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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1 章 第 31 章

操场上微微骚动。

男生们不约而同把注意力投向主席台,交头接耳的话题,自然也变成了台上的人。

开场白过后,校长上台,主持人退至角落。

校长在教育事业上兢兢业业大半辈子,退休在即,最后一次在学校公开讲话,这里的一草一木,无一不令她心生不舍。

人一感慨,难免多说两句。

可台下那群少年不知愁滋味,怕是只会没心没肺地庆祝“老妖婆终于走了”。

沈锡舟那位被班主任称为“老鼠屎”的下铺一反常态,一瞬不瞬地盯着台上。

边上同学打趣:“吕嘉达,这么专注,看嘛呢?”

正巧校长叮嘱大家要奋力拼搏、在追求梦想的道路上坚持不懈,吕嘉达便顺嘴说:“看梦想。”

同学故意曲解:“传下去,吕嘉达的梦想是校长!”

遭到哄笑:“口味真够重的你。”

“……”沈锡舟又好气又好笑。

她只是一个人在文娱楼有点害怕,想让他陪她睡觉,又不是和她睡觉。

她舀第二勺,等冷却的间隙,闲不住,非要戳穿他:“那社长怎么没叫李明哲来。”

她不得不强打起精神,面对比赛。

“你去哪?”

超级大帅比:「那来啊。」

意外是下落过程中产生的,沈锡舟买给他买的毛衣,版型宽松,料子还顺滑,这最后一跃,大约是他姿势太舒展了,措手不及间,冰冷的空气毫无阻隔地从他腰部往头顶方向沿路贴,当他以肩背着垫的标准姿势落地,衣服也已经下堆到肩膀。

中午。

沈锡舟不置可否,右手伸进左手袖筒里,指尖摩挲着那条蝴蝶手链,渐大风雨里浇不灭燃烧的胜负欲:“没有参赛的人,谈何输赢呢。”

她懒得追究这声恭喜是真情还是假意,也不屑粉饰太平,只知道心里苦得发涩,情绪一股脑涌上来,干脆撕开伪装:“别装,是你赢。”

要让江开知道,他忘了带洗发水,倒记得带个累赘的锅,估计能跟他拼命。

沈锡舟耳边,忽然传来一声轻响,她顺着声音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肩头掉了只毛毛虫,一到雨天,这种恶心的小玩意便是学校里的常客。

她怕的东西不多,软体昆虫算一个。

可与此同时,欧灿晨忽然闻到沈锡舟身上的香味,淡淡的柑橘奶香,大约是衣物柔顺剂吧。

沈锡舟还是懂见好就收的,一秒恢复正经,人也自觉坐远些:“喝你的吧。”

而米莉重心不支,重重摔倒。

周围的目光齐齐聚焦到沈锡舟头上,或吃瓜或怀疑或谴责。

二人穿着同款不同色的毛衣,整齐划一叉着腰,齐齐看着横在面前、几乎快和身高齐平的杆子。

儿童节两句话把整个群干沉默了。

“你昨天中午,跟他告白了?”

安全员一边吹着哨子从操场中央冲过来,一边挥手示意沈锡舟继续。

运动会期间,主持人的任务很重,做好各项目的对接,提示比赛准备,公布排名,空档还要诵读大家投稿的加油祝词。

沈锡舟:“你睡觉我在这干嘛。我又不是流氓。”

沈锡舟转头,客套地笑了笑:“谢谢。”

见沈锡舟拿书给自己扇风,陆千帆奇怪:“你有这么热?”

校长最后说:“抱歉说得多了点,我的讲话就到这里,希望接下来两天的运动会,大家都能玩得开心,取得理想的成绩。”

沈锡舟说:“家里带的。”

只因为,模糊的性别是作为女生能待在沈锡舟身边唯一的方式,学校里没有哪个女生比她跟他关系好,她总以为,时间久了,他就会习惯她的存在,也许有一天,她的心愿就可以实现。

结果他下一句——

欧灿晨留下一句「不要自作多情,与你无关」,直接把群退了。

“对对对。”被点到名的几个暧昧地笑,拐弯抹角着表心意,“我们的梦想也是校长。”

沈锡舟整个人蒙在毯子里,一动不动,只有眼睛偶尔眨动。

“恭喜你,赢了。”

最后100米,沈锡舟冲到了第二,前面是欧灿晨,后面是米莉,距离咬得很近。

她没搭腔,加快脚步把人甩开,忽听背后一句难辨情绪的话:

好在,只是商标而已。

她怎么来了?沈锡舟想起身招呼,但实在醒不过来。

见她不回。

欧灿晨的脸色骤变,难堪到极点:“他告诉你的?”

“怕?”沈锡舟看她的脸色。

胸骨,薄肌,在指尖触感分明,她又触电般缩回手。

沈锡舟走到候场区,发现对手阵容还挺让人精神为之一振的,有米莉,还有欧灿晨。

他绕过柜子,来到她身边,似是也在犹疑着,她有没有醒。

“你5班,我6班。”沈锡舟撺掇江开,“所以你先。”

沈锡舟也隐约察觉到欧灿晨的意图,他第一时间就想到这个房间还有谁在。

也许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她更应该拉米莉起来,再不济也要给予口头关心,这才符合主流的道德观。

不待她说什么,前头欧灿晨恶声恶气:“碰你妈的瓷,你在后她在前到底谁绊谁?输不起别比。”

她整个人在原地僵住,食指挑着马尾,动作定格。

江开:“不是你早上来我寝室逼我换的?”

随着这句郑重其事的话,沈锡舟终于彻底醒神。

他于是搬了个椅子,远远坐下了,随手拿起一本书看:“睡吧。”

“算了算了,你走吧。”

沈锡舟扯扯嘴角。

欧灿晨放下手:“小事。”

可眼下的情况,她实在也不适合再现身,只会让场面更加尴尬。

唯独没想到,推开休息室的门,满屋子飘香。

与其说是感谢,更像是某种开场白,欧灿晨侧目,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厌烦。

“算了,你先去比赛,回来细说。”宋觅推沈锡舟,“加油!”

沈锡舟结束收尾工作回教室,看到陆千帆那副贱嗖嗖的表情就知道她要说什么。

沈锡舟没法在这种时候回应她的依赖。

他们聊的很快,不到五分钟,沈锡舟就回来了。

李明哲对两个女生之间的暗流涌动一无所知,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沈锡舟的内搭,笑了:“什么情况,穿这么骚气?”

同学叫他别气,目光所及,随随便便就拉了几个男生下水:“重口味的又不止你一个。”

他说得特别冠冕堂皇:“谁叫我是少年新事的社长呢。”

想去拉欧灿晨又猛然意识到男女之防,只能尴尬地说:“我们出去说。”

然后迷迷糊糊间,听到了欧灿晨的声音。

沈锡舟用嗓过度,声音微微泛哑:“还挺会照顾人的嘛。”

-

饶是再竭尽全力,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欧灿晨率先冲过终点线。

风光:「路上」

回忆着当时的场景,陆千帆绘声绘色:“替你看过了,宽肩,窄腰,薄肌,啊呀,死丫头艳福不浅。贴吧已经炸了,全在发他照片。”

“殊绝,你绊了我,连一句道歉都没有吗?”耳边传来米莉的声音,沈锡舟抬头,才发现米莉不知什么时候走到自己身边的,眼泪和汗水交织的脸上写满委屈。

沈锡舟艰难地扭头看自己的背:“明哲,帮我看看我身上有虫子吗?”

不对劲的是儿童节,他也没发言,李明哲朱清心一帮人一个劲圈他,想着他平时和欧灿晨关系最好,说话应该最有分量。

儿童节是志愿者之一,负责分发和收取袖章,他走到扶着膝盖大喘息的欧灿晨面前,递了瓶水给她,嘴里忍不住贩剑:“男人婆,跟女生比你犯规吧?你该去男子组啊。”

去基地的路上,她也设想了许多种场景,一方面觉得沈锡舟不是那种没分寸的人,他一直以来都挺注重和她的男女之防的;一方面又担心,万一呢。

沈锡舟也收到了几个女生的私聊,问她看没看出儿童节暗恋欧灿晨。

沈锡舟的脸因为体力不支透着苍白,嘴唇几乎淡得看不出血色,在这时却凭空闪过一丝凌厉,攻击性渐浓。

只是这一打断,第一与第二的距离拉得老大。

也许是欧灿晨太敏感,但放在这样的情景中,难免有几分挑衅的嫌疑。

换了以前,欧灿晨一定和他一决高下,今天却一反常态,冷冷抬眸:“少烦我。”

而随着越来越多的男生加入应援,沈锡舟于他们的意义,也从学校里那个和我没有交集的漂亮女生,升华至某种象征,是绝对的审美政治正确,更代表着籍籍无名的青春里一场绚丽的邂逅。

沈锡舟也有些诧异:“小欧?你怎么来了?”

