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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其实是很矛盾的,人在绝望中,会产生推开全世界的自毁倾向,但内心最深处,仍然渴望救赎。

让沈常沛躺下,盛拓把沈锡舟叫到了病房外头的会客室。

唯独面对小儿子,油盐不进,遇强更强,他总是无计可施。

“你们三个,全都是我和你妈妈的孩子。”

沈锡舟想也不想:“尽好养子的本分,不再奢求任何不属于我的东西。”

盛拓统领着晁元这个庞大的集团,上上下下数十万个员工都服服帖帖,领导者的地位注定他的性格是强势的,他在家里亦是说一不二,即便受宠如盛悉风,一旦他动了真格,也不敢造次。

沈锡舟落地悉尼,给沈锡舟回了个报平安的定位和一句话。

她闷声不吭地放下一切,坐了快一天的经济舱,只身跑到陌生的国度找他。

「我想一个人静一下」

-

可无论怎么刺激,也换不来沈锡舟任何的情绪起伏。

而女朋友的身份,是沈锡舟不顾阻拦、擅自闯入禁区的令牌。

沈锡舟很清楚地听到她说了句:“就告诉他吧。”

两个,三个,四个……

“笨蛋,我怎么会放弃你?”

他从来都抗拒不了她。

那扇紧闭的门,被她撞开一道口子。

“我们对你不好?无稽之谈,一切都是你的臆想。这话你抱怨了那么多年,我已经解释累了,可能非要等到我和你妈百年、给你们分配遗产的时候,你才肯相信,我们对你、和对哥哥妹妹的心,是一样的。”

从公司离开,慢吞吞驾车回家,沈锡舟愈发茫然,不惜与沈锡舟异地也要来的澳洲,变成一片荒芜。

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与父母家人的关系,检验过去每次相处背后的真相,那些他以为天经地义的事情,也许始终隔着一层玻璃。

父子俩面对面而站,一个试图用父亲的威严镇压这场闹剧,一个下定破釜沉舟的决心,死也不肯退让。

可是光明从那道口子里,争先恐后钻进来,令他难以抗拒。

他那么高的心气,全都不见了,摔烂了。

“为什么吵架?”沈锡舟问,“因为我吗?”

他语气很疲倦,夹杂一丝不耐。

他在父母面前,早就习惯了顽强,不肯表露柔软的一面。

-

可如果,是因为根本没有呢?

在家睡了整整一天,第三天,沈锡舟前往公司,不顾澳区几位负责人的竭力挽留,做完了全部的工作交接,放弃了他已经初现轮廓、前景一片大好的事业蓝图。

“是你爸妈说了什么吗?”沈锡舟咬了咬唇,“关于我吗?”

她是全然跳脱于家庭和血缘之外的情感联结,完完全全属于他的灵魂。

沈锡舟不接,她就再打。

“怎么会呢,爸爸妈妈很喜欢你的。”盛悉风的世界很单纯,人际关系只看表面。

为母亲的身体健康着想,沈锡舟深呼吸两口,暂时闭上了嘴。

就像站在镜子前,却照出一张陌生的脸。

盛拓把沈常沛扶到了床边。

后来她数不清了,反正一直打,一直重复,像被输入了什么程序指令似的。

在沈锡舟执拗的逼视中,盛拓缓缓开口。

沈锡舟猛地踩下刹车,打开车门跳下车。

“我的小美人鱼,别怕。”她迎上来,朝他张开双臂,纤瘦的身躯,却强大得能够容纳他所有的失意,“你的小狗来了。”

第 66 章 第 66 章

沈锡舟先前在电话里听沈锡舟他说那些,她代入一下自己,绝对是毁天灭地的打击。

见到他,虽然仍显消沉,但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整体的状态,已经趋于平静。

他没有放弃自我,这让沈锡舟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意志坚定的人,无论在何种境遇,都不会随便熄灭心中的火种。

沈锡舟把车和行李都交给门卫,揽过沈锡舟的肩膀往里走:“累吗?”

“累死了。”沈锡舟目测一番到主屋的距离,“背我吧。”

比起对他嘘寒问暖,依靠他、麻烦他,反而是更有效的办法。

沈锡舟依言在她面前伏下身体。

当他发现,她居然像3年前那样,用一条小臂隔开了他们的身体,他不可置信地回头看她。

“沈锡舟。”

惜字如金。

沈锡舟也安静下来,他低头吸了下鼻子,又转眼看路灯,雪似乎大了点,原先细碎的雪粒变成雪片,在光影中摇曳,点缀了夜色。

他飞了趟伦敦,除非亲耳听到、亲眼看见,否则他真的没法相信。

他不再是那个因为她一个眼神就方寸大乱的莽撞少年,可他还像那时一样喜欢她。

她进公寓大门之际,沈锡舟如梦初醒,追了上去。

沈锡舟直起身,背着她稳稳行走:“欲擒故纵?”

“你真是能耐了。”沈锡舟笑了声,一瞬间所有烦恼抛到九霄云外,他一把将人推倒,压了上去。

他死死盯着她的背影,这是他的真心话,也是他最后的挽留、最后的一张底牌。

最开始,他以为她只是请假几天落下了比较多课业,还自觉尽量少打扰她。

听筒那头,她的冷静衬得他的躁郁非常可笑:“如果你受不了,那就算了吧。”

“以后你在哪我就在哪。”

“我不走。”沈锡舟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抱她,哄小孩睡觉似的一下下抚着她的背。

他联想了一切可能,甚至想到,她是不是也发现了她不是家里亲生孩子的事实,才会如此颓靡。

赌他誓言的决绝,能唤起她的一丝犹豫。

像个学着挑弄风情、但技巧还很生疏的女妖。

他语速很快,不知是太着急,还是不想给自己喘息的机会,免得稍加冷静,就会因为屈辱而说不下去。

沈锡舟“嗯”了声,就又陷入了沉默,好像跟他没有什么可说的。

“这样也好,至少不用异地了。我也……”他停顿一会,声音更低了,像呓语,“不用再期待他们喜欢我。”

后来他也睡着了,明明昨天睡了一整天,但可能是耗费了太多心神,还是在她熟悉的体温和香气里意识昏沉。

沈锡舟主动说:“铃铛你自行处理,我不要了。”

“……”

直到后车鸣笛催促,沈锡舟才意犹未尽地将她松开。

沈锡舟自嘲地笑了下:“我以为是忙着离开我。”

唇舌黏连的湿润的声音充斥车厢,她的手抵在他脖颈间,无意间摸到他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

“我不信。”他固执地重复,“我不信。是不是我做错什么惹你生气了?你告诉我好不好?”

他难以置信:“你要在我最艰难的时候,踩我两脚?”

下次见面,他们就要结婚了。

他在期待她的反驳,可在她淡漠的眼神里,他意识到了什么,忙说:“我开玩笑的。”

沈锡舟的嘴唇轻轻颤抖了两下,眼中闪过一抹不忍。

不要为了别人这样了,没有人值得他这样。

恰恰就是这份业务不达标的青涩,最是诱人。

可随之而来的,是持续的冷处理。

但也许是觉得相对无言太尴尬,她还是问了一嘴:“怎么来了?”

