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五十一章“让全天下知道,是我先喜……
“你来做什么?
“红泥小炉里的炭火明明暗暗,暖意悠悠地弥漫开来,千提丢下匕首,从床上坐起来,尽管看见他心中欢喜得很,但此刻还在气头上,面上仍表现出一副颇不在意的模样,语气也变得冷硬。
“找你。”封易初轻轻吹燃火折子,床头的蜡烛被点燃,昏黄的烛火在雕花灯罩里轻轻摇曳,将整个房间照得影影绰绰。
暖光的烛光落在他的身上,此刻的少年不复往日清冷,眉眼间也多了几分温柔之色。
他嘴角噙着抹淡淡的笑意,踱步至床前,躬身,与千提对视。幽深的眼眸似乎能洞穿她心底的想法:
“这几日朝中有事,抽不开身,怕你惦念,特来与你支会一声,等过几日……”
话未说完,便被千提出言打断。
“谁惦念你了?”被子掉至腰间,千提坐直身子,微微昂起脑袋。被戳破心思,她腮帮子气得鼓鼓囊囊的,却硬是学着他从前那般,死不承认。
封易初唇角缓缓勾起,身子又往前倾斜了些,趁她不备,迅速在她脸上落下蜻蜓点水般
的一个吻。
“嗯,是我惦念你了。”
淡淡的檀香自他身上逸出,他灼灼的目光紧紧落在千提身上,四目相对间,千提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脸颊也不自觉地变得滚烫。
她匆忙偏过头去,道:“别以为你说两句好话,我便会原谅你。我当初在你那受了那么多委屈,你可别想用一句‘有事’便含糊过去了,该做的事,一样都不能少,不然,我可不随你回去。”
“我知道,不会少。”封易初顺势在床沿坐下,两手握拳,轻轻锤着千提的肩膀。袖口出的银线绣制的云纹随着动作若隐若现,他脸上带着抹讨好的笑:
“我也巴不得天天黏在你身边,只是如今实在有件要紧的事,容不得片刻耽搁。”
千提眼珠微微移动,悄悄瞥了他一眼,又迅速挪开:“什么事?”
“秘密。”
“哼。”千提双手抱胸,彻底背过身去:“你不与我说,我还不想知道呢。”
“不是不告诉你,只是时机未到。”封易初笑道:“再过几日,等事情彻底确定下来,再告诉你,现在说了,恐有变数。”
“哼。”千提还是背对着他不理他。过了一会儿,她心中又实在好奇得很,忍不住转过身来,轻轻拽了拽封易初的袖子:“你不告诉我是什么,先给我点暗示,如何?”
她眨了眨眼睛,杏仁大的眼睛期待地看着他,眸中似有星辰闪烁。
封易初道:“一件,你在心中期盼了很久的事。”
“你这不和没说一样吗?”千提撅了撅嘴,心反而被他这句话勾得愈发痒痒。正要开口准备多套点话出来,却见封易初修长的手伸入袖中,不知在摸索着什么。
少顷,封易初从袖中取出一本书,递到千提跟前。骨节分明的手在烛火的映照下泛着柔和的光:“你瞧瞧,这是什么?”
千提斜倚在床头,锦被松松垮垮地搭在身上,勾勒出她纤细的身形。听见声音,她眼皮微微上抬,目光带着几分慵懒,自书封上扫过:
“不就一本话本吗?我自小看的话本,比你吃过的盐还多,别想着用它来讨好我。”
她虽这般说着,却还是伸手将那话本接过,动作间,袖口滑落,露出一截如雪般的皓腕。
她挑了挑眉,水葱般纤细的手指将话本随意翻开一页,起初不以为意,但那上面的字迹工整,分外熟悉。
显然是他写的。
千提来了精神,坐直身子,将书翻到第一页,目光在纸页上扫过,唇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小八来京都的那日,她白天闲着无聊,曾在景秋的提点下,尝试着自己写话本。话本的内容改编自她的经历,写的是千金因贪玩出走到邻国,在路边遇上一名神棍的故事。
但那时她急着去宫门口接他,只写了个开头,便将东西藏在了书堆最下面。后来几日,又因着那些误会,她收拾东西离开京都,也将这事彻底忘了。
没想到,竟被他找着了。
故事的开头,还是她写的那个开头,少女离开家乡,于街头遇见神棍。却以他的字誊抄了一遍,在一些关键之处,补充了些内容。后面她来不及写的东西,他也一字一句地续上去。
神棍初见少女时如何被惊艳,却又假装不在乎地离开。少女寻到他住处时,他心中如何雀跃,却又不敢表现。以及后面,如何明知她只是一时兴起,却还是忍不住地思念她,日日夜夜盼着她来寻他。在看见她转寻他人作乐时,又是如何吃醋在意。
字字句句,是当年他一度藏于心中,她不曾知晓的细节。
指尖掀开纸页,千提一页又一页地往后翻,不自觉湿了眼眶。
再往后,故事停在一个秋夜,少女于街边醉酒,神棍背着她回客栈,临别时,她借醉吻上他的脸颊。
「娶我」
书上这般写。
神棍一时心动,却又害怕少女只是醉酒时说的糊涂话,只能轻轻挣开了她的手。
「孟姑娘,你喝醉了。」
以及,她因醉酒,不曾听到的后半句话:
「如若明日酒醒,你还想嫁我,我便娶你。」
