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寒露(四)说谎的时候才看我
喻挽灵一直陪着这个男孩跑,跑得她身心俱疲,后面也没了偷听的心思,一心想着怎么还没结束,等晚霞从天边浮现的时候,秋岚和女明星的双人茶话会才结束,她终于得到解脱。
走进别墅以后,喻挽灵想到现在已经到了准备晚饭的时间,便直接奔向厨房想去看看喻香秀在忙什么。
“今晚吃饺子吗?”
“挽灵,你来得刚好……”喻香秀招呼她过来,“你把饺子馅拌一下,我先去擀饺子皮,今天晚上就江斯澄在家吃,早点给他煮上,煮了还得晾一会儿。”
喻挽灵听话地走上前帮忙,一边问:“江斯澄的爸爸和秋岚阿姨呢?他们不在家吃吗?”
“不在。”
“哦……”喻挽灵一边做事一边神游,心里不禁好奇,为什么江斯澄对什么食物都没兴趣,却唯独喜欢吃饺子呢?
想到这儿,喻挽灵小声对喻香秀说:“妈……我来准备吧,你帮我给他带句话……”
这次她没有其他目的,就是想让喻香秀帮她带一句道歉。
江斯澄对秋岚磕头的画面总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她的心里也有些愧疚不安,因为那晚她确实有利用江斯澄的想法,如果他没有来找她,他也不会被秋岚惩罚。
但是她自己也没想到,晚餐时间,她居然收到了江斯澄发来的微信消息。
“你是真心想道歉吗?那就过来当面说。”
小餐厅的门是推拉式的,轻轻地推开的时候会有轻微的滑动声,声音虽然轻,但是在静谧的餐厅里响起时还是令人觉得扎耳朵。
尤其是门一推开,江斯澄正襟危坐在餐桌前,
一看见她,他的唇角微勾,礼貌地微笑了一下,并叫她进来坐。
喻挽灵看向他给自己指定的位置——又是那个正对着射灯的座位。
座位像舞台,射灯像镁光灯,坐在暗处的江斯澄则像一位欣赏表演的看客。
这场景就像是要表演一场滑稽秀,舞台、灯光、观众都已就位,就等她这个演员上台表演了。
她走过去坐下,抱歉地说:“那天晚上……对不起……要是早知道你妈妈会这么对你……我一定不会拜托你来找我的。”
江斯澄好像并不介意这件事,他无所谓般地笑笑,拐了话题:“你准备的饺子,味道还不错。”
一听到这句话,喻挽灵心里惊愕:他怎么知道是她准备的?
这碗饺子是她做的没错,但是这次她没有其他目的,所以不打算特意跟他说。再加上前几天才被秋岚发现她和江斯澄有来往,她暂时不想往枪*口上撞,觉得还是先别冒风险来单独找他了,就叫母亲代她道歉。
难道是母亲说的吗?
这个念头才冒出来,又被她自己否决,母亲不是一个多事多舌的人,应该不是她说的。
她在这边思绪万千,坐对面的江斯澄继续向她问话了:“味道不错,跟谁学的?”
“当然是向我妈妈学的……”喻挽灵脱口而出,她的亲生父母可是开饺子馆的,因为口味好所以在晋川县小有名气呢,父母的手艺她自然也学到了,知道饺子怎样调馅最好吃。
可是说完又有些后悔,后悔自己不该嘴快,觉得怎么也得斟酌一下再回答,可是她转念一想:自己这句话也没说错呀?她本来也是跟着母亲学的,只不过不是现在这个“母亲”。
想到这里,她瞬间有了底气,抬起眼睛正视他,想让自己显得很真诚,“……除了她,我还能跟谁学呢?”
江斯澄认真地看着她,喻挽灵被他盯得很不自在,双手情不自禁地绞在一起。
江斯澄渐渐地放松了身体,不再端着仪态,而是用一只手撑着半边脸,看着她说:“可惜没有镜子,不然真该让你自己照照看你这种心虚的样子。”说到这里,他竟然笑得很开心,像发现了一件特别有趣的事一般,黑漆漆的眼睛也亮了起来,“你是不是自己都没发现……你只有在说谎的时候才会看我,其他的时候根本不敢看我的眼睛,为什么?是在心虚吗?”
自己的心虚被一眼看穿,喻挽灵下意识地想虚张声势,她立即大声否认:“不是!”,说完才发现自己的反应有点夸张,只能改口继续圆谎,“对……我是有点心虚……因为你已经知道我是想在你们家捞点好处才接近你,不是吗?”
说完,她忐忑不安地看着他,静静等待着他的回应。
两人静静地对视着,江斯澄只笑,不说话。
越是安静,喻挽灵心里就越没底。
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她一进这间餐厅就会有抵触心理,因为这里的灯光会将她心里的不安放大无数倍。
当他们两人坐在这里时,她很容易暴露出自己的破绽,总是不自觉地展露自己的心虚。
而且江斯澄的状态也和平时很不一样。
他在学校时,看起来高傲清冷;在家面对他母亲时,虽然偶尔会言语抵抗,但是大部分时候还是表现得很温顺,秋岚要他怎样他都会乖乖照做;而现在的他……喻挽灵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反正就是和学校里的他以及秋岚面前的他判若两人。
在这里,他姿态放松,笑容放肆,好像在肆意地展现他性格的另一面。
“只是这样吗?”江斯澄不答反问。
喻挽灵只能嘴硬,咬死自己没说谎,反正他也没有什么实质证据,或许他只是想诈诈她呢?
“对,就是这样。”她知道不能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开始尝试转移
话题,反问他:“你才奇怪,明知道我接近你的目的不单纯,为什么总给我机会?你又是为了什么?难道……我身上有值得你利用的东西吗?”
喻挽灵是不如他聪明,但是也能感受到不对劲。为什么每一次求他帮忙他都会答应呢?她细细回想过,总觉得很奇怪,所以她想借用林小梨的事情试一试,试完更笃定了自己的想法。
她的一连串提问让江斯澄忍俊不禁,他嘲笑道:“是你自作多情,就你?你有什么利用价值吗?纯粹就是你想多了。”说完还上下打量她,继续说:“你才奇怪,每次接近我都一副迫不得已的样子,明明这么不想接近我,为什么还要千方百计找我?你究竟想要多少钱?她应该也听见了我妈妈说的,现在的我还没有可掌控的财产。说白了就是:我、没、钱,如果是想要多点钱,你不如去讨好我妈。”
喻挽灵心里震惊,心想:自己的不情愿居然表现得这么明显?
