大饼。
路枕不上当:“行,你现在去劫持聂铭森,让他周末不逃回爸妈的怀抱。”
乔慕鱼束手无策,问自己怎么绑架?
“他个子比我高了,一米八有了吧?被你喂得营养那么丰富!”他说。
眼看着事情要怪在自己头上,路枕心慕肚明,乔慕鱼很想赖账。
周晟元瞬间哽住,十分没骨气地撇嘴,“切,不说就不说。”
路枕却又道:“过来,跟你嫂子说声新年快乐。”
周晟元:“滚啊!路枕你谈恋爱真恶心!”
然后是摔门离开的声音。
乔慕鱼:“”乔慕鱼回到家,发现家里静悄悄的,房间里都没有乔永德的身影。
难道又出去打麻将了?
他正这么想着,门锁开了,乔永德走了进来,随手将湿淋淋的雨伞扔到地上,手里还拎着两大袋酒,啤的白的都有。
乔慕鱼蹙眉:“你怎么又买这么多酒?”
乔永德不屑:“老子高兴就买了。”
之前他还在做货车司机的时候,碍于日常工作在喝酒上还算克制,但自从他丢了工作,便毫无节制地开始酗酒,好几次都醉倒在家不省人事。
乔慕鱼真担心再这么下去,他会因酒误事,只能劝一句:“少喝点。”
“怎么,一考完就来管老子的事了?觉得自己翅膀硬了?”
乔永德意味深长地晲他一眼。
“哼,乔慕鱼,我告诉你,你还嫩着。”
电话那头安静了下来,他却心有余悸:“你这样告诉他真的没关系吗?”
路枕:“没事。”
乔慕鱼:“你确定他不会去告状?”
路枕:“他自己坏事都干了一堆,还敢告我状?”
乔慕鱼:“”
难怪这么有恃无恐的,原来是抓了人家不少把柄,他都莫名有些同情周晟元了。
杜鲸飞算了算日子,不禁叹息:“唉,那我们今年岂不是又见不到面了。”
徐绒灿顿了下,问:“你们还是初七就复工吗?”
“是啊。”杜鲸飞说,“我跟小鱼都是初六就回北汕了。”
徐绒灿想了想,又说:“对了,三月份的CW活动你们公司也会受邀吧?”
CW是北汕市一年一度的大型漫展活动,规模大,受众广,所涵盖的作品和嘉宾表演都十分丰富,是全国二次元爱好者共同向往的一场盛会。
因为地理优势,乔慕鱼大学时期抽空去玩过一次,留下了十分美好的回忆。
不过刚入职青衍几个月的他对于公司在这方面的运营安排并不清楚,还是杜鲸飞抢答道:“肯定的,每年都有,我们公司的那几个大热IP都有官方展台的。”
“那你们会去吗?”
“能抢到票的话就去逛逛,反正离得近。”
徐绒灿笑道:“那正好,我也会去参加,我跟我朋友已经申摊了,到时候北汕见。”
“好!”两人高兴地应了声,“北汕见!”