沈锡舟对沈锡舟的课表烂熟于心,她今天下午四点下课,他一直在她公寓楼外等到八点。

沈锡舟怎么也没想到,在机场还好好的沈锡舟,自这一别,就不太对劲。

“我真的想不明白,你为什么突然就这样了。”他死死盯着她的眼睛,眼眶突然发红,问出了哽在心头好几天的问题,他不愿承认,可这是唯一能够解释一切的理由,“因为我不是我爸妈的亲生小孩?”

沈锡舟偏头,贴了贴她的脸。

“什么叫算你错了……”沈锡舟的抱怨融在热烈的吻中,趁她说话的空挡,他舌尖直接抵了进来。

算了吧,什么叫算了吧。他心里有个猜测,她的反常,可能与他的身世有关。

过了许久,他的声音是从齿缝中挤出来的:“为什么?”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他眼前一亮,盛满希冀,语气也重新变得笃定:“对,你肯定只是生我的气,你没有问我要铃铛,也没有和盛悉风绝交。”

他打电话问候她奶奶,隐晦地问老太太:“家里一切都好吗?”

“沈锡舟,你读研吗?”

所以她非常熟悉,这一声里的恨意,恨不得把她撕碎。

天色阴郁,云层低垂,呈现厚重的浅灰色,湿冷的空气像要钻进人的骨头缝里。

他仰头看了好一会,忽然想,如果是以前,沈锡舟应该会第一时间告诉他,伦敦下雪了。

沈锡舟一下想起和丁襄决裂那天,他也是这么喊她的。

沈锡舟说:“带你回味青春。”

沈锡舟说:“学习。”

沈锡舟挣了两下没挣开,干脆由着他去,她替他回忆:“我就是那样的人,你忘了吗,我一开始就看不起你没钱,我本来就是虚荣拜金的人。”

“这是干嘛。”他去拉她的手,“自己不知死活勾.引我,玩不过我就翻脸?”

她清楚,他也清楚,说出这样的话,他们是真真正正的完了,一点余地都没有了,即便勉强和好,他也会被他这一刻的无耻折磨得不得安生。

沈锡舟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自信,他总觉得她不敢,她不会,她不舍得。

奶奶说:“一切都好。”

终于有一天,被沈锡舟晾了一整天后,他忍无可忍,连打了十几通电话终于等他她接,他逼她解释。

-

没有回答,她又睡着了。

沈锡舟在副驾驶位照镜子,她脖子上留了印子,就算披着头发,还是很容易看出来。

沈锡舟眼睛也不眨,说:“可能我那时候,有点上头,回去的飞机上我就后悔了……”

沈锡舟一下睁开眼,对上一双眸光潋滟的眼睛,她伸出食指,在他嘴唇轻点两记:“不是说我欲擒故纵吗,奇怪,没擒到吗?”

沈锡舟永远都说,没事。

沈锡舟强忍着笑,把脸靠在他肩头:“愣着干嘛,走啊。”

“我不想说那么难听,是你刨根问底。”

沈锡舟抬手,轻轻拂去她发顶的雪花。

他一直摇头,明明这是唯一可能的答案,明明已经下定决心问出口,明明她也承认了,但他反悔了。

吞咽声更重,她耳尖忍不住发烫。

他忽然感到脸颊一凉,一抬头,路灯下有无数细碎的颗粒簌簌下落,光的映照下,染成暖橙色。

她迷迷糊糊地,感觉到他脱掉她的鞋子,然后把她放进柔软的床铺。

和前几条消息一样,她没有回。

她在他怀中安睡,呼吸平稳,他拨开她面上的发丝,端详她的睡颜。

沉默就是默认,如果不是,她一定会反驳。

她又在他身上开发个新玩意,着迷地一直拿指腹去蹭。

沈锡舟站在原地,默默等她走近,才从暗影中迈步出来。

“你坐20多个小时的飞机来看我,你明明那么心疼我,我确定你是爱我的,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啊沈锡舟。”想到她取消的教堂预约,他简直心如刀绞。

“沈锡舟!”他在她背后冲她嘶吼,嗓音哑得不成样子。

可他现在居然说,他要为了她去争家产。

她知道他会找过来,并不算意外。

如果说,先前他的态度还有一丝勉强的骨气,那么认清了她的决绝,他已经黔驴技穷,除了哀求,他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什么时候了?”

雪花掉落在沈锡舟的眼睫上,被眼睛的温度融化成水,为他的泪光找了掩护。

“说话沈锡舟,我问你为什么?!”

她做好了从沈锡舟嘴里听到羞辱的准备,准备那些她曾向他袒露过的脆弱,变成精准的利刃,狠狠扎进她的心脏。

这一觉睡了近五个小时,没做梦,格外沉。

“嗯。”

他没忍住,给她打电话,远远瞥见她从拐角出来,他刚想迎上去,就看到她拿出手机,挂掉他的电话。

“还有一年半。”

给他回了句,我在图书馆。

沈锡舟时不时抽空看她两眼,她火气很大,干什么都重手重脚。

他拍了照片,发给她,没着急收起手机,他对着聊天框等了会,手指在冷空气里发僵。

沈锡舟打断他:“我刚才,去约克大教堂取消了预约。”

沈锡舟想过,沈锡舟会生气,会难过,会别别扭扭地求和,会恼羞成怒放狠话。唯独没想过,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会把他的面子里子全部踩碎。

再醒来,是被沈锡舟闹醒的,她对他总有那么多的好奇,发际线都能研究半天。

“……”

沈锡舟一把拽住她,将她拖回自己身前,急切地说:“你不是这样的人。”

他喉结滚动一下,沉沉吐出一口气,扭回头来看沈锡舟:“最近在忙什么。”

“好啦。”正好红灯,沈锡舟踩了刹车停下来,酒足饭饱,一脸荡漾,上身越过驾驶座,咬住她下唇,“算我错了。”

沈锡舟看了眼他的表:“我还有差不多一个小时,就得去机场。”

闹得有些凶,最后去机场火急火燎的,沈锡舟把油门踩得重了又重。

亲眼看到她撒谎,说不上是什么心情,情绪好像根本没有发挥的余地,剩一片空白。

“你会遇到比我好的人的,你一定会幸福。以后,”她努力咽了下唾沫,“以后不要这样了。”

沈锡舟被她这一句话定在原地,久久做不出任何回应,表情、眼神、肢体动作,甚至连呼吸,都像停滞了。

这年,他刚过20岁的生日,她即将迎来她的19岁,是他们恋爱最浓情蜜意的时候。

见她不为所动,沈锡舟捧住她的脸,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显得很狰狞:“我之前没跟你说,我爸答应过,他会分给我们三个三等份的财产,我要,我不装清高了,我回去就回公司上班,这样可以吗?”

察觉到他抽身离去,她双臂攀住他,含糊地叫了声他的名字。

在南十字星的势力范围下,他仿佛回到三年前申城那个下着冷雨的夜,也想起那个时候的初心。

纯讨甜头,语气没点诚意。

“你别这样。好吗?”沈锡舟实在听不下去,也求他。

趁他发怔,她从他的桎梏里挣了出来,抬腿离开。

得知身世起,他最后悔的就是他从前的不知足,他这辈子只想当一个安安分分的养子,绝不再觊觎不属于他的东西,不再抢占大哥和妹妹的空间,好好孝顺父母。

她根本连他的消息都不看。

“你敢走,我绝不回头。”

他一遍遍地确认,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沈锡舟说:“刚开学,学习就那么忙吗?”

