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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锡舟回消息已经是后半夜了,沈锡舟打了电话回去:“你在哪?事情解决了吗?”

那一刻,他是真的想弄死这个畜生。

众人反应过来,纷纷阻拦。

未来还很长,以他们的性格,多半还会爆发冲突,因为互相太过骄傲,容易被对方伪装的冷漠逼退。

迄今为止,她确实也完全遵守,不管和他闹得多凶,她从来没有让战火波及过盛悉风。

沈锡舟低头拒绝他的打量:“我还以为你不想理我了。”

沈锡舟手肘支着车窗,脑袋懒洋洋地靠在上边,一点也不给威风凛凛的超跑面子。

盛拓有些诧异:“这么快?全解决了?”

沈锡舟说:“你也给我设置一个安全线。”

“不了。”沈锡舟说。有些事情,明知很可能是丁襄挑拨离间,可他不能求证,因为他赌不起那一丝对她造成二次伤害的可能,除了自我消化,他没有更好的办法。

“不就是加个好友,跟家里人一起出去吃了几顿饭,这坎就过不去了?”陆千帆越说越气,“他这么清高,那他明明以为你们俩谈着、他凑上来干嘛?招惹有夫之妇还一大堆要求!”

他语气更软几分,似也有了几分淡淡的埋怨:“那你怎么也不找我?”

江开新车到手,拖沈锡舟出门兜风,天气晴爽,适合打开敞篷,冰凉的风无遮无挡地涌进来,吹乱短发。

“好了好了,不说了。”韩家志也讨饶,“你心里有数就行。”

他因爱生恨,不惜道出她的身世;而另一个人,千钧一发之际,为了守住这个秘密,情愿低下高傲的头颅,向他道歉。

“那些话,烂在你肚子里。你再敢到她面前胡言乱语一个字……”沈锡舟说到一半,重新定义,“我这么说吧,但凡她知道了,我都算在你头上。你如果做不到……”

12月的月假连着元旦假期,共有7天,她整天和陆千帆腻在一起。

“哦。”她应了声,然后就没话说了。

沈锡舟收回视线,答非所问:“你不是被关禁闭了吗?”

丁襄愣愣地看着几步开外、那个他曾经一根手指都舍不得碰的女孩,不敢相信自己说了什么。

沈锡舟尚来不及收回眼神,就与循声回头的沈锡舟来了个四目相对。

沈锡舟心下有数,不待她躲,拉过她的手臂拉高袖口,果然,手腕上空空如也,不见蝴蝶手链。

丁襄也抬头看他,又看看落单的沈锡舟,那双失意颓丧的眼睛里,邪恶的星火又亮起,隐隐有复燃的迹象。

她不要他带着怀疑和嫌隙地陪在她身边,她愿意剖出自己的真心。

-

“我敢找你吗?”沈锡舟拿脚尖碾着地,“我哪知道你怎么想的。”

总助亦言尽于此:“二少爷不肯上车,一个人在路上走……他又回去了。”

远桥中学又传来重磅八卦。

经历过丁襄的背刺,按照常理,她本该十年怕井绳,对袒露心声更加谨慎。

沈锡舟硬抽回手:“谁叫你那么过分。”

他无比庆幸自己做了这个决定。

“盛少爷。”丁襄的父亲诚惶诚恐地打圆场,“我们丁襄有得罪您的地方,我这个做父亲的向您道歉,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和他一般计较。”

“今天怎么起这么早?”沈锡舟温声开口。

“我在家,没事了。”沈锡舟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疲倦,“你呢,你爸妈没说你吧?”

“你跟上,先不说了。”

背后强装无畏的声音,令他脚步稍顿。

江开兴致盎然,尝试着新车各项性能,玩得不亦乐乎,强大的动力系统能使车辆在三秒内完成0到100迈的加速度,悬挂系统也相当稳定,引擎的轰鸣声在清晨空旷的街头盘旋。

他没有再让她听下去,用双手捂住了她的耳朵,不想再让这些污言秽语染指她的听觉。

也许是谁硬着头皮,也许是谁想方设法创造交集。

沈锡舟不吭声,过了会,拨了下铃铛,冰凉的指尖轻轻擦过他的腕骨。

只有承诺,坚若磐石,固若金汤。

蒸笼白烟袅袅,带出包子和馒头的香气,油条在油锅里滋滋作响,变成金黄,几张简易的桌椅边坐满顾客,说笑声此起彼伏。

女生面对喜欢的人多敏感啊,他再精心掩饰,再多看似关切的例行问候,还是让她察觉到了冷漠。

丁襄在他父母面前,一直是个还算乖巧的儿子。

江开的定点停车绝对是满分级别,与两个女生精准位于同一水平线上。

他拉高一截袖口,露出她的手串:“这个就是我的想法。只要我戴着它,你就没什么好不敢的。”

沈锡舟要了碗馄饨和一笼小笼包:“那我怎么从没见过你?”

车辆绝尘而去,留下独处空间,给几天不见的俩人。

“见到又怎么样。”沈锡舟在他对面落座。

沈锡舟说:“那你看着我吃。”

他理了发,脸上的伤快好全了,只剩几点淡化的淤青,瞧着精气神很足。

“是的,盛总。”

丁妈一脸防备,紧紧护住儿子。

盛拓大骂他“色令智昏”。

“你以为,你会不一样吗?”

“好。”他在脉脉的阳光里冲她笑,“以后我们不回头看了。”

赵岚:“不要好高骛远,爸妈也不指望你找个多厉害的人,踏踏实实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经历过那么多次的冷战热战,她比谁都清楚这个人有多骄傲,她曾痛恨他的骄傲,可当他的骄傲被打碎,她才发现自己是最大的拥趸,丁襄丧心病狂说了那么多羞辱她的话,都不如沈锡舟说对不起时她的恨。

沈锡舟没有想过,自己和丁襄有一天会变成这样,他们的结局,应该要体面些的,而不是落到这般面目全非的地步。

夫妇俩对视一眼,赵岚在她身边坐下来,摸摸她的脑袋:“我都听爸爸说了,那男孩长得挺漂亮,家境也好,你对他有好感,是你们这个年纪正常的心理,爸爸妈妈不会说你的。”

警察也把他拉住,凶他:“你过分了啊!”

向来骄傲父亲为了他,对着比自己小二十几岁的人低声下气,这个事实令丁襄心头刺痛,他不愿躲在父母身后当缩头乌龟:“我下去一下。”

“沈锡舟。”她叫他。

“你爹妈辛苦一辈子攒出这点家业,也不容易。”

日丽风清的早晨,这座城市刚刚苏醒的时分,沈锡舟看着阳光折射出七彩的光线落在沈锡舟头发上,他姿势略显局促地坐在一把小椅子里,长手长脚无处安放,在那挑三拣四地分出小笼包的肉不吃,她心头涌起无数岁月静好的满足。

既然如此,她也没什么可顾忌的了。

万幸,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替她屏蔽了那句恶毒至极的话,她注意力一下全在他的手上,作势要扯,硬气地说:“让他说!我倒要听听看他还能说什么来。”

两个男生走远了些。

可如果有一个标识能够彰明彼此的心意,有些话,是不是就比较容易说出口?

其实沈锡舟想和他谈谈这些日子的种种的,但沈锡舟显然没这个兴致,又扯了几句有的没的,就催她睡觉:“这两天我就不找你了,我爸妈挺生气的,要关我禁闭。”

她很少在他面前展示家庭相关的琐事,可他从只言片语,知道她有多在意她的父母。

果然是沈锡舟,和陆千帆在压马路。

盛悉风,是她给他的最后防线。

一来,就算问了,也不一定听到实话,二来,只会暴露自己在意的事实,给对方借题发挥的机会。

即便知道以盛家的势力,沈锡舟不会真的吃什么苦头,但没个确切的结果,总令人心头不安。

丁父丁母和盛拓的总助也纷纷下车,紧盯着动向,以便有什么不对劲第一时间冲上去。

韩家志:“我说这话你肯定不爱听,但爸爸过来人经验,你不如把握好丁襄来得实际……”

总助的电话回得很快:“盛总,事情已经解决了。”

“刚解的。”

沈锡舟稍一顿,终于愿意看她,他眼神漆黑,执拗地要求:“证明给我看。”

办完手续,夫妇俩带着丁襄从警局出来,步行到附近的停车场,车启动之前,窗被人敲了两下,是沈锡舟。

沈锡舟慌乱低头,去瞧沈锡舟的反应。

沈锡舟本来还想尽量稳住丁襄,免得丁家咬着沈锡舟不放,看沈锡舟如此不当回事,她这时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了,以他的家庭背景,应该还不至于被丁家牵着鼻子走。

“你从来不找你自己的原因,如果我是你爸妈,我也更喜欢你弟弟,你活该不被爱!”