虽然她接近他的真实目的并不是为了钱,但是话已说到这个份上,她只能继续半真半假地圆谎。
“也不是为了钱……是我们没想好,或许后面改变主意了,只想认真和你交朋友,不想再要‘好处’了。”
江斯澄依旧用用手托着下巴,歪着脑袋看她,脸上笑意不减,“是吗?”
喻挽灵已经坐不下去了,只想快点走,她觉得在这里待得越久越容易说错话,便拿出手机假装看时间,假装焦急:“我还没吃晚饭呢,我妈妈在等我吃饭,你还有其他想说的吗?如果没其他事我就去楼下吃晚饭了。”
好在江斯澄没有多纠缠,点点头示意她可以离开。
终于可以走了……喻挽灵小心翼翼地起身,轻手轻脚地将座椅推回桌前,离开时顺手关上了推拉门。
直到门缝完全合紧,江斯澄才慢悠悠地起身走向门口,他轻轻地拉开餐厅门,透过门缝静静注视着喻挽灵狼狈逃离的背影。
喻挽灵确实还没吃晚饭,一跑回房间就看见喻香秀已经坐在书桌前等着她,桌上放了一碗饺子。
“刚刚我……”她刚想告诉母亲刚刚发生了什么,但是被喻香秀挥手打断。
“都快凉了,先吃,吃完再说。”喻香秀柔声说。
在小餐厅的时候,喻挽灵的神经一直紧绷着,注意力一直都在高度集中,现在身心完全放松下来,她才感觉到自己已经很饿了。
她拿起筷子,吃得狼吞虎咽,现在的她什么也不想去思考,只想着把肚子填饱,等到有饱腹感的时候,她猛然发现——“妈,你给我煮的这碗是你包的吧?”
“嗯,你先做的那些已经冻起来了,后面我自己又调了一点馅,包了两百多个的样子。”
喻挽灵看着碗里的饺子,再回想一下自己包的饺子,这才意识到:自己调的馅、以及包的饺子形状和母亲做的并不一样!
其实,饺子的包法有很多种,一个人会各种包法很正常,馅料的味道每次都有差异也很正常,毕竟这是考验手感的事,未必每次都能调成一样的口味,一般人都不会多心。
但是她面对的可是江斯澄,他不是一般人,他很多疑。
江斯澄并不是个喜欢好奇别人闲事的人,好端端的,他怎么会突然夸她手艺好?还问她是跟谁学的……
喻挽灵的心突突跳得飞快,才放松的神经又紧张起来。
他肯定是发现了不对劲!
再仔细回想他们今晚的对话,她惊悚地发现江斯澄压根就没正儿八经地回答她的疑惑,反而一直在套她的话。
她一去餐厅,他问的第一个问题就是“你准备的饺子,味道还不错。”,第二个问题是“味道不错,跟谁学的?”按理来说,没人告诉他,他应该不知道是她做的,而且她是单亲家庭,除了喻香秀还能跟谁学?为什么要问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
有没有可能……这就是一个伪命题,他一开始也不确定,但是故意要诈她,想套她的话?
第22章 寒露(五)这里面有点花生酱
想到这些,喻挽灵赶紧跟喻香秀交代了一下,防止江斯澄还会单独套喻香秀的话,两人统一了口径,避免两人的话会不一致。
她也希望只是自己想多了。
最近罗晨也没轻举妄动,没有明着找喻挽灵和林小梨的麻烦。
但是喻挽灵能感觉到他和他的小团伙总会暗中观察自己和林小梨,有时候甚至会故意使唤她们,想试探她们的反应。喻挽灵从不搭理他们,但是罗晨好像会拿那晚的事威胁林小梨,迫使林小梨不得不帮他跑腿。
喻挽灵看不过去,拉着林小梨问:“他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吗?!”
林小梨一脸悲戚,说:“那能怎么办?帮他跑腿,他反而不会在放学后堵我欺负我了……”
她的回答让喻挽灵哑口无言,她知道自己不能直接帮她解决麻烦,和她说再多大道理也只是纸上谈兵。
忽然……她萌生了向关老师求助的想法。
喻挽灵一直没有和关老师独处的机会。
她其实去过几次办公室,但是办公室总有人。终于,在某天的中午,她发现办公室只有关老师。
关老师其实也看见了她,看她想进又不好意思进的样子,就问她:“喻挽灵?你是有事吗?”
喻挽灵走进来,小声说:“我是想报告一件事。”
“什么事?”关老师的眼皮都没抬,一直盯着电脑做资料。
“罗晨会欺负我。”
关老师停下了打字的动作,转过脸正视她,“怎么欺负你的?”
喻挽灵把林小梨的遭遇说了一下,只是主人公换成了自己。说完,她认真地盯着关老师的眼睛看,想看看关老师是什么反应,会不会听到是罗晨就不想管。
关老师听得很认真,听她说完全部,她皱起了眉头,担心地说:“确实不能这样让他无法无天……这事交给我吧,我会去找他。”说完,她拍了拍喻挽灵的肩膀,严肃地教育她:“如果你觉得别人在欺负你,要勇敢拒绝,知道吗?别人欺负你一次看你很听话就会继续欺负你。”
喻挽灵点头,表示知道。
“那你先回去吧,现在是吃午饭的时候,去晚了食堂就没菜了。”
“好。”
喻挽灵忍住没说视频的事,她想看一下关老师是否真的会认真对待这件事。其实她心里也有点怕,她怕随便把视频交出去,正义没有被伸张,反而加重了对林小梨的伤害。
接下来,喻挽灵看见关老师会找罗晨训话,她还在班上明令禁止欺凌行为,但是用处不大,关老师也有些力不从心的样子。
课后,她主动找了喻挽灵。
“他不肯承认欺负过你,而且你身上没有任何伤……”说到这里,她怕喻挽灵误会,特地解释,“我不是想责怪你,也不是说没弄出伤来就不重要,我是想说因为没有实质性的证据,确实也很难找他家长,口头上的教训他也不太听……最近他有没有更收敛一点?”
喻挽灵抿着嘴巴不回答。
关老师以为她是又被欺负了,正想开口,却看见喻挽灵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
“关老师,如果我有他欺负人的视频,但是视频不太雅观……我不好意思拿出来。”
她说得这样含蓄,把关老师吓了一跳,她连忙追问:“他对你做了什么?!”
喻挽灵不回答,她瞥开目光,问她:“关老师,我可以相信你吗?”