沈锡舟没睁眼,摸索着抓过她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下。

他一肚子的火,但事到临头却不打算追究,只温和地问:“吃晚饭了吗?”

“开你的车。”沈锡舟懊恼地甩开,“都跟你说来不及了,你还没完没了的。”

电话不接,消息轮回,她永远在忙,永远很累,对他的处境漠不关心。

“我求你了沈锡舟,不要这样,我会努力赚钱,绝对不会让你跟着我受委屈。”

可他眼睁睁看着她当着他的面,删除了盛悉风的联系方式,退了鸡飞狗跳的群,摧毁他们曾约定好的最后防线。

不管她听不听得见,沈锡舟兀自说:“我想过了,读完这三年,我就来陪你。”

“我差点忙忘了。”沈锡舟拿出手机。

沈锡舟闭眼,敛尽所有情绪,等再睁眼,一片清明。她最后摸了摸他的脸,彼此的皮肤都没有温度,麻麻的冷。

回屋的时候,沈锡舟已经在他背上睡着了。

沈锡舟先是吓了一跳,马上认出他来,他头发和肩头覆了很薄的一层雪粒子,空气里有很重的烟味,她转眼看到他身边,垃圾桶铁皮盖上密密麻麻的烟头。

难舍难分到每个红灯都接吻。

天色一点点黯淡,连街的路灯亮起,在暮色中晕开一团团昏黄的光晕。

他根本不敢再问铃铛。

最后,抬眸,平静问他:“可以了吗?”

可厚重的门缓缓阖上,没有迟疑。

不知呆立多久,沈锡舟再回头,眼前全是飞舞的白色。

这一天的伦敦太冷了,冷到、他心里的火熄灭了。

第 67 章 第 67 章

沈锡舟从悉尼机场出发之前,接到了一通自称是申城警方的电话,问她愿不愿意回国一趟,做DNA比对。

通过落网人贩子给出的口供线索和人脸识别技术,他们怀疑她可能是一名涉案失踪儿童。

她一开始以为遇上了诈骗。

直到对方展示给她一张照片,年代已经比较久远,年轻的夫妇俩带着年幼的女儿。

照片拍摄地点,在新加坡鱼尾狮公园。

她记忆中那一粒飘摇的光点,突然对上了暗号。

临时改签申城,落地之后的一切像场荒诞的梦,她事后甚至不怎么串得起完整的过程。

记得有一个略显沧桑的中年女人带着个中学生模样的女孩子,一看见她就抱着她哭,险些晕厥。

翻来覆去的都是一句话。

“赵安,我找到女儿了,你可以安心了。”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还喜不喜欢他。

-

老太太一生节俭,自己的退休工资,加上这些年韩家志孝敬她的钱,攒了不少,沈锡舟再做点兼职,应该可以覆盖接下去两年的留学费用。

季一雯只要女儿回归,别的都可以妥协。

因为她已经成年,不需要监护人,程序相对自由,而变更姓名和户籍手续复杂,涉及到留学更是麻烦,她没有时间继续耗在国内办理这些。

沈锡舟肩膀塌了下去,半晌,说:“我想想吧。”

她从社会意义上回归原生家庭。

以后的差距,是天堑。

沈锡舟面如死灰,深陷的眼窝里是两潭死水,手指攥着刀叉,将食物塞入口中,机械地吞咽,如同一具被抽空灵魂的躯壳。

名字是假的,生日是假的,家是假的,父母是假的,迄今为止的人生,是一场犯罪的衍生物。

沈锡舟没有心情和她绕圈子:“阿姨,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盯了他好一会,才认出是谁,眼里终于有了一点亮光。

赵我还不顾季一雯的拼命拉扯,一字一句地说:“那就先把那个死老太婆送进去坐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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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的重磅消息轰炸,让沈锡舟头昏脑涨,大脑处理器快要烧穿,听到的信息变成一串串的乱码,解析困难,偶尔才能听进去两句,大部分时候都在放空。

她不是在冷暴力,她是一次又一次想要振作却失败。

她的真实名字叫赵南颂,实际年龄要再小点儿,8月份的生日。

沈锡舟头脑懵懵的,趋利避害的本能下,她表现得非常抗拒:“请你不要碰我。”

她还是韩家志和赵岚的女儿的时候,盛家都看不上她,更别说现在的家庭,那么复杂的身世。

她一概不理,季一雯求她:“可不可以多和妈妈说说话”,赵岚气急败坏,质问她:“这些年我们哪里对不起你了,你要这么绝情。”

这一觉起来,女儿不见了。

沈常沛说:“我可以帮你。”

这两天来,赵岚和韩家志没有联系过沈锡舟,所有的消息,都是通过警方传递的。

这几天沈锡舟一直在找她,她很努力给他回应,给他的感觉仍是冷若冰霜。

言下之意,是二选一。

唯一的好消息,大概是经查实,奶奶毫不知情,一直以为她是被遗弃的。

但等江开绕到正面,对上那张脸,猝不及防吓了一大跳。

不像一般被拐儿童需要面临新旧家庭的艰难抉择,沈锡舟根本没有选的权利。

-

“你在帮人贩子说话?”赵我还难以置信。

家里从此只剩从早到晚的争吵,赵安性情大变,医院将他调岗到后勤部门,可他待不住,每天心心念念就是找女儿,工作辞了,天南地北地跑。

至于法律意义上。

堂堂晁元的总裁夫人知道这件事、并且把细节摸得清清楚楚,算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她从前可以融入他的生活,享受他的金钱付出,是因为她自己勉强也有那些。

警察告诉沈锡舟:“你说的父母,法律来说是你的哥哥和嫂子,对吧?只是你们私下的关系是父母和女儿。我们同事会对他们进行传唤和调查,包括你法律上的养母,也就是你的奶奶。”

而赵我还只要人贩子付出代价。

至于赵岚和韩家志,一开始是打算留住沈锡舟的,养了这么多年,韩天泽出生前当做掌上明珠捧在手心,他们对她,毫无疑问是有感情的。

他找了她整整13年,积蓄花完了,就靠打零工度日,手上攒一点钱就踏上寻亲之旅。

她一直以为,他们把她的户口放到奶奶名下,是为了给二胎男孩腾户口,可事实上,他们很可能是想规避风险,把奶奶推出去承担后果。

国内案件还在办理中,负责的警官时时给她汇报进度。

“代价呢。”沈锡舟淡笑着看她,“离开沈锡舟吗?”

她不知道她可以是谁。

她没有办法心安理得待在他的身边了。

她三岁那年,季一雯意外又怀孕了,赵安的工作性质,意味着他需要在工作和亲身骨肉中间二选一。

季一雯察觉到她的抗拒,眼神黯了黯,知道不能操之过急,便退而求其次:“那去看看爸爸,好吗?他没找到你死不瞑目,你看看他,让他安心吧。”

理智上,她很想为了他勇敢,克服自卑,像她要求过他的那样,“别放弃我”。

主动放弃,还能争取个宽大处理。

贫瘠的土地,要怎么开出爱情鲜妍的花朵。

他以为他会看到一个胡子拉碴、邋里邋遢的沈锡舟。

远在英国的事,照样逃不过她的耳目。

沈常沛说:“我找你,是想问你接下来留学的计划,你养父母这边,会继续出资吗?”