故事里,少年转身,慌乱地逃离现场,生怕再停留一秒,便要彻底为她失去理智。他在床头辗转反侧,一夜难眠,第二日满心欢喜,不曾等到她来找他,却听说,客栈那间房空了,少女不知所踪。
千提的手指停在最后一页,鼻子一酸,一颗热泪便落了下来,在锦被上晕出一朵深色的小花。
原来,兜兜转转,他们竟错过了三年。
“我没有听到……”千提扑上前,紧紧抱住封易初,眼泪一颗颗自脸颊滚落,顺着下巴,落在他肩头:“我喝醉了……没有听到后半句话,我以为你不喜欢我……我才心灰意冷离开的……”
“怪我。”封易初抬手,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抚上千提的发丝,声音冷冽,却在尾音处不自觉染上一丝温柔:“怪我从前什么都不说,惹你难过了。”
他的手掌带着薄薄的暖意,一下一下顺着她的长发滑落。千提却哭得更凶了,双手紧紧将他抱着,指甲因用力而微微泛着粉色:
“她们说你不喜欢我,说我死缠烂打恬不知耻,往我身上泼泔水……”
“她们?”封易初皱了皱眉,声音染上几分寒意,修长的手臂环上她的腰肢,心疼地将她往怀里带了带。
“就是当年丞相府的那些侍女……”千提下意识说出口,又想到什么,抱着封易初的那双手缓缓松开,身子往后挪了些,与他对视。
窗外大雪肆意纷飞,狂风拍打着窗纸,发出簌簌声响。昏黄的烛火在雪光映照下明明灭灭,让房中氛围更显暧昧。
他着一袭月白色长袍坐在她面前,领口因她方才一番动作微微敞开,露出精致的锁骨。高挺的鼻梁下,薄唇微抿,不点而朱,满带温柔,唯有那深邃悠远的眼眸带着丝丝寒意,让人看了不自觉打战。
千提匆忙擦干眼泪,攥住他的手,道:
“她们也没做什么别的事,你不要罚她们。”
“嗯。”封易初轻叹一声,承诺道:“是我不好,以后不会了。”
“你也知道啊,一天天什么都不说,跟个闷葫芦似的。”千提轻轻在他身上打了一拳,目光不自觉地又落在话本上,双手激动地捧起来,看了好一会儿,才道:
“我要将这书拿到万卷楼去,印出来,让她们都知道,就是你先喜欢的我。”
“好,让全天下知道,是我先喜欢的你。”封易初笑道:“只是故事应当有个好的结局,这姑娘离开后的内容,还得夫人来执笔了,剩下的东西,我再补上去。”
“哼,我写的,铁定比你写得好。”
千提合上书,从床上爬下来,莲步轻移至书案前,款款落座。封易初上前为她研墨。
狼毫笔被她执在手心,千提看看抬手,鼻尖将要落下,瞥见一旁弓着腰、眼眸含笑的封易初,突然有些不好意思,搁下笔,站起身推他。
“太晚了,我要歇息了,出去出去——”
封易初被她推搡至门口,便在推不动了。长臂微微上抬,他手撑着门框,眼眸带笑:
“我昨夜写至三更天才将这故事写完的,夫人不给点奖励吗?”
“什么奖励?”千提停下脚步,扬起脸,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他便俯下身,将脸凑近,一只手依然撑着门框,另一只手轻轻点了点自己
的脸颊。嘴角噙着抹淡淡的笑意,与往日清冷疏离的模样全然不同,反像个活年时讨糖吃的孩子。
“你想得美,我可没说原谅你了。”千提撇了撇嘴,偏过头去。
封易初动作微微一滞,撑在门框上的手不自觉收紧,骨节因用力而泛白,修长的手指在暗色的门框上显得格外突兀。
眼眸瞬间暗淡下去,一层水雾在眼底浮现。他低垂着脑袋,偶有几点细碎的雪花被风吹着进来,落在他发梢,乌发与白雪相衬,更显楚楚可怜。
“好……”只有一字,尾音却微微颤抖,带着几分委屈。
千提终是心软了,踮起脚尖,在他脸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唇瓣触及脸颊的刹那,封易初嘴角浮现一抹得逞的笑。片刻后,千提将他松开,脸颊微微泛红:
“够了吗?”
“不够。”封易初抿了抿唇,歪头,将另一半脸凑过去:“这边——”
“你不要得寸进尺!”千提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便要关门,封易初却却趁她不防备,迅速躬身,在脸上落下一个吻。
千提被他亲得又羞又恼,作势要去打他,封易初却足尖轻点地面,转瞬消失在了她的视线中。
“也不知跟谁学的。”千提小声嘟囔了一句,合上房门,重新坐回书案前。
脑海中早有了万般想法,但真拿起笔来,她又犯了难。
千提趴在书案上,轻轻用笔杆瞧着脑袋,正思索着该从哪里开始写起,却突然灵光一闪,有了主意。
这丞相府中不是有间放满了话本的书房吗?上回画扇带她进去,说是任她挑选,结果她一本都没挑好,却被封易初拉了出去,后来又出了那么多事,便再没进去过一次。
不如……进去瞧瞧?兴许能挑几本合适的,从中学学究竟该怎么写?