江开注意到,沈锡舟的手依然紧紧抓着栏杆,青筋也没消,牢牢盯着场中一跪一站的两个女生,眼神绝对算不上友好。

沈锡舟黑着脸扯下毛衣:“滚。”

长跑没有预赛,哨响即正式比赛,16个来自高一各班的女生一起冲出跑道。

也许,不止是她的,每一个少年新事的场子,即便扛任务的人不是他,他都会确保托底。

李明哲这才明白方才的小插曲为着什么,帮着看了一圈,说:“应该没了。”

沈锡舟也没揭穿,真给她摆躺椅去了,又翻出自己的毯子放到躺椅上:“那你睡吧,我先走了。”

怪不得都说,没有资格的醋是最酸的。

一年到头,贴吧最活跃的时期莫过于运动会期间,所见所闻也好,吐槽也好,大家都喜欢往上发。

沈锡舟坐在一只电炖锅前,用一个木勺慢慢搅着汤。

就这点本事。

「就因为我跟你告白,你连社团都待不下去了」

沈锡舟紧紧闭上眼睛。

“怎么着,过来只是喝汤,你很失望?”

主持人有了暂时的休息空档,沈锡舟一走下台,表情就彻底崩不住了,脱了校服一阵乱跳。

他有些奇怪,不是没摔吗,至于这么紧张?

要说不舒服,确实有一点,但真到吃醋的份上,倒也不至于,还能借此做文章开两句玩笑。

名为嫉妒的情绪在心底疯狂滋生,她无法心平气和和他聊起刚才发生的事,却又清楚自己并没有和他闹脾气的权利。

她的自尊不允许。

“不。”沈锡舟惜字如金,走到场边把校服穿上了。

本届校运会三大热帖:《四月,春色无边》《那俩穿的情侣装?》和《I have a dream》。

汤里东西不少,乍一眼看,就有梨片、橙子皮、红枣,枸杞,边上摆着红糖、水果刀和塑料袋临时充当的砧板。

沈锡舟点点头。

很多选手都是被赶鸭子上架的,不到一圈,重在参与的那批就掉队了,沈锡舟保持着中上的排名,努力调整着呼吸,保存体力。

它翻个身,开始蠕动。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高度已经到了极限,身体横陈在杆上,后背隐约擦到,待小腿过杆,他翻转身体,有惊无险越过杆子。

不消多说,最后还是沈锡舟妥协。

沈锡舟被揭穿了似的扔下书,站起来:“走了,社团有事。”

她现在已经养成习惯,尽量不在外面喝水,省得去厕所,偶尔路过服装店的橱窗,会看着漂亮的衣裙出神。

火候差不多了,沈锡舟关掉电源,把勺子递给她,没有多余的餐具,只能凑合着直接吃锅里的。

一瞬间,她汗毛倒竖。

超级大帅比:「行,少年新事见」

沈锡舟几乎是条件反射往他胸口推搡一把,想离他远点。

吕嘉达:“滚你妈的。”

它约有小指长,身上覆满黑色的绒毛,大概是从主席台的檐廊上摔下来的。

到这里沈锡舟还能强忍着不退缩。

他把自己紧紧裹起,殊不知腰身线条暴露无遗,随着陆千帆捏着嗓子喊出一句“哥哥,腰好细呀”,现场轰然,陷入新一轮沸腾的爆点。

见他不回。

当天。

但她没有,因为她不想。

超级大帅比:「?」

田赛和径赛同步进行,师生们可以自行选择观看,看径赛就在各班划分的观众席,看田赛则去相应的比赛场地,所以一般来说,径赛的观众比较多。

俩人离得很近,能看到彼此眼中自己的倒影,空气疾速升温。

等到前一场比赛结束,裁判示意她们按照班级顺序站到起跑线。

这一切,她甘之如饴。

他紧盯着杆子,慢慢后退到几米开外,发力助跑,先直线,后绕出一个弧线,在还剩半米左右距离时,借着背过身的离心力奋力起跳,身体向后仰去。

超级大帅比:「怂了?」

裁判老师憋笑,问他:“还再挑战更高吗?”

「真有你的,欧灿晨」

沈锡舟也紧急停下脚步,回头望去,米莉痛苦地跪趴在地上,抬起头,她咬紧了自己的嘴唇,眼眶泛红。

不多时,后面的选手也陆续抵达,米莉是在全校的掌声中,被同学扶着,一瘸一拐走到终点的。

最后一圈的时候,还在参与竞争奖牌的只剩下寥寥六人,其中也包括米莉和欧灿晨,大家陆续开始加速,准备冲刺。

她不能说,自己对这个除她之外,唯一活跃在沈锡舟身边的女生毫不在意。

风光:「?」「这么多人看了,我看看怎么了」

好在,沈锡舟稳住了。

为此俩人还错过了寝室关门的时间,各扣一分。

非说什么他不穿沈锡舟会伤心。

超级大帅比:「行,等你」

这便是社员们口中的定海神针,名副其实。

主持人重新回到台前,就流程、规则和场地安排等做简单介绍。

沈锡舟并没有躲的意思,倒是他自己,觉得不妥,又收了回去。

群聊依旧保持着死寂,但可以想象,成员们正在如何疯狂私聊或拉小群。

不出意料的话,冠军会在她们三人中间产生。

整个上身,毫无保留,示于人前。

沈锡舟舀了一勺汤,吹凉,尝了一口,热乎乎的,甘甜清香,不知是不是心里错觉,嗓子眼瞬间舒服多了。

风光:「怂了?」

800米以上的长跑径赛都排在次日。

沈锡舟和江开都报的跳高,观众明显倍超其余田赛项目,女生占比极高,小小一个场地,围得水泄不通。

两个女生的眼神晦涩地碰到,又极快地挪开,刚结束一场角逐,谁也没有心思做表面功夫。

李明哲从没见过她这样,一愣一愣的。

前两个贴当时就爆了,昨天放学了沈锡舟还爬过楼,最后那个帖子乍看不知所云,是今天上午才发酵起来的。

刚才与沈锡舟一同前来的路上,他身上有一模一样的味道。

沈锡舟头也不回地扭头起跑。

沈锡舟在他身边坐下来:“哪来的锅。”

沈锡舟喝得下去才怪:“烫,我要先睡一会。”

“刚才谢谢。”

“你还不知道?”宋觅冲她扬扬手机,“贴吧给你起的外号。”

沈锡舟察觉出沈锡舟兴致不高,但权当虫子惹的她,也没多想,还在臭美:“人帅随便骚。”

沈锡舟正要走,闻言脚步一顿,眼睛狐疑地眯起:“梦梦?”

沈锡舟甚至无暇确认虫子是否抖落,最开始两句,她的声音还有些微的颤抖,但她很快彻底调整了状态,越来越稳。

各班走完方队,运动会的比赛项目便正式开始了。

到底是谁脱掉了?江开狂笑,这就叫现世报。

江开说:“你先,我还没原谅你。”

沈锡舟走过去,灌了两口,垂眼看她:“班长,我真是上了你的贼船了。”

她人高马大,米莉没敢还嘴,只是默默流泪,周围有人打圆场,并搀扶米莉前往校医室处理伤口。

她装作不在线,不知自己是否也该和欧灿晨说些什么,才是一个有风度的情敌所为,想点进欧灿晨主页看看,却发现对方已经删除了她的好友,她于是可以心安理得地保持沉默。

俩人忙着找虫,没注意到沈锡舟和欧灿晨过来,直到清越男声插进来:“还好吗?”

他不知她是忘词了,还是找不准稿子了,他唯一能做的,是用口型提示她接下来的词。

心底冒出一股巨大的勇气,她捡起中断的主持,整个过程也就一两秒钟时间,大部分观众甚至没发现明显的异常。

李明哲大笑,转而招呼欧灿晨:“小欧,还不反省?这年头男人都比你娇嫩。”

沈锡舟始终保持沉默,她向来话少,倒也没有人发现不对劲。

她不想讨厌这个人了,但也永远不喜欢。

一上午的主持很耗精力,沈锡舟躺下没一会,意识就开始昏沉。

沈锡舟的脑子当场让他干宕机了。

其实准确地说,第一次社团团建时,她就察觉过一丝不对劲,沈锡舟说不喜欢欠别人钱,却绝口不提和沈锡舟A的士钱。

这让她倍感不甘,有种难以言喻的挫败。

听了李明哲的解释,沈锡舟将她正面从头到脚打量一遍,又绕到她身后,到她马尾掩映的后颈,眼神微凝,伸出手去。

“请高一女子组1500米跑的运动员到候场区准备。”自己报完幕,她走下主席台,旁边正好就是高一16班的观众席,宋觅坐在最后面,负责发矿泉水,见到她,大老远殷勤地替她扭开一瓶。

-

欧灿晨说完也不待体力恢复就要走,沈锡舟追上去。

风光:「谁怂了」

就是这一分神的功夫,她的脚忽然与什么缠在一起,整个人不受控地踉跄起来。

沈锡舟看了俩人一眼,没理会,继续检查。

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她隔着整个操场的距离,匆匆往沈锡舟班级大致的方位望一眼,从挤挤挨挨的人群中一下子找到他的所在,站在栅栏前小臂倚着栏杆、目光锁定她的遥远身影。

儿童节一时尬住,好在沈锡舟也到了终点,他连忙拿着水迎上去:“恭喜亚军!”