即便他不是他父母亲生的孩子,但他的家底摆在那,注定他的人生,常人无法企及。

沈常沛眼中有悲悯:“你做得很对,你亲生父母这些年真的不容易。”

奶奶自愿将所有的钱赔偿给她,托警察给她留了句话:“别嫌奶奶的钱脏。”

形销骨立,他第一次那么深刻理解。

这句沈锡舟听进去了。

她不是弃婴,她是被拐卖的。

沈锡舟没有看她,只是轻轻颔首:“麻烦阿姨了。”

比起母亲的激动,赵我还显得置身事外,她一直安安静静站在一边,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眼前这个素未蒙面、但过去的每一天都是家庭主题的姐姐。

回到英国,后劲才真正上来。

叫赵我还。

“我还要回英国上学,我没有那么多时间。”

有了亲生的儿子,一个可能会给他们带来大麻烦的养女,似乎,也不是不能割舍。

她完全无法代入赵南颂的人生,可这个世界上本没有沈锡舟。

许是心病太重,他身体越来越不好,直到彻底垮掉,再也找不动。

她一天前还在代入沈锡舟的境遇,一天后,她也成了局中人,而且比沈锡舟惨烈百倍。

但当他们得知,根据落网人贩子的证词和指认,即便他们自以为聪明把沈锡舟的户口安在奶奶名下,若原生家庭执意追责,他们仍然可能面临法律的制裁。

一旦沈锡舟知情,绝无放手的可能。

女人笃定说:“她和她爸爸长得一模一样,不会有错的。”她满怀希冀地看着沈锡舟,“你记得爸爸吗,记得我吗?小时候的事情,还有印象吗?”

沈锡舟混乱的脑海中,蓦地插播一幕——高三那年,电视播报人贩子落网的新闻时,赵岚和韩家志的反常反应。

被拐之前,她拥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父亲赵安是三甲医院的外科医生,妈妈季一雯经营着一家规模不大不小的超市。

沈锡舟逃避地看警察:“我爸爸妈妈呢?”

就是一起来的那个女孩子。

还我女儿。

于她而言,只是有着血缘至亲的陌生人,他们为找她吃的苦,她无法感同身受,像听别人的故事。

所以她,不需要接受沈常沛的帮助。

沈锡舟现在分不清对与错,更不管伦理和道德的天平应该如何摆放,只剩下亲情的本能:“不要动我奶奶,我跟你们回去祭祖。”

他最后一次找她,已经瘦得皮包骨,几乎站立不住,谁也无法想象他怀着怎样的希望出发,又带着怎样的绝望空手而归,不久便郁郁而终。

沈锡舟人一顿,冷眼看过去:“不要动她。”

经过DNA比对,她的确是眼前这个女人的亲生女儿。

除非爸爸妈妈承认,她才肯相信。

如果不喜欢,为什么他走后,她在黑暗中流了整整一夜的眼泪。

季一雯很想和她搞好关系,每天发很多很多的消息。

“不急,任何时候只要你有难处,随时可以找我。”沈常沛拎包离开之际,忽然又问:“对了,你介意我压下你的身世吗?”

至于原生家庭,条件很差,负担留学费用根本天方夜谭,她手头还有点余钱,够负担这学期的生活支出,可剩下两年呢?

而季一雯,为母则刚,撑起了那个支离破碎的家,丧偶式抚养二胎长大。

江开一门心思扑在赛车上,知道沈锡舟分手的消息赶到悉尼的时候,已经是五天后的事情了。

“别去了,你不配。”

他们是真的不要她了。

尽管证据确凿,她对真相仍然接受无能,她还是觉得,自己是韩家志和赵岚的女儿。

警方好不容易才将俩人分开,安抚那女人:“你先别这样,还要先通过dna检测才能确认她是不是你女儿。”

夫妇俩很是为难,意见相左,赵安想打掉,季一雯想偷偷生下来。

谁也没想到,他们最后可以光明正大生下这个孩子。

沈常沛。

沈锡舟绝口不提新加坡的那一星点记忆,仿佛她不添砖加瓦,这件事就少一分成真的可能性。

可她仍然不知如何面对沈锡舟。

她胸口一滞,颓然把脸埋进手心。

但奶奶一次都没有联系过她。

她们有共识。

如果喜欢,那为什么即便他站在她面前,红着双眼苦苦求她,她的心里也只有一丝迟钝的刺痛。

返回英国的前夜,有个意想不到的人找她。

奶奶知道吗?她不敢想了。

她的情绪变得极为麻木,像打了麻药的皮肤,刀锋划过,也只有一丝不真实的触感。

爸妈二字,终于让一直保持冷静的少女破防,赵我还忽然厉声对沈锡舟说:“爸爸妈妈?不要叫得那么好听,那是人贩子!”

消失了几天的赵岚也找她,哭得稀里哗啦的说想她。

仿佛只是生物的生理本能。

沈锡舟知道,奶奶肯定觉得自己没教好韩家志,没脸再出现在她面前。

女人的哭声尖利刺耳,手像两把钳子,死死地抓着沈锡舟不放。

没有祭祖,没有返乡,两天后,她不顾季一雯的挽留返回英国的时候,还叫沈锡舟,唯一的变动是,她的户口独立了。

听季一雯说,想带她回帝城祭奠赵安,还想带她见见亲戚们,要大摆宴席。

反过来,就是还我。

他想错了,一进门就看到沈锡舟把自己收拾得很干净的背影,刚洗过澡,头发还湿着,坐在餐桌边吃饭,佣人说,他还按时去上课了。

可感性上,她一点能量都没有,所有的爱,无论是被爱还是爱,都让她觉得沉重,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沈常沛也笑了笑,意有所指地说:“至少不要和他结婚吧。”

那天,赵安放假,帮季一雯看店顺便带女儿,他太困了,就让她自己玩,他则睡了一觉。

“你他妈搞什么?!”江开差点让这眼神逼出眼泪,“为了一个女人把自己搞成这样。”

“我不是故意的。”沈锡舟的嗓子哑得像个破锣,“我努力往前走了,但我睡不着。”

第 68 章 第 68 章

下一个被沈锡舟从生活中剔除的人是陆千帆。

从前她们凑在一块,不是聊花钱,就是在花钱,逛街血拼,探店喝下午茶,兴致来了说走就走去旅行。

她们的友情,建立在两个富家女不知人间疾苦的基础之上。

沈锡舟也没让陆千帆知道真相。

她相信陆千帆不会嫌弃她,会很心疼她。

她完全能想象,陆千帆会如何装作若无其事,避开金钱相关的话题,背地里想尽办法分担她的经济压力。

可自尊会衍生自卑,同情和施舍的界限难以划定。

她们再也不能像从前一样口无遮拦,彼此之间多出无数的禁忌,稍有不慎,就踩到雷区。

不对等的友情,终究会不堪重负。她们俩人,很快就会变成彼此的负担,迟早都要渐行渐远。

已经知道结局的事,何必多那个挣扎的过程。

至此,“沈锡舟”人生中的重磅角色,悉数从她的世界消失,一个不留。

像一堵堤坝,出现一条裂缝,渗出隐约的湿痕。

他是少年新事同期第一个在新闻媒体界冒头的成员,在申城卫视工作,如今已经小有名气。

长达两个月的风平浪静,她一度以为这件事就这么彻底翻篇了,以为可以没心没肺,过没有他的人生。

「你那时好可爱,这个路过的外国人很喜欢你,你爸爸就给你们拍了张合照,你没接触过外国人,吓得大哭」

可关心和问候,都石沉大海。

她无论如何要活出个人样,绝对不允许自己就此倒下。

她迷迷糊糊地喊他们,半梦半醒间,枕头一直是湿的。

她们成了朋友。

“对不起。”她眼泪疯狂涌出,心脏好像被人撕成碎片,她痛得无法站立,蹲下去无助地抱住自己膝头,呜咽着念叨,“对不起啊沈锡舟。”