丁襄也不知道,唯一确定的是,他真的彻底输了,输得前功尽弃,一败涂地,心服口服。

江开往后仰了点身体,越过他的遮挡,冲陆千帆勾勾手指。

蝴蝶手链的信用已经破产,沈锡舟不信她:“谁知道你是不是一生气又摘,你给我想个你不到穷途末路、绝对不会跨越的安全线。”

沈锡舟面露尴尬。

沈锡舟说:“你要觉得每天问我起了没吃了没睡了没就够了,那随你。”

她停顿一下,也不太确定:“好像是因为二少爷道歉了。”

总助不敢邀功:“我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身份都没来得及亮,对方主动说算了。”

“没事,我很快回来。”丁襄说着,不顾丁父丁母的阻拦,兀自打开车门下了车。

吃完早饭,俩人无所事事在路上闲逛消食,陆千帆一开始忍着没说,后来实在忍不住:“他昨晚还和谭宵一起打游戏呢,怎么就没空分你点时间?”

他并没有阻拦,他有他的私心。

他在几个警察的拖拽里,被迫松开丁襄,并被拉至几米开外,不得动弹,只剩眼神,仍死死盯着丁襄,恨不得将其活剐。

她不希望爸妈把她当做牟利的工具,更不希望沈锡舟嘲讽她父亲的说辞成真。

“对不起。”沈锡舟郑重跟她道歉,又问,“你看到我校内发的东西了吗?”

盛拓了然:“叫什么,沈锡舟吗?”

他颓然跌回椅子,头脑一片轰鸣,无法面对自我人格的认知颠覆。

“你说什么?”盛拓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我儿子道歉了?”

沈锡舟冷眼旁观这个先前还在他面前拙口笨舌的人,在沈锡舟面前巧舌如簧,即便顶着漏风的门牙,也能一口气说个没完。

……如果他没有开到她们边上狠踩一脚刹车,沈锡舟应该会觉得他是个很有分寸的朋友。

是太沉得住气吗?还是……太喜欢?

“但凡你有米莉一半的温柔一半的体贴一半的善良,我都不会理她。”

总助说:“我去的时候,争执已经平息了,因为二少爷不肯跟我交流,我也只能从警察那边了解情况,如果对方没有传达错误,那么二少爷确实向对方道歉了。”

沈锡舟确认过沈锡舟的状态,慢慢放下手。

丁襄全程目睹二人的互动。

盛拓不死心,又问了一遍:“你确定,是沈锡舟跟对方道歉了?”

他具体不知道这俩人发生什么事,但最近几天沈锡舟的萎靡,他是看在眼里的。

“还走吗?”江开体贴地问。

沈锡舟从医院直接回家,沈锡舟和丁襄去派出所了,她不知道他们进度如何。

沈常沛说:“他没怎么样,一点皮外伤,但对方牙齿掉了,而且是未成年。”

言尽于此,沈锡舟收起看垃圾的眼神,转身离开。

众多情绪纷至沓来,首屈一指的,是愤怒。

“我没那么脆弱,不需要你这样。”

她不愿多谈:“没什么可说的,我没有和他谈恋爱。”

她在尽量撇清关系,因为害怕从父母口中听到势力的言论。

因为丁襄的下一句话是:“怪不得你的亲生父母不要你……”

同为不被父母重视的人,他能感同身受。

“怎么了,不开心?”

“啊呀,怎么了,怎么哭了呢?”赵岚慌忙哄她,又凶韩家志,“你别说了,什么年代了,恋爱自由。”

他张口闭口的男朋友,跟她没有别的话可说。

可他还是听不下去了,在丁襄说到她父母的时候。

“滚吧。”沈锡舟懒得看他,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

可沈锡舟居然,全程没有提及。

她说:“可能他就是过不去那个坎。”

代表接受。

“我永远不会这么对她。”

也是这天。

丁父丁母本来还不情不愿,得知沈锡舟的身份后,却是惊出一身冷汗,态度一百八十个大转弯。

房门被敲响,父母一起走进来。

其实很聪明。

沈锡舟有所感应,放下支颐的手,循着他视线而望。

沈锡舟想了想,还真想到一个:“盛悉风。”

沈锡舟情绪一下涌上来,眼眶发热,她把脸埋进妈妈怀里。

他自诩绅士、情绪稳定,是与父亲截然不同的人,可到头来,他发现自己也只是情绪的奴隶,遗传了父亲身上他最厌恶的部分。

得知这个消息,沈锡舟并不意外。

丁襄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就听阴冷可怖的声线被携着雨丝的夜风吹至耳畔。

“你在少年新事叫我回去那天,我和他就结束了。我是清清白白和你开始的。”她停顿一下,无比认真地说,“但不管怎样,我为我曾经瞒着你和他联系,向你道歉。”

他安静一下,语气正经了:“好了,听你的,不这样了。”

“这个可以。”沈锡舟接受。

沈锡舟还在奇怪盛悉风怎么来了,转头找了一圈,没找见,他才忽然明白过来她的意思。

要求真多。

而且是很委屈。

看他脚步的方向,沈锡舟忍不住问:“你要去的,跟我不会是同一家吧?”

总助说:“名字我不知道,长得非常漂亮,三个人在医院闹得很难看,差点又打起来……”

他本以为,沈锡舟这趟找他,肯定会确认他和沈锡舟的进度。

去年她生日的时候,他亲耳听她向这个人诉说过她对失宠的担忧,为了稳定父母的宠爱,她不惜放弃出国读书的决定。

这才黑着脸上车,不忘冲江开颐指气使:“关窗!大冬天耍什么威风。”

盛拓更奇怪了:“我怎么听说对方非要让沈锡舟吃点苦头呢?”

在他自我融洽之前,任何和她的接触,如她之前所言,即便他想算了,可他的情绪,他的嫉妒、猜臆,还是容易从举手投足间露头,最后被她敏感捕捉,伤人伤己。

困扰沈锡舟数日的心魔灰飞烟灭。

“据我所知,盛总……”雷厉风行的总助难得吞吞吐吐,“两个男孩子似乎是,因为一个女孩子,才打的架。”

“他太烦了,我只是想让他闭嘴。”沈锡舟满不在乎地说,“反正我又不是真心的。”

但这一次,他的态度史无前例地强硬,对于整个打架事件,始终三缄其口,更咬死不了追究。

“就这里吧。”丁襄确保自己在大人的视线范围内。

不出所料,问起沈锡舟。

他缺了两颗门牙,一说话,嘴里一个黑乎乎的洞,因为漏风,咬不准字,丑态百出,大厅里的人都在看他,可他全都顾不上了。

用稀松平常的口吻,她将为什么与丁襄复联的原因,和盘向他托出。

但说到底,人心都是自私的,再生气,也是自己的儿子,犯了再大的事,要教训也是关起门来以后的事,对外,做父母的总是要护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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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那时,虽然一开始也一意孤行,非要留在国内陪沈锡舟读高中,但夫妻俩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最后不惜告诉他沈锡舟的身世,给他分析,等韩家亲生的孩子出生,她就是彻底的弃子,他也能听进去其中的利害关系,同意出国。

更何况,牙齿而已,对盛家而言,连被称为事的资格,都还不够。

“等有一天你受不了她,你也会这么对她。”

“打招呼吗?”江开问。

如果有朝一日输了,她也不后悔,就当她活该好了,她还那么年轻,有什么输不起的呢?

“她凭什么不需要向我道歉?”脑子里的弦猝然崩断,他从椅子里跳起来,“沈锡舟,你玩我吗?这么多年,我对你掏心掏肺,你当我是什么,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吗?”

但不知怎的,在沈锡舟面前,她还是拥有豁出一切、赌上全部的勇气。

也许他们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命运自会出手。

沈锡舟目光直直地盯着他:“我到底要跟你说几次,他不是我男朋友,你才能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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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也没有卷土重来的可能。

陆千帆对沈锡舟意见很大,狠狠瞪了他一眼,但又清楚自己的身份,不得不回避,只好给沈锡舟留下话:“有事打电话给我。”

她敢打包票,如果真的遇见,这人正眼都不会多瞧她两眼,说不定还要逮着机会找她麻烦。

“看到了。”有时候人跟人之间只讲究个态度,他一这样,沈锡舟就不想追究了,“我回去戴上,行了吧?”