真是闲的才给他买衣服。

欧灿晨深吸一口气,拿出了破斧沉金的勇气:“社长,我有话跟你说。”

沈锡舟冲着他点点头,扶着桌子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唯恐自己也在大庭广众之下上演脱衣秀,当场宣布弃权。

随着杆子的高度越来越高,淘汰的选手也越来越多,到最后,只剩下沈锡舟和江开两个。

与此同时,沈锡舟撑在栏杆上的手臂青筋暴起,江开几乎以为他会直接翻出栏杆,不顾一切冲过去。

并成了运动会上最大的新闻。

欧灿晨扭头凝视沈锡舟,脑子里某根弦彻底崩断。

观众席的积极性,也从单纯的嘈杂,渐渐震耳欲聋。

她很清楚,即便是背后默默守候的资格,她也失去了。

拿下高二男子跳高组的第一,还破了学校的历史记录,不过这并不是他成为大新闻的原因。

迎面的风里卷着冰冷的雨丝,缠得脚步更加沉重,她筋疲力竭,全凭着一口不服输的气吊着,这辈子没跑那么拼过,浑身肌肉酸痛难忍,每次呼吸都堪称煎熬,刮得喉咙生疼,但不管她怎样突破自己的极限,身后的米莉一直咬的死紧,俩人的身体好几次碰到,前面那道留着短发的背影,更是始终快她一步。

收起爱美的天性,留着男孩的头发,穿着宽松肥大的男装,就连性格也朝男孩子靠拢,已经记不清多少次,上公共厕所被骂变态,被熟悉的或不熟悉的人误会性取向。

可有人留着长长的头发,穿漂亮的裙子,脾气坏坏的,不需要任何伪装,就用他最避之不及的形象,以一种从无先例的身份,轻而易举入驻他的世界。

“想赢直说啊,犯得着卖肉吗?”

她的主持未受影响,但如果有人逐帧检测她的声音频率,还是能从中听出一丝咬牙切齿的意味。

沈锡舟都给气笑了:“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是吧?有种衣服脱了。”

正所谓冤家路窄,于是这场比赛的性质,难免复杂起来。

风光:「看看腹肌」

“李哥说你在这。”

看着应是没什么大碍。

真顶不住了。

场上瞬间尖叫起哄鼓掌跺脚迭起,连远在主席台上的沈锡舟都听见了那番阵仗。

仔细些的人,会发现她一边说话,一边扯起肩膀处的衣料抖了抖。

沈锡舟完全抽不出空去看沈锡舟比赛,只知道他报了跳高和3000米跑。

沈锡舟有些后悔报的1500米,前一天的主持实在令她筋疲力竭。

沈锡舟侧脸对她,先认输般点了两下头,然后扭过来看她:“非要挑衅我?”

欧灿晨退社,理由是,无法兼顾社团活动和学业。

反正她被柜子挡着,应该看不到,就偷个懒吧。

她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去少年新事的时候,沈锡舟对她开学典礼的表现的评价,那个时候,她是很不服气的,认为他满口冠冕堂皇,实则公报私仇,但这一刻,看着他眼里的坚定和鼓励,她忽然有点理解他那番指责,明白他所谓的主持人的责任感和使命感。

她抽空眺了眼,只能看见一抹鲜艳的粉色,和大面积的皮肤色块。

惊恐之下,头脑一片空白,她词也断了,几根手指死死攥紧主持稿,下意识地抬眼看向沈锡舟。

沈锡舟诧异,他居然如此了解她的主持稿。

欧灿晨是在场唯一的同性,帮忙查看的任务自然落到了她头上,她走近沈锡舟,撩开她的马尾。

毕竟不是专业的,谁也没把握跳到一米八,都想拿对方试刀。

沈锡舟和米莉撕破脸后互不理睬很久了,不知什么时候,这个让自己如鲠在喉好几年的人,已经很难影响她的心情。

他看她一眼:“主持人辛苦,给补补嗓。”

她在社里的职能举足轻重,大家纷纷劝她留下,沈锡舟也出来说了一句“这不是非走不可的理由”。

宋觅赔笑:“梦梦,我改天请你吃饭好吧。”

眼前的这个女孩也不会允许。

求偶引发的激战,从来不是专属雄性动物的游戏,女孩之间的厮杀,一样可以血腥而暴烈。

谁叫爱情的本质,是占山为王,对所有试图染指这片土地的生灵,赶尽杀绝。

第 32 章 第 32 章

上午结束运动会,下午就是半休日。

大家还没从那股兴奋劲里回过神来,又为马上要回归紧张的学习中去怅然若失。

“两位主持人辛苦。”沈锡舟主持会议,开场白就是对沈锡舟和李明哲的褒奖,但下一句就是批评了。

“但下次不要因为这样的小事中断主持,李明哲作为搭档,也要学会第一时间接棒。”

他倒也没长篇大论,一笔带过,紧接着就到了例会环节。

今天的例会除了惯常的节目安排,还多了个特殊项,如何请欧灿晨回社。

沈锡舟没发表意见,静静听大家出主意,只是眼神,偶尔飘过对面的沈锡舟。

她表情寻常,看不出什么芥蒂,话是一如既往的少。

最后他一锤定音:“我就不去了,帮我带一句话,她想回来,随时欢迎。”

结束社团活动,沈锡舟没着急回家,沈锡舟看她拖拖拉拉的,猜出她的意思。

沈锡舟先是愣了一秒,继而从床上弹了起来。

小狗的脖子上挂了块金属铭牌,「20xx年xx月xx日沈锡丹手作」。

他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他的眼神已经告诉她答案。

这天夜深,沈锡舟即将陷入沉睡之际,枕边手机轻轻震了下。

五人小组变成四人小组的第一天,大家都有不同程度的不适应,为了仪式感,特意没调整座位,帮谭宵把那个空给留了出来。

饮鸩止渴,不外乎如是。

俩人吵吵闹闹,没心没肺的。

这天的生日宴,沈锡舟得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生日礼物,父母同意她带嘟嘟回家,唯一的要求是,嘟嘟不会出现在屋子里除她房间之外的任何地方。

沈锡舟怔了下,似是没想到她会这么问,他反手把问题抛了回来:“我怎么了,让你觉得你惹到我了?”

-

也没给他留块生日蛋糕。

“殊绝。”沉吟片刻,丁襄郑重其事地开口,“其实我一直很想当面跟你道歉……”

她还有个重大发现。

毛衣都收了、穿了。

沈锡舟对着面前突如其来的黑暗发了会呆,故技重施,重重敲了两下墙壁。

这个夜里,江开在仍对沈锡舟有意见的嫌疑之外,还多了个十分上不得台面的罪名:喜欢窥探别人隐私的变态。

“你和国庆,还有这层关系呢?”儿童节大吃一惊。

月亮高悬,银色的光辉铺满青石板小径,女生疾风般跑过,长发在她身后翻飞,如一团墨色的浪。

她知道他们多半是演给丁家看的,想要“帮”她抓住丁襄这个金龟婿。

“韩总赵太儿女双全,好福气。”

又过了好一会,沈锡舟收到她故作轻松的回复,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沈锡舟生日在6月27日,申城中学放暑假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她的生日总是碰上期末考试,老是得提前或延期过,特别扫兴。

沈锡舟:“我哪里惹到你了吗?”

他只说:

这是朋友之间非常典型的暗号,通常跟男嘉宾相关。

“那,”丁襄的手机捏在手里,踯躅着不知怎么开口。

赵岚手在女儿身上轻轻一推:“去吧,和丁襄玩去。”

不同于以往的强势或骄傲,这是这个女孩子第一次在他面前展露脆弱的一面。

“必须今天。”沈锡舟说着,伸出左手。

“是错别字吗?”她抬眼看他。

去年的今天,他们还在顶着高温掰头、互相用钱羞辱对方,今天怎么,就演变成这个样子了?

是夜,沈锡舟洗漱完毕,躺进床里捞过手机。

水遁,真是亏他想的出来。

打发走了儿童节,陆千帆一脸的求表扬:“满足你们偷情的变态嗜好。”

大家陆续离开,基地只剩下二人。

接起,却是沈锡舟的声音。

她没跟沈锡舟提过生日,只说家里有事,不来学校。

沈锡舟也懒得纠正了,说:“没叫,明天期末考,怎么请假。”

沈锡舟想想那个画面都发毛,敬佩孟理职业素养的同时,不太服输:“我又不是专业的主持人,怎么比。”

正胡思乱想,手机进来一个陌生电话。

沈锡舟想了想,半开玩笑地说:“那我也要像孟社长一样主持春晚。”

沈锡舟盯着桌面看了会,说:“你说我。”

哪天他手机里有想泡的妞了,再来谈隐私也不迟。

他整个人完全湿透了,像从水里捞起来似的。

“我想不出来。”

就是不能服服帖帖。

热闹华丽的生日宴只剩下煎熬。

美人鱼是为爱登岸的勇者。

「但他说,得了空就去找你」

她所有朋友里面,除了重组家庭,其他人都是独生子女,她对手足之情没有什么参照物,除了沈锡舟。

可她无法控制自己讨厌这个夺走父母宠爱的既得利益者。

但没有提前的预防针,也没有事后的解释和安抚,沈锡舟在座首,面无表情却又气场全开地评价她的不足的样子,难免让她觉得陌生,好像对他而言,她和在座其它社员没什么不同。

“一周年快乐,小狗。”

“听不懂人话呢你怎么。”沈锡舟脑袋探出阳台骂人,“都说了心情不好。”

她真得找个机会送他手机,就是希望不要伤到他自尊。

沈锡舟:“不贩剑会怎样?”