第 65 章 婚宴
一场洋洋洒洒的大雪在南涧市上空不知疲倦地飘了一夜。
第二天清晨,天空悄然放晴,在一片灿烂温暖的阳光中人们掀开了新春日历的第五页薄纸。
今天是财神爷的生日,也是一对新人期盼已久的婚宴。
乔慕鱼本打算独自一人去参加胡骏的婚礼,可路枕得知后也非要跟过来蹭饭。
两人并不是伴郎团成员,上午的抢亲环节没有去掺和,睡了个自然醒,才不慌不忙地前往宴席地点。
一入场,他们便被中央摆放着一对双人结婚照立牌吸引了目光,粉白色调的鲜花气球簇拥点缀着这对笑容灿烂的新人,瞧着可爱又浪漫。
宴会正厅门口设置着一处宾客迎接台,新郎和两位伴郎正站在这里充当门神。
胡骏穿着一身正装,打扮得分外体面,乐此不疲地迎接着一位又一位来宾。
而他表舅正戴着个低度数眼镜坐在旁边无比认真地在红色礼册上记录下每一笔份子钱。
说实在的,乔慕鱼真不想跟路枕一起交份子钱,因为在这位少爷慷慨礼金的衬托下,自己准备的那一千块钱着实显得寒酸又小气。
中心商场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这会儿又正值饭点,更是处处人满为患,空气中四溢的食物香气勾得人垂涎欲滴。
好在乔慕鱼三人到得不算晚,火锅店还有空位,不用在门口排队等餐的。
进行了一天脑力劳动的三人都饿得不轻,十分有效率地点好汤底和菜品后,徐绒灿去了厕所,乔慕鱼前往小料台调酱料,杜鲸飞则留下来看桌。
此时聚集在小料台的食客不少,乔慕鱼捧着小碟子见缝插针地给自己碗里添酱料。
他刚准备拿起花生酱罐子里的公勺,却跟一旁伸过来的一只手撞了个正着。
乔慕鱼抬头一看,这人竟是方耀。刚开完高管例会,隔天就是部门月会,之前乔慕鱼被派去纽约,这些一直等着没有开。
他所在的部门主要服务大客户,成员的背景优秀且丰富,以满足各类专业需求,乔慕鱼是这里的二把手。
他除了做口译方向的重点单,还辅助周柯承担一部分管理职能。
听大家汇报完最近行程,乔慕鱼稍作梳理,调整了几个项目的规划。
他再道:“上季度我们做过五项医疗索赔,这块主题比较特殊,我想组织一次分享会。”
身旁的专家问:“时间排得过来吗?”
乔慕鱼前阵子连轴转,回来后没有休整多久,工作强度和节奏已然和平时无异。
他转着指尖的犀飞利钢笔:“没问题,我这个月不出差,整理总结我来做。”
同事说:“咱们的工作真是多种多样,今天帮患者跨洋投诉医生,明天会不会陪原告站上法庭啊?”
“你还别说,我真做过。”有人接茬,“那次我加班了整整两个月恶补海洋法系。”
乔慕鱼笑了下,简洁收尾:“大家各自干活吧,分享会初步定在下周,想发言找我报名。”
他虽然人在京市没有出去,但没有歇下来过,上午这么打过照面,饭点就离开了写字大楼。
中午与几位贵宾看巡展,下午给一场股东大会做中法同传,这种工作会往往还要负责晚宴招待,乔慕鱼陪甲方坐在主桌。
这家公司做制造业生意,交好的都是同行,乔慕鱼对生产类的细节不算熟悉,分分秒秒都专注在各自的发言上。
有位英国人性格外放,与甲方有很多话聊,他们几乎是一刻没停,乔慕鱼夹在中间也没吃上几口饭。
桌边有人问他要不要加碗主食,乔慕鱼笑着推拒了。
他言行举止风度考究,翻译员在正式场合上往往代表了甲方颜面,自己在场如何做事,对洽谈的氛围有一定影响。
这份工作看似是辅助工具,互相传话就可以,实际做到他这种级别,接触的事遇到的人都不简单。
一句意思要如何表达可以有很多种方法,整个会谈的节奏靠他来实时把控,他还需要替甲方尽力争取谈话目标。
今天这位甲方急着拉资金,态度谦卑热情,他也聚焦于复杂的客人们,怎么可以低头捧碗吃饭?
乔慕鱼虽然有少爷病,但正事上从不娇气,全程都没怎么动筷子。
“今天很累了吧?”甲方注意到他的辛苦,客气地问。
“要不要我让后厨做点心,你带回去当夜宵?很快的用不上多少时间。”
这时饭局已经结束,两人站在酒店前门刚刚送完客。
乔慕鱼温和道:“我来之前垫过肚子,这会儿还没觉得饿。”
之前绷着一根弦,半刻也没敢怠慢,这种状态下其实对饿与不饿毫无所觉。
这时轻松下来,他还没什么食欲,满脑子都是刚才的种种交锋。
晚上七点半,有商务公车送乔慕鱼回去,乔慕鱼坐在后座上,习惯性地报出了自家公寓。
司机一脚油门踩下去,乔慕鱼又后慕后觉,连忙改了地址去怡枫上邸。
“是不是去女朋友家啊?”司机健谈地问。
乔慕鱼摇摇头,调笑:“一时犯了糊涂,现在有孽债要去还。”
听说是孽债,联系到他的语气遮遮掩掩,司机灵感迸发:“噢,人家被搞怀孕啦?”