被人间烟火那么一熏,再死气沉沉的人也活了。

沈常沛接到派出所的电话,急忙联系还在公司加班的盛拓。

“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加班本来就烦,盛拓生气地骂了句。

见沈锡舟的抗拒有所缓和,韩家志才切入正题:“殊绝,你不要嫌爸爸妈妈啰嗦,但是自古以来我们中国人就是讲究一个门当户对。那种人家的男孩,会真心待你吗?人家一时兴起跟你玩玩,最后吃亏的还不是女生。”

丁襄沉默一下,降下半扇车窗。

他希望这个人在沈锡舟心里彻彻底底的烂掉,然后连根拔起,一把火烧个干净。

这是弟弟出生后,她第一次确认他们的爱。

“你想说什么?”丁襄率先开口。

总归,他们就不是当陌生人的料。

沈常沛更是直言:“本来想着你年纪还小,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让你开心点,谁知道你这样不知轻重,就别怪我反对。”

还真是同一家,而且俩人一对时间,他们曾在同一时期频繁光顾。

解决心腹大患,俩人大眼瞪小眼干站片刻,沈锡舟一把拉过她的手臂,拽着她走:“陪我去吃个早饭。”

她拿出手机,将丁襄的联系方式当着沈锡舟的面删除,又转头看向丁襄,直接将话挑明:“我从没想过跟你重新开始,这些日子,如果我的行为给你造成了困扰,给了你不该有的希望,那我向你……”

从小到大,他都无比憎恨父亲一上头就口出恶言的性格。

自知道沈锡舟背后是晁元集团,他后怕不已,此刻讲话,态度虽仍称不上恭敬,但也再不敢放肆。

盛拓笑夸:“你这办事效率越来越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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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锡舟走出很远,丁襄仍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丁父丁母如临大敌地跑过来:“襄襄,怎么了?他又说什么了吗?”

他快得像道闪电,几乎只是一个瞬间,已经冲至丁襄面前,揪着他的领口将人拎了起来。

沈锡舟所谓的“这两天不找你”,沈锡舟一开始以为,只是代表他出不了门,但她很快发现,他是全方位消失,每天几条消息刷一下存在感,跟完成任务似的。

他也避重就轻,盛拓和沈常沛何止是生气。

“是学校里的朋友吗?”这是盛拓唯一能想到的,关系还不错的两个男孩子因为什么事情一时冲动,吵完打完,事后依然是朋友。

她静静地看着他发疯,所有从前的美好,也在他的歇斯底里中一并毁灭殆尽。

“没什么,我们走吧。”丁襄收回视线,勉强冲父母一笑。

“是,和解协议和承诺书都已经签了。”

昏昧夜色下,高挑的身影头也没回。

“我早就应该听我爸妈的,我那一个学期也不该为你留下的。”

“襄襄!”丁妈哀求地看向儿子。

“你就别去了,去了也是淘那小子的气。”盛拓劝慰过妻子,派总助前往。

沈锡舟笑了下,倒也没反驳,只是说:“那你承不承认,我们最终还是会认识。”

沈锡舟闻言哼笑:“我怎么不理你了,没给你发信息?早上还给你发了,你都没回我。”

谁能装得过他啊。

“我不喜欢你这样!”

沈锡舟说:“出来,聊两句。”

沈锡舟轻嗤一声,并不掩饰自己的对对方胆小的嘲笑。

沈锡舟转发了沈锡舟那条备受瞩目的校内动态。

「我也澄清两点。

一、我的上一段感情早已结束,没有重叠、没有劈腿。

二、男方不是单方面」

第 47 章 第 47 章

新年一过,毕业又开启了另一重更为紧迫的倒计时。

高三的学习节奏进一步加强,部分人拥有相对轻松的选择,有人走提前招生,有人出国留学,不必与千军万马挤高考的独木桥。

沈锡舟也频繁为留学的各项事宜奔走忙碌。

他打算去澳洲,近年来,澳洲的多所大学逐步宣布接受中国的高考成绩,他的理想院校悉尼大学也在列。

反正他以往的任何一次月考或模拟考的成绩,都远超商学院的金融专业要求的分数。

反正他不打算提前结束他的高中生涯。

所以顺理成章地,他决定直接走高考。

即便已经对大学胜券在握,也不影响他拧紧发条,跟普通高考生一样起早贪黑地刷分、争排名,当之无愧的远桥第一卷王。

然后——

因为沈锡舟,她也曾认真了解和对比过澳洲的几所大学,但对她的吸引力都不大。

“你放心吧。”沈锡舟继续走到儿童节面前。

他每天干的都是些兴风作浪、惹是生非、欺凌弱小(特指盛悉风)的勾当,到了大学,他应该尽情玩乐,释放青春、享受自由才对。

话音未落,他径直把自己的易拉罐渡到她嘴边,湿漉漉的边缘抵着她的唇,微微下陷。

傍晚时分,整座校园渐渐安静下来,人几乎走空了。

只是他作为享誉远桥的单身苟,总不好公然给自己的爱徒搞区别待遇,所以每每见到了,还是得装模作样凶两句。

沈锡舟说:“前几年家里在悉尼成立了新的分公司,我去那边提前历练和熟悉业务。”

“小子,算你有种。”他摇着头笑出声,“批准了。”

沈锡舟有点入迷地看着他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说不上来的性感,他起码喝了半罐,她才去拦:“意思一下就行了,别喝多了。”

他居然会像个男人一样与自己对话,主动要求历练的机会,更没有被爱情左右,这让盛拓对他有些改观。

这话一出,又有一个女生忍不住红了眼眶。

空气里,开始弥漫离别的味道。

应该有其他社员看到这一幕,齐齐鬼叫起哄。

“童节,你别哭了啊。”她不怎么会安慰人,“这才哪到哪啊,我怕你一会更受不住。”

沈锡舟只好暂停,他转头去寻沈锡舟,她倒是淡定,挨个给大家分发纸巾,发到李明哲面前,李明哲殷殷嘱托:“殊绝,少年新事就交给你了,你要继续发扬光大……”

盛拓和沈常沛拗不过他,也只能让步,好歹他就读于国内首屈一指的学府,遵从他们的要求读的商科,还算差强人意。

沈锡舟最后一段与沈锡舟共校的时光,在热热闹闹中度过。

从那时起,沈锡舟就决定要去澳洲读大学。

苟主任可喜欢死这小孩了。

情绪会传染,很快哭了一大片。

苟主任遭遇了人生最大的诈骗,他每每想起自己曾如何信誓旦旦在别人面前保证沈锡舟对女孩不敢兴趣,都觉得自己的老脸火辣辣的。

如此一来,鸡飞狗跳四人组互相都加了好友,顺理成章地拉了个群。

她再次从外边回来,沈锡舟倚在门边等她,不知是不是有些微薄的醉意,他的眼神稍显迟滞和潮湿,直勾勾地盯着她。

家中最开始打算送去澳洲熟悉业务的,当然是盛锡京。

沈锡舟不在其中,沈锡舟收到他的消息,说他还要打个篮球。

提前历练,熟悉业务,这种事都是大人才做的。

话说一半,他无奈地停下来,望向儿童节:“我说什么了,这都能哭?”

啤酒苦涩,沈锡舟只在干杯的时候象征性啜一口,她已经很好地适应了少年新事社长的身份,密切观察着众人的表现,免得有人真的喝醉,又不时出门张望一番,要真被连锅端了,这罪名可不小。

美中不足的是,这小孩狠狠拆了他的台,每天在学校和沈锡舟孟不离焦,形影不离,远桥人尽皆知他们的关系不同寻常。

在沈锡舟心目中,沈锡舟虽然不是个标准的纨绔子弟,但跟成熟稳重,肯定也搭不上边。

但是盛锡京以不适应国外的生活为由,不愿出国。

她忽然看穿他平静外表下压抑的刻骨铭心的不舍。

他有什么理由,宁愿至少和她异国三四年,都非去那边不可呢?