“那你不要忘了少年新事。”是沈锡舟不愧是社长,这个时候还在心系社团。

沈锡舟也笑,右手从背后伸出来,手心里,躺着个包装半湿的小礼盒,是瓶香水。

陆千帆:“会死。”

沈锡舟问他怎么证明?

他抱着同样许久不见的嘟嘟,她眼睛都亮了,拎起裙摆跑去,和丁襄父母打过招呼,连礼物都来不及接,就迫不及待从丁襄怀里抱过嘟嘟。

以前明明甘之如饴的,以前的韩家志,就算再忙再累,都会亲自去接沈锡舟放学,他说只要看到女儿,一天的疲劳就都消失了。

又没电了?

“还不是襄襄,非要给嘟嘟做个造型。”

手链过后,虽然他们不说,但她看得出来,他们的消费水准直线下降,这两个月沈锡舟连饮料也不怎么买了,喝水都自带杯子接教室里的桶装水喝。

她抿紧嘴唇,笑意就从眼睛里跑出来。

但那些让人如鲠在喉的差别,只有她自己才懂。

他爸妈不知道,否则能撕了他。

偌大的房子,突然间拥挤得不像话,随时随地响起婴儿嘹亮的哭声。

“现在不了?”

-

沈锡舟等了五分钟,等到江开帮沈锡舟回复的消息:「他说他不考虑英国留学」

她在关注他的动态。这个认知让丁襄心情明快,他邀功:“我申请了两门延考,专门赶在今天回来的。”

比沈锡舟帅一点:「熄灯了啊姐姐」

江开拒绝得很干脆:“不借。”

沈锡舟笑着睨她:“神经。”

他没好气:“我谢谢你哦。”

妈妈一门心思全在韩天泽身上,月子里嚷嚷着出了月子一定要好好出去放松,要减肥,要变美,事实上根本放不下儿子,整个人被母爱夺舍。

“不了。”

陆千帆张嘴即来:“我是江开表妹,我跟我哥混怎么了?乖,一边玩去吧。”

诚然,沈锡舟是没有做到完美,也赞同公私事应该分开。

干饭五人组的关系日渐牢固。

她知道他是无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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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韩天泽出生之后,她的第一个生日,许是为了证明自己依然重视女儿,也为了弥补去年的疏忽,今年韩家志和赵岚夫妇俩把她的生日宴办得格外隆重,连第二天就是期末考试也没管。

风光:「我好舍不得陆千帆」

沈锡舟能想到的唯一的理由,是江开还没打心眼里接受沈锡舟。

见到沈锡舟的第一眼,她有些傻眼。

“那就没有啊。”

“美人鱼”。

风光:「帮我去隔壁寝室看看呗」

今天,沈锡舟收到了堆积如山的生日礼物,比起来,这瓶商业香实在算不得什么。

这瓶香水的营销很成功,文案功不可没——玫瑰是我偷的,你爱的人是我杀的。

任凭他好说歹说,江开就是咬死不借,最后甚至不惜上升到个人隐私的高度。

旁人看来是牢笼的学校生涯,对她反而成了逃避家庭琐事的乌托邦。

运动会过后没两天,赵岚从月子中心回来了,家里还多了一个24小时的育儿嫂。

可这样的偏爱,太上头了,她难以抵抗。

不知道沈锡舟在干嘛,明明已经下晚修了,居然一直没回她最后那条消息。

也是这天,在沈锡舟的手机里,沈锡舟被拉进和她自己单独一块的分组,也有了专属备注。

在丁家面前,父母总会有意无意地表达对她的重视,甚至会刻意疏淡韩天泽。

沈锡舟是死要面子的人,做不到砸自己场子、给别人提供笑话素材,所以尽管兴致全无,怄火得要死,脸上还是挂上了得体的笑。

丁襄说:“对,下午刚到。”

韩家志笑开花,嘴里说着:“还小,还小。”

其实沈锡舟想说,除了舍不得最好的朋友,她也舍不得他。

电量彻底告罄。

沈锡舟煞有其事地想了想她这番话,继而问:“那你说你哪里惹我了。”

可这是她今天最喜欢的礼物,和嘟嘟并列。

宴会托关系设宴于一个不对外开放的山顶庄园,邀请了众多亲朋好友和生意场上的合作伙伴。

其实睡前他们已经发了很久的消息,沈锡舟看看电量,他的手机怕是撑不聊多久了。

沈锡舟有时会有种错觉,好像这样的热闹会永远持续下去。

与父母会和,沈锡舟表情微变。

沈锡舟说:“你家小区保安的。”

她是如此想念被爸妈捧在手心的滋味。

数月过去,她能够平心静气地和丁襄寒暄:“回来了?”

沈锡舟总觉得有点说不上来的奇怪,江开好像在故意推脱。

就是有点遗憾,太早卸妆换礼服了,没能让他看到。

韩家志和赵岚将韩天泽交给外婆,夫妇俩热情地迎上前去:“怎么来这么晚?”

先前明明约定了,弟弟给育儿嫂带,爸妈好好陪她过个生日,但赵岚怀里的,不是韩天泽又是谁。

“那有点可惜。”沈锡舟说,“我刚发现你确实有两把刷子。”

沈锡舟站在他面前,有些后怕,当然更多的是惊喜,话也说不出来,只知道一个劲冲他笑。

江开说自己不是这种人。

沈锡舟就看着她笑:“我是你社长,说都说不得你一句了?”

爸爸好几次嫌她不懂事,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殊绝,懂事点吧,爸爸每天工作真的很忙……”

“手机。”

她会把它发扬光大,不求世界五百强,至少也得干到上市吧。

今天还是他们见面一年的日子。

现在有韩天泽了。

“比如……”陆千帆拉足了悬念感,才继续哄骗儿童节,“我下学期不在这读了。把我的好朋友托付给我哥照顾,你以后看到别大惊小怪了。”

沈锡舟不疑有他,给她支招:“你也可以做一个专业的主持人。”

江开说:“我帮跟她说你没电了。”

风光:「还要两年,我才能再跟她天天见面」「我大学也会去英国」「应该」

命运妙不可言。

“生日快乐。”

随着看到丁襄一家,沈锡舟脸上的笑意僵了一秒,低头压下心头的失望,她抬头重新牵起嘴角。

每次一回家,沈锡舟就有种感觉,自己的生活彻底毁了。

她又看了看来电号码:“谁的手机?”

“没想过。”

陆千帆突然走过来拐她。

陆千帆拒不改口:“你没叫新郎官他们俩?”

沈锡舟突然很认真地问她:“你以后想干嘛?”

沈锡舟问:“为什么?”

虽是她的主场,但韩天泽的存在感一点不比她低,是个人就要提他一嘴。

沈锡舟正好也想透透气,二人走出会所,来到外边大片的草坪上。

随着高考结束,谭宵率先离开了远桥,这个日头永悬的幻境,坍下了第一个角。

否则,十几年的冷落,他怎么可能不恨她。

儿童节路过,瞧着他们这个正在拍照留念打算发给谭宵的新组合,忍不住过来八卦:“宵哥毕业了,你们还替人家照顾女朋友啊?”

沈锡舟说:“小时候,受孟理影响,想当主持人。”

陆千帆说:“那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

他说了很多,沈锡舟静静盯着地面草坪,待他安静下来,她扬起笑,言不由衷道:“当然了,我们还是好朋友。”

这时,韩家志打电话催沈锡舟出去迎宾。

最近远桥严打擅自离校行为,某一方面来说,也算是沈锡舟和江开自己种下的恶果,谁叫这俩人高频挑战学校的安保系统,又是期末考的节点,根本是天罗地网,插翅难逃。

“明天给不是一样。”

意思是以前都觉得他是个草包咯。

问江开,江开也说不知道。

陆千帆很早就到了,围着她转了两个圈,嘴里啧啧感叹:“新郎官在哪?”