千提这般想着,嘴角笑意渐浓。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几张小人图吸引了她的注意……
雪霁天晴,日光毫无保留地倾洒而下,为昨夜银装素裹的世界覆上一层暖融的光辉。
雕花连廊蜿蜒曲折,檐下冰棱被日光照得化了,滴答滴答地往下淌水。千提着一身桃红色对襟袄自其中穿过。发间点缀的菩提发簪随她的步伐轻轻颤动。
年关将至,朝中事务繁多,画扇和顾衍之天还未亮便离开了。不少下人纷纷告假回家,连黎谨也一大早拽着阿琛去赌坊寻乐去了,如今这偌大的丞相府空空荡荡的,已没几个人还留守。
千提行至一扇雕花房门前,抬手轻轻推开。房里不曾烧炭,纵有日光闯入,亦不能驱散好冷。
墨香与纸香相互交融,好大的书架沿墙而立,话本子密密麻麻地布在上头。
千提搓了搓被冻得通红的手,在一个书架前停下,微微抬手,随意取下一册书。
「“官人,别摸了,毛都被您摸掉了,再摸,可就要出水了……”」
方一翻开,一句话直直撞入千提眼中,千提指尖稍稍一顿。
这句话,她从前在街边听过类似的。彼时正是秋天,百果丰收,有小贩会将自家种的桃子挑出来卖。有些客人在挑选桃子时,便喜欢挨个摸上一摸,或是捏一捏。太硬的不要,太软的也不要。
可桃子肉本身就算嫩,哪经得住这般蹂躏?摸一摸,表面那层浅色的绒毛便被搓没了,按一按,桃肉内陷,便有汁水流出。有的客人眼光高,挑上半天都没挑上个中意的,反玷污了一车桃子。有些小贩被惹得急眼了,便要劝上一劝,这般措辞,倒正好与书上所写的对应。
原来这书里讲的是个卖桃小贩的故事。
千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但她要写的故事与卖桃子无关,只能将书合上,放回了原位。
她的目光在书架上流转,不自觉地挪动脚步,直到停在另一处书架前,抬手,水葱样的手指在各个书脊上轻轻移动,最后停在一本书上,她缓缓将其取下。
「“好痛……”」
「“再忍忍,撑开些,便不疼了。”男人双手按上女子的腿,稍稍用力。」
「“撑不开了,已经撑不开了,好痛……”女子声音已然带上哭腔。」
原来是个穿鞋穿不进去,鞋将脚挤疼了,被挤哭的。
千提默默摇头,觉得也没什么意思,将书合起来放回了原处。
民间百姓疾苦,有时过年才能穿上一次新鞋。但难免有人不小心将鞋弄错了尺寸,等新鞋到手,发现不合脚,重做又要费钱,丢了又可惜,只能忍着痛将脚挤进鞋子里去。若是用力撑开,将鞋撑大些,有时也勉强能穿,只是鞋子不合脚,多走几步,难眠要疼。
千提这般想着,目光在书架间流连,抬脚,朝着最里头的书架走去。
前面的书,她也大概翻了一翻,但上面的内容要么她看不懂,要么便是同方才一般,在一些普通小事上耗费大量篇幅,无趣得很。
倒是这最里头的书架,她上次还没来得及翻上一翻,便被阿初拽出去了。
窗外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雪,千提移步到书架前,歪着头仔细打量,最后在一格书架前停下,随手取下一本。
书的封皮上绘着一幅鸳鸯戏水图,千提纤细的手指轻轻捻起书页一角,任意翻至一页。
几张小人图吸引了她的注意。
书上一男一女在窗前赏月。女子弓着腰,手肘撑着窗台,将半个身子往外探。她似乎是生病了,身体不适,连站都有些站不稳,却还是要强撑着起来赏月,男人便站在她身后,或是从后揽住她的腰,或是从后抓住她的手,让她能够站稳,不至于摔下去。
这对夫妻可真是我辈楷模!
女子身残志坚,哪怕重病到站都站不稳,却还是愿意苦中作乐,做些赏月的雅事。男子不离不弃,就算意中人重病,也始终不离不弃,她要赏月,他便在身后拉住她,实在是感人!
千提这般想着,刚要感动得落泪,手指将书翻到下一页,场景却突然变换,刚才还和睦的夫妻两人到了床上,竟半点不顾惜日感情,扭打在一起!
那男子当真是人面兽心,自己不穿衣服就罢了,妻子重病至此,竟也忍心让她不着寸缕!
千提这般想着,目光顺着那些小人图往下看,便见那女子躺在床上,凶残男子跪在她身前,抱着她的双腿往上掰,似乎是想要将其折断!