“沈锡舟同学,我把少年新事交给你了。”成员的更新迭代,两任社长间无形的交棒,就此完成,他的退场轻描淡写,“关于下周、下下周的节目安排,请你自行安排。”

面对长辈,沈锡舟有事向来都是硬刚,而且在沈锡舟的事上尤为强硬。

盛拓信他不屑说谎。

明明已经有了很久的思想准备,可等这一天真正到来,沈锡舟仍然措手不及。

家长大军和越来越多的高考生隔着校门焦急等候,互相交流。

他迄今为止的人生,一直在努力证明一件事。

沈锡舟直直看着自己的父亲:“我会学习打理那边的公司。”

不过,他打心眼里,其实是没反对这一对的。

沈锡舟学她说话:“这才哪到哪。”但还是依言放下了啤酒罐。

家长蜂拥而入,高考生也涌出校门,仿佛两军交汇。

群主是沈锡舟。

也许是因为澳洲分公司已经步入正轨不需要额外的帮手,也许是因为他们从来没有指望过他。

沈锡舟的目标无可更改:“去澳洲是我几年前就做好的决定。”

元旦汇演之后,沈锡舟以传照片给盛悉风为由,兄妹俩别别扭扭加上了联系方式,为了避免尴尬,沈锡舟还撺掇江开也加她。

沈锡舟家里曾要求学校给她转班,还是苟主任给劝好的:“这个时候转班,孩子还得花时间适应新环境,还容易引起同学们的猜疑,不利于她的心理健康。”这才不了了之。

倒是双方家长,意见都不小。

俩人就这个问题,开诚布公地谈过一次。

他下了场,走到沈锡舟面前。

沈锡舟说:“她会去英国。”

而原本盛家的计划,是送他去美国或者英国留学。

沈锡舟也汇入人潮,跑向篮球场。

在他心目中,他的小儿子是个令人头疼的孩子,一面性格乖张善妒,情绪冲动;一面妇人之仁,拘泥于情爱。

结束高考那天,她在学校门口等了一下午。

欧灿晨说:“我都不怕你怕什么,你马上就要高考了,被抓了校长还得亲自哄着你呢。”

作为长子,盛拓沈常沛夫妇俩对他抱有很大的期望。

进入高二下学期,沈锡舟也开始挑选学校、了解专业,书桌上摞着厚厚的学校资料和招生简章,看得眼花缭乱。

“今天是我最后一次主持少年新事的例会,也是我和朱清心、钱叶、李明哲、陆翊五个人最后一次参加少年新事的社团活动。沈锡舟同学本来打算为我们举办一个惊喜欢送会的,被我偶然发现,给拦截了。”私交曝光以后,沈锡舟再不避讳谈到沈锡舟,“我个人还是倾向于轻松一点的告别,省得这里变成催泪现场……”

属于沈锡舟的人生,要真正开始了。

他每次看见小夏老师都想绕道走,红梅理发店也好一阵没去。

学舟路的梧桐树从光秃秃到一片葳蕤,好像只发生在眨眼之间,学生们的校服换成了夏装,蝉声也开始在午后响起。

总之,没人提过要他去澳洲。

她没有办法仅仅为了沈锡舟,就前往那个国度。

高考如期而至。

等大家的情绪稍缓,沈锡舟速战速决,继续未完的会议:“今天例会分上下两部分,我的部分马上就要结束了,只剩最后一件事——”

或许他才是更懂事、更值得信任的孩子,他会在家族需要的时候站出来扛起责任。

她还是倾向于英美。

敬酒总得还,沈锡舟说:“我酒还在那边,我去拿……”

得知沈锡舟的理想院校后,盛拓的第一反应是愠怒:“你和她约好了?”

沈锡舟与朋友们一一击掌,离愁不浓,仿佛只是一次再平常不过的告别,好像他们只是放学,明天一大早还会继续回到这所学校,拥有无数个可以挥霍的明天。

沈锡舟家里又把他的零用钱扣回去了,大大小小的,数不清吵过几次架。

但沈锡舟没顾得上看,她在他亲亵的眼神里,像个乖乖被操控的提线木偶,就着他的手,饮下一口他喝过的啤酒。

大家人手一罐啤酒,碰杯高喊:“友情万岁,少年新事万岁!”

他回过味来,有些不敢相信似的确认答案:“所以你去澳洲?”

不能说悉尼大学不好,但确实够呛担得起梦中情校一说,英美显然有更不错的选择,以他的家境,也不可能是出于省钱。

“怎么了?”沈锡舟关上门。

-

而少年的感情越挫越勇,岂会因为几句反对就退缩。

天色逐渐昏昧,巡逻的保安前来催促,一群人才依依不舍地结束。

场外,沈锡舟抱着沈锡舟的校服外套,看鱼鳞状的彩霞在天边铺开,渐染暮色,也看他最后一次在这里肆意奔跑跳跃,挥洒汗水,与兄弟们嬉笑怒骂。

麦芽的香气浓郁,绵密的泡沫在口腔里消融,刺得舌尖微微发麻。

他也很值得被爱。

6月1号是星期天,下午半休日,大家如同往常一样,有说有笑地前往基地。

他怎么就忽然要长大了呢,站在她面前的,明明还是一如初见的轻狂少年。

一路上全是自由者们的纵情发泄,有人疯狂大喊大叫,有情侣当众骑脖子离开,还有撕了课本试卷从窗口天女散花。

他还哄苟主任:“我给你拿个状元好不好?”

沈锡舟不理解。

因为这俩孩子有分寸,学习没掉队,也没亲密的举止,站在一块看着都赏心悦目。

盛家几个孩子之间的关系,向来都是兄友弟(妹)恭,一脉同气。

她是他的不舍,更是他的野心。

“疯婆娘。”儿童节笑骂,“在学校喝酒,你不要命了。”

终于,保安得到消息,校门缓缓移开。

场面忽然煽情,球场上空回荡着口哨和起哄,男生的身体汗水潮热,他给她的第一次拥抱直白而热烈。

他在这里有过很好的朋友,很好的老师,他最炽热的青春都在这四方小小的围墙里。

和鸡飞狗跳三人组,和少年新事,和其它一些新交的朋友。

这是平生第一次,有人胆敢直接表露出争权夺利的野心。

在他的注视里,沈锡舟第一次有了离别的实感,像她无能为力的生长痛,是成长的必经过程。

不管从哪方面看,都难堪大任。

三个废物,认识十几年还得她给他们创群。

但同时,也清晰感知到他面对成人世界的野心勃勃,好像一切未来尽在望中,触手可摘。

-

他一点也不比大哥差。

离愁没有影响广播节目的正常进行,大家尽心尽职播完当期节目,欧灿晨捧着儿童节的生日蛋糕和一书包的啤酒忽然出现,笑吟吟地问:“不介意编外人员凑一脚热闹吧?”

沈锡舟轻轻眨了下眼睛,说:“敬庄社长。”

铃响后,监考员还要整理试卷答题卡,在确认一切无误之前,校门不得打开。

沈锡舟对有些事已经习以为常,语气极为平静:“就是他不去,才轮得到我。”

盛拓仔仔细细打量自己的小儿子许久,像十几年来都没真正了解过一样。

这么一来,他们的大学生涯将在异地中度过。

只有球场上,还有几个男生,迟迟不肯离去。

“你爸妈让你去的?那你哥怎么不去?”

第 48 章 第 48 章

少年们的说笑渐渐远去,篮球场上的灯次第亮起,一盏盏暖黄的光照着孤零零的篮筐和空旷的水泥地,仿佛电影结尾的留白镜头,像告别,像致意。

这些都是人为附加的想象,事实上,这里会上演生生不息的青春。

落幕的也只是一代人的雨季。

而离别最直观的实感,并不在于分开的那一刻,在于回到同样的场景,可那个人再也不会出现。

是沈锡舟第二天到校上课,走廊沿路高三教室人影无踪,门窗紧闭,椅子倒扣在书桌上的冲击感。

是课间下意识望向隔壁班的走廊,却只能看到一片空荡的落寞。

是她作为少年新事的新任社长,第一次独立主持例会的不适。

……

第一天尤为难熬,戒断反应太强烈,她总是忘记沈锡舟不在的事实,习惯性地找他,等反应过来就是当头一棒。

苟主任:“那你妹妹呢?”

沈锡舟无波无澜:“没研究过。”

老师给女生留了面子,没提沈锡舟。

这背后的含义可太有讲究了。

沈锡舟不造次了,乖乖坐好。

沈锡舟不送他,也不是因为赌气,她只是没有办法眼睁睁面对他们数年的分离就此开始。

昨天晚上那架吵得莫名其妙的,也不是什么大事,他后半夜还没收拾行李,她催,他拖,她说了他两句,他就有点烦。

每天都是如此。

苟主任突然从她背后出现,冲他怒目而视:“我就知道你会来!”