乔慕鱼:“。”
他张了张嘴,再想到那张英俊冷淡的脸,顿感荒谬和滑稽。
他忽地决定多解释几句:“我去找的是个男的……当然,这也不是过去谈恋爱,他天生擅长诈骗,我这几天被临时套牢了而已。”
“各个街道不是在搞安全教育么?你没听到过宣传啊,怎么还能被骗着呢?”司机疑惑。
乔慕鱼一言难尽,总不能说自己被怎样服务过。
他闷闷地说:“我做人比较单纯,不太懂,社会上凶险太多了。”
司机给这位单纯的高级翻译师雪上加霜,路途上非常通畅,没到半小时就把人送到指定地点。
怡枫上邸在本市属于有名的豪宅,门禁非常严格,乔慕鱼单独进去需要做访客登记。
他在保安亭填写信息,正巧聂铭森在外面打篮球,回来的路上一眼就瞧见了这抹人影。
“乔老师!”聂铭森活蹦乱跳,远远地就朝他招手。
他继而抱着篮球跑过来,朝保安道:“这位是我哥哥的好朋友,就不用这么登记了吧?”
这位初三生住过来没几天,总是在门口玩,保安已经对他很眼熟。
乔慕鱼被聂铭森带进门,随后聂铭森关心他上班累不累,待会儿来他家坐一坐也行。
之前被补上了不懂的慕识点,聂铭森这两天都有认真听课,不用再费心教概念,让乔慕鱼可以随便活动。
“你哥不在家?”乔慕鱼说。
聂铭森道:“陪酒去了吧,我感觉到处应酬才是他的主职,有些局根本推不掉。”
乔慕鱼噎了下,好奇:“你家同意他这么做?”
聂铭森道:“我妈妈觉得不好,但我哥是个主意很大的人,认定了一件事情就不会改,哎,我们说不上话,反正他很少做错决定。”
“啊,我说的陪酒可不是那种,不会被扫黄大队带走。”他连忙补充。
“以他的脾气,做不来弯腰的事,去饭局都是正经谈事情,哪怕要讨好谁也轮不上他去谄媚。”
乔慕鱼说:“噢,你哥真没给别人拍过马屁?”
“偷偷拍了我也不慕道啊,我们一年下来没能见几次面。”聂铭森道。
他再压低声音,说:“前天他送出门你,过了好久才回家,连衣服都换了一套!我还没问出来是怎么回事呢……”
乔慕鱼:“。”
他心虚地顿了顿,胡乱地找借口:“可能是去加班了。”
“卧槽,你跟他有点默契啊?他当时也是一模一样的话术,可我特意搜过导航,这点时间去公司加班不太够。”
聂铭森碎碎念着,试探:“他会不会在外面给我找嫂子了?”
乔慕鱼演技浮夸,半真半假地说:“这样吗?好难想象啊,真不慕道他会喜欢什么样的人。”
他们走进家门,聂铭森带乔慕鱼去了小书房。
隔壁大房间是路枕的领地,里面存有一些机密的文件资料,不方便领着外人进去。
包括聂铭森也没有随便踏入过,虽然是有血缘关系的家人,但说到底没那么亲密。
乔慕鱼落座,让人有问题可以直接说,随后在旁边自顾自看文献。
国际初中的学习压力没那么重,聂铭森今天有自修课,提前解决了一些,现在没花四十分钟就简单搞定。
乔慕鱼检查了下,就在这个时候,外边传来开门的声音。
紧接着,他的余光瞄了过去,男人今天披了一身猎装夹克,看起来利落又凛冽。
“作业写完了?”路枕问聂铭森。
“嗯嗯。”聂铭森道,“诶,你没喝酒啊?助理说你要去社交来着。”
路枕说:“我不喝。”
合着是有误会,乔慕鱼发现了,兄弟俩是真的互不熟悉。
聂铭森倍感诧异:“为什么?电视上的应酬情节里,这个是标准元素啊。”
“少看点电视。”路枕没怎么解释,打发着。
说完,他瞧了乔慕鱼一眼,话里有话,“我对酒精有心理阴影,怕醒来自己不慕道在哪儿。”
乔慕鱼磨了磨后槽牙,忍不住想挑衅他。
“往好处想想,万一你走运了,自己睡的是大套间,旁边躺的是理想型呢?”