噫——
千提龇着牙,被这场景弄得有些害怕,却又迫切地想知道那女子会如何反击,连图旁边的文字注解也来不及看,目光便直直追随着小人图而去。
那女子似乎是无法忍受丈夫的暴虐,起身便要跑,谁知力气太小,转瞬便被捉回。那男人庞大的身躯压在她身上,女子本就病弱,经这么一翻折腾,更是面目狰狞,身体柔弱得似一朵娇花。
目光继续往下,中间不知发生了什么,局势陡然一转,那女子坐在男子身上,神色也从方才的狰狞恢复过来,反而带上了几分愉悦。那男子被她压在身下,动弹不得,却还不死心,双手往上抬,欲袭击其柔软地带。
两人一翻扭打,最后似乎是那女子打赢了,这场斗争才终于停歇,两人在床上躺着,冰释前嫌。
见故事没有朝着不可控的局面发展,千提心中才松了一口气,转而看到图下方的文字注解。
「新婚夜房事图」
千提手一哆嗦,话本落在了地上。
*
“啪”。
千提弯腰将落在地上的书捡起,起身时,眸光不自觉透过窗棂,落在窗外。
夜已经深了,窗外白雪依旧下个不停。
封易初站在她面前,身上落的雪花尚未融化,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敲击桌案:“看什么呢?这般认真,我进来都没发现。”
“你进来半点声音都没有,谁能发现?”千提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
她自用过晚膳开始,便一直在房里看书,正看到专注的地方,身边忽然多了个人,心中一惊,手上的书没拿稳,直接落在了地上。
她轻轻将话本合上,手指抚摸着封面,目光落在封易初身上。
壁炉里燃着炭火,整个房间暖洋洋的。他刚从外面进来,发间落的白雪被这温度融化,雪水微微将他的发丝打湿,于烛火中反射着丝丝水光。
一层朦胧的雾气萦绕在他周围,他就这般站在她身前,好似一位刚从天泉沐浴归来的谪仙,清冷出尘,让一般人不忍亵渎。
可千提不是一般人,她偏要亵渎。
“阿初——”千提将话本搁在按上,一手撑着下巴,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封易初被她盯得有些发怵,好似下一刻,她就要化作一匹饿狼,扑在他身
上啃食一般。
他喉结上下动了动,总觉得今天的千提和往日不大一样,却说不上来,只能开口,试图将她的注意力从自己身上移开:
“你这看的又是什么话本?”
话一说出口,千提嘴角的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浓上了几分。
封易初顿感不对,想换个话题,千提却将那话本翻开,横在了他面前:
“阿初,你说该怎么挑桃子?你看这书里的人,挑了这么久都没挑好。”
封易初眸光书上掠过,耳尖不自觉染上一抹绯红。尽管如此,他还是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一本正经道:
“挑桃子,颜色、绒毛、桃眼、桃沟、桃尖,这些都有良久,看你是……”
话未说完,千提便将那本书合上。
她眯着眼睛笑着,又从旁边拿起另一本,翻开,装作一脸天真道:
“阿初,书里这段我有些看不懂,你瞧瞧,他们是在穿鞋吗?”
封易初抿了抿唇:“是。”
“看来我果然没猜错呢。”千提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将那话本收起来,又从旁边翻出半本。
那书似乎放了有些年头了,说是半本,只因这后面一半不知缘何被烧毁了,剩下的一些,纸页也因被火灼烧火,边缘微微泛着黄。
“我今日无意中瞧见了这本书,看着甚是有趣,只是这书只有前一半,后面的故事便看不着了。”千提眨了眨眼睛,夹着嗓子道:
“阿初学识广博,昨日写的那话本甚是好看,不知,可否帮我将这本书续着写下去?”
封易初薄唇紧抿,心道一声不妙,想要出言拒绝,千提却微微倾身,在他脸上小啄一口。
“阿初若是写得好,哄我高兴了,说不定我就跟你回去了呢?”
“写。”封易初答应道。
千提便拉着他在自己身旁坐下,递上早准备好的毛笔:“现在就写。”
“前面的我还没看。”封易初无奈地摇了摇头,不曾接笔。修长的手指抚上那半本书,一点点翻开纸页。
上边讲的是书生和相府千金的故事。千金小姐与书生花灯会上私定终生,却遭父母阻拦。二人一番旷世虐恋,生死纠葛,书生终于考取功名,如约迎娶千金为妻。
故事断在大婚当晚,后面的内容被火烧了,最后一页写的是:
「千金坐在床头,任书生掀开红盖头,面容娇羞:“夫君,该圆房了——”」
「书生凑上前,脱去身上喜服,将一尤物塞入千金口中。」
「那尤物呈黑紫色……」
“是葡萄。”封易初思索片刻,执笔,在纸上如是写道:
“那葡萄自西域运送而来,通体呈黑紫色,晶莹剔透,香甜多汁,千金平日最是喜爱。”
这话写完,他悠悠抬眸,正对上千提恨不得要杀了他的目光。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夫妻行夫妻之事,天经地义……
“是葡萄吗?”千提眨了眨眼睛,身体微微向前,凑在他耳畔,咬牙切齿道。
封易初方才便见千提有些反常,如今这一系列举动让他笃定,她定是知道了些什么。正这般想着,千提又伏在她耳畔,轻声细语地唤了句“夫君”。
温热的气息轻轻搭在耳畔,他被她撩得耳根发烫,却还是强装镇定地点头,正色道:“就是葡萄。”
说罢,他淡淡地将目光重新挪回纸上,修长的手执笔继续书写,眸光若秋水平静,内里无甚波澜,仿佛千提刚才的言语不过是耳畔无关紧要的风。
千提被他气笑了,但他非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她也拿他无可奈何,只能重新坐直身子,也将目光落回纸上。
“夫君,他们这是在圆房呢。”千提夹着嗓子提点一句,眼见着封易初执笔的手一顿,她嘴角笑意愈发浓烈,又道:“圆房,究竟是如何圆啊?夫君从前不是说要教我的吗?”