“一次是现在。”

-

她谨慎地看了眼老师的背影,往后靠去,留心听江开轻到不能再轻的声音。

“嗯。”沈锡舟挠来挠去,痒意让她心浮气躁,“防蚊贴也没用,远桥的蚊子太凶了。”

那时候,她怕是怎么都想不到,自己会和复读的江开成为前后桌,她在远桥的最后一年,有江开,有盛悉风,是当时想象不到的热闹。

“他还跟我坦白,他这辈子嫉妒过我两次。”

沈锡舟还记得谭宵毕业的时候,她想到自己最后一个人留在远桥的惶恐。

沈锡舟:“哦。”

江开拿笔敲敲沈锡舟的椅子靠背:“走啊。”

沈锡舟下意识闭上眼,感觉她柔软的指尖轻轻摩挲过早已愈合的伤口。

“怎么又来了?上次不是警告过你不要来了?”苟主任对他吹胡子瞪眼的。

背后江开却不消停,趁老师写板书,敲她椅背。

沈锡舟又问:“你有没有喜欢的房屋风格?要准备装修了。”

沈锡舟知道他为什么不开车到校门口,因为他不想给曾经的老师或者朋友压力。

江开的赛车梦遭到家里的竭力反对,他父母为了看住他,连很早就为他定好的出国留学的计划也搁置了。

现在两家天下大乱。

沈锡舟走出老远,沈锡舟才追上来,挨过批.斗,脸上不见萎靡,依旧神采奕奕的。

傍晚放学,在学校门口见到沈锡舟,其实在沈锡舟的意料之内,但不妨碍她感到惊喜。

江开回来得很快,沈锡舟忍了半节课,没忍住,在草稿本上写了行字:「他说什么了吗?」

沈锡舟说:“估计悬吧,他爸妈不放心了。”

江开说实话:“让我好好照顾你和盛悉风。”

苟主任:“废话吗。”

是有点红,沈锡舟伸手轻轻摸了下,指腹下是他温热光滑的皮肤,平整的,还不至于肿。

沈锡舟:“知道你想我,我就是专门回来看你的。”

沈锡舟:“那你有空研究一下。”

这道目光隔着十几年的光阴,安慰到曾经年幼无助的小男孩。

“苟哥真挺好的。”

沈锡舟没陪沈锡舟吃晚饭,只送她回家,因为他还要去机场凑江开和盛悉风的热闹。

“我去给你买止痒滴。”

他从未劝她为他前往澳洲,相反,很认真地陪她挑选英国的学校和专业;她也不曾要他放弃未来的计划。

谁知,这人得到一个赞助的机会,胆大包天翘了高考前往土耳其参加比赛,还带上了盛悉风。

俩人走出近一公里,来到学校后方的居民区,沈锡舟的阿斯顿马丁停在那里。

沈锡舟微低下头,手掌撩起额前头发:“你给我看看是不是起包了。”

其实沈锡舟和沈锡舟很久没怎么吵架了,自从说开之后,双方的脾气收敛许多。

“老师,我代表我爸妈来看我妹妹的。”他嬉皮笑脸。

车怎么还不来,沈锡舟盯着来车的方向,指甲无意识的掐着脖子上的蚊子包,又痛又过瘾。

刚放手,没过两秒又痒得不行,她又想去挠,刚够到自己的皮肤,手腕就被他扣住了,彼此的手串轻声相撞。

-

车久久不来。

“啧。”她不满。

沈锡舟说:“今晚的飞机。”

应试教育结束,他的穷养生活终于也到了头,毕业礼物有车有房。

沈锡舟说:“我的车过两天就到了,到时候开车接你。”

沈锡舟:“……”

他珍惜在远桥的一切,即便再也回不去那段时光,他还是想要保留一切美好。

趁他不注意,她悄悄拿前置摄像头照了下,确实有点那个味道了,再发展下去,明天苟主任看到了可能会气得把她吊起来打。

然后把本子竖起来,示意江开看。

去机场前,他让司机载他到远桥校门口转了一圈。

“江开!”讲台上的老师拔高嗓门,“这么喜欢说?你上来说。”

沈锡舟走到公交站台,等那师生俩聊完。

吓她一大跳。

“我早就忘了。”他语气轻快地说。

路过的学生都心领神会地笑,俩人给小老头面子,维护他在大庭广众之下的威严,愣是在站台隔了段距离站。

江开走后,她心神不宁,好几次想追上去又忍下来,试卷一道题也没做,看字跟看天书似的。

他睁眼,看到她眼中的一抹怜惜。

暧昧导致的尴尬,愉悦和煎熬总是难舍难分。

苟主任当然不是谄媚权贵之人,否则也不至于知道他的家世之后,仍然唠唠叨叨地管东管西。

沈锡舟:“嗯。”

高考过后,距离高一高二的期末考还有将近二十天的时间,沈锡舟每天傍晚来远桥报道,给盛悉风送点慰问品,接沈锡舟回家。

沈锡舟确实不是个大方的男生,唯独对江开,可以放心交出后背。

“别挠了。”沈锡舟就着广告灯牌的光,看到那处已经出现点状的皮下出血,再任其发展,容易联想到某种桃色痕迹。

苟主任训了沈锡舟一通,又关切地问起江开的情况。

“那时候很痛吧?”

背过她的书包,他转达:“苟哥让我祝你生日快乐。”

直到苟主任转身进了学校,沈锡舟才走过来,自然而然接过沈锡舟的书包。

他们的关系和道行,还远远撑不起这般含金量的对话,几句故作镇定却难掩一板一眼的交流过后,就齐齐陷入沉默。

“……”沈锡舟不可置信地倒抽一口气,继而由衷感叹,“你活该。”

沈锡舟:“上次发你的结构平面图还在吧?”

江开清清喉咙,小声说:“叫你不要和我说话,他吃醋。”

虽然沈锡舟老是嫌弃陆千帆凡事都能联想到黄色,但她这时也不得不感谢她的倾情熏陶,否则她可能会傻乎乎听不懂沈锡舟的台词,然后没眼力见地追问一堆。

沈锡舟问:“那他们家怎么打算的?高考都没考,出国吗?”

她眼神下落,到他眉眼间那道浅白色的疤痕上,手指也滑了下去。

沈锡舟:“在。”

算是沈锡舟意料之中的回答。

虽然那种热闹里,始终有一丝挥之不去的寂寥。

他们都很想那个缺席的人。

苟主任:“谁想你了,自作多情。”

“好什么啊?”沈锡舟说着,摸向自己被捶痛的额角,“我让他再祝我们一个两周年快乐,妈的,敲得我痛死了。”

“蚊子咬了?”沈锡舟目光扫过她颈侧和手背。

沈锡舟嫌他小题大做:“不用,过会就好了。”

那样漫长的年月,好像一眼望不到头。

可如果,他今天堂而皇之把车开到学校门口,就等于明明白白划出阶级鸿沟,对着一辆自己辛苦一辈子未必买得起一个轮胎的超跑,苟主任怕是再难跟它的主人苦口婆心,更遑论着急了上手就是一个脑瓜崩。

粉紫色的书包单肩挂在少年宽而薄的肩头,张扬地释放“有主勿撩”的信号。

他们接受分开前行,可谁又敢拍着胸脯说,自己真的可以不把距离和时差放在眼里?

背后传来师生间惹人发笑的对话。

沈锡舟顶着苟主任的死亡凝视,只能装作和沈锡舟不熟,头也不回地从他身边走过。

沈锡舟:“老师,你专门逮我呢?”

沈锡舟说:“我痒。”

“不去。”沈锡舟做着试卷,头也没抬。

她绝对会当场哭出来。

“一次是高二下学期。”

她知道他百分百胡扯。

糊弄不了这小老头,沈锡舟干脆说实话,一指沈锡舟头也不回的背影:“老师,今天她生日,你就别搞我了……”

一进入八月,高三生涯拉开序幕,隔了几天,沈锡舟也要出发澳洲。

“别来了啊!再来我就赶人了!”最后告别的时候,苟主任的警告,她在马路对面都听见了。

“吵架了?我服了。”江开好言相劝,“你想好啊,这一面你不见,短时间之内是看不到他了。”

……和惊吓。

“再抓?我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分别的当口,彼此的情绪都不太稳定。

沈锡舟不嫉妒江开作为家中独生子,不嫉妒他有个温柔的妈妈,也不嫉妒他可以不顾一切追逐梦想。

唯独嫉妒江开和沈锡舟的缘分,高二下学期的隔壁班,现在更是同班兼前后桌。

这人凭什么了?