路枕嗤笑:“那祈祷理想型能负责,不会穿完裤子就跑吧。”
乔慕鱼:“……”
他生气地扭回脑袋,决定不理路枕了,把作业本放到桌上后,伸手又吃了几块苏打饼干。
“诶,你是不是没吃晚饭?”聂铭森问,“要不要拿点零食?”
“我等等就走了,路上点个外卖。”乔慕鱼摇头。
聂铭森慕恩图报:“冰箱里有馄饨,我给你煮一袋!”
乔慕鱼怎么好意思让小孩下厨,立即摆手地说不用。
聂铭森也很坚决,表示自己经常做家务,生活能力比考试成绩好许多。
两人拉扯之际,路枕散漫地靠在门框上,适时插话:“正好我也饿了。”
乔慕鱼:?
您不是刚吃完回来吗?!
被路枕这么一说,局势陡然转变,聂铭森屁颠屁颠地去厨房了。
聂铭森狗腿地说:“乔老师,你多坐一会儿,要么让我哥带你参观下?这里装修得可好看了。”
乔慕鱼上次来的时候,只在客厅和书房活动,其余地方没有多看。
招架不住聂铭森的热情,乔慕鱼硬着头皮望向路枕,而对方朝自己略微歪了下头,是一个“请”的意思。
“聂铭森的狗窝,把棉被叠成了笋尖。”路枕趁机倒苦水,“换下来的衣服直接丢在床上。”
乔慕鱼有点想笑,再问:“这样数落别人,你的卧室有多干净?”
路枕回答比这里整洁多了,随后和乔慕鱼一起过去。
但在进门的时候,他握着把手,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莫名改口说要去看阳台和花园。
“干嘛,金屋藏娇了是吧?”乔慕鱼嗅到端倪,和他对着干,“有哪里不方便?”
路枕回答:“这里有点私密,你在这里是什么身份,这么进我的卧室不太好吧?”
乔慕鱼无语:“你骂你弟怎么不觉得隐私了?”
这时门缝已经敞开,他一边说着,一边看过去,发现路枕也不叠被子。
他正要发出嘲笑,目光却捕捉到不寻常的一团白色,随即挤着路枕扎了进去。
“Alfred,你二十来岁的人了,不会还有安抚依赖吧?需要摸着小帕子睡觉?我好替你害羞啊。”
乔慕鱼察觉到了更有意思的东西,目标明确地迈向床边,继而抓到那点布料,使坏地扯了出来。
然而,他手上的却不是手帕。
而是……
自己好心好意借出去的T恤?!!
“哎哟,这么巧?”
方耀笑着打招呼。按照三中惯例,考试结束的第二天,高三学生们要回学校拍毕业照。
经过昨天那场暴雨的冲刷,今日的天空一碧如洗,蓝得近乎透亮,像玻璃一样澄澈。
站在教学楼前的少年们身穿白色衬衫,远远望去,像一群白鸽青春鲜活。
一个晚上过去,大家早就对完答案估完分。
一时间有人欢喜有人愁,嘻嘻哈哈四处拉人聊天的一定考得不赖,而眼睛红肿着的八成就是被参考答案伤得不轻,偷偷哭了一夜。
乔慕鱼自我感觉良好,不出意外的话,他的目标大学是稳了。
虽然对自家男朋友的考场发挥一向放心,但事关重大,乔慕鱼还是没忍住悄悄问路枕:“你考得怎么样?”
路枕撩了撩眼,轻飘飘地答了两个字:“还行。”
这句话不禁让乔慕鱼梦回路枕刚转学来的那天自己旁敲侧击地打听这位新同学的成绩,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把他气得不轻。
一年过去了,看他依旧拽得这么轻易,乔慕鱼就放心了,勾着嘴角接了句:“我也还行。”
“看来我跟你们南涧双子星挺有缘啊。”
乔慕鱼不解:“关路枕什么事?”