关老师坚定地看着她,放低音调,柔声说:“如果你相信我就给我看一下事情的严重性,如果你不相信我……那就算了。”
喻挽灵拿出偷偷带来的手机,点开视频给关老师看。
看完视频,关老师竟松了一口气,“幸好只是这种程度,所以真正被欺负的人是林小梨对吗?”
“对。”
关老师叹口气,“这些人,专门捡软柿子捏。像林小梨这种家里不是有钱有势的、爸爸妈妈不在身边又关心少的学生,最容易被
欺负了,因为被欺负又不敢吭声,也没父母撑腰。”
关老师拿出手机,叫她传给自己。
“不过你这个视频是关键性证据,现在教育局也很重视霸凌的问题,有了证据他就能被处分。”
喻挽灵把视频传给了关老师,关老师存好视频继续跟她交代:“这个视频我会打码再给领导看的,你千万不能给任何人传播视频,知道吗?”
“我知道!”喻挽灵保证,“我不会给别人的!但是……”
她欲言又止。
“但是什么?”
喻挽灵小声说:“林小梨说她爸爸妈妈要是知道了,肯定会来学校教训她……这怎么办呢?”
关老师叫她不要担心,她会处理。
喻挽灵稍微放心了一些。
“还有,以后不许偷偷带手机来学校了,这次原谅你,下次再看到就要没收了。”
“好的!我知道!”喻挽灵认真地保证,“以后不会带手机来学校了!”
后来,罗晨具体受到了什么处分,喻挽灵不清楚,因为学校没有公开。
她想,也许是他家长又去求情了,所以学校还是为他保留了颜面没有公开处分。
不过……他被暂时被停课了。
林小梨知道父母要来学校的时候很害怕,第一件事就是找喻挽灵,责怪她为什么不信守承诺。
喻挽灵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毕竟确实是自己一意孤行非要举报罗晨,虽然关老师说她会处理好,但也不敢完全相信关老师能真正解决,所以林小梨怎么怪她她也没还嘴。
当林小梨再来找她时,却带来了好消息。
“我爸妈真的来了,但是女魔……哦不关老师……她叫我不要去见他们,他们被关老师拦住了……我也不知道关老师跟他们说了什么,反正他们没骂我就回去了。”
听到她这样说,喻挽灵也跟着高兴,“这不是很好吗?罗晨以后应该不敢欺负你了吧?”
提到罗晨,林小梨又丧气了,“等他回来会不会报复我们?”
“别想这么多,你越怕,他就越会欺负你。”
“……好吧。”
关老师处理这些事也处理得身心俱惫,接连几天都没什么好脸色,但是她还是在数学课上难得扯了一次题外话,想警醒大家。
“这次,他算犯得轻,如果再严重一点,会涉嫌故意伤害罪。你们不要以为这是小打小闹,这也是犯法的。还有,要是你们感觉别人在欺凌你,要勇敢拒绝,不要忍气吞声。如果伤害已经发生,更不要觉得难为情,真正没脸皮见人的应该是欺负你的人,你要勇敢站出来找可靠的长辈为你做主。你们还年轻,觉得面子大过天,心想忍忍就过去了,不想把事情闹大,但是你忍了一次就得忍无数次,发生这种事,也许你们觉得抖出来简直蒙羞,感觉天都塌了……可是等你们到了老师这个年龄经历了更多事情,见过了更广阔的世界,这时候再回头看会觉得这些都不是事,没什么好害羞的。我说这些……是希望大家下次再碰到这种事能相信关老师,让老师帮你一起解决。你们也快成年了,都有独立思考的能力了,这些话你们听得进就听,听不进也行,随你们自己,人生的路都是自己走的。”
她嘴上说着“随你们自己”,但还是主动把住校生、家庭离异的学生家长都联系了一遍,也打给了喻香秀,当天晚上喻香秀还问喻挽灵,说怎么班主任突然打电话来交代这交代那的。
喻挽灵哭笑不得,说班主任最近在重点关心班上的弱势学生。
这件事结束,林小梨和喻挽灵的关系更近了一些,林小梨甚至主动邀请喻挽灵和她一起去食堂。
“喻挽灵,我们一起走吧,我请你,算谢谢你了。”
说完她就拉着喻挽灵一起奔向食堂,食堂人很多,林小梨叫喻挽灵先去占座位,她自己去排队。
喻挽灵才坐下,就遇见了一个不想见的人——许书彬。
许书彬冲她打了一个招呼,笑着感叹:“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哎,我正想去你们班找你呢。”
喻挽灵警惕地看着他,问:“你找我做什么?”“我想认识你~因为你真的和我的一个朋友长得很像……超级像!这应该是缘分吧,给你个见面礼。”
喻挽灵这才注意到,他的手上提了一个咸奶油焦糖小蛋糕。
“不过……这里面有点花生酱,你会吃吗?”
这话一出,喻挽灵立即明白了他的目的。她盯着这个蛋糕看了一会儿,然后冲他浅笑,说:“我会吃花生酱呀,谢谢了。”
说完,她接过蛋糕,当场打开,当着他的面尝了口,说:“好吃,谢谢。”
等林小梨打好饭菜过来,看见桌上居然有个没吃完的蛋糕,奇怪地问:“哪来的?”
喻挽灵说这是别人给的,然后起身拿去丢掉了。
丢之前她看了一下配料表,最后确认了这里面没有花生酱。
吃完午餐,俩人从小卖部前经过,喻挽灵忽然想到下午有体育课。
“林小梨,你先回教室吧,我要买点东西。”
“回去又没什么事,我陪你一起买呀?”
“……行吧。”
下午的体育课,1班和20班都在网球馆上课。做完热身运动以后,体育老师忽然发现了有个女生神态不对劲,她嘴唇发紫,看起来呼吸困难,他赶紧停止课堂,冲过去背起她往校医院跑。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在场的所有学生都有些懵,等老师把喻挽灵背起来以后才意识到不对劲,几个班干部也冲过去跟在老师身后。
20班的动静也吸引了1班的目光,大家纷纷无心上课,都往20班的方向看。
讨论声传进了江斯澄的耳朵。
“那个晕倒的女生……不就是天天跟着江斯澄的那个吗?”