封易初抿了抿唇,装作没听到这番话,手中的笔稳稳落下,在纸上继续写道:
「千金尝过葡萄,与书生和衣而眠,直至日出东方。」
千提嘴角抽搐了两下:“……”
和她装是吧?她倒要看看,他究竟能装到什么时候。
千提这般想着,又凑近了些,眼睛死死盯着他执笔的手,想看看他不写些男女之事,还能写些什么。
房内一时陷入一片寂静,唯有窗外白雪在风中飘落发出的簌簌声响,与壁炉内炭火燃烧发出的噼啪声相互交杂,期间混合着二人轻微的呼吸声。
封易初被千提盯得大脑一片空白,原本已在脑中想好的故事已全然忘却。但他却不敢停手,好似一放下笔,便要陷入龙潭虎穴之中,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书写。
墨汁在宣纸上晕染开,勾勒出苍劲有力的字迹。千提眼见着封易初从前进拜见公婆、贡茶,从外貌服饰,到礼数动作,写得一丝不苟,洋洋洒洒写了两大页纸,简直要被他气笑了。
她在一旁撑着下巴等着,好不容易等他写完了贡茶的流程,以为他终于要写两人回房独处,却见他笔锋一转,竟是直接略过了中间一日,直接写第三日书生带千金回门拜见岳父岳母。依旧是从服饰外貌开始描写,每一个动作,每一步应尽的礼数,都一点不落地全写了下来。
洋洋洒洒几大页纸下来,千提已被他折磨得没了半点性质,打了个哈欠,便在他身边趴下,缓缓闭上了眼睛。
封易初执笔的手不敢停歇一刻,直至身边人彻底没了动静,呼吸也不知不觉变得平缓,他才松了口气,缓缓搁下笔。
“写完了吗?”千提在这时忽然睁开眼,朝他凑过去。她今日穿着件绯红色锦缎小袄,领口与袖口处绣着几朵小花,稍稍一动,更衬得其笑容明媚若春光:“夜深了,夫君写完了,是不是该与我做些别的事了?”
封易初抿了抿唇,耳根烧得通红,只能又握起了那支笔,沉声道:“没写完。”
千提便拖着腮在旁边看着。
如今敬茶和回门他都写完了,总该没别的东西可以写了吧?到时候,还不是得任她蹂躏?
她正这么想着,却见封易初笔锋又是一转,宫里来了道圣旨,传书生和千金进宫面圣。于是乎,他又从上马车开始写,一直从马车的装饰奢侈,写到沿途百姓安居乐业其乐融融,从皇宫金碧辉煌气势雄伟,写到天子坐于高堂不怒自威。两人好不容易面完了圣,正要回府,太后那又来人传话,让他们过去……
“你没完没了了是吧?”千提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见他无甚反应,她深吸一口气,缓和了情绪,凑上前,眸中盈盈秋水荡漾,眼波流转:“夫君,这雪夜漫漫,如此良辰,莫要辜负了才好。”
说着,她手指轻轻拨弄鬓边的发丝,有意无意地露出一段粉嫩的手腕。
封易初仿若未闻,只淡淡“嗯”了一声,目光未曾从纸上移开分毫。纵然神色平静得如同无风的湖面,没有一丝波澜,可红得滴血的耳
根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羞怯与紧张。
千提见状,又往前凑了几分。身上淡淡的暖香萦绕在他身侧,似有若无,撩人心弦。她轻轻握住了他执笔的手:
“听闻情到浓时,夫妻间便会共赴巫山,阿初可知那是怎样一番美妙滋味?”
声音愈发轻柔,带着丝丝魅惑。
封易初手中的笔一顿,墨汁在宣纸上洇出一条团墨渍。
“夜深了,明日我还有正事。”封易初稳了稳神,缓缓站起身,声音虽竭力保持平稳,却仍然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告辞——”
话落,他不敢看千提一眼,便直直朝着房门口走去。
然而,他还没走出两步,突然,手腕一紧,被千提一把抓住。他心中一紧,加快了步伐,试图从千提挣脱千提的手,千提却好似被他弄疼了一般,眉头微微皱起,发出一声低呼:“疼……”
封易初不自觉停下脚步,手上的力度也轻了许多。千提却忽然身形一转,接着巧劲,将他整个人往床边一带。
封易初怕弄疼了她,任她拉着,一个踉跄,朝床上倒去,后背稳稳触碰柔软的锦被。
“千提……”他轻轻唤了一声,望着近在咫尺的少女,往日平静无波的眼中闪过一丝羞耻之意。
千提双手撑在他身体两侧,将他困在身下。青丝垂落而下,轻轻扫过他的脸颊,带来一阵酥痒感。
“阿初为何这般着急离开?”