没有韩天泽之前,她一直默认,自己长大了会打理家里的厂子,虽然她没什么兴趣,但这是她的使命。

许久不见丁襄,他变了很多,不光是外表,更是气质,尤其笑起来露出尽可能多的牙齿的样子,已经是一个很合格的美国留子了。

“孟理年轻时,有次在室外做直播节目,脚上盘了条蛇,她愣是没吭一声。”

她是不忍心再让人家破费送她生日礼物了。

“你他妈能有什么个人隐私啊?”沈锡舟就不懂了。

韩天泽连哭都算不上,只是哼唧两声,赵岚就舍不得了。

夏夜炎热,路灯和地灯有些昏暗,衣香鬓影、灯火辉煌的喧闹隐约传来,散在辽阔的室外,与虫鸣和蛙叫一起,织成绵长的白噪音。

“哦。”

亲手把她惯得骄纵,如今又责备她太任性。

赵岚给沈锡舟请了一天假,做妆造发型和彩排。

是了。

沈锡舟现在没功夫跟他闹,解释:“她心情不好。”

超级大帅比:「嗯,我也舍不得宵哥」

又一个半湿的礼盒,方方正正的,依稀能透过斑驳脱落的纸包装,看清里头的透明盒子里,装了只泥塑的卷毛小狗,娇憨可爱。

她今天穿了身米白色的缎面礼服,裙摆曳地,头发挽起,盘在脑后,几缕碎发看似随意地散落在腮边。

快十八年的哥们了,在沈锡舟出现之前,他们之间就没有个人空间的概念,就算是现在,那也是沈锡舟单方面拥有的权利,至于江开的,还没开发。

风光:「你有没有可能也去英国,我们几个还一块玩」

路灯的光隐在他身后,他整张脸因此陷入阴影之中,只有那双眼,坚毅明亮,摄人心魄。

“有事?”沈锡舟把钥匙随手扔在桌上,坐下了。

这个担子,怕是轮不到她头上了。

他跟他哥哥妹妹关系都不错,虽然说过父母偏爱妹妹,但家里只有一个女儿,又是小幺,宠些也正常,想来不至于太过分。

简直是,又当又立,既要还要。

为什么以前从不抱怨忙呢?

超级大帅比:「嗯」

和丁襄一模一样。

儿童节:“比如呢?”

“你给我的感觉,就是我哪里让你不爽了,你不想跟我计较,但那点不满,还是会从举手投足间流露出来。”

两家六口人站在一块谈笑风生,旁人看了,纷纷调侃:“好事将近呀?”

哥俩照例阳台碰面。

其实,沈锡舟想过。

无论怎么努力,她好像就是没法完全拿捏这个人,每每好不容易摁下一根反骨,那头,他又换个地,悄无声息翘起一个边。

江开想了想:“你口述,我帮你发,这行了吧?”

沈锡舟笑她:“只能夸你。”

“我不是听着吗?”她把下巴垫到桌上,不快地说,“我怕虫嘛。”

她从来没有这么清晰地认识到,自己会是最后一个留在远桥的人。

“姐弟俩长得蛮像的嘛,男生版的殊绝肯定也很帅。”

沈锡舟主动说:“我加你。”

沈锡舟跟嘟嘟玩了好一会,似是才留意到丁襄的局促,漫不经心地开口:“上次群里好像看你不是今天回来啊。”

硬要说的话,是有那么点新娘的味道。

可天罗地网也不是全无破绽,前头那条河,不就没长盖吗?

沈锡舟也叫了几个要好的朋友。

即便表面看来,爸妈仍然对她很大方,吃穿用度和以前别无二致。

沈锡舟笑了笑,并不接腔。

“那是当然。”沈锡舟爽快地答应了,她转而问他,“那你有梦想吗。”

稍加联想,也不难猜他是怎么出的学校。

沈锡舟说:“喜欢和现实是两码事。”

第 33 章 第 33 章

往事像幻灯片,在时间的轨道上来回穿梭,一幕接一幕。

沈锡舟轻笑:“我转学过来那天,你还跟江开说不记得我呢。”

沈锡舟摸了下鼻子,避重就轻:“我说没印象。”

女生的腮帮子微微鼓起,有点秋后算账的意思。

“装的。”沈锡舟语气软下来,坦诚地说。

她表情没什么变化,他以为她还介意,在这种特殊的日子,他很愿意说点话哄她:“这么漂亮,不会忘的。”

沈锡舟也是装的,她一下忍俊不禁。

她把早就想送他的手机拿出来。

怕他有压力,铺垫了一堆:“我有台多,反正再过几个月新款就要出来了,留着也是浪费,给你用吧。省得你老是聊天聊一半就没电。”

滚床能有什么要求。

曾几何时,他也一度以为他这位大哥克己复礼,理性得像个机器人。

“哥哥,沈锡舟,你们怎么回来了?”她趴在走廊扶拦上往下看,“听到声音我还以为我在做梦。”

“好。”

沈锡舟强调这串玩意的重要性:“这是我奶奶给我的见面礼,我戴了16年了。”

“我能保全谁。”沈锡舟仍试图负隅顽抗,“你们警都报了,我怕了,不行吗?”

沈锡舟手臂举高,半湿头发被风吹动,笑眼弯弯。

学校里态度良好的少年,在父亲面前收起所有的温顺,戾气一触即发:“好像没麻烦到你吧?你来找我了吗,给我打过一通电话吗?”

他没有闲钱住酒店,手链之后,他的财政一直处于天塌地陷的状态,怕是得指望明年的压岁钱填补窟窿了。

因为这一意外,上面严查所有寝室。

盛悉风:“冰箱呀。”

“没事,在家,已经睡下了。”沈锡舟避重就轻地说。

她继而开始关心起他今晚的去处:“你待会还回寝室吗?夜游太危险了,你别回去了。”

沈锡舟说:“冰箱哪里?”

盛拓开口之前,盛锡京抬手捏住沈锡舟的后颈,半是示意其闭嘴,半是维护,他对父亲说:“我来跟他谈。”他又轻声与沈锡舟耳语,“爸爸生日,你忘了吧?”

-

“我可没说。”

沈锡舟这才放下手,不经意间,视线落在自己手腕上,红绳和白金链缠绕,铃铛和蝴蝶交叠。

“没有,别问了。”

沈常沛也在背后劝盛拓:“行了,明天他还要期末考试,很晚了,别把悉风吵醒。”

她要有这么个哥,她也不敢造次。

盛拓说:“我在开会,不是每个人都跟你一样混日子的。”

沈锡舟语气又软几分,无奈至极,“非逼我跟你聊少儿不宜,是吧。”

“我哪凶了。”他语气软下来。

沈锡舟凑近扬声器,他往后脑勺方向薅了下头发,露出一张志得意满的脸,语气亦十分快意:“Whats up ,son?”

沈锡舟的火气又腾地烧起来,回头开火之际,盛锡京突然语出惊人、但那语气却平常得就像在问沈锡舟吃不吃宵夜地来了一句:“今天在学校那么听话,想保全谁?”

“你怎么样?现在人在哪?”

回到学校,沈锡舟一改刺头作风,前所未有的配合,对一切犯罪事实供认不韪——除了作案动机,他一口咬定,自己只是学习压力太大,才逃校去网吧打游戏放松。

盛锡京先跟自己手机里的110道歉:“不好意思,我弟弟联系上了,给你们添麻烦了。”挂掉电话,他接起江开的手机,语气异常平静,却暗藏山雨欲来风满楼的低压:“滚回来,立刻。”

尽管他对沈锡舟的床位进行了全方位的精心伪装,但今天属实背运,男寝有个傻缺试图把女朋友带进寝室楼,被火眼金睛的宿管识破。

沈锡舟嘴角抽了下:“这就是你教育小孩的方式?”

“别操心了。”她演技太差,沈锡舟怎么看不出来,“我自己会安排。”

“嫌多还我。”

她把红绳调到适合他的长度,细心为他佩戴整理好,让铃铛卡在他凸起的腕骨边上,他戴得很好看。

江开嗓音压低:“你妈和你哥都来了,哥们,不是我说,你高低得给我磕两个,你不知道我顶着盛锡京的死亡凝视,是怎么硬着头皮替你扯谎的……”

“哦。”沈锡舟点点头,阴阳怪气,“盛总今天签了几个亿的单?”

提到盛悉风,就等于捏住了盛拓的命脉,他最后跟沈常沛发表了感言:“家门不幸。”

当然是不舍的,但因为是送沈锡舟,更多是开心。

“里头没珠子。”沈锡舟犹豫一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不过先说好啊,要是有那一天,你得还我。”

“我也给你个周年礼物。”说着,她把自己从不曾离手的小铃铛取了下来。

沈锡舟不信:“你哥没骂你吗,刚才电话里都这么吓人。”

“谢谢。”沈锡舟拿过,“我那只老爷机早想换了。”

沈锡舟阳奉阴违,是打算回去的。

这代表着奶奶给她的祝福,能带来平安和吉祥。

对于弟弟的指控,盛锡京气定神闲,懒得辩解,当然也确实无可辩解。

“对了。”沈锡舟作出才想起的样子,“我酒店会员有个赠送的房间,再不用就过期了,你去住吧。”

至此,他确信这小子没在外头乱来。

沈锡舟:“你家里人没骂你吧。”

“……嗯。”她反应过来了。

话说一半,手机被人抽走。

沈锡舟说:“在哪,你去给我拿。”

“那一天是哪天?”沈锡舟目光仍在自己的新饰品上,“不还。”

兄长的视线在自己手腕上轻轻一点,沈锡舟下意识拿另一只手遮住红绳,刚想否认,头顶传来盛悉风惺忪的声音。

没等说完,她自己先忍不住不好意思地笑了。

“我陪你聊天时间还不够多?你还有时间学习吗。”

是江开。

结果她秒回电话,焦急清晰透过话筒传递给她。

学校连夜调监控,由于他的出行方式过于别出心裁,这会还没查到河堤那边。

有些尴尬的几秒钟后,沈锡舟转移话题,问起她今晚的生日宴怎么样。

平心而论,真的没有很多吧,白天有事才说两句,一般也就睡前聊上一个小时。

沈锡舟不吭声,摆明了不听到合理解释就要跟他闹脾气了。

回到家已是后半夜,盛拓也下班了,按惯例看过熟睡的女儿,蹑手蹑脚从楼上下来,满脸的慈父神情在看到沈锡舟的瞬间,变成厌烦:“这么有能耐,就别回来啊。”

还想再劝,沈锡舟的手机铃声大作。

还有心思逗她——

她原本,没把今天当做纪念日,自然也没有为他准备礼物,阴差阳错送了个手机,价值倒是到位了,但意义,不够和他这一路的“跋山涉水”相匹配。

“哼。”不待二人回答,盛悉风就说,“沈锡舟,你该不会又在学校惹事了吧?”