第23章 寒露(六)让她的孩子也痛苦……
许书彬被几个人连扯带拽地推进了一间空教室,整个过程他都很懵,全程在思考自己究竟得罪了谁。
被推进教室的时候他还踉跄了几步,差点摔个狗吃屎,站稳身体以后就看见空荡荡的教室里坐着江斯澄。
他坐在第一排的正中央,脊背笔直,校服的袖子工整地挽在手肘上。当许书彬和他对视的那一刹那,他还冲许书彬微笑了一下。
虽然不知道江斯澄找自己是为了什么,但是许书彬能感觉到气氛有点不对劲,果断转身想往外面跑,江斯澄将脚边的凳子用力踹到门板上,“砰”的撞击声如一声闷雷,把许书彬吓了一大跳。
他知道,这是不让他走的意思。许书彬开始害怕了,连忙问:“你……想干嘛?”
“你给喻挽灵吃了什么东西?”
听到这个,许书彬更懵了,他回答说:“就是一个蛋糕啊!”
江斯澄显然不信,他反问:“就一个蛋糕?”
他质疑的眼神让许书彬不明所以,支支吾吾地回答:“就……就一个蛋糕……啊……是……怎么了……吗……”
他不知道江斯澄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是发生了什么吗?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江斯澄盯着他,仿佛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她过敏了,现在在校医院。蛋糕里究竟有什么?”
许书彬先是震惊地“啊?”了一下,然后一边回忆一边低声喃喃:“不可能啊……我买的时候特意问了是不是没有花生……确实没有啊……”
“你还不肯说实话是吗?”江斯澄冷笑一声,对着教室门说:“拿进来吧。”
许书彬回头往身后看,看见一个学生提着蛋糕进来拿了进来,他把蛋糕放在桌上就推门离开了。
江斯澄漫不经心地走到他面前,笑着问:“是需要我给你灌?还是……”
许书彬大惊失色,抬起手臂挡在脸前,大声辩解:“我是知道她对花生过敏,但也只是故意吓吓她……我……我就是想确认一下她是不是我以前认识的人……再说了……她小时候吃花生油炒菜都最多长点红疹子……唉不对,压根就不是我害的啊!我都特意挑的不含花生的蛋糕!”
江斯澄打量着他的表情,探究他说话的真实度。他端起蛋糕,仔细看了一下配料表,发现确实不含花生,没有花生碎也没有花生酱。
许书彬也在这个时候信誓旦旦地保证:“我绝对没有害她!而且我也知道过敏严重会……会致死的啊!我哪敢啊!”
江斯澄没再追问他,反而若有所思地一直盯着配料表不说话。
许书彬小心地看着江斯澄,看他没反应,觉得他应该是放过了自己,便想赶紧转移话题。
“呃……为什么你会为了她来找我啊?难道……你对她……有兴趣?”说完,他看江斯澄没什么反应,既没否认也没承认,胆子也渐渐大一些了,便继续说:“你别看她文文弱弱的,其实她才没有表面那么纯洁。她还挺虚荣的,你应该只知道她叫喻挽灵吧?其实她以前不叫这个名字,她以前的名字好土好土,她都不敢承认!其实她以前叫……”
“叫‘许盼男’,老家在晋川县,她的爸爸妈妈几年前就死了,对吗?”江斯澄打断他,帮他说完了想说的话。
听到江斯澄直接说出了喻挽灵的家庭情况和真实姓名,许书彬震惊不已,睁大眼睛看着他,只能生生将未说完的话咽回肚子里。
没想到……他什么都知道!
江斯澄低下脸逼近他,皮笑肉不笑地警告他:“你别再想动她,她不可以出事,听清楚没有?”
喻挽灵已经吃完了药,等她觉得身体好受了之后护士依旧交代她不要离开,叫她静坐一会儿继续留观,她百无聊赖地静坐了很久,江斯澄忽然走了进来。
他坐下来,两人之间隔着两个座位。
喻挽灵装作吃惊地看着他,问:“你怎么来了?”
“我为什么会来?”江斯澄冷笑,“你明知道自己花生过敏,还故意去买来吃,不就是想测试我在不在乎你的死活吗?”
喻挽灵没想到她这么快就知道了,但是又不敢立马承认,只能干笑,试图继续掩饰,“不是啊……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真不知道那里面有……”
“别做这种蠢事了,直说吧,你费尽心思究竟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三番两次被他戳穿谎言,喻挽灵已经不敢正视他了,只敢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做了好一会儿的心理准备才开口,只是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他:“那你……又有什么目的?”
她抬起脸,对上他漆黑的眼眸,分析:“按理来说,你应该巴不得离我离得远远的,但是你很反常,你好像不希望我出事,那天晚上我帮我的同学,你居然会过来解围……这次我也想赌,赌你绝对想也想利用我,如果你没有任何目的,你现在绝对不可能来这里找我。”
江斯澄可能也没想到她会这样说,脸色僵了一下。但是这话似乎让他很感兴趣,他竟然笑了起来,“对,你说得没错。”
江斯澄没有否认,这让喻挽灵的心忽然悬了起来。
他的心思很难琢磨,喻挽灵很担心他会猜出什么,所以她也想试试看,看看能不能套出他的真实想法。
他转过脸,漆黑的眼眸盯着她,“我想知道你们究竟想从我这里要什么?我以为你找我帮忙会借机要挟我,没想到每次都没等到你提要求。”
听见他这样说,喻挽灵悬起的心又稍稍放下了一些。
原来……他确实一直在警惕自己,但又没完全猜对,看来他信了自己之前那番“接近他是为了捞点好处”的说辞。
喻挽灵放松不少,故作惊讶,说:“原来你知道?”
“现在就告诉我,你们究竟想要什么?”
喻挽灵愣住了,一时间说不出话。母亲还没告诉自己下一步要做什么,她也不敢贸然回答。
思索片刻,还是想先留些余地,回道:“我……还没想好。”
江斯澄“哦”了一声,不再看她,而是注视着前排的吊瓶,看着药水一滴一滴地滴下来。
“那你想好了就告诉我。”
喻挽灵有点不明白这句话的深层含义,试探地问:“难道我告诉你,你就会答应吗?”
“对。”江斯澄没有任何犹豫,立马应声,“你们拿到了想要的,就立马离开我家。”
“好。”喻挽灵也答应得很爽快,她巴不得早点结束早点离开,她想着今晚一定要叫母亲告诉自己下一步要做的事……
正想着,江斯澄悄无声息地起身离开了,等喻挽灵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走出去了。
她小跑着追上前,对着他的背影问:“你明知道我们不怀好意……为什么还答应?”