第 49 章 第 49 章

天微亮时的闹铃,和黄昏粉色的霞光,日复一日,组成学校和家的两点一线。

这就是十七岁的世界,简单纯粹,色块分明。

一切情绪都来得浓烈厚重,动不动就搅起世界末日的风云。

沈锡舟也不想这么脆弱,可是离别就像一场倾盆大雨,把她淋了个湿透。

她无精打采地靠在桌上,做起不争气的预设——实在不行,也挑个澳洲的大学得了,不然那么多年可怎么熬。

伤春悲秋之际,沈锡舟的消息来了。

美人鱼:「别生气了」

风光:「我没生气」

美人鱼:「我知道」「你是舍不得我」

次日清晨,一线天光穿透没拉严实的窗帘。

沈锡舟在电话那头的沉默让她意识到了点什么。

澳洲的时间比国内早两三个小时,大部分时候,沈锡舟已经开始上课,或者在公司,不方便说话的情况,他打的就是电话,那她就只能通过话筒,听一会他那头的动静。

沈锡舟走进围栏,韩天泽摇摇晃晃冲她走过来,含糊不清地喊她:“姐姐,姐姐。”

沈锡舟看着她的脸,做了个手戳屏幕的动作。

难得一顿团圆饭,赵岚草草扒了两口饭就说没胃口,韩家志陪着上了楼,沈锡舟也想跟过去,被夫妇俩拦下:“你别管了,多吃点吧。”

算了,她破罐破摔地说:“当我没说,挂了,我要睡了。”

“不是叫你们先吃嘛。”随着玄关的自动灯亮起,韩家志终于到家。

赵岚啼笑皆非:“你都大姑娘一个了,妈妈还跟你亲亲抱抱,像话吗?”

她点了同意,但只露出额头给镜头。

沈锡舟正了脸色:“别取消,我没生气。”

“没事,刚一下有点头晕。”赵岚脸色仍然难看,冲她勉强笑了下。

他声音低下来:“你怎么这么嗲。”

回到房间,沈锡舟躺在床上对着天花板发了会呆,接到沈锡舟的电话。

盛悉风将是鸡飞狗跳组合里最后一个留在远桥的人,沈锡舟答应她,自己会陪她到最后,不会提前离校。

她也没故意嗲啊。

“就外面。”

韩家志脸色也不太好看,起身搀扶着赵岚回到餐桌边坐下,责备沈锡舟:“你吃饭还看什么电视?关掉。”

那肯定有啊,英俊多金的男大,每天开着拉风的跑车进出校门,怎么会缺贴上来的女生。

“好了。”沈锡舟又笑了声,嗓音像带着钩子,扫过她的耳膜,“我过几天有空,回趟国。”

晾了他半节课。

“放心,准备啦。”赵岚说,“你帮我照看下弟弟。”

沈锡舟说:“这里不能这样,容易被贴上性别歧视的标签,人人喊打。”

“真不给戳?”

“我表达什么了?”

“……”

他也不是赌气或者说反话。

沈锡舟轻笑着反问:“还不嗲?”

“真没事吗?”沈锡舟还是不放心,“你脸色好难看,要不要去医院?”

“硬笑,假笑,皮笑肉不笑,随你。”沈锡舟铁了心跟她的酒窝杠上了,“快点。”

沈锡舟担心母亲,也没空计较父亲的态度,她依言关了电视,返回餐桌查看赵岚的情况:“妈妈你没事吧?”

尽管她竭力掩饰,但聊了几句,还是被他听出情绪不太对劲:“怎么了,不开心?”

她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关掉一分钟后的闹钟,省得它扫兴。

沈锡舟轻哼,拿他和孟理的聊天刺他:“她又没告白,怎么就是你女朋友了?”

盛家早些年置办的房产,位于富人区的海景庄园,一直也没人住,空置至今迎来个他。

早在初见之时,她和丁襄打电话那会,他就注意到它了。

统统被江开拦了回去,并且一五一十汇报给沈锡舟。

“吃饭也不专心。”赵岚嘟囔,转身又进了厨房,“椰子鸡应该炖得够烂了。”

沈锡舟又问:“你怎么个不理法,不会又说‘最讨厌小女孩’吧?”

沈锡舟想了想:“这周末吧。”

“笑一下啊。”沈锡舟的手指还停在屏幕前,跃跃欲试。

沈锡舟脸一下有点热,硬着头皮说:“我哪嗲了——”

沈锡舟哪能不知道他的说辞呢,只是想亲耳听他说罢了。

她其实不是忘了,也不是不放心沈锡舟,但她始终觉得靠人不如靠己。

沈锡舟在餐桌边坐下,趁椰子鸡还没来,她继续看电视。

“怎么奇怪了?”

“……”镜头又切回他的脸,带着诘问,“不是说闹钟取消了?”

“哪呢?”沈锡舟随口问。

“哦。”沈锡舟懂了,“那就是有。”

鼻音很重,骂人都像撒娇。

她连陆千帆都很少一起过夜,顶多接受旅游的时候睡一间,那也得开标间。

沈锡舟说:“嗯。”

沈锡舟说:“戳你酒窝。”

昏昧的光线中,少女的脸围在蓬松的被子里,小而精致的一张,其实沈锡舟根本看不出她所谓的水肿,像素那么模糊,还是漂亮得惊人。

国际新闻过后,主持人播报了一条人贩子落网的新闻,并放上嫌疑犯被抓捕时的照片和年轻时的照片。

沈锡舟啼笑皆非:“语焉不详,我还不能问了。”

“外面是哪面?”

最开始,是不少的。

沈锡舟笑场,哄他:“忘了,等会取消。”

-

都怪陆千帆,她第一万次在心里骂人,给她灌输的都是什么肮脏思想。

沈锡舟有时候都怀疑他一天有48个小时,这精力也太旺盛了。

沈锡舟犟起来:“为什么不可以。”

“你是一个字都没说,但你什么都表达了。”

沈锡舟穿着简单的白色短袖,神清气爽,双眼明亮:“人呢?”

“隔着屏幕,很奇怪。”沈锡舟没好意思说全,一下也就算了,非要她怼在屏幕前给他戳脸,这种通过想象接触对方的身体的行为,虽然只是脸吧,但隐隐有点文.爱的感觉。

说了一通,越描越黑。

沈锡舟闷闷地说:“我有点想住校了。”

有了期盼,沈锡舟一直到第二天还是很兴奋。

韩天泽一岁半多了,赵岚的母爱有增无减,愈发夸张,即便只是离家半小时,回来都要对着韩天泽又亲又哄老半天:“想死妈妈了。”

赵岚厨艺很好,但随着这几年家里条件越好越好,请了阿姨照顾起居,她很少再进厨房。

“滚。”她又好气又好笑。

“被小狗吃了。”沈锡舟说,“还是只卷毛小狗。”

从此以后,每个需要早起的早晨,6:19分,在令人厌恶的起床铃响起之前,会有一通越洋电话或视频请求,把沈锡舟从睡梦中唤醒。

沈锡舟说:“笑不出来。”

沈锡舟只好把手松开,然后就听他大惊小怪地说:“哪来的猪?”

“那你怎么拒绝的?”

这才周一,还有好几天。

一个人哪还有什么心情,沈锡舟随便填了下肚子,回到房间写作业,也莫名有些心神不宁。

有天早上,她难得听到他也才睡醒的声音,他昨晚去同学组织的派对玩了,这个她是知道的,不过不知道他喝多了酒。

“不给。”看他有点不高兴,沈锡舟说实话,“我觉得这样很奇怪。”

沈锡舟:“那就住啊,早上还能多睡会。”

“多大人了,还跟弟弟吃醋。”赵岚这么说着,还是摸摸她的脸,“好啦,乖,妈妈永远爱我的大宝贝。”

沈锡舟的时间安排得极满,不是学习就是公司业务相关,她醒的时候他都醒了,她睡的时候他还没睡,从没一天例外。

如果是视频通话,就代表他能和她聊会天,她早上时间也紧,一般就聊上三五分钟。

赵岚说:“你小时候,妈妈也这么对你的呀。”

“沈锡舟。”沈锡舟板起脸,“你一个成年男人,调-戏一个未成年少女,你的良知呢?”

短暂的温存后,赵岚又满心满眼陪儿子玩起了无聊的蒙脸游戏,根本没注意到沈锡舟脸上的失落。

沈锡舟把脸埋进枕头里,感觉自己从头到脚都快熟透了。

就这样,每天还能见缝插针地和国内联络感情,在鸡飞狗跳四人组的群里发言,在少年新事冒泡,或者找她私聊。

沈锡舟在那头发出一声心知肚明的笑,直直地戳到她本就高度紧张的神经之上。

新高一不认识沈锡舟的学弟,也有高二高三仗着沈锡舟不在试图挖墙脚的。

“殊绝,吃饭了。”赵岚催促,“电视关掉。”

少女情怀岂容戳穿。

他一脸坏笑,沈锡舟心下警惕,笑容也收敛了:“干嘛?”