江开同样回以英语,口吻十分沉痛,都没跟他计较父子纲常:“Daddy,youre so dead。”

沈锡舟怕手机进水就没带出来,现在除了江开这个知情人士,谁也联系不到他。

盛锡京轻飘飘睨他一眼,毫无征兆地,放了个大招:“你都会和女孩夜不归宿了,算哪门子小孩。”

连听一下都这么大反应,纯得很,是雏没跑了。

一扭头,身后站的正是死亡凝视的盛锡京,江开默默在心里说了句“Rest in peace,bro。”

沈锡舟仰脸看着她,理直气壮里透点欠,但唯独没有戾气:“是啊,那怎么了?”

安顿好一切,已是凌晨两点,沈锡舟不知道沈锡舟睡了没,试着给她发了条消息。

唯一的要求:处子之身。

她最后轻轻拨了下它,像是在告别。

等盛悉风的房门关上,盛锡京重新看向沈锡舟。

“他在我这里。”沈锡舟说着,开了免提,往沈锡舟的方向渡去些。

直到几年前的一场婚礼,亲戚拜托他们家孩子滚床,沈锡舟不乐意,还不等他跟盛锡京推脱,谁知这位哥直接来了句“我不符合要求”。

他比她想象中还落落大方,她本来还担心他自尊心强,有些事情也许比较敏感,倒是她想多了。

沈锡舟转而看着她,目不转睛,语气坚定:“我是说,不会有那一天。”

刚才的话题,俨然还没过。

家长会那天,沈锡舟假借路过的名义偷偷看过盛锡京,长相虽不是一等一,但气质极为出众,举手投足间从容不迫,不怒自威,她当时就完全理解了为什么江开说沈锡舟家里只有他哥能治他。

盛锡京略一颔首,算是认可了这个理由,沈锡舟察觉到大哥的态度松动,以为万事大吉,正要回房,听背后盛锡京发出一声不屑的轻嗤:“我要是你,要么老实做人,要么万无一失,闯祸都闯不灵清,真丢我们家的人。”

“不提也罢。”沈锡舟面色微沉,又很快掩饰过去,“等暑假了,我补过农历生日,正好我和陆千帆有个好朋友要从外地过来,我介绍给你认识,还给你看我的小狗。”

沈锡舟晃了晃手腕,细细研究:“它怎么不会响。”

“我他妈……”沈锡舟措手不及,意识到背后的深意,连脏话都飙出来了,少年气血上涌,从脖子到耳根子一片绯红,“我不是去开房的,你以为我是你。”

等于他一个大活人凭空在学校消失了,学校和他家里都急疯了,校长放话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来。

沈锡舟安慰她:“没有。”

一提到盛锡京,沈锡舟脑子里就不自觉想起他哥那些不着调的话,现在面对女主角本人,威力倍增,某些想象的画面挡都挡不住。

担心破坏惊喜,江开没敢明说,试探着问了句:“你联系上沈锡舟了吗?”

“我给你拿。”盛锡京却看穿他逃避话题的意图,抬头跟盛悉风说,“小宝去睡觉。”

“你干嘛这么凶?”沈锡舟不满,“我只是关心你。”

盛悉风小大人似的,满脸写着“真拿你没办法”,她太困了,没力气指责他,只跟他说:“冰箱里有草莓蛋糕,很好吃的。”

氛围凝滞起来,不太自在,黏热的空气让人心浮气躁。

沈锡舟先是不解,继而脑子拐了几个弯,全明白了。

她咬住下唇,攥着手机的指尖用力到泛白。

话筒里只剩下两道呼吸交织,暧昧疯狂滋长,让人如坐针毡。

半晌,她不服气地“哼”了声,清冷的声线被黑夜描上蛊惑的轮廓:“你聊呀。”

第 34 章 第 34 章

话筒里,除了沈锡舟清浅的呼吸,沈锡舟还听到连续的“咔嗒”声,她一开始以为,是自己指甲拨弄蝴蝶传过去的回声。

可她偶然停下来,发现那头的声音还在继续。

她这才意识到,在电话那头,沈锡舟也在把玩铃铛。

那点声响,在阒寂的夜里格外清晰,通过话筒,一记记打在她的耳膜上,泛起痒意。

他再开口,却是一派雅正,搅散了旖旎的氛围:“两点了,你还不睡?明天期末考。”

沈锡舟脸埋进枕头笑了下。

沈锡舟这人,虽然总是吊儿郎当的,但是在某些事情上特别有分寸,从不越界,哪怕有她的默许。

有时候反而衬得她太豪放。

“睡了,我都怕在考场上睡着。”

沈锡舟“唔”了声:“那晚安。”

俩人的友情从五年级开始维系至今,仍然以爸爸或妈妈称呼对方的父亲或母亲。

两位女士点完,她把菜单给沈锡舟:“你想吃什么?”

也是。

“我本来以为庄傻对他挺上心的,她那串铃铛都送他了。唉,我现在也不懂她到底怎么想的。”

“你是没看到,他们两家跟亲家碰头一样,所有人都在说这简直是订婚宴。”

路过廊下,沈锡舟把随着日头移动而暴晒的自行车重新挪到阴影下。

“等我干嘛,怕‘我’舍不得让你点菜啊?”沈锡舟稍稍点了下重音,她不知道沈锡舟这趟过来存没存着买单的心思,反正她没打算让他破费,希望他不要有心理负担,不知道他听不听得懂她的言下之意。

-

他也拖长了语速:“知、道、了。”

“你换自行车了?”沈锡舟问。

最后不情不愿地被陆父拖下楼送别戴明流母女俩,腮帮子鼓得老高。

-

“你怎么不进去?”她走近。

戴明流的手在半空中尴尬地停了半秒,装作若无其事收回去。

“没钱白搭。”戴明流语气轻飘飘的,不屑一顾,“不过谈谈恋爱,又不结婚,也无所谓。”

“苟哥怎么这么搞笑……”

“晚安。”等了两秒,她催促,“你怎么还不挂?”

这哥们确实有几分姿色,不怪她俩迷糊。

就是气球黏性不太好,甚至坚持不到寿星来,挂在窗边的数字16的6就掉了下来,飘飘荡荡地,飞到了打开通风的窗外。

“今天我生日,我最大,你不听我的?”

反正是一楼,沈锡舟单手撑住窗台,轻轻松松翻了出去。

越听越燥。

沈锡舟说:“等你先挂。”

据陆千帆所言,在遇到戴明流之前,自己又单纯又善良,还很内向,变成如今的毒妇,全让戴明流给逼的。

陆千帆环顾一周:“咦?没人。”

沈锡舟非但没挂,脑子一活络,就开始另起话题:“学校处罚你没?”

她到雪满堂的时候,发现沈锡舟不在包厢里,站在前院的假山边喂池鱼,白色T恤后背沁出深色的汗渍,他倚着巨石,站姿松散,瞧着懒洋洋的。

她只看到,沈锡舟一直在尽力活跃气氛,主动找话题cue沈锡舟,而他呢,似笑非笑,不冷不热。

后来,因为戴明流的母亲得到了一个很好的发展机会,但工作地点远在港城,与申城隔着半个中国,权衡利弊之后,她选择了事业。

“嗯。”

沈锡舟瞬间变得不以为意:“那不就是你吗?”

沈锡舟回头,目光散漫,落到她身上。

没见过这么没自知之明的,沈锡舟懒得跟他掰扯,说重点:“她有时候说话比较直,你多担待,不许下我面子。听、见、没?”

他把手垫到后脑勺后,听着她绵长平稳的呼吸,看着天花板发呆。

沈锡舟随手给沈锡舟拉开椅子,真的是随手,都没等她入座,他自己已经先坐下了。

嘟嘟却仿佛接收到了什么挑衅的信号,龇牙咧嘴地冲他狂吠,犬吠声划破沉闷的夏日午间。

陆千帆:“我说到哪了?”

戴明流深入八卦:“那她现在对丁襄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甚至是对沈锡舟本人。

沈锡舟散着一头中分黑长直,紧身背心和格纹短裙的穿搭很有美剧里自信热烈的高中女生的感觉,她喷了他送的香水,酸酸甜甜的话梅玫瑰味。

沈锡舟没再说话,不一会,她就睡着了。

沈锡舟说:“腻了。”

沈锡舟一听就乐了:“他们想得也太多了吧?”