因为是白天,走廊没有开灯,长长的走廊有些阴暗,江斯澄已经走到了走廊的尽头,他逆光站在门口,半边脸忽明忽暗,让喻挽灵看不清他的表情。
“那天晚上,你冒险偷钥匙帮我……这次就当谢你,结束以后你就别来缠我了。”
晚上,出了地铁站,喻挽灵是狂奔回江宅的。
一进去她就直奔喻香秀的房间,敲门敲了好久没人应,又马不停蹄往厨房奔,终于在厨房找到了她。
她气喘吁吁地出现在厨房,喻香秀有些疑惑:“怎么了?”
“妈,你现在忙吗?”
喻香秀走去洗手,一边说:“不忙,你是不是有事要和我说?”
“去房间说!”喻挽灵急忙拉着她匆匆走进自己的房间。
一进房间,她立刻反锁好房间,拉喻香秀到床上坐,三言两语把她和江斯澄今天的对话叙述了一遍。
喻挽灵焦急地强调:“妈!现在一定要开始下一步了!趁他现在答应了我们!再拖下去……我怕他怀疑更多……”
喻香秀皱着眉思索片刻,迟疑地说:“下一步……其实会比较难。”
“怎么……?”
“你也看到了,他去哪里都有保镖跟着,我想要找一个机会……找一个没有保镖跟着他的机会。”
喻挽灵没想到她在等这个机会,顿时有些为难,“这……这确实很难做到……妈……你想要对他做什么呢?有没有其他更简单的办法呢?”
她在心里猜测,母亲是不是想单独找江斯澄询问喻灵姐姐的事,是不是想通过他来找到秋岚作恶的证据?
喻香秀叹了一口气,说:“没有,必须这样做。挽灵,我还是把你灵灵姐遇到的事情告诉你吧。”
“灵灵从小就很崇拜秋岚,她演的电影她全部都会看,就连房间里也贴的是秋岚的海报。我问她为什么喜欢秋岚,她说秋岚家里的条件这么艰苦,可是却通过自己的努力有了现在的成就,她觉得秋岚很厉害,她要像她一样顽强自立,所以受秋岚的影响,她想去考电影学院,也当一名演员。”
喻挽灵静静地听她叙述,这是一段她不曾知晓的往事。
“后来在她实习的时候,她终于有机会接触到了秋岚……这具体的事情我也不清楚,因为她上大学以后我不在她身边,所以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认识的秋岚……也不知道秋岚是用什么理由把她骗过去……”
说到这里,喻香秀神色痛苦起来,她低下脸,用手抱住头开始哽咽:“她一直很懂事,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也不知道那一个月她是怎么独自承受这些痛苦的……过了一个月,她身上开始欠债了才告诉我……她在一个月前被一群男人给……给……”
喻香秀的肩膀抖动起来,她已经开始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嚎啕大哭起来:“她被一群男人给糟蹋了……不仅糟蹋,还强迫她吸了那种不该吸的东西……她染上瘾了!时间已经过了一个月,连证据都没了,想抓那些畜生都没证据!后来带她去戒,勉强戒了,她却受不了这种折磨,精神开始不正常……后来我收养你的几年,刚好国家在大力扫*黑,那几个畜生涉*黑又涉du,就是那时候被抓了……现在就剩秋岚……”
说完这一切,喻香秀猛地抬起头,眼睛通红,表情因为仇恨而扭曲。
“我要让她唯一的孩子也经历一模一样的事情,让她也尝到自己唯一的孩子被折磨的痛苦!”
听到她的这句话,喻挽灵感觉自己
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咽喉,声带紧得无法发生声音。
她好想说:这……这可是……违*法*犯*罪啊!
第24章 霜降(一)好像都是死路一条
“挽灵……你怎么不说话?”
喻挽灵弱弱地说:“那……我们失败了怎么办?”
“要是失败了,我们俩的尸体会去哪里都不知道。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我们没有回头路。”
喻挽灵怎么也没想到,她们即将成为亡命之徒。她开始害怕了,说话也有点哆嗦:“就……就算……我们成功了……我们……这也是犯法啊……得坐牢的……”
喻香秀捧起她哆嗦的双手,柔声说:“干这种脏事的人……我会去联系好,和你没有关系,要抓也是抓我,你咬死不知情就行了。如果能成功,付出什么代价我都觉得值得。”
喻挽灵失神地喃喃:“可是……这又有什么意思呢?被直接惩罚的又不是秋岚……她明明才是罪魁祸首,江斯澄是无辜的……”
这句话深深刺痛了喻香秀敏感的神经,她用近乎尖叫的嗓音凶她:“我的灵灵也是无辜的!灵灵又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她要被这么折磨?!”
她的音调一句句拔高,说到最后一句,她愤怒到极点,声泪俱下地继续说:“秋岚这个恶毒的女人,她怎么能这么对待我的灵灵……灵灵可是我唯一的女儿……直接报复真的她太便宜她了……”
说到最后,她目露凶光。这种恶狠狠的样子,喻挽灵还是第一次见。
喻挽灵知道喻香秀实在是太悲痛了,喻灵的死一直都让她难以释怀,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的话,只能垂着眼睛默不作声。
看到喻挽灵一直没表明自己的立场,喻香秀怀疑地问:“你是不是不愿意?”
“我愿意!”喻挽灵飞快地回答。她当然愿意为她做任何事,可是这件事她真的让她手足无措,这是一条只能走向黑暗的路,她不想让喻香秀去坐牢。她是一个无辜的母亲,她也是一个受害者啊,明明什么也没做错,辛辛苦苦呵护大的女儿却被这样毁了……她已经很悲惨了,现在又踏上了复仇的路,这等于直接毁掉了她自己的后半生。
“那你好好想想,尽早抓住机会,但是行动前要先和我先商量。今天晚上……我有点失态,对你说话的语气也有点冲……对不起,你别往心里去。”
“没事的,我都明白。”
喻香秀拍拍她的肩膀,轻声叮嘱:“早点休息。”
喻挽灵点点头,起身送她出房间。
今晚喻香秀透露的信息量太大,喻挽灵难以消化。她躺在床上毫无睡意,便打开天气预报闭上眼睛倾听。
女主播用甜美的声音说:“进入霜降节气以后,深秋景象明显……”
听到主播说“霜降是一年之中昼夜温差最大的时节”时,喻挽灵看了眼窗户,心里不禁感叹:看来……晚上更长也更冷了。
她用手捂住眼睛,对自己不断“催眠”:睡觉吧……等太阳重新升起以后又是新的一天,也许以后会有转机呢?