第三天,烧退了些,她从旧梦中挣脱。

季一雯的回应看起来没什么异常,事实上,几年后沈锡舟才从赵我还——或者说,那时该叫赵北嘉口中得知,季一雯收到她的消息后又哭又笑,嚷嚷着要去陵园告诉赵安,女儿对从前还有印象。

沈锡舟之前直接说过太烦,季一雯便不敢打扰她太多,隔几天实在忍不住了才找她一次。

算是因祸得福,与情绪一同复苏的,还有她对主持的热情。

第三步,把自己的生活塞满,就没心思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沈锡舟隔了快一天,被陆千帆催着问为什么最近都不理人,才极为冷漠地回了句:「能谈谈,不能谈分手」

梦到和沈锡舟在约克大教堂结婚,她说愿意,许诺只有生死,才能把他和她分开。

她的第一滴富余的能量,给了季一雯。

整整两天,她一个人在床上烧得神志不清,旧梦缠身,有赵岚和韩家志,有奶奶,有沈锡舟,有陆千帆戴明流,有鸡飞狗跳四人组,梦到以前发生过的事,也有虚构的事。

正好季一雯给她发微信。

第一步,就是退掉租金不菲的房子,合同尚未到期,再加上墙上那个口红掌痕,房东要扣她押金,还要她赔偿,要价很高,她第一次体验为五斗米折腰的滋味,为了讲价赔笑脸,甚至不惜讲出自己遇到的难处,博取同情。

隔着屏幕虚虚幻幻感受过的母爱,此刻开始具象化。

季一雯:「真的吗,你那时才两岁多一点」

甚至忘记她自己。

想不出来,只好继续得过且过。

曾经暗生龃龉的情敌,变成“沈锡舟”唯一的遗物。

赵家早年为了找她,把大房子卖了,换成个小小的两居室,沈锡舟到了帝城本打算租房住,到了赵家才发现,季一雯给她备好了房间。

沈锡舟没有回。

她们都是为她摔的盘子。

留她和赵我还在餐桌上相顾无言,俩人分别劝了季一雯几次,都无法阻挡季一雯的热情。

期间,她始终保持优异的成绩,拿奖学金,参与了多个国际媒体研究项目,并在大三那年进入BBC实习,把自己的履历装点得非常漂亮。

其实没她想象中那么难。

人真的是很健忘的生物,吃了那么多苦,可回头看,竟也会觉得,好像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爱上了看书,从前看书是功利性的,现在一有空就泡在图书馆里,因为遨游在别人精神世界的浓缩里,跟随着故事的主角经历跌宕起伏的一生,想象云霞满纸铺就的自然风光、人文地理,沿着文字的脉络穿越历史,可以让她暂时忘却烦恼。

她也终于找回了留在英国完成学业的意义,尝试着走进新生活。

梦到爸妈笑她脑洞太大,她怎么可能是买来的小孩。

断崖式的友情破灭,陆千帆先是不解和愤怒,再是难过和不舍,后来她辗转从谭宵那边得知,沈锡舟和沈锡舟分手了,具体原因不明,她便以为,沈锡舟是失恋心情不好,才对她恶语相向。

第二步,是找兼职,比对薪资、时间、距离、交通的综合性价比。

风光:「具体不记得」「就是上次去新加坡的时候,觉得有点眼熟」

「生活,你干不死我」

但如果回国,学历怎么办呢,她又该去哪,做什么呢。

她发现不对劲想捂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季一雯:「还记得别的事情吗」

本来聊男朋友就是两个女生间的热门话题,沈锡舟毫无征兆来这一出,陆千帆当然觉得莫名其妙,结果沈锡舟连吵架都懒得理她,险些没把她气死。

最后土崩瓦解,浊浪扑上来,吞噬一切。

所有对旧人旧事的不舍,都倾注进梦想。

那道裂缝如同蛛网,迅速在混凝土表面蔓延开来,洪流不断冲击,裂缝开始松动、剥落,先是零星的碎屑,很快整块整块地往下坍塌。

自身能量回到正常阈值,意味着情绪感知能力的复苏。

而且陆千帆知道的话,很可能会告诉沈锡舟。

“妈妈,别忙活了。”沈锡舟走进厨房,“下午带我去扫墓吧。”

“他居然是阳城人?”沈锡舟很诧异。

强迫自己吃饭,睡觉,虽然有时候吃了会吐出来,或者闭着眼睛整晚睡不着。

「你记性真好!」

学习的效率很低,因为她似乎连梦想也失去了,时常会迷茫,不明白花那么多钱继续在英国耗着,到底有什么意义。

有时只是单纯的关心,有时给她发个红包,有时分享自己的生活,有时给她发张过去的相片,每张照片背后的故事,季一雯都记得清清楚楚。

人被逼到一定份上,尊严根本不算什么。

欧灿晨也说:“我一直以为他是申城本地人。”

大病一场。

自申城一别,沈锡舟没有回过国,只和季一雯时不时联系着,谈不上多亲近,比起平常的母女,始终隔着一层。

虽然她很难选择,为了多2英镑的时薪,来回多花一小时的通勤时间到底值不值得。

季一雯一愣,手里的盘子没拿稳,猝然在地面摔碎。

契机是陆千帆找她倾诉感情上的问题。

两天后气消了,别别扭扭再找沈锡舟,发现自己的消息前面带了个红色感叹号。

她几乎不回,季一雯也不生气,下次照发不误。

关于去留问题,沈锡舟不是没想过,英国好几家媒体和电视台都有意向签下她。

事实上她的拇指当场扭伤,两个多月才养好。

以一等荣誉学位毕业那天,她穿着学士服站在伦敦政治经济学院的礼堂里,在此求学的回忆点点滴滴涌上心头,这三年的时间,比她的前半生加起来还要漫长。

打工,学习,看书。

沈锡舟铁石心肠,对他们的情绪无动于衷。

入职极星卫视的第三个月,沈锡舟碰上大四实习的欧灿晨,昔日的假小子长发飘飘,女人味十足。

这一次,季一雯给她发了一张她在新加坡的照片,扎着小羊角辫,被一个老外抱着。

提到上次去新加坡,她想到沈锡舟了。

这是某次她连续三晚失眠,爬起来给自己加了第三颗安眠药时,写下的仅自己可见的朋友圈。

她从前想都没想过的日子,整整两年多的时间,竟也就这么过去了。

她把自身那点仅剩的微弱能量,全部给了自己。

怕她和赵我还一间住不惯,季一雯把自己的床铺搬到客厅沙发,将房间让给了她,又全部布置一新。

风光:「我记得新加坡」

有人为自己犯下的罪孽惶恐不安,也有人为她的一声“妈妈”失控流泪。

几经考虑,她最终选择先回国看看有没有更合适的工作机会。

“你为了个男人,连我也不想理了,我们这么多年朋友,比不上一个沈锡舟。”这是陆千帆最后的气话,“真有你的沈锡舟。”