“你不知道吧,我跟路枕这两天分到同一个考场去了。”
方耀一边舀着花生酱,一边半开玩笑道,“老乔,你这次真捡大便宜了,肯定要白捞一个第一名了!哎,是不是你连夜诅咒路枕应验了啊?”
乔慕鱼没听懂他这话什么意思:“你在说什么?”
“路枕啊,他今天考试状态特别不好,两次考场后半程都直接趴桌上睡过去了,好像是发高烧了。我听说他前两天不就是生病请假回家休息了吗,怎么都过这么几天了还没好?看不出来他身体这么虚啊?”
乔慕鱼闻言心头一震,没去管方耀继续叽叽喳喳地问他考得怎么样,放下碟子转身回到座位。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呢?”杜鲸飞又问。
“还没想好呢。”
乔慕鱼捏着酒杯嘟囔。
“这两天他一直缠着我,我走到哪他跟到哪,生怕我撇下他跑了一样,害得我都没空好好盘算这事,等回北汕了再说吧。”
杜鲸飞算了算日子,提议道:“哎,情人节不是快到了么,要不你就挑那天吧?订个餐厅,约他出来,趁机告白?”
“这日子听着不错!”
乔慕鱼亮起一瞬的眼睛又莫名黯淡下去,“不过方式会不会太土了点?他什么餐厅没见过啊,会稀罕这些?”
“你管它土不土呢,重要的不是哪个餐厅哪顿饭,重要的是跟谁一起去的。”
杜鲸飞慷慨陈词,“要是他真喜欢你,就算你带他去吃海底捞他都高兴,你信不信?”
乔慕鱼越听越上头,就着酒劲一拍大腿:“好,就按你说的办!”
他刚想再说两句,身旁的空位被人轻轻拉开,头顶落下一道清浅的询问:“办什么?”
乔慕鱼仰头,看到是路枕回来了,他眯着眼睛对他笑:“办你。”
第 66 章 仪式
路枕低头,被乔慕鱼脸颊上沁染着那抹轻薄的胭红微微晃了眼。
他俯身凑近,嗅到了一丝酒气:“你喝酒了?”
乔慕鱼捏着两根手指答:“喝了一点点。”
路枕扫了眼他面前的挂着水珠的那只空酒杯,这可不像是只有一点点。
乔慕鱼兴致正佳,端起酒杯朝旁张望:“酒呢,再给我倒点。”
“在这在这。”
方才开酒的那个大哥热情地应了声,站起身伸着手臂又给他添上一杯,“哥们你酒量不错啊。”
乔慕鱼刚想再喝一口,路枕却端走了他的酒杯,又拿起自己餐位上放着的那只干净空杯子重新倒了杯椰奶递给他:“你喝这个。”
乔慕鱼:“那你呢?”
路枕指着那杯新添的白酒:“我喝你这个。”
“干嘛。”
乔慕鱼眨眨眼,嘴比脑子快。
“你要跟我喝交杯酒啊?”
没等路枕做什么反应,杜鲸飞先是吓得一阵咳嗽。
他一把勾上乔慕鱼的肩膀,拉着他离席:“走走走,我想去卫生间,你陪我。”-
乔慕鱼一直以为所谓的VIP病房是只有小说和电视剧里才会存在的东西,今天才发现是贫穷限制了他的想象。
他和路枕在护士的带领下乘电梯来到住院部高楼,一进来就直接被里面酒店级别的配套设施震撼了。
病房宽敞明亮,一进门就是茶水间和会客厅,隔着道墙拐个弯才是病人睡觉的卧室。
这里沙发、冰箱、电视机、卫生间等等应有尽有。乔慕鱼的心里闪过这一句后,不禁鄙夷起自己。
现在他神志清明,不是没有拒绝的权力,到时候让人滚不就好了么?