因为江父的突然回家,每月中旬的员工“家宴”推迟了。不过,他并不会待很久,在家只待了一个多星期就走了,秋岚便把“家宴”推迟到他离开的这周周日。
这次家宴,秋岚又当众批评了江斯澄一顿,数落着他最近那些地方做得不够好。
在座的所有人都垂着眼,屏着呼吸默默地听,没人敢动筷子,包括喻挽灵。
她发现秋岚总爱摆鸿门宴,专爱在吃饭的时候搞事情,像是成心让人倒胃口。而且令人费解的是……江斯澄这种“别人家的孩子”,已经非常优秀了,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可是秋岚依旧对他不够满意。喻挽灵几乎没见过她用积极的语言去正向鼓励江斯澄,偶尔的“夸奖”也是说的反话,为的是嘲讽他。
数落完江斯澄,秋岚把所有员工们这月的工作总结了一下,喻挽灵没怎么认真听,她对桌上的山珍海味也没什么兴趣,只想秋岚快点说完放她们走。
反正不关自己的事就行……
可是事与愿违,秋岚点了她的名字。
当时她正在走神,完全没听到秋岚叫她的前一句在讲什么,一听到自己的名字就条件反射地抬起脸,呆呆地望着秋岚。
秋岚握着手上的高脚杯,杯里的红酒轻晃,她向喻挽灵笑了笑,问:“没想到小澄居然有英雄救美的一天。”
喻挽灵瞬间就明白了,秋岚要批斗她和江斯澄的事情了!
她不安地看了一眼江斯澄,他一直垂着眼不说话。
喻香秀立马站起来朝秋岚鞠了一个躬,诚惶诚恐地道歉:“没想到她会去打扰小澄……是我没管教好!真的很抱歉……以后我会管严一点。”
秋岚笑得更开心了,美艳的脸庞也愈加动人,“不用道歉呀!少男少女之间会有好感不是很正常吗?而且他们又没干嘛。”
秋岚看向江斯澄,笑着跟他说:“如果你想和她继续有来往……也不是不行……你向她下跪,求她和你交朋友,你敢做,我就可以同意。”
喻挽灵惊呆了,她没想到秋岚会说出这种话,现在全部人都在来回打量着自己和江斯澄,她根本不敢看任何人,只能盯着程亮的餐盘,在场的所有目光都像针一样尖锐,她尴尬得想找地缝钻进去。
“不行。”江斯澄立刻反对。
喻挽灵循着声音看他,刚好和他四目相对。
江斯澄冷冷地瞥她,目光中满是不屑,他严肃地说:“爸爸说过,跪天跪地跪父母。我怎么可能对她下跪?而且那天就是顺路看一下而已,我们之间没有来往。”
“秋阿姨,请不要为难他了……”喻挽灵也不情愿,出声恳求。
“砰”的一声,红酒杯被用力砸在桌上,登时四分五裂,玻璃碎片飞溅得到处都是,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喻挽灵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离秋岚最近的人是江斯澄,玻璃杯就在他脸前炸开都没让他变换脸色,他依旧淡定。
秋岚终于不再假笑,她冷着脸看向喻挽灵,“小孩子之间交朋友很正常,但是你就别想了,你是什么货色?你不够格!”
随后她又警告喻香秀,“管好你女儿,下不为例!”
喻香秀连连点头,嘴上应承着。
等秋岚说完,保洁的阿姨起身想来收拾玻璃碎,却被她叫住了。
“王阿姨,你坐下。”秋岚扬起下巴,吩咐江斯澄动手,“这是你的事,你收拾。”
江斯澄低眉顺眼地应了一声“好”,然后像个训练有素的仆人一样弯腰,一只手端着盘子,一只手徒手捡玻璃碎片。好不容易把桌面捡干净了,地上还有许多更碎的碎渣子,他蹲下去继续捡。
很多碎渣就在大家的鞋边,他就蹲在别人脚边慢慢捡,捡完还仔细检查有没有残留的碎片,就这样一路检查,检查到喻挽灵身边。
他以这种方式靠近,喻挽灵感觉很不自在,主动捡起脚边的碎片,放进他的盘子里。
两人的距离离得很近,但是谁也没看谁。
“唉,现在的年轻人就是吃苦吃得太少了!想想我以前的时候……唉不说了,大家吃饭~”秋岚感慨了一句,有笑容和煦地招呼大家吃饭。
喻挽灵想抬手用袖子抹掉额头上的冷汗,不动还没感觉,动一下才发现自己的身体都坐得有些僵硬了。
这里的气氛实在太压抑了,秋岚阴晴不定,说话也不给人留情面,还随意贬低别人……她觉得待在这里有点喘不过气。
她好想
离开这里,好想快点结束这一切。
周一升旗仪式,所有人站在操场上,看学生会会长在国旗下讲话。
喻挽灵想起自己问过梁倩,为什么江斯澄这么优秀没有当学生会会长?
梁倩当时说:“学生会要做乱七八糟的杂事啊,到了高三都会退会的,专心准备高考。再说了,他也不喜欢参加团体活动,他没进过学生会。”
喻挽灵盯着台上的学生会会长,有些恍惚。她又想起之前的纸条事件,江斯澄说他是找的学生会会长,这才搞定她做图书室的志愿者的事。
看到漂亮又自信的会长,喻挽灵心生羡慕,可是也不免伤感。
自己什么时候能过上正常的生活呢?如果复仇失败,她不知道她和母亲的下场会是怎样……假如复仇成功,江家又会放过她吗?恐怕她要遭受更残忍的折磨。
不论是往前走还是往后退,好像都是死路一条。
不管怎样,都不能再拖延时间了,喻香秀比她着急多了,还特意提醒她:秋岚开始筹备复出了,现在在做复出预热。这周她会去参加一个综艺节目做特邀嘉宾,要出去一个星期。
第25章 霜降(二)你的复仇只会失败……
喻挽灵知道自己要抓住机会,可是她的心里也很挣扎,一是不知道用什么借口去欺骗江斯澄,二是她总也不过去心里那道坎。
她以为母亲会催促自己,令人意外的是,她并没有催她,还在周三的晚上给了她一张游乐场的票。
这个主题乐园全国闻名,南槐市这家是场地最大的。
喻挽灵听说过,但是从没去过。
喻挽灵盯着母亲手里的门票,心里奇怪:为什么……她会突然给自己这张票呢?
喻香秀解释说:“你最近的脸色不是很好……周末去放松一下吧,这周末有夜场,可以看烟花秀。”
喻挽灵有些吃惊,好一会儿才缓过神,她很激动地抱住喻香秀,说:“谢谢妈妈~”
她没有等到喻香秀的回拥,却等来了音调平平的一句话:“我也给江斯澄买了票。”
她话里有话。
很明显这次不是单纯的游玩。
喻挽灵的双臂慢慢地滑下来,眼里的炙热也逐渐冷却,“他……也会去吗?”