季一雯在厨房忙得脚不沾地,餐桌上的菜肴摞了一层又一层,简直要端上满汉全席。

最让人印象深刻的一次,是她在一场橄榄球的现场报道,中途球失控,朝她的方向飞来,她瞄一眼,继续面向摄影机,在一片惊呼中淡定挥手挡飞,语调都没变一下。

-

仿佛与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的那天,赵岚手中的盘子摔碎的声音相重叠。

大概是两个月后的一天,她的能量终于在供给自身后,有了一点剩余。

三年一晃而过,俩人同病相怜,都没混出大的名堂,去申城出差那天,候机的时候,欧灿晨给沈锡舟看了一个视频,李明哲为老家宣传旅游,言谈间充满自豪。

命运就是这么神奇。

时隔几年,一切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所有人都脱胎换骨,连学舟路都失去了标志性的梧桐连荫。

只有那个人,一点都没有变。

第 69 章 第 69 章

分手后,比起分开的事实,其实沈锡舟最挂心的是,沈锡舟在面临身世打击的情况下被单方面分手,会有多难过。

虽然有点好笑,她一个挣扎在温饱线上的被拐儿童,操心人家金尊玉贵的晁元集团二公子。

一旦深想,她就容易陷在泥淖里出不来。

她会忍不住搜他或他亲友的社交网络。

也会忍不住在颅内编排他的状态,有时是一蹶不振,有时是很快走出阴影、有了新欢,无论哪种,都会让她崩溃。

还会复盘,那时自己有没有更温和的处理方式。

几次过后她就学聪明了,一旦念想闪回,就用学习或工作压制,扼杀在摇篮里。

除了偶尔的午夜梦回,分开的这些年,她真的很少放任自己去想沈锡舟。

久而久之,大脑自动形成回避。

可面对这张在记忆里已经模糊、却在眼前清晰的脸,她突然间不受控制地感到委屈。

通过后视镜,她看到一道身影从不远处的便利店里匆匆跑出来,手里拎了个不大不小的塑料袋。

不过随着年纪的增长,可能会对有些事情渐渐无所谓,他近几年也懒得换新机,总嫌倒腾数据麻烦。

“不知道赵小姐这么嫌贫爱富的人,会不会后悔当年错过我。”

怀中温香软玉,不断下滑,全靠他拽她手臂支撑站立。

她站立不住,一头栽进他胸膛,他身上有酒桌上沾染的烟酒气味,但她还是从中辨认出他自带的香气,一如当年的干净清冽。

里头还有东西,沈锡舟好奇想去翻:“还买了什么?”

她太理直气壮,两个人似是回到当年初识时的剑拔弩张。

是少年锐气的模样,与记忆里一模一样的脸。

她说什么在震呢,沈锡舟恍然,费半天劲才把手机掏出来,看到上头来电显示:范总。

这里只有他们两个,所有的情绪,无法藏匿在人声鼎沸中,只能直面彼此。

挂掉电话,他把手机递回去,她没反应,看她那紧身的衬裙,他也不方便给她塞回去,便拿在了手里。

过路的客人和服务生皆报以惊异的打量,他对那些眼神视若无睹,一路走出雪满堂。

他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太越距,忙结结巴巴地补充:“没没什么,我只是找不到小赵有点担心,她跟您在一起我就放心了。”

他与他的家庭和解,得到了他梦寐以求的父母的关注。

这到底是不是梦?

“哐当。”车辆轧过一个大坑。

没反应。

她已经很久没有梦到他了。沈锡舟笑了下,伸手抱住他。

她对他的态度根本不讲逻辑,想一出是一出,这会转换成熟稔,就跟他们这几年没分开过似的。

俩人谁也没说话。

她今晚的记忆到此为止,后续,就只剩下一个灵魂出窍,被本能驱使的躯壳。

“你到底是仗着我在,还是真的不懂?”

叫司机下车,他自己坐进驾驶室,开车载着她离开。

就是这一下松懈,勉强吊着神识的那一缕清明,被醉意一举拽落。

像震后最强的余震。

被范志成性骚扰后还得笑脸相迎,付出全部的热忱却只能看着机会跳过自己,当着沈锡舟的面,被当成取乐的玩意给那群猥琐的男人陪酒。

可能是认识的第一年的运动会,他身上穿的是她给买的粉色毛衣吧。

他闭眼沉沉吐出一口气,终是把人捞起,打横抱过。

“你帮我拦了吗?没拦你装什么事后诸葛亮?”

沈锡舟亦有些恍惚。

似是并不介意腿脚被溅到和呕吐物的味道。

这是有史以来,最清楚的一个梦了,他睫羽的毛流,眉间的伤疤,一切都那么明晰。

可如果是活生生的沈锡舟出现在她面前,又该如何回避。

踉跄两下,摔在地上之前,被一双手牢牢扶住。

沈锡舟根本不能多看他,多看一秒,她都怕自己的眼泪掉下来。

这些苦,当年在他身边的时候,她想都没想过。

沈锡舟确定了。

“你这是干什么?”臂弯中那具坚实的身体瞬间紧绷,紧接着,头顶传来冰冷的声音,有点不解,有点轻蔑,有点怒意,但又有点说不上来的别的情绪。

“我凭什么要求你?”说话太用力,刺激到咽喉,她俯身又是一阵吐,吐不出东西,只能干呕。

沈锡舟不可置信似的发出一声嗤笑:“我凭什么帮你,你求我了吗?”

沈锡舟本想再说什么,看她这样,想自己跟醉鬼浪费什么口舌,便兀自腾云吐雾。

连她出来到卫生间,一抬头,镜子里还是沈锡舟。

沈锡舟也下车来,到她边上点了根烟,没抽两口,剩下时间都在冷眼旁观。

但这早就不是他的卷毛小狗。

沈锡舟让她笑得火冒三丈,拽着人的后领塞进车里。

他眼底一片漠然,冷声说:“站好。”

她刚想松手,下巴被人抬起,她对上一双山雨欲来的深沉眼眸。

沈锡舟没立刻离开,在外面听了会动静,里头一点声音也没有,推门进去,她果然没开始,还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发呆,见他进来,迟滞的目光又移到他身上。

她没有处理这种突发情况的经验,申城的磁场扰乱,本就让她心神不宁。

梦泽是她唯一允许自己放纵的地方,今天应该会是个愉快的夜晚。

简直不知死活。

等喉咙那阵难受劲过去,沈锡舟抱着树干发呆。

“沈锡舟。”五年没喊的名字,一回生两回熟。

可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无法驱散眼前的朦胧,她视线越来越模糊,只能看到一整片摇晃的粉色,像万花筒变换形状。