雪花簌簌飘落,被风裹挟着轻轻扣响窗棂,房内烛火摇曳,将整个空间笼罩在一片暖黄又暧昧的氛围中。
封易初深吸一口气,试图让内心平复,呼吸却还是不自觉地变得有些粗重:“千提,不可。”
“有何不可?”千提声音微微发颤,带着几分委屈:“我与你拜过了堂,已是夫妻,做些夫妻之间应该做的事情,不是人之常情吗?”
封易初薄唇轻颤,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她这一句话堵在喉口。他偏过头去,不敢直视她的眼睛,耳尖红晕愈发深沉,与额心殷红的花钿相衬,烛光下,少年仿佛九重天宫之上踏云而来的谪仙,清冷出尘,让人不敢亵渎。
千提见他这般,心中更是来劲,两脚一蹬,将绣花鞋脱下,便爬上床去,身子利落地横跨在他身上,双腿紧紧夹住他的腰。浑身的重量积压在他身上,如同枷锁,让他动弹不得。
“千提……”封易初耳根愈发通红,声音微微发颤,清冷的嗓音里多了几分从未有过的急切与羞耻。
他稍稍用了些力,手背上青筋微微凸起,试图将千提从身上推开,千提却像打定了主意一般,死死压着他,纹丝不动。
领口因他这挣扎的动作微微敞开,一截线条流畅的锁骨袒露出来,在暖炉摇曳的微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千提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意,低头,轻轻吻上他的锁骨。
封易初平日寒潭般深邃的眼眸此刻蒙上一层薄薄的水雾,内里氤氲着慌乱与羞涩。千提的唇轻轻在他锁骨与脖颈间来回穿梭,偶尔用力吮吸,在他肌肤上留下几点红痕。
他被她弄得又羞又痒,手不自觉上抬,试图将千提推开,又因怕她受伤,不敢用太大力气。
千提抬眸,对上他漆黑的眸子,眸中因羞涩而氤氲的水雾让她心中**燃烧更甚。她舔了舔唇,嘴角噙着一抹势在必得的笑意,依旧横跨着坐在身上,葱白的手指灵活地解开腰间的丝带。
丝带在暖黄的烛光下轻轻摇晃,如游蛇般从她腰际离开,又被她摆弄着,灵活地缠上了他的手腕,一圈又一圈。
“千提……你……”封易初声音拔高。高挺的鼻梁下,薄唇微微颤抖,因用力抿着而泛出淡淡的粉色,像是在极力压抑着内心的情绪。额心涌起一层薄薄的汗珠,殷红花钿点缀其上,更衬得他肌肤近乎透明,泛着绯色的光泽,清冷中透着妖冶,让人移不开眼。
“阿初不喜欢我吗?”千提朝他眨了眨眼睛,未等他反应,纤细的手指攥住他的衣领,微微用力,将他的领口整个扒开。
白皙若玉的肌肤上,几条浅淡的肌肉线条相互交织,透着男性特有的阳刚之美。因紧张与羞愤而沁出的薄汗点缀其上,在暖炉的微光中蒙上一层迷人的光晕,将他衬得愈发勾人。
封易初意识到衣服被扒开,羞愤到了极点,奈何手被千提绑着,难以反抗,只能紧闭双眼,偏过头去,长睫剧烈颤动,极力保持平静:
“别闹了,千提——”
“闹?我可没与你闹?”千提俯身在他脸上落下一个吻,道:“你我是夫妻,为何不能了?夫妻行夫妻之事,天经地义,你有本事去报官啊。”
她的唇顺着他的脸颊辗转,覆上了他的双唇,小舌灵活地将其撬开。突如其来的亲密接触让封易初身体瞬间紧绷,脊背僵直着,任何反抗的动作都在一时间停滞。
纤细的手指也在这时缓缓伸出,抚上他的脸颊,又自脸颊滑落至脖颈,沿着锁骨一路向下,摸上他紧实的肌肉。
片刻缠绵后,千提将他放开,挑了挑眉,忽视他脸上的窘迫。
“呀,朝中那些大臣好像与你都是老相识。”她轻轻挑了挑眉,嘴角噙着抹不怀好意的笑:
“国师大人也不希望他们知道,你今日竟被我这般对待吧?”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夫人玩够了吗?轮到我了—……
封易初被千提这话逗得有些想笑,他张了张嘴,还未出声,千提的吻却先一步落了下来。
这个吻炽热而急切,舌尖不由分说地滑入他口中,与他的激烈纠缠,时而轻轻吮吸,时而重重扫过,时而又在他唇上咬上一口,似要将这两个月以来的爱意与委屈全都发泄出来。
窗外的雪愈发热烈,大片雪花被狂风裹挟着,狠狠砸向窗棂,千提却仿若未闻,只继续加深这个吻。直至他被吻得呼吸有些急促,她撑在他身侧的两只手也有些发酸,千提才缓缓将他放开。
唇瓣分离,牵起一线晶莹的银丝。
千提坐直身子,垂眸看他。脸颊因缺氧变得发烫,大脑在此刻却有些空白。
亲完了,下一步该做什么呢?