每年寒暑假,戴明流都会回申城看望外公外婆,陆千帆也介绍了她和沈锡舟认识,一到放假,三人时常凑在一块。

她还打算让他俩建立点感情,没想到磁场这么不对付,她连忙把它摁进怀里:“好了不跟他玩,你别吵,乖乖的。”

不行。

一人一狗四目相对。

沈锡舟陪奶奶体检完,看时间还来得及,回家把嘟嘟给带上了:“阿嘟,带你认识个新朋友。”

“柯南都怕。”

“不过苟哥说天一亮,他就联系装铁丝网,还说要通上十万伏的电流。”

嘟嘟的脾性一向温顺,沈锡舟也是第一次见它这么凶。

餐厅叫雪满堂,新开业不久,消费不便宜,服务当然到位,工作人员手脚很麻利,不一会就帮忙把包厢布置成了一片粉白色的海洋。

他扫了两眼,继续转过去喂鱼:“她俩聊天,我又插不上话。”

沈锡舟说:“好,那我挂了。”

沈锡舟也乐意顺着陪她多聊两句:“没,说怕影响我发挥,等考完试再说。”

车开前,戴明流上身探出车窗,往陆千帆手心写下了自己的Q-Q号:“你爱加不加吧。”

随着这顿饭接近尾声,在戴明流心中,沈锡舟用美貌拉起来的那点分,已然扣得见底。

沈锡舟说的这个远道而来的朋友叫戴明流,她的母亲是陆千帆父亲的第二任妻子。

沈锡舟到他旁边,把小狗举起到跟他齐平的高度,给他俩互相介绍:“嘟嘟,沈锡舟。”

这些日子的相处下来,虽然陆千帆嘴上对沈锡舟不太客气,但打心里还是认可了他的。

与此同时,包厢门开了,陆千帆和戴明流一起走了进来。

而沈锡舟,顶多做到了不失礼,她瞧得分明,他对什么都不热情,不管是对沈锡舟的朋友,还是对沈锡舟的爱宠。

沈锡舟头都没低一下,手自然也没伸出去,只言简意赅自我介绍:“沈锡舟。”

“我还没嫌你难搞呢。”

沈锡舟把菜单推回去:“你看着点就行。”

总之,陆千帆和这位年龄相仿的继姐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的三年,可谓勾心斗角,乌烟瘴气。

虽然沈锡舟对此存疑。

“嗯。”她尾音明显迷糊了。

又东拉西扯聊了一堆有的没的,沈锡舟终于抵不住困意:“我要睡了。”

-

有些不舍是难以解释、不讲道理的,哪怕几个小时才刚见过,哪怕几个小时后又能再见。

有话云,互相看不顺眼,是每一段伟大友情的开端。

至于陆千帆说的,沈锡舟恋爱中的小女儿的情态,她是半点没瞧出来。

不过背后再怎么刻薄,当面她还是尽足了礼貌的本分的,她朝他伸出手:“Hi帅哥,我叫戴明流,是庄傻和狗帆的朋友,很高兴认识你。”

“硬要选的话,我还是希望她选沈锡舟,就是家里没什么钱——不过他给庄傻猛猛花钱,之前掏空家底送了条Graff,而且咱们以前不老开玩笑说她性冷淡嘛,她对他可不这样——你待会见了就知道了,保准你大开眼界。”

更别说给陆千帆或戴明流服务的意识,他是半点没有。

沈锡舟不说想要他陪,她说:“我刚才看了集柯南,害怕。”

光她就读的这一学期,都数不过来他背了多少大大小小的处罚,别说他了,连她都司空见惯了。

片刻,沈锡舟嗓音听不出明显的冷热:“Hello。”

沈锡舟大早上得知社区给70岁以上老人安排了体检,但奶奶不愿意去,歪理一套一套的:“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小病不用治,大病治不了。”

见到沈锡舟第一眼,戴明流算是有点理解为什么向来眼高于顶的沈锡舟,能纡尊降贵看上个穷小子,甚至连陆千帆愿意给他说好话。

戴明流不置可否,又打听沈锡舟:“那她今天带来的这个呢?”

两方父母和平离婚。

戴明流母女俩搬离陆家那天,一向看戴明流最不顺眼的陆千帆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大清早起来就脾气暴躁,看什么都不顺眼。

她打量着,评价:“还是之前那辆好看。”

沈锡舟不服气:“我哪难搞。”

丁襄体贴温柔,如果他今天在场,一定会为女士们鞍前马后,把每个人伺候得服服帖帖,更不会让任何一句话落到地上。

毫无睡意,神经和身体都处于亢奋状态。

戴明流:“说到丁襄翘了两门考试回来给庄傻过生日。”

沈锡舟和陆千帆交换了一个无奈的表情,当他在陌生女生面前不自在,她扯开话题道:“你们点菜了吗?”

沈锡舟:???

沈锡舟拿手机的手稍一顿,收回去,明知故问:“为什么。”

她有心要为难人,对他说道:“你先去买单,我们收拾好就过来。”

“这不等你嘛,大寿星。”戴明流说。

于是,监督现场布置的任务便交给了沈锡舟。

“其实我之前以为她真放下了,你也知道她那个性子,都抓到丁襄和米莉撩骚了,她怎么可能咽的下这口气?但现在我也不知道了,我确定他们在联系,好友加回来了,还一起出去玩了——不止一次。可能看不见也就那样,看见了就没那么冷静了,毕竟一起长大的,这么多年的感情,哪能说忘掉就忘掉呢?我也不好多问,怕她尴尬,只能装不知道。”

“那你继续说。”戴明流正听到兴头上。

农历生日前晚,沈锡舟提前跟沈锡舟打预防针:“陆千帆够难搞了吧?戴明流等于double陆千帆。”

“别挂。”

戴明流发现沈锡舟的两个新欢旧爱,简直是两个极端。

忍了又忍,无济于事,终是掐断了通话。

她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杀到奶奶家,强行带着老太太上医院。

陆千帆人都傻了,一个劲使眼色,戴明流只作不知:“怎么了,你不是在追我们庄傻吗,你不表现下吗?”

沈锡舟也有些措手不及,她快速反应过来,在桌下塞了张银行卡给沈锡舟,悄声道:“密码我生日。”

他却不肯配合,当着大家的面,手腕吊儿郎当一甩,把卡掷到桌上。

望进戴明流的眼睛,不加掩饰的挑衅意味:“不好意思,太贵了,付不起。”

第 35 章 第 35 章

沈锡舟定定看了沈锡舟几秒,最终一言不发拿起卡,离开了包间。

沈锡舟在身体后靠到椅背上,落地窗外粼粼的水光落了他一身,游离闪烁个不停,英俊的脸上情绪难辨。

少顷,终是起身追了上去。

收银台,沈锡舟正在核对账单,他低头看了眼数目。

骨折卖掉自行车的钱,不够这顿饭。

沈锡舟快速刷了卡,她没看他,只说:“你在这等我。”

她独自返回包厢,里头两人正在说着什么,见她进来,齐齐安静下来。

看着戴明流,沈锡舟面上虽然带着笑,但态度明显疏离下来:“明流,过分了吧?”她又看陆千帆,“你没跟她说他家里什么情况吗?”

陆千帆苦着脸:“说了……”

高三按成绩排班,沈锡舟和江开这对苦命鸳鸳,终于凭着绝对的硬实力,结束了异地,一同成为高三1班的学生,虽然座位被苟主任亲自排成了对角线,寝室也没能住在同一间——还给排隔壁寝室、隔墙床位,至近又至远。

“不怪你。”沈锡舟淡定得不得了,“快吃吧,别冷了。”

陆千帆直接问出来了:“那你家还挺舍得在小孩身上投资的嘛,学音乐那么烧钱,你妹一学还学俩。”

滑雪、射箭、棒球,甚至街舞,不一定多精通,至少足够糊弄外行人。

最奢侈的还得是学校正门沿路的绿化带,移植了十几棵迎客松,每棵的价值保守估计都逾百万。

到了二楼,她的脚步刚要迈出去,背后那人不动声色,伸手拽她一把,把她拐上了楼梯。

过了好一会,陆千帆突然又发来一条。

沈锡舟轻描淡写接过话头:“我妹这方面有点天赋。”

这人的家境,似乎比她想象中,要好点?

报道那天,江开自作主张带了盛悉风提前参观学校。

风光:「差不多了吧,我快吐了」

狗帆:

沈锡舟倒是先遇见了盛悉风两回。

她微偏过头,神情几分倨傲:“那跟你说个坏消息。”

九月初,高一高二也开了学。

烈日下男生身形挺拔舒朗,眉眼干净明爽。

“殊绝,快迟到了,你看什么呢?”她怔神之际,肩膀被宋觅从后拍了一记。

“……”

眼见陆千帆也站到对面阵营,戴明流火气更甚:“他给你俩灌迷魂汤了?她恋爱脑,你又是为什么?笑死,还得拉着我也巴着他了。”

杏眼,粉腮,长相隐约有沈锡舟的影子,是非常标准的美人胚子,但不同于兄长的霸道凌厉,相像的脸型和鼻唇排列在她脸上毫无攻击性,一颦一笑尽显娇憨。

江开:“我们这届当时有这么嚣张?”

“哦。”她扭头大方直视他,“那上回是嫌我拿不出手?”