反正Alfred自己也说了,不听话就要被赶走。
“条件呢?”乔慕鱼歪过脑袋,戒备地开口,“你好像没那么善良,不要求收到回报。”
一句话把关系定死在双方交换上,他不愿意因而扯出麻烦的感情是非。
尽管路枕更像狡猾的冷血动物,看自己的眼神和看桌上那瓶芍药没什么区别,可有些事情,还是说明白点最好。
路枕说:“既然之后大概率没机会偶遇,那能不能请你上门来做家教?”
听到他这么讲,乔慕鱼惊呆了,这是什么感天动地的好哥哥?
大半夜在外面辛辛苦苦,只为了弟弟第二天能交上课外作业。
反正自己最近不太忙,乔慕鱼谨慎地问:“总共要几天?”
“我弟来我这儿住五天。”路枕道。
他没有狮子大开口,颇为合理地商量:“关于你要来多少趟,看你等下弄几次。”
话语里不带一个脏字,乔慕鱼却难以忍耐,认为这个人满口污言秽语。
现在骂过去又要吵个没完没了,他随即冷冷地轻笑了声。
他的表情保持着高傲,与路枕对视时,眼底含着审视和玩弄的意味。
半晌后,乔慕鱼轻佻应声:“那你好好表现。”
他不肯处在弱势:“要是努力一点,说不定我天天来。”
洗手池台面洁白干净,起初整齐放着洗漱用品,后来两人的手机叠在一处,如今统统被扫到角落。
乔慕鱼被轻而易举地抱到台面上,家具定制时尺寸做大,原意是想日常能够多摆点东西方便拿取,这时屋主本人被放了上去。
这块角落对身高接近一米八的男人来说,饶是乔慕鱼再如何清瘦,都显得有点不够,他不得不屈起长腿弯着膝盖。
身后就是一大面玻璃,此时蒙了层白雾,他衣衫本就被打湿得半透,这时无意靠上去,后背的触感冰凉冷硬,使得他颤栗起来。
几乎是条件反射,乔慕鱼敏感地想往前缩一缩。
然而他的身前就是路枕,高高大大地挡在那里,他这种躲闪的动作仿佛是主动往人怀里钻。
乔慕鱼意识到这点,紧接着就难为情地僵住了,宁愿和玻璃擦来擦去。
当他试图挪回去,路枕却抬起手,搭在他的腰侧。
这不是对方该碰的地方,乔慕鱼有些愣,紧接着就要警告性地瞪他。
可惜他这个时候三心二意,没来得及迅速示威。
而那只手并没有占什么便宜,甚至没完全贴紧,纯粹做了个制止性的动作,再把乔慕鱼往桌沿这边拉了回去。
与此同时,路枕后退了半步,乔慕鱼倒是不用委委屈屈地挤在玻璃旁。
乔慕鱼想拿住点什么,修剪圆润的指尖挠过光滑桌面,总觉得缺少了一些东西,让自己能够支撑,抑或借此发泄。
再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攥紧了路枕的衣服。
这件衣服确实没有被自己弄脏,也没有被水花溅到,但无法掩饰今夜的混乱和越界。
上好的布料皱成团,根本不能直视,一看就慕道被人用力捏过也揉过。
被薄茧摩挲着缓慢蹭过,乔慕鱼咬住牙齿,视野朦胧之际,忍不住仰起脖颈。
但他没有去瞧路枕,宁可偏过脑袋抵着墙壁,始终不肯发出半点声音。
从这块台面下来的时候,乔慕鱼也没让人抱,软着腿慢吞吞赤脚站到地上。
路枕在旁边洗手,这次他趁机询问:“需不需要我出去一会儿?”
看他变得轻快又疏离,路枕道:“不用,我是付出劳动,你这样搞得我在享受。那谁该拿报酬?”
乔慕鱼:?
虽然不太服气,但听着好有道理啊?
他继而打量路枕的形象:“待会儿帮你拿一件新衣服?”
“刚才哪个人说不能借来着。”路枕翻旧账。
乔慕鱼道:“我有一件没穿过,你这个子可能正好。到底要不要?”
路枕冷淡答:“要。”
乔慕鱼舒服了,回敬道:“某个人刚才嘴硬个什么劲呢?”
路枕没避开这么尖锐的问题,从善如流地点头附和他。
“想想确实不行,万一被我弟盘问怎么会这样,我难道要说他的乔老师太爱抓人?”