她强行改口:“不是,我的意思是我睡眠比较浅,睡觉不喜欢边上有不熟的人,熟的人还是可以接受的。”

“别抓我头发。”沈锡舟把自己的头发从他小小的手心里扯出来。

沈锡舟眼前一亮:“妈妈我想吃椰子鸡。”

“好的。”沈锡舟站起来,没关电视,“听个声嘛。”

沈锡舟一下子忘了失落,振奋起来:“什么时候?”

谈崩,沈锡舟没好气:“再见,下次别拿我做借口。”

沈锡舟说:“我都不理的。”

“我水肿。”

韩家志七点还没回来,沈锡舟坐在沙发上,换到新闻频道。

她就随口问他:“有没有女生追你?”

“我又没说不好,我在夸你。”沈锡舟还是见好就收的,切了后置镜头,“带你看看我的家。”

风光:「闹铃取消了」「迟到你就死定了」

“你装什么呀。”沈锡舟简直要翻白眼了,“江开会不跟你说?”

沈锡舟嫌他幼稚,眉头拧起来。

体验纯粹是为了盛悉风。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沈锡舟倔劲又上来了,绝不动摇,“说只告白一次就只告白一次。”

她刚想给他发条信息,有心灵感应似的,他的视频电话也过来了。她接起,他看起来在室外,屏幕里是他被路灯照亮的脸和屏幕边缘的漆黑夜色。

“哪个都笑不出来。”

她有时也会心软,但更多时候,她会逼着自己少与韩天泽接触,她不想当那种明明吃了亏还甘之如饴的冤种姐姐。

在这种当口,她格外想念他,一转眼,他离开都快一个月了。

高三的学习压力倍增,课余活动明显减少,沈锡舟倒是还好,反正已经决定去英国了,高考只是走个体验。

以及现在才六点,她往常都是六点二十左右起的床。

“早上刚起来就是这样啊!”沈锡舟恼羞成怒地坐起来。

“真的没事。”赵岚深呼吸一口,“可能前两天你弟弟发烧,我照顾他累到了。”

回到家,满屋子都是食物的香气,韩天泽一个人在围起来的软垫里玩玩具。

沈锡舟看着依偎在一起的母子,没忍住问:“那为什么现在不对我这样了?”

美人鱼:「本来还想多点参与感,以后叫你起床来着」

沈锡舟说:“那你催一下她。”

沈锡舟想也没想:“但我睡觉不喜欢边上有人。”

“管家婆,又管上了。”

那时,这颗酒窝,这个人,都板上钉钉与别人有关,他压根没想过,自己能有这一天。

他人不在远桥,线人可不少,曾经少年新事的社员都是他的旧部下,对他那叫一个忠心耿耿,学校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耳朵。

沈锡舟:“她说要你告。”

“我就拿。”沈锡舟话锋一转,“你有没有人追?”

风光:「?」「真自恋」

自从决定以后要当个主持人,她就开始大量看书增加知识储备,也会有意识地看从前不感兴趣的新闻。

沈锡舟早上给她发过消息后就消失了,说是今天很忙,这都十几个小时了,还没个信。

沈锡舟镜头下移些,露出还不适应手机光的眼睛。

“你在外面?”

底线要掌握在自己手里,这亦是他的人生准则之一。

沈锡舟说:“再下去点。”

沈锡舟果然说:“我说我女朋友在国内。”

她给盛悉风当姐姐,越当越顺手。

她定定地看着电视机,脸色极差,直到听见韩天泽被吓到的哭声才回神,却也没有第一时间去抱儿子,而是求助地望向韩家志。

赵岚闻声从厨房探出头来:“今天爸爸也会回来吃饭,我们晚点开饭。”

然后就听她的闹钟响了。

沈锡舟从侧躺改为平躺,后脑勺枕着床头,一边用手指遮住了镜头,一边肆意打量他。

“我看看多肿。”

后来在黑暗中听他们互诉衷肠,听到她笑,他脑海几乎瞬间浮现出这颗酒窝的样子。

但给韩天泽当姐姐,越当越烦躁。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自己听着都觉得确实有点,于是那个尾音就很没骨气地弱下去。

“今日,警方在xx省xx市抓获黄剑,据不完全统计,他涉嫌拐卖至少11名妇女儿童,具体情况仍待警方核实……”

占地一千多平方的面积,这点时间根本逛不完,他只来得及给她展示了卧室书房之类生活起居最常用的地方。

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接连上桌。

沈锡舟真是无语:“有那么夸张吗?”

身后,突然响起“砰”一声巨响,是赵岚打翻了餐盘,一盅滚烫的椰子鸡与碗勺碎片混在一起,一片狼藉。

“等你一起。”赵岚迎上去,接过他的外套,并吩咐阿姨上菜。

而且他还有时间出去玩,了解那座城市,交了新的朋友,国内国外的都有。

沈锡舟放在枕边的手机响起,她艰难睁开眼,发现这是一通视频请求。

沈锡舟就笑:“你在气什么?我一个字都没说。”

“那……”镜头一转,变成她最熟悉不过的小区外立面,地上有他被路灯拉长的影子,话筒里传来他带笑的声音,“不隔着屏幕呢?”

第 50 章 第 50 章

“你……”沈锡舟眼睛瞪圆一圈。

“出来。”镜头又切成前置了,变成沈锡舟春风得意的脸,“给我戳戳。”

……让他说得更奇怪了。

不过沈锡舟这会没空跟他计较用词,她直接挂了视频跑出房门,走廊上隐约传来父母的争吵,赵岚的声音里明显带着哭腔。

在她的记忆里,父母的感情一直不太好,吵架是家常便饭,她小时候老是担心爸爸妈妈离婚她该怎么办,直到三年前母亲怀孕,父母突然变得非常恩爱,简直是模范夫妻。

这还是那之后他们头一次吵得这样激烈。

左右她一个小孩也没法插手大人的事,又惦记着沈锡舟还在等她,她没做停留,一溜烟跑下了楼。

轻手轻脚走出大门,她撒腿疯跑。

只有盛悉风那个叛徒,本来就从小幻想有个姐姐,沈锡舟再天天给她上点眼药,自己姓什么都快忘了。

“走了。”沈锡舟拇指和食指指腹相互揉捻,回味那个触感,得逞地笑。

沈锡舟狐疑地睁大眼。

“哦。”沈锡舟把那份失落掩饰得很好,“就那么几个小时,回来干嘛呀?”

甚至很可爱。

不过既然这些烤串味道一般,算不上美食,那么指的应该是她。

“说。”

她之前跟他说过,叫他回国别搞突然袭击,要提前告诉她。

分开了那么久,就只能见那么两三个小时,她的狂喜中瞬间夹杂了一丝泄气。

“沈锡舟同学。”沈锡舟正色道,“你觊觎我美色,我已经大度地原谅你了,你现在还要挑拨我的友情和亲情,你到底什么居心,你难道想独占我吗?”

璀璨霓虹遮盖了星月的光辉,未消的暑气从地砖缝隙里冒出来,缠人的蚊虫萦绕不去,就连这些,在所剩无几的时间面前,也显得无比珍贵。

加上转机和延误,折腾了二十多个小时,他人都快给那破飞机颠散架了。

出租车即将转弯看不见之际,她眼泪涌出,直直砸了下去。

“我就上课发了会呆,被苟哥抓到,他问我是不是相思病。我看他才相思病了,每次跟我说话,不提你就没完。”

沈锡舟吃痛,笑容一下收回去,眼睛瞪他,那个神秘开关随之消失不见。

一个月前,她以为不去送他,就可以逃过那种离别的痛,就可以坚强点不必掉泪。

“好,我下次多待两天。”沈锡舟又解释说,“本来早就想回来了,刚开学事情比较多,公司的事我也一窍不通,还在基层摸索,等过了这阵子就好了。”

一个月没欺负,想到都手痒,只能指望下次回来了。

一个月来的相思,悉数被抚慰。

可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该来的总要来,甚至因为这短暂的相逢,一切变本加厉。

沈锡舟想说什么,她坚持:“我来。”

“我就是担心你哭,还好我回来看了。”沈锡舟的手张开来几乎能整个抱住她的后脑勺,他在她发间温柔摩挲着。

我。靠。

从烧鸟店出来,逛商场看电影都不够时间,只能去附近的公园散步。

他有时想到他们三个每天闹哄哄待在一块,真的会生出一种生不逢时的遗憾。

她骂了句“神经”,就伏到自己膝头笑起来。

看吧,果然没好话,她也是耳贱,非要听完。

沈锡舟连眨了三下眼睛,他手臂压在桌上,倾身过来,为了防止隔墙有耳,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吃个烧鸟,你带身份证干嘛?”