她曾叠戴过的金铃铛和钻石蝴蝶,现在以另一种方式相依相贴。

沈锡舟理直气壮:“不是吧老师,下课时间不让放松下吗?”

一个叫龙天宝的富二代高调追求盛悉风,不但给整个班送吃的喝的,还收马仔喊她龙嫂。

沈锡舟说风凉话:“没事,以后就装不认识好了。”

“这不到处都是我的指教吗?”沈锡舟懒洋洋地说,“你没看出来?”

沈锡舟跟没事人似的,仿佛刚才那个落荒而逃的人不是他:“你今天怎么来了?”

第二次,是早上到校,沈锡舟碰上盛悉风从一辆豪华品牌的房车上下来。

就读远桥的富家子弟不少,那位以一己之力造福全校的学生并未高调宣扬自己,一时倒也无从分辨。

沈锡舟和江开不远不近地走在她们后头,灌满暑气的风里带来周遭的语笑喧阗,她总能精确辨认出独属于他的那一缕。

狗帆:「我靠,你俩什么时候勾搭上的」「我还在的时候就搭上了吧?」

风光:「我稀罕」

喧闹的人群中,沈锡舟像被什么一击命中心口,无边孤独。

狗帆:「可是我怕你最爱的不是我了」

千算万算,漏算沈锡舟因为作文入选市竞赛,被夏胜康叫来学校修稿,师生俩心结未消,不得不为了奖项忍着,整个过程公事公办,速战速决。

江开怀疑地眯起眼睛:“你不会想等盛悉风杀来了,把锅扣我头上吧?”

她前次见过的,以为是沈锡舟父亲的那个人,这一次西装笔挺,戴着白手套,毕恭毕敬为盛悉风递上书包。

迎着二人大喇喇打量的目光,沈锡舟目不斜视拐进自己班教室。

狗帆:「我已经在吐了」

班里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笑,沈锡舟也没忍住。

抗妹联盟说话三句不离盛悉风,但事实上暗暗较劲,谁也不肯先找谁,整整三天都没碰上面。

狗帆:「好耳熟的名字」

说完,不等他回应,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

江开在一旁看好戏不嫌事大,跟沈锡舟邀功:“我可没说,我还答应了我表妹照顾你呢。”

沈锡舟微微抬起伞面,终于舍得看他一眼了。

其实她也隐约觉得沈锡舟不太对劲,跟运动会过后的社团活动差不多感觉。

“嗯。”他正了脸色,也看向她,她化了妆,绛唇雪肤的一张脸,肆意绽放在盛夏里。

虽然打好饭落座的时候,沈锡舟选择坐江开对面:“表哥,照顾我一下。”

他们家那么多小孩,还有闲钱让孩子上各种特长课。

陆千帆手心手背都是肉,急得汗都冒出来了,她拼命拉扯戴明流,小声说:“这是真的,我作证,他一开始对庄傻也是这个态度。”

鸡飞狗跳三人组即将聚首,而如何让盛悉风接受沈锡舟的存在,一度让两个男生发愁。

江开:“我才懒得找她。”

大家就停下来,看着看着,陆千帆突然对谭宵说:“这两首我都喜欢,以后我们结婚用。”

据悉,招标六月就已结束,原本还是从前那家公司拿下经营权,但被高价买走。

江开觑着沈锡舟的脸色,声明:“哥们,这可不怪我啊。”

沈锡舟和陆千帆齐齐冲他假笑,用最做作的嗓音说:“哥哥你真好。”

多年的兄弟默契,让江开在完全不明白对方用意的情况下,仍然适时闭嘴。

至于苦命鸳鸳,在见到沈锡舟的那一秒,脸色惧是大变,二人奉行能多清净一天算一天的逃避政策,一左一右拽起不明所以的盛悉风就跑。

狗帆:「祝沈锡舟多交点好朋友,我真心的ps不能好过我」

江开附和:“就是啊老师,再说我们凭实力自己考到一个班的,又不是你们给分的。”

风光:「你这记性也太烂了,咱们高一的班长啊」

狗帆:「我也永远最爱你么么么」

盛悉风穿着军训的迷彩服,皮肤被军绿色衬得雪白,她似乎是那种乖得有点轴的小孩,一路跟认识的、不认识的老师打招呼。

「靡靡之风,骄奢淫逸!」

一向遭人诟病的食堂也焕然一新,由全新的团队接手。

「今天我表哥照顾你没有?」

两个男生把她围在中间,争先恐后和她说着什么,等把人惹生气了,就不约而同露出得意的神色来。

顺着沈锡舟的视线,“啧啧。”宋觅感叹,“果然是个活祖宗。”

和沈锡舟接触越多,沈锡舟就越是发现,这人到处都有技能点,许多事情都能说道上两句,不是那种没见过世面、带不出去的男人。

江开越听眉头越皱,侧头看沈锡舟。

从教学楼出来,沈锡舟就撞见了鸡飞狗跳三人组。

随着入学,沈锡舟发现,学校的改变远不止她前一次所发现。

面对兴师问罪,戴明流也沉下脸:“小姐我在帮你好不好?他很了不起吗,拽得二五八万的。”

把江开恶心得不轻,同时不忘看两个兄弟的反应。

沈锡舟只装没看见,伞也没抬。

谭宵当即扣起直接往陆千帆头顶敲。

准高三的暑假很短暂,一进八月,沈锡舟和江开就开学了。

他听了就笑,“蹦蹦”弹她伞面:“那,庄校有什么指教没?”

陆千帆噼里啪啦打来一大串消息,隔着屏幕都能想象她如何嫉妒得五官扭曲。

「我等会和宋觅她们一起去食堂」

不管怎么说,今天这场戏的导火索,在于戴明流的刁难。

江开说:“他妹学钢琴和小提琴的,他从小听到大,能不知道吗?”

“真的?”沈锡舟特别不解风情,“这可是你说的。”

远桥中学现如今的伙食直逼五星级酒店的自助餐,中餐西餐日料一应俱全,但价格却与从前无二。

-

此后的时间,陆千帆游走在两个朋友之间,绞尽脑汁试图将二人说和,但一直到戴明流离开申城,两个女生也没和好。

她在座位上坐下来没多久,外头传来苟主任的责骂:

没碰面不代表没听到消息,怪不得都说长江后浪推前浪,这届新生格外闹挺。

“高三了!你们自己不学就算了,不要影响别人学!”“就算给你们分到一个班,高兴了这么多天,也够了吧?”

拥挤人潮中,他的手搭在她的腕上,多停留了那么两秒。

确认她不会走掉,沈锡舟松开了她。

风光:「羡慕啊?羡慕留下来继续读啊」

沈锡舟不跟他俩嬉皮笑脸,已经看回前方,又走了几步,忽听身边的人轻描淡写说了句:“这么漂亮,怎么拿不出手。”

她以前都是去三楼,但宋觅她们习惯到二楼用餐,她自然入乡随俗。

第一次在课间。

舍得?投资?烧钱?

“他不是拽。”沈锡舟耐着性子解释,“他很少跟女生接触,不太懂怎么相处。”

楼道里挤满了人,俩人说话声音又小,江开明目张胆贴了脑袋到沈锡舟肩头听他们墙角,闻言发出一声幸灾乐祸的笑。

“你心思怎么这么阴暗?”沈锡舟讶异,他是真没想到,“我是信任你。”

操场上的草坪铺满了维护成本极高的帝王草。

这顿兼顾生日宴和接风洗尘的局最终不欢而散。

沈锡舟:“没有,他们跟集体被下了春药似的。”

沈锡舟当即反驳:“我和盛悉风没有那种东西。”

说到盛悉风,原本打算继续在实验中学读高中的她,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改填了远桥的志愿。

所有老师都很热情回应她。

没提前跟他说,本来想给个小惊喜的。

他们哥俩很少在外说自己的家庭情况,但说到底,也不是什么机密,不妨顺水推舟跟朋友透个底。

沈锡舟叫谭宵不用麻烦:“《爱的致意》和《G大调小步舞曲》。”

不管怎么说,人家现在不是苦命鸳鸳了。

可她每次都受用。

风光:「你走了我还得给你守贞是吧」

谭宵的表现亦是特别冷静:“我等会去问下什么曲子。”

上午最后一节下课,她和宋觅及其朋友一块前往食堂。

沈锡舟更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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鸳俦凤侣悠悠闲闲靠在走廊上,语带不屑,指指点点。

「知道你舍不得我,我等会来接你放学好吧」

报道日,沈锡舟踩着满地炙热的阳光,踏上崇明楼3楼走廊,高三教室外头上门可罗雀,就算上厕所也是行色匆匆,三(1)班外头立着两道悠闲的人影,勾肩搭背,谈笑风生,完全不受教室里头的氛围影响。

甚至这次还更明显。

张嘴的当口,他后背被沈锡舟轻轻捅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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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光:「我永远最爱你」

没一会,沈锡舟先回来了。

她的高二生涯,每节下课都能看到沈锡舟。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她才肆无忌惮笑了出来。

进入食堂,步上楼梯,转弯的时候,沈锡舟随意往后暼了眼,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她后面。

根据少年新事的群聊八卦,新高一来了个超级富二代,全校跟着沾光。

“我在16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