“哭什么?”他轻声问。

“电话。”他掸掸烟灰,示意她衬裙口袋里不断发出蜂鸣的手机。

今夕是何年。

五年来,扎在沈锡舟心头隐隐作梗的刺,终于连根拔起。

他不对她落井下石,都算他大度。

酒店顶层的套房不对外开放,留给自己人不时之需,沈锡舟没打算避着谁的耳目,大摇大摆把沈锡舟领了上去,拎进主卧。

她循声看他,烟雾后,他的面部模糊不清。

依然没反应,反倒因为他撤走一部分支撑力,整个人软趴趴往下掉。

“沈锡舟,你知不知道今天要是没有我,你会面临什么?”他盯着她,她正在因为他那句坟头笑,肩膀一个劲地抖。

脚下瘫软,她伸手想扶墙,把控不了空间距离,摸了个空。

沈锡舟蜷缩在副驾驶室的座椅里,醒醒睡睡,醉得厉害,沈锡舟侧脸冷峻,直视前方,车的避震性能再好,架不住他开车的速度太快,路上偶尔的起伏颠簸,还是让她的胃愈发翻江倒海。

她半死不活的,沾着床就想躺。

失焦的眼神里,入目一片粉红色,他穿着最好看的颜色。

等她吐得差不多了,他吐了口烟圈,淡淡来了句奚落:“没本事喝,逞什么能呢?”

“你去哪了?”沈锡舟问。

眼睛不看他,余光也全是他,再嘈杂的环境,她的耳朵还是能精准捕捉到他漫不经心的低笑。

所以他那时候,应该不至于太难过吧。

来到车边,解锁车辆,打开副驾驶的车门。

是梦。

“我爸已经属意我为接班人,不日就会召开董事会,宣布此事。”

沈锡舟一言不发,拽过直接扔到后座。

沈锡舟在车里继续笑了半天,一个人的独角戏有点无趣,她讪讪敛了笑,茫然四顾,发现沈锡舟不知去了哪里。

“洗澡。”被沈锡舟拽进浴室,又给她把门关上了。

“你人呢?”范志成毫不客气地质问,他显然也喝高了,说话大着舌头,“赶紧给我回来。”

家庭变故后,沈锡舟的脾气收敛太多,秉持着以和为贵的原则,几乎不跟人红脸。

她从不愿沉湎于自怨自艾。

如果是现实,他恨毒了她,怎么可能用与当年一模一样的眼神看她?

沈锡舟才知道原来是眼泪遮挡了她的目光,她反手抹去,终于将他看清。

有点矫情了啊,沈锡舟在心里呵斥自己,难不成还指望分手五年的前男友心疼吗?

沈锡舟笑得更厉害。

沈锡舟迟疑了。

车辆重新启动,疾驰过申城夜晚依然热闹的长街,最终在晁元集团名下的酒店外头停下来。

她神志不清,沈锡舟的脑子很清楚,无法配合这种交流方式,干脆不搭理她,只从塑料袋里拿出一瓶矿泉水,拧开,让她漱口。

沈锡舟非常讲礼貌,有问必答,语气温和:“在你爹坟头呢。”

按了接通键,还没来得及说话,手机被边上伸过来的手抽走了。

一个毛茸茸的发顶,她没再拉直头发了。

顺势扫了眼,有些讶异。

胃中秽物沿着喉管涌上喉头,沈锡舟强忍着呕吐的冲动,去抓他的手臂。

漱完口,他又给她一瓶电解质水和一个加热过的三明治,这才绕过车头回到驾驶室,顺手把那袋子放到扶手箱上。

想下车,车被反锁,随着她掰车门的动作发出尖锐的警报,她耳朵连着整个大脑滋滋作痛,一时不知所措。

生了病舍不得花钱去医院硬熬,半夜做梦哭醒,晚上兼职回来被抢包,拇指骨折依然在镜头面前保持微笑。

是两年前的旧款,而且是基础版本,一点也不符合她中学时期就逢新款必换顶配的奢侈习惯。

她现在可没有理智可言,性格底色里那只张牙舞爪的小狼见门没关,当即跑出来撒欢,冲进犯者龇牙咧嘴。

她在分辨,这是不是梦,想从他脸上、身上,看出一点现实的破绽。

“我是沈锡舟。”沈锡舟自报家门,“你找她什么事?直接跟我说。”

酒局上,他滴酒未沾,别人敬别人的,反正他不喝,没人敢有意见。

他手作势要松,懒得装不熟了,直接喊她:“沈锡舟。”

范志成的酒瞬间吓醒大半:“沈,沈总?你们在哪呢?”

生活在象牙塔里,梦想意味着一份闪耀的职业,所能想象的最辛苦的场景,是沈锡舟说孟理直播节目的时候脚上盘了条蛇。

消失了整整五年的人,忽然间哪里都是,避无可避。

仅次于重逢第一眼的动荡。

沈锡舟看着他一步步靠近过来,她仰头,通过浴室明亮的灯细细打量他。

他不是弃子。

过了几秒,才缓缓低下头去看她。

沈锡舟一脚油门在路边停下来,沈锡舟跌跌撞撞下车,扶着就近的树干狂吐。

来不及反应,阴影直直地落下来,封住她的嘴唇。

他毫无绅士风度地撇清关系:“是你招我的。”

第 70 章 第 70 章

沈锡舟被俯冲下来的力道逼得要往后仰,但下巴被沈锡舟捏着,动弹不得。

感觉下巴快被捏碎了,而且他吻得太粗暴了,说是亲吻,撕咬更为准确,牙齿在她嘴唇上毫无章法地碾磨,曾经从她身上操练出来的精湛吻技,毫无用武之地。

仿佛饥肠辘辘的野兽觅到猎物。

只想连皮带毛,拆骨入腹,哪有细嚼慢咽的情致。

沈锡舟身后抵着冰凉的大理石台面,与身前人的体温显出鲜明的对比,冷热交错的触感激得她战栗。

呼吸间有浴室香薰橙花的味道,更多的是沈锡舟的气息,比以任何一次的梦境都更加真实。

她愣愣地,没反抗,也没回应,只定定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他闭着双眼,睫毛低垂,眉头紧紧皱起。

他一个施暴者,倒显得比她还不安。

她牙关本就没锁,但沈锡舟还是用拇指抵着她的下巴往下扣,迫使她上下牙之间张开缝隙,供他舌头畅通无阻抵进来。

湿滑的舌尖扫过上颚,沈锡舟受不了,整个人瑟缩一下。

-

天蒙蒙亮,沈锡舟洗漱完毕从浴室出来,床上的人缩在被子里,长发把脸遮得七七八八。

“你去哪里了?”她不满地问,那种表情和语气,完全是从前恋爱时的骄纵,“半天了都。”

他并不温柔,相反带着些恶意的报复心理,她一度告饶喊停,但终究还是像一汪海洋,容纳了所有的狂澜。

他这才肯亲她,舌尖被他卷入口腔,又吮又咬。

走到床前,拉开被子,走笔龙蛇在她小腹上写下时隔六年的回信。

沈锡舟又像刚才那样,冲他笑了笑。

沈锡舟把她脸拢回来,胡诌了一句“你的”,又吻上去,没完没了地勾弄她的舌尖,时间一长,吮得舌根隐隐作痛。

沈锡舟想,他好奇怪,这不就是梦吗?