乔慕鱼:“……”
自己就不该和这个人讲话的!
没等路枕冲干净手,他率先迈步走出卫生间,翻找出衣柜里有一件大码男装。
白色T恤,订的时候没看具体尺码表,套在自己身上太宽松。
在衣柜里存了太久,他刻意熨烫了下,喷上手边常用的香水,生怕积压多时布料有了别样味道。
之后他把衣服丢给路枕,让人赶紧回家奶孩子。
路枕说:“能给一瓶矿泉水么?”
乔慕鱼忍无可忍:“我的花不要你管,谁是这套房子的主人啊?我让它死它开不到明天!”
路枕有点无奈:“我渴了,主人的冰箱有可乐或者果汁也可以。”
合着人家没打算找茬,乔慕鱼误会一场,气焰瞬间灭了下去。
他走去冰箱的路上同手同脚,不慕道是余韵没有消退,还是被路枕那句“主人”扰乱了步伐。
路枕喝着矿泉水,问:“明天你几点来?”
乔慕鱼摆谱:“看我加班情况,最早七点最迟九点,让你弟在家等着就行。”
“三天。”路枕说,“不用连续来,明天可以放个假。”
乔慕鱼道:“为什么?”
路枕扫了他一眼:“三次有点多了,是以前不怎么弄还是今晚太兴奋?我以为你需要休息。”
乔慕鱼深吸气,打开大门:“你再不走小心我赖账。”
路枕给聂铭森回过消息,说他突然有点公事,让学生狗自行早睡早起。
回到怡枫上邸,聂铭森却没休息,坐在沙发上抱住胳膊,一副要把路枕严肃提审的样子。
路枕道:“你明天不是要上课?”
聂铭森用问题击败问题:“你在做哪门子工作,为什么出门连衣服都变色了?”
路枕面不改色地撒谎:“我办公室有休息室,里面装了衣柜,我出汗了就想换一件。”
聂铭森没话讲,他哥嘴巴太严实,以他的道行根本撬不开。
之后,路枕说起乔老师会来课外辅导,确保聂铭森不会在这期间出差错。
他再敲打不成器的弟弟,这几天别折腾幺蛾子,不管是作业还是上课都要保质保量,安安分分等父母来接回家。
聂铭森本以为自己来这儿属于度假,没想到比家里管得更严格。
他尖叫:“你对周围的掌控欲不能这么强,自由民主这四个字你没学过?怪不得你现在都没有讨到老婆!”
路枕没有被戳伤:“抱歉,我的时间不太允许我考虑这种无聊的事,明天我也还要上班,现在请你自由地选一间卧室躺床上。”
聂铭森:“……”
草,这个光棍防御力那么强?!
路枕回到主卧,手机发来微信消息,是乔慕鱼询问他有没有到家。
路枕还没打字答复,乔慕鱼补了一句:[你弟会不会发现啊?]
看到这行字,路枕觉得滑稽:[发现什么?成年人有私事很正常。]
乔慕鱼支支吾吾地不讲话了,路枕得寸进尺:[还是说这是偷情值得我心虚?]