“对,我已经找了江斯澄。我说你一直很想去这家游乐场玩,但是没有人能陪你去。你其实想邀请他,但是又不好意思开口,而我作为妈妈也确实不放心你一个人去,所以也邀请他陪同你一起。”
喻挽灵不可置信,忙问:“他怎么说?他该不会答应了吧?”
“他答应了。”
喻挽灵并不情愿,皱着眉头说:“这怎么行?我们简直在往火坑里跳!他保镖肯定会跟着去的,看到我们两个走在一起肯定会给秋岚通风报信的呀……”
喻香秀冷声说:“我当然知道。你放心,我已经和他说好了,你们两个人离远一点。那天你戴口罩、戴隐形眼镜,保镖的注意肯定都在他的身上,你换一副打扮,他们是认不出来的。”
喻挽灵像在听天方夜谭一样,一脸的不可思议。
她总觉得不对劲,非常不对劲。这个主意不是她出的,她以局外人的角度看,怎么都觉得漏洞百出。
“妈……你不觉得……他答应得太快了吗?我总觉得有点奇怪……他……”
喻香秀眼神怀疑,出声打断她,“这件事你一直在拖,现在我已经争取到了机会,你又总在找理由,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不愿意?”
喻挽灵紧紧抿着嘴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还不知道你吗?你心地善良,肯定不愿意做这种事,你别担心这么多,那天你就开心地玩,但是一定得跟着他,不可以自己玩自己的,我会安排人找机会下手的。”
喻挽灵紧紧闭着嘴巴不说话。她一直觉得喻香秀是一个冷静睿智又坚强的女人,现在的她好像开始丧失理智,已经变得不像她自己,而是像一个赌-徒,明知道对手可能是老千,还在寄希望于那点微乎其微的运气上,迫不及待地想把所有筹码都压上,妄图凭运气成为牌最大的赢家,然后赢取全部池底。
喻挽灵依旧跟在江斯澄身后上下学,看着他的背影,她的心情很复杂。内心的良知还是让她忍不住问他:“江斯澄,周末那半天假你有没有什么安排?”
江斯澄侧过脸瞥她一眼,“你不是知道吗?”
喻挽灵尴尬地干笑一声:“那你……真的会去吗?”
“会去。”江斯澄站定,转过身看她。
喻挽灵怔怔地与他对视,彼此的脸上都没什么表情。
两人互相打量,各怀心思,仿佛都在用淡然的表情掩饰真正的心思。
周末那天,江斯澄的保镖也穿得非常日常,走在人群里就和普通游客差不多。
喻挽灵扎了一个高马尾,特意戴了隐形眼镜和口罩,全程低着脸,棒球帽压掉了半张脸,她觉得自己以这幅样子扎在人群里应该不会被保镖认出来。
因为是周末,晚上又有烟花秀,所以今天的游乐场人流量非常大,每个游玩项目都排队。与其说是陪她,不如说是在各玩各的,江斯澄全程都没有用眼神搜寻过她,两人各排各的队,距离隔得老远。
虽然喻香秀没有对她提要求,还叮嘱她自己玩得开心就行,但是她的心里惴惴不安,玩也玩得没心思。
她不知道母亲找的人会在什么时候下手,但她知道肯定不会在人多的时候。她远远地盯着人群中的江斯澄,感觉自己比任何人都紧张。
结束一个项目,江斯澄走向了一个“诡医院”的主题项目。眼前是一栋故意做旧的建筑,氛围阴森,还时不时有游客的尖叫声传出来。喻挽灵去看了一下项目简介,发现这是一个密室逃脱类的恐怖游玩项目。本来排队的就人不多,时不时传出的尖叫声又会劝退几个排队的人。
她从来都不敢玩密室逃脱这种真人npc的恐怖游戏,但是看到江斯澄已经进去了,她顾不上这么多,也跟着进去。
她一进去就把人跟丢了。
里面有许多幽深的走廊,猩红的灯光忽明忽灭,喻挽灵有点害怕,不知道该往哪儿走,她小心翼翼地一直往前走,走着走着发现这是一条死胡同,尽头只有一间手术室。因为想找江斯澄,所以她探头探脑地凑进去想看看,结果江斯澄是没见着,刚好撞见真人npc在“解剖活人”的惊悚场景,她的突然闯入让几位npc齐刷刷地看向她,其中一人还举起“手术刀”作势要来追她,喻挽灵吓死了,拔腿疯狂跑。她盲目地奔跑,哪里走路就往哪里跑,一边跑还一边看后面有没有人追自己,结果没看路撞到了人。
她刚想道歉,抬头一看,发现居然是江斯澄。她探头搜寻周围,发现他的保镖居然不在身边。
江斯澄当然知道她在找什么,直接告诉她:“我暂时甩了他们。”
他居然把保镖给甩了!
喻挽灵的脑袋里登时警铃大作,这……这可是陷害他的最好时机啊!
她警惕地看了看前后,想看看有没有可疑的人。
江斯澄也没有和她多说话,越过她直接去看其他“病房”。看到他被蒙在鼓里完全不知道危险,喻挽灵憋得难受,内心如有火焰在炙烤。
江斯澄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他走得越远,她心中的罪恶感就越加一层。
她低着头站在原地,憋了一肚子秘密的她最后还是没忍住,出声提醒他:“不要落单!去人多的地方。”
他的脚步声停顿了一下,很快,几串脚步声靠近,喻挽灵看见他的几个便衣保镖已经走过来了。
喻挽灵怕被保镖认出,赶紧离开“诡医院”。
从“诡医院”出来以后,他们完全走散了。看不到他,喻挽灵的心里很没底,
脑袋里总忍不住幻想一些恐怖的画面,一路上心事重重,一点玩乐的兴致都没有。
到了展示烟花秀的时间,游客们都开始集中起来,喻挽灵看着人群,心想:他肯定也会在附近的!
她踮起脚尖左顾右盼,眺望了好久都没看见他。
总找不着人,喻挽灵开始慌了,心想:难道他已经出事了吗?