分离五年多的时间,彼此在清醒时连对视都做不到,可身体却依旧熟悉,像两块磁铁,拥有着天然的吸引力。

“今年是哪一年?”沈锡舟问。

离开之前,计上心头。

两个人互相看着,嘴唇贴着嘴唇,一时都没了动静。

真的很怕怀孕。

沈锡舟表情似笑非笑地:“我不承认。”

他笑了笑:“梦到过这样吗?”

他从地上捡起女士包,打开,第一眼注意到美工刀,不由冷嗤,如果他没出现,她难不成还打算捅人自保吗?

沈锡舟坐不住,上身往他方向倾斜,滚烫的脸靠上去,贴着他微凉的脸颈,很舒服,她蹭来蹭去地散热。“还有……”声音更轻了,快被水流声完全盖过去,他要屏息凝神,才能听见,“润.滑剂,消肿的药膏。”

沈锡舟有点苦恼:“我分不清。”她猜测:“是运动会吗?”

眼见她还要继续猜,沈锡舟不想配合醉鬼的无聊把戏,冷冷地问:“你怎么好意思和我提鹿山?”

只是鱼水之欢,他没打算留下过夜。

把美工刀丢回去,他翻出口红。

她知道了啊,沈锡舟无动于衷,难不成指望他羞愧吗?

她拢紧衬衣,下意识想从台面下来,可他整个人就契在她腿中间,下跳的动作只会把自己送得更近,他顺势按着她后腰,俩人紧紧相贴。

比起夺人眼球的刺激画面,她全部的注意力都在他的小腹,纹身还在,没洗掉,随着肌肉的起伏微微颤动。

“……”

沈锡舟的脑子一时处理不了那么复杂的程序,一时茫然,忽然身下一凉,才发现水池里的水不知什么时候溢出了水池,正在台面上蔓延。

她低头看,水流顺着腿往下淌,从脚趾落到地面,滴滴答答。

自来水哗哗作响。

沈锡舟晃着脑袋想躲躲不开,手混乱在空中挥了几下,失手打开水龙头。

他无语地看着她,不搭腔。

凉意让她的大脑稍有降温,终于把他那番话消化,顿时一个激灵。

“但依稀有点印象,你好像不太需要润.滑剂吧。”

“所以,猜错啦,赵小姐。”他视线流连片刻,满意地抬眼看她,眼神戏谑,充满虐杀猎物的快感,“没有润.滑剂,没有药——更没有套,大着肚子省得你乱跑。”

沈锡舟压住下意识想哄她的冲动,三下五除二拆掉塑料包装,沉默地走过去重新把她抱上台面。

做过那么多次梦,这是最恐怖的一个。

“虽然我差不多把你的事情全忘了。”

他不理他,她便又说:“关水。”

“轻点啊。”她抓着他的肩膀皱眉。

只要不是铁石心肠的人,都不可能对这个温顺的笑无动于衷。

不等他说什么,她继续表达疑惑。

听到动静,沈锡舟睁开眼往她背后眺了眼,懒得管,任它流,目光收回来,然后对上了她的眼神。

“看什么?”

省得她像根傻愣愣的木头。

沈锡舟嫌他挡视线,把他推开。

“好好好,不生。”沈锡舟不跟她计较了,他敷衍地哄着,把她护着自己的手拉开,她没什么力气,螳臂当车似的。

懒得问,也不想知道,反正是不是的,都阻止不了他。

她凭什么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沈锡舟不假思索:“沈锡舟呀。”

沈锡舟稍一顿,退开些距离,两手各撑在她身侧。

沈锡舟却说:“不认识。”

沈锡舟微微偏过脑袋,琢磨到底是他撒谎,还是梦里出现了不同于现实的剧情,这是常有的事。

距离太近,很难聚焦。

“什么?”沈锡舟没想到她会问这种问题。

沈锡舟大怒:“谁要给你生小孩?”

耐心告罄,衬衣用力往两边一扯,几颗纽扣崩落,在地面上弹跳着蹦出老远。

沈锡舟脑海中忽然冒出个荒唐的想法,会不会,她这五年没有交过别的男朋友,否则怎么会这么敏感。

他就不张嘴:“我是谁?”

“嫌弃我,我看你离开我也没混出什么名堂么。”连自己都护不住,由着那种货色指手画脚。

……

其实他离开不到半分钟,但她的时间感知能力极其混乱,仿佛已经等了他好几个春秋。

他箍着沈锡舟的腰将人抱上台面坐好,人卡进她腿间,一点逃避的余地都不给她。

第三颗纽扣,已能看到起伏的轮廓。

但既然要做这种事,她表现得亲密点无可厚非,强来有什么意思。

迟迟等不到回应,沈锡舟有点不爽,直起身催促:“承不承认?”

沈锡舟说:“我关了。”

沈锡舟推了他一把。

哪怕挣扎,总比没反应好。

沈锡舟一开始不太配合,但她记性烂得一塌糊涂,很快被他指间的动作搅走注意力。

沈锡舟都不知到底该说沈锡舟的记性是好还是不好,他前头随口一句吓唬,她一直记着,老怀疑他没做措施,但好不容易说服她相信,没过两分钟她又问。

环顾四周,又说:“不对,是鹿山?”

沈锡舟上手,解掉她衬衣的第一颗纽扣,挑开,整截白皙修长的脖颈暴露在灯下,被酒精染得薄红。

“那怎么都是水。”

漫长的接吻,沈锡舟呼吸不过来,偏头躲避,他追上来还想亲,她只好喘着气跟着他问:“那我是谁呀?”

八九年前他就没那个自觉,在社会里浸淫几年,见过了人情冷暖,更没所谓的道德负担。

沈锡舟忍俊不禁地俯身亲亲她:“你以前不敢看的。”

沈锡舟就真的垂眼看着,目不转睛地。

“药膏……”他扯扯嘴角,“记性真好啊,跟前男友那点事记那么清楚。”

“好啦。”见她害怕,沈锡舟不逗她了,摸摸她的脸,既是安抚,也是耻笑,“我的小孩,你想生我还未必答应呢。”

他突然好用力,沈锡舟彻底吃不消,抬头才发现他生气了,她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翻脸,只好讨好地凑过去亲他,伸出舌尖描绘他的唇形。

他干脆换个方便她看的姿势:“这样放心了?”

她感受到,色厉内荏地提高音量:“你敢?”

“可你的衣服怎么回事。”

沈锡舟去了趟卧室回来,沈锡舟已经赤脚跳到地面,准备找他。

第二颗纽扣,锁骨的线条清晰利落,他视线胶着,连冷嘲热讽都满是调-情的意味。

沈锡舟并不介意他的态度,权当他这是认证了是鹿山,她冲他露出一个狡黠的笑,神神秘秘道:“我知道你一个秘密。”

沈锡舟伸出一根手指,在他肩头点了两下,笃定地说:“我知道你偷偷买了安全.套。”

她不是怕痒吗,他非要故意在她上颚来回舔舐,不停歇地刺激她的神经。

她这种态度,他说不上是厌恶还是受用。

「sxz故地重游」

其实他甚至不知道她现在是不是单身。

联想到什么,沈锡舟脸色忽地沉下来:“你别跟我说你是这几年看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