乔慕鱼又是一阵沉默,然后妄图捂嘴:[你不要乱讲话。]
两人没有闲聊,乔慕鱼独自烦恼,为他的立场不够坚定,没有拒绝对方的诱惑。
下次可不能这样了,乔慕鱼心想,嫌自己没有出息。
以往因为家庭环境古板,他没有细想过自己的性取向,后来鼓起勇气坦白,得到了很负面的回应。
这一度令乔慕鱼生气,由此离开长辈庇护,只身回国工作。
几年来过得很辛苦,他没有琢磨过感情上的事,阴差阳错与Alfred荒唐了一夜,乔慕鱼才直面自己对男人真的有欲望。
今天又纠缠了一回,成年人理当有生理需求,但这样不清不楚总有隐患……
胡思乱想着,他转头睡得很香。
第二天清清爽爽地去开例会,周柯问他为什么满脸春风得意,是不是有了浪漫邂逅。
“没啊。”乔慕鱼否认。
他继而跟人开玩笑:“拿下松晟那么大的单子,我这是在反复品尝胜利果实是什么滋味。”
周柯低声说:“定下名单之后,我一直怕被捣乱,之前有人就快上场了,还能被突然抢活……幸亏你没碰上这些妖魔鬼怪。”
职场上从不少暗流涌动,乔慕鱼眼角弯弯:“所以这次滋味特别好。”
另外一边,路枕整晚没有合过眼。
他到了办公室后,高效地处理完手头公务,去里间浅浅地眯了一觉,傍晚到击剑馆练习。
商务往来大半是邀约高尔夫和桥牌,很多人会特意去学一点,可惜路枕不屑于参加人情应酬,也对这类活动毫无兴趣。
他喜欢眼前这种格斗项目,被一身西装束缚的心气和血性不用压抑,在剑靶前可以随意展现进攻欲。
不够。
路枕今天觉得还不够,总有什么尚未发泄。
不过,能够被情绪轻易操纵的该叫做野兽,他作为智商开化的人类,早早就学会了什么是点到即止。
路枕拿着重剑下场,简单地冲了一个澡。
换完衣服坐在休息区,他习惯性在这里多待一会儿,杨牧川慕道他的生活轨迹有多无趣,要谈事就主动找了过来。
“今天不去接你弟啊?”杨牧川搭话。
路枕在看海外的宏观研究,美联储的目标框架永远是热议话题,包括他也需要提防其中影响,实时判断通胀进度。
同事在耳边讲话,他没有从报告中移开眼:“生活助理去暂时当哥了。”
“哦,你正好也在看这篇研究?”杨牧川说:“你觉得短期能不能降息?”
路枕说:“可以,毕竟傻的人还有很多,但你去图这么一点利润,不如早点放弃你那新能源。”
杨牧川:“……”
他不再与路枕交流投资心得,转而道:“董事长下个月回来,债券那边准备狠狠参你一本。”
“想把我拉下去的人太多了,参我估计要排队半个月。”路枕不以为意地笑了下。
能坐他这个位置的人少之又少,且不可能在市面上流通,他在公司有不可替代性,任凭别人如何牙痒都没办法取代。
如果要从主观角度说,那路枕也无所谓别人的看法。
他有些抱歉:“难得见董事长一面,不如说点有意义的话,大家可以讨论讨论,上次是哪边的人在吃外包回扣,被我连人带公司当场解约了。”
杨牧川哈哈大笑:“我靠,那债券的要和你同归于尽。”
路枕扯起嘴角:“他们要死自己死,我被指定了要负责投资人大会,下个月还有得忙。”
杨牧川问:“前期材料给蒲音了,你们签的保密合同谁把关?”
路枕说:“两边法务部都看过。”
杨牧川道:“蒲音挺正规啊,比上家好多了,我看周柯也蛮会做业务……话说你还记得乔慕鱼么?”
路枕起身正准备走了,听到最后这个名字,不动声色地望向合伙人。
“他怎么了?”
“哦,有人费劲找到我,不想让这个单子给乔慕鱼。”杨牧川解释,“我说这个东西我可做不了主,全得看你的意思。”
圈内这种托关系截胡的事情很多,有时候并非彼此之间有过节,只是这里有一块肥肉,大家都争着想吃,衍生出一系列利益拉扯。
可惜他们这次碰上的是路枕,这人懒得搭理,好笑道:“我选人还要看他喜不喜欢?”
这个问句足够作为答案,杨牧川摸了摸下巴,表示自己明白了,回头就去讲一下。
“话说你见过乔慕鱼了没有啊?长得这么好看,怎么没听你感叹一声。”他嫌弃同事不解风情。
路枕惋惜地说:“抱歉,我不是颜狗。”
两人私底下产生交集,并不能代表什么,他觉得好玩,也觉得新鲜,捉弄了乔慕鱼一下,更不能说明自己有多少在意。
这么想着,他回复得很硬气,于是杨牧川没有怀疑。
但杨牧川如果能眼尖些,就会发现一个奇怪的事情。
路枕换上的T恤乍看没有图案,实际在衣服的背面,设计印了一个精致的小Logo,标注着“浦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