她逆向奔走,到处走到处看,想找到那个高瘦的身影,可是怎么找都找不到,冷汗已经把她的衣服打湿,秋风一吹,一背的凉意。
“砰”的一声,巨大的烟花在天空中炸开,炫亮的烟火点亮了整个夜空,也照亮了所有仰起的脸庞。
她转过身,顺着烟花的方向望过去,忽然就看见了人群中的江斯澄。虽然戴着口罩,但是卓越的气质依旧扎眼,他仰着脸往天空,侧脸恬静,眼神专注。
见看到他平安无事,而且还在人群最密集的地方,喻挽灵松了一口气。
幸好他还在这里。
只要他平安,她的妈妈就能平安。
忽然,江斯澄转过脸,眼神直接锁定了喻挽灵的方向,她躲都躲不及,两个人的目光就这样遥遥相撞。
口罩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喻挽灵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她感觉他在冲她笑。
他一直看着她,漂亮的眼睛微眯,满含笑意,仿佛在说:“你看,我就在这里。”
烟火秀结束,也该散场了。
喻挽灵是坐地铁回去的,她进江宅的时候,看见车库是空的,这代表江斯澄还没回来。
按理来说,他们应该会更快回,因为她坐地铁都等了好几趟才挤上。
心底的不安又升起,她心想:该不会是在回来的路上出事了吧?
但是她转念一想:或许只是路上堵车了呢?
她站在大厅,焦急地踱来踱去,每过去十分钟,她内心的恐慌就多一分。
如果江斯澄今晚没回来,事后母亲肯定逃不了法律的制裁,她也自身难保。
准确来说,他们三个人都会走向毁灭。
等了一个多小时,等得她都快绝望的时候,江斯澄回来了。
喻挽灵今天一天都处在紧张的情绪中,直到他进来的那一刻,她才终于发自内心地露出了一个笑容。
江斯澄今天穿了一件白色打底衫,外面披了一件黑色外套,脚上穿着一双黑色短靴。黑色很适合他,他能把黑色特有的神秘感和压抑感诠释到极致,当他一步步地走近她的时候,压迫感十足,喻挽灵情不自禁地后退了几步。
她根本不敢对上他的目光,只好心虚地把手藏在背后,低着脸看地板,她看见灯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阴影几乎将她完全包裹。
她不明白,为什么一个17岁的少年能有这么强的气场,每次和他独处时总是莫名地没有底气。
“今天玩得开心吗?”他问。
“开心。”她违心回答。
江斯澄笑了一声,然后走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
喻挽灵一头雾水,不知道他笑什么,愣愣地呆站在原地。
他的一只手肘支在大腿上,用手托着腮,一脸兴味地看着她。
喻挽灵被看得十分不自在,忍不住问:“你在看什么?”
“看到我回来,你好像很高兴?为什么?”
“我……怕你出事。”喻挽灵小声地回答,这句话是出自真心的。
只要他平安回来,就说明妈妈暂时没得手,那她就不会去坐牢了。
“喻挽灵……”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全名,“你怎么这么容易心软?”
什么……?
喻挽灵一下子没明白他的意思,她差点以为他知道什么,可是看他眉目含笑的样子,又觉得不像是知道她要害他。
“很晚了,我先回房间了……”她不知道究竟该说什么,被他这样直勾勾地盯着也很不自在,一心想着快点开溜。
反正……今晚无事发生就好。
喻挽灵走到房间门口,看见门缝透了一丝灯光就知道:母亲在房间里等自己。
她深吸一口气,轻轻拧动门把,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低着头地走到喻香秀面前。
“怎么站在这里?坐下吧。”
喻挽灵听话地坐下。
“今天玩得怎么样?”
“还行,就是人太多了,总在排队。”
“你今天有没有找江斯澄说话?”
“……”
喻香秀也不管她回不回答,紧接着问下一个问题,“你有没有对他说什么不该说的话?比如提醒他注意什么?”
“……”
“有就说有,没有就没有,诚实说出来。”她的语气并不是咄咄逼人的质问,而是温柔沉稳的,这让喻挽灵心里更不好受,她感觉自己“背叛”了母亲。
“有,我提醒他不要一个人走。”她老实交代了。
在母亲面前,她根本撒不了谎,也不愿意对她有所隐瞒。
看着母亲新长出的白头发,喻挽灵眼睛有些泛酸,她愧疚地道歉:“对不起……妈妈对不起……我觉得我心里很过意不去……对你……对他……我都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出乎意料的是,喻香秀没有责怪她,而是伸手帮她把额头旁边散落的碎发撩到耳边,轻声告诉她:“我今天根本不打算动他。”
“什么?!”喻挽灵惊呼,“所以今天只是单纯的玩吗?!那为什么要叫江斯澄也去呢?!”
“我就是想看看……真的要行动的时候,你能不能狠下心。”
喻挽灵怎么也没想到,今天的行动……居然只是对她的考验!很明显,结果是令人失望的。
“妈妈……对不起……”
喻香秀把她搂在怀里,长叹一口气,“我还不知道你吗?你太善良了,就和灵灵一样,我就猜到你狠不下心。”
“我……”
“你暂时先别想这个事情了,好好休息,在学校别惹事就行,去洗澡吧,早点睡觉。”
温水将喻挽灵一身的疲惫都尽数冲走,洗完澡以后的她毫无睡意。她坐在书桌前,看着桌上的试卷发呆。
小时候,她希望通过考上大学的方式来让父母公开自己,父母去世以后,她一度认为读书是一件没有意义的事。后来遇到了喻香秀,她像培养喻灵一样培养自己,还带她去了大城市,见识了不一样的世界接受了不一样的观念,她知道书是为自己读的。
可是现在……她看着桌上一摞摞的课本,再次丧失了对学习的热情。
走到现在这一步,她的未来已经毁了,虽然今天还相安无事,但是那一天总会到来,到时候,她不仅会失去自己唯一的“亲人”,还会被江家报复,她好怕,怕自己的下场比喻灵还惨。
其实,她早就知道喻香秀收养自己的目的并不纯粹。虽然心里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听到母亲哭着说喻灵是她唯一的女儿时,她还是会觉得心里酸酸的,原来没有谁会真正爱她,她从来就不是谁的唯一。
想到这里,她终于憋不住,眼泪不争气地往下掉,她摘掉眼镜,想用手把眼泪擦干,但是眼泪越擦越多,还滴在了试卷上。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边哽咽一边用纸巾蘸掉试卷上的泪水,忽然,房间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喻挽灵手忙脚乱地抹干净眼泪,小跑着去开门。
只有喻香秀才会来她房间,所以她没有多问,直接开了门,没想到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江斯澄一声招呼也没打,直接把门完全推开,毫不客气地走了进来。
喻挽灵震惊的同时也觉得很尴尬,因为自己现在看起来很狼狈,不仅头发乱糟糟的,眼睛还哭得又红又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