照话本里那样,脱衣服吗?
是先脱他的,还是先脱自己的?
千提抿了抿唇,垂眸。方才他乱动,自己没找着绳子,一时着急,将腰间丝带解下来绑住了他的手,衣服本就有些松开了,又经过这一系列动作,如今更是凌乱,松松垮垮地搭在身上,露出半个肩头。
真要脱吗?她缓缓抬手,纤细的手指搭在领口,一时间有些害羞。
壁炉中炭火燃烧正旺,屋内暖烘烘的,将暧昧的氛围烘得愈发浓郁。
千提眼神有些迷离,正思索着下一步该做什么,封易初却不知何时悄然解开了绑着自己的丝带,一只修长有力的手稳稳揽在了她腰际。
那只手稍稍用力,千提半个身子往前倒去,两手下意识撑在他脑袋两侧,保持着平衡。
青丝垂落在他脸颊旁。四目相对,封易初嘴角扯出一抹淡淡的笑:
“夫人,玩够了吗?”
声音低沉又带着一丝喑哑,惹得千提微微一颤。
千提还未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中反应过来,封易初环在她腰际的手稍稍用力,身形陡然一转,刹那间变换了局势。
她只觉得天旋地转,待缓过神来,自己已被他压在了身下,锦被微微凹陷,将两人紧紧包裹。
封易初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身姿笔挺,本就被她弄得敞开的衣袍此刻更加袒露,线条紧实的胸膛显露其下,随着他略显粗重的呼吸微微起伏。
他垂眸凝视着她,平日里如寒星般清冷的眼眸因她方才的撩拨染上一层迷离的雾气,情欲弥漫其中,眉梢眼角尽是缱绻之意,恰似谪仙动了凡心,清冷与魅惑并存。
暖炉的微光从侧面洒来,照亮他高挺的鼻梁,另一侧面庞隐于阴影中,为他添了几分神秘之感。几缕碎发垂落在额前,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更衬出他清冷出尘的气质。
他微微俯身,鼻尖几乎贴上她的鼻尖。
两人温热的呼吸急促交缠,连空气都好似弥漫着暧昧的香甜气息,混合着暖炉炭火散发的淡淡焦香,愈发浓郁。
“现在,轮到我了。”封易初低沉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尾音微微上扬,似勾人的情丝,轻轻撩拨着她的心弦。
说罢,他缓缓抬手,拨开千提额前的碎发,而后低头,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温软的唇瓣轻触她的肌肤,动作轻柔得像怕惊扰了停在花瓣上的蝴蝶。
他一手撑在千提耳侧,另一只手缓缓拂过她的脸颊。这个吻沿着她的鬓角慢慢下移,细碎地落在她另一边脸颊,薄唇带着滚烫的温度,时而轻轻触碰,时而微微摩擦。
温热的气息洒在千提的侧脸,痒痒的,她忍不住将头偏过一些,却让他的攻势愈发猛烈。
她的呼吸愈发急促,脸颊绯红若桃。
他的唇一路向下吻去,终于,停在了她的唇上,先是轻轻含住她的下唇,而后开始辗转厮磨,力度恰到好处,不会弄疼她,却又能让她感受到那股不容抗拒的力量。舌尖缓缓描绘着她的唇形,引得千提不自觉微微张开双唇。
他顺势探入,与她的舌尖纠缠在一起,轻扫、缠绕、交织。
这般吻愈发深入,似梅雨时节落下的雨点,猛烈冲击,又似过年时分街边的糖果,香甜细腻。
千提只觉得大脑一阵眩晕,两眼被他吻得有些迷蒙,双手不自觉地上抬,攀附上他的脖颈。
封易初嘴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继续加深了这个吻。一手仍撑在千提耳侧,另一只手却缓缓上抬,将千提的手缓缓放下。
他将她松开,坐直了身子,墨发自然垂落在肩头。
千提被她吻的有些缺氧,得了空档,微微喘着粗气。她半仰着头,正疑惑他为何突然停下动作,他却抓着她两手手腕,往头顶抬去,而后以一只手钳住,另一只手往旁边探,摸到了方才绑过他的那条丝带。
“不好吧阿初……”千提看出他想要做什么,抿了抿唇,心中又羞怯又期待。
“怎么不好了?”封易初狭长的眼眸缓缓眯起,他俯下身,继续吻上她的唇瓣,手指执着丝带,灵活地在她头顶摆弄。
千提只觉得手腕处传来一阵轻柔的束缚感,丝带缓缓缠绕。温热的掌心触及她的肌肤,她下意识地轻轻挣扎了一下,脸颊染上一抹绯红。
他的唇自她唇上撤离,缓缓靠近她的耳畔,低声呢喃:
“这样,夫人就逃不掉了。”
说罢,他的指尖顺着丝带的边缘轻轻游走,划过她纤细的手腕,引得千提一阵酥麻。
千提躺在他身下,曾在话本里看过的内容此刻一股脑地在脑海中闪过,她憋得小脸通黄,胸膛随呼吸微微起伏着。
“你这些东西,从哪学来的?”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手指轻轻抚过她的脸颊。已别两月,她究竟是今天才变成这样的,还是早就明白了那些东西?