沈锡舟知道她想问什么:“我想让你多高兴一会,又想给你个惊喜。”

但因为有想见的人,想到她不开心,那点疲惫就变得不值一提,只有归心似箭。

沈锡舟打开后车门,把书包放下,跨了一条腿进去,但又停住了:“差点忘了这趟的目的了。”

时间已经少到不给她矜持的机会。

咖啡厅换成了日式烧鸟店,俩人在冰柜前面七七八八点了些烤串,付钱的时候,沈锡舟率先把钱递了出去。

她多希望他是骗她的,为了再给她一个惊喜。

“江开不可能。”沈锡舟对兄弟这点信心还是有的。

沈锡舟的下巴扬起来,像个高高在上的女王:“哪对不起了?”

沈锡舟咀嚼的动作停了停,他咽下嘴里的东西:“真的。”

但她保证,自己脑子里绝对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已经把时间压缩到不能再缩。

他最后用力戳了一记。

只是想着,爸妈不知道她在外面,万一她回去太晚,他们把家门锁上了,她总得有个去处。

你不是说周末才回来吗?

沈锡舟终于找到空隙插嘴:“我没想跟你争。”

沈锡舟眼风不动一下,陪着演上了:“你错了,我是想取代你。”

记得上一次这样跑,也是同样的路,同样的心情,也是因为同一个人。

跑的时候还不觉得,一停下来,浑身都热得要爆炸似的,沈锡舟大口呼吸,伸出一根手指指他,又想说点什么:“你……”

七点半了。

让这人说的,她成什么了?

沈锡舟语带歉疚:“有小组作业要交,没法缺席。”

沈锡舟点点头,站在小区门口,人来人往的,也不是个事,她指指边上的店铺。

小时候穷养归穷养,这种苦他确实没吃过,出行不是私人飞机就是头等舱,哪次不是舒舒服服到目的地。

“我真服了你了。”她依言挤出一丝笑,冲他侧过脸,“轻点。”

是的士司机的电话,他过来的时候跟对方留了联系方式,叫人到点来接,省得打不到车误了行程。

那次美人鱼游出学校前面的小河。

沈锡舟抓着他的手看了眼他腕上手表。

异地就是如此,在距离面前,凡事都有滞后性,注定不能在对方需要的第一时间出现。

“嗯,再晚就来不及了。”

她头一歪眉头一皱,发现事情不简单。

关于她为什么带身份证,她必须承认,确实是为着万一用得上。

然后就见出租车紧急刹车,后车门打开,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车上跳下,冲她飞奔而来。

“为了证明清白,我还是走吧。”她眼睛微微眯起,威胁地说,虽然人没挪一下。

“下次别这么赶的回来了……没必要。”

吐出来又不雅观,只能囫囵咽下,剩下两块她反正是吃不下了。

她觉得他可怜,那么远回来,整个包里就钱包,护照,手机充电器,和一件在澳洲御寒的外套,只待两个小时,又要坐红眼航班回去。

沈锡舟昨晚连夜的航班,廉航连个头等舱也没有,所谓的超级经济舱就给隔了道帘子,事实上,座位的宽敞度和经济舱别无二致,他长手长脚的根本无处安放,膝盖堪堪抵着前座,动弹不得。

“好,走吧。”沈锡舟瞧了眼,笑,“那家咖啡馆呢?”

沈锡舟一边笑,一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沈锡舟哪管,最后冲刺至他面前,站都站不稳,扶着他递出来的胳膊好一阵喘气。

“沈锡舟同学,你这不是……”沈锡舟声音更低了,几乎要被店里其他客人的说笑盖过去,明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可她跟被下了蛊似的,屏气敛息,留心分辨。

沈锡舟作势挽留:“别走啊,串都还没上。”

恐惧、不舍、悲伤,像涨潮的海水,慢慢逼近。

从善如流:“对不起。”

沈锡舟颔首。

“有这些这还不够吗?”沈锡舟摊手冲面前比了比。

“好的,就来。”

他们诉说着彼此身边发生的事,好笑的,抱怨的,有些在电话里已经说过了,有些没说过,但对方都听得津津有味。

“走了。”他说。

沈锡舟没应,忽然问了句:“我能送你去机场吗?”

“慢点,慢点。”沈锡舟看她穿着拖鞋,不放心地冲她喊。

因为从得知他回来消息开始,她就可以开始期待。

“……”她险些没喷出去,“你能不能别这么恶心?”

沈锡舟说:“倒闭了。”

沈锡舟:“……”

想起之前那店员的服务态度,俩人的心理活动都是“该”。

“那你道歉。”

怀揣着隐秘的希冀,沈锡舟问他:“真的十二点的飞机吗?”

他还是摇头。

他挂掉电话,看沈锡舟,笑容半是安慰半是苦涩。

沈锡舟伸出手指,分别用指尖和指腹感受了一番那个神奇的小窝,像女孩子柔软光滑的皮肤上张开一个小口,吞没他小半个指节,再往里,能触到牙骨的形状。

沈锡舟还想再说,她霸总上身:“你远道而来,这顿必须我请。”

沈锡舟思忖片刻,无辜地说:“不该戳穿你。”

她当然知道他非要回这一趟,是因为昨天电话里听出她心情不好,可事实上,等他风尘仆仆归来,她的情绪早已翻篇。

只有他,最早无缘那种热闹,最先告别少年时代。

“你……”她艰难开口。

要怎么形容此时此刻的高兴呢,光是和他这么对面对坐着,能用克制的眼神看着他,聊些不着边际的话,就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烤串陆续送上来,沈锡舟才用过晚饭,胃口不大,她多数时间就看着沈锡舟吃,把串上的食物夹下来放进他碟子里,就跟他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似的,非要替他效劳。

沈锡舟把沈锡舟送到车边。

“我知道。”沈锡舟说着,把新上的雪花牛舌用筷子夹下来放进他碗里。

“盛悉风也别说。”

她视线越来越模糊,被按着后脑勺拥入怀中的那一刻,终于控制不住哭出声。

沈锡舟点点头,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恢复冷静:“去吧,一路平安。”

出租车的红色尾灯渐渐远去,沈锡舟站在原地没有动。

“对了。”说到江开,沈锡舟不太放心地嘱咐她,“你别跟他说我回来了啊,我怕他吃醋。”

这人跟长在她肚子里似的,在她开口以前,又一次未卜先知:“今晚十二点。”

“别傻了。”沈锡舟说,“你一个人回来我不放心。”

沈锡舟于今晚第一次挑三拣四:“牛舌不吃。”

这次美人鱼“游”的是太平洋。

“他家最好吃的就是牛舌。”

像指烤串,像也指她。

沈锡舟真诚地说:“我怕我忍不住。”

“笑一下。”他诱哄。

这么久不见,怪惦记的,但这趟回国实在仓促,没空匀时间给兄弟。

店里客人不多,俩人挑了个僻静的角落,隔着矮方桌对面落座,沈锡舟把零钱收好,抬头看到沈锡舟似笑非笑、欲言又止的表情。

沈锡舟本来想还想跟他争两句的,看他眨巴着眼睛故作天真的表情,五官那么锐利、气质那么疏狂的人,做出这样的表情竟一点都不违和。

俩人于是加快脚步回程,出租车就在天鹅湖花园外打着双跳等候。

他饿得不轻,她给什么他就吃什么,连裹在虾仁外面那层青椒都没挑剔。

他虽然瞧着精神抖擞的,但是眼睛里的红血丝和眼下的黑眼圈骗不了人。

沈锡舟就夹回自己碟子里,刚放进嘴里没嚼两下,就听他说:“江开说吃这个,感觉在和牛舌吻。”

“好了先别说话。”沈锡舟还是懂她,用不着听完就知道,“我待不了多久,十二点的飞机。”

沈锡舟说:“要走了?”

认识那么久了,他在她面前还是会兴奋和紧张,但长进也是有的,至少不会像刚认识那样随时随地在女孩面前争表现。

“耍流氓吗?”

“你还不如不回来。”沈锡舟崩溃地说。

这话既是真心也是违心,既指他回国也指此刻的返途。

“好了别哭了,一会把我也惹哭了。”沈锡舟手绕到面前,摸到一手湿热的眼泪,他胡乱给她揩去。

“我答应你,从此以后,我所有的空闲时间都属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