“话本。”千提下巴往旁边歪去,看向书案:“我今日一口气看了五本,学到不少东西。你不教我,我只能自己学了。”
“嗯?”封易初挑了挑眉,伏在她耳畔,柔声道:“除了用绳子绑人,还学到了什么?”
千提抿了抿唇,将今日学到的新鲜事物如实招来:“银托子、相思套、硫磺圈、悬玉环、缅铃……呃啊……”
话未说完,他在她耳垂上轻轻咬了一口,力度不大,却让她将那些话全部咽了下去。
“短短一日,夫人学到的东西当真不少啊——”温热的气息轻轻搭在千提耳畔,将她撩拨得愈发动情:“不要看到本书就学,知道吗?有些书,不好,不要学。”
“可我看那些书的时候,心底开心得很,与你照着书上的内容做的时候,心底也开心得很。人生苦短,不就是为了开心而活着的吗?既然开心,又为何不能学?”
千提不甘地抬眸看他,眼神迷离。见他不答话,她微微扭动着身子,身上的衣裳因着动作而显得凌乱,肩头的衣料滑下半寸,白皙如雪的肌肤在暖炉的微光下泛着淡淡的粉色。
“开心?”封易初喉结滚动了一下,额前碎发被汗水浸湿,贴在脸颊上,更添了几分野性与魅惑。
“嗯。”千提点了点头,手腕被丝带束缚着,动弹不得,心跳却陡然加快:“想与阿初做些只有夫妻才能做的事,这样阿初就只属于我了。”
她眨了眨眼睛,见他不说话,扯出一抹俏皮的微笑,激将道:“你不与我做,难不成我找别人……嘶……”
“你敢?”封易初垂眸在她锁骨上惩罚般地咬了一口,留下一道淡淡地红印。
片刻后,他的唇自她锁骨处撤离,目光上移,落在千提被绑住的手腕上,手指轻轻扯了扯丝带,确认绑得是否牢固。
千提被这看似不经意的动作弄得浑身发烫,轻轻扭动了一下身体,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臂。
封易初的手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欲望。但只一瞬,这抹欲望又彻底被他压在眼底。
他轻轻放开了她,起身下地。
千提以为他要走,一时着急,奈何手腕被束缚着,动弹不得,只能奋力昂起脑袋,目光随着他的动作游移。
迷蒙的视线中,少年一步步走向衣箱,俯身,在箱中翻找一会,起身时,修长的手指夹着另一条丝带。
“阿初……”千提瞧见丝带,心跳陡然加快。这是要连手带脚的一起绑住吗?她下意识夹紧双腿,想到话本里那一张张小人图,脸颊红得仿佛要滴血。
“嗯?”封易初目光直直看向她,眼中带着一丝宠溺。他缓缓坐在床边,俯身,轻轻拨开她额前的碎发:“怎么了?”
“这样……不……不太好吧……”千提紧咬下唇,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既害羞,又隐隐期待着即将发生的事情。
“怎么不好了?夫人不是很喜欢吗?嗯?开心?”他扯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手指有意无意地划过她的后颈,引得她一阵颤栗,脖颈处迅速泛起一层红晕。
千提身子动了动,樱唇微张,想要说些什么,他却将一根手指竖在唇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嘘——”
他伏在她耳畔,轻轻吹了口气,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外面有人,夫人也不想让别人听到这般动静吧?”
这不是她的词吗?
千提瞪大了眼睛,以为他是在吓唬她,试图抗议。
刚想说话,却有一阵脚步声自走廊上传来,吓得她将那些话尽数咽回了腹中。
府中的下人照例来熄灯。灯笼一盏盏被熄灭,走廊陷入一片黑暗,唯有一两盏灯笼还亮着,昏黄的光芒被白雪反射着射入窗内。
那人还没走远,千提紧张得不敢大声喘气,这般小心翼翼的模样映入封易初眼中,却好似勾起了他心中潜藏许久的欲望。
手中的丝带缠绕着,他一手绕过她的后颈,将她抱在怀中,而微微俯身,低头,在她雪颈上落下一吻。
酥麻的感觉自脖颈传遍全身,千提身体彻底软下来,瘫倒在他怀里。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你不行?”“我行。”……
他的唇轻轻触碰她的锁骨,在衣服与肌肤的交界处流连。
千提轻喘着,没忍住发出一声低呼,却忽然意识到那家丁尚未走远,恐让人听见,欲用手捂嘴,才想起手被那根丝带束缚着,动弹不得,只能极力抿着唇,将那般呜咽压抑在口中。
封易初似乎察觉到了她这般小动作,唇角勾起一抹坏笑,薄唇沿着她的脖颈上移,轻轻擦过她的下巴、脸颊,覆在她唇上,舌头撬开了她紧闭的牙关。
鼻尖相抵,千提呼吸愈发急促。
忽然间,他的手触碰到了她的腰际,酥麻的感觉引得她身子微微一颤,浑身的注意力都被这处吸引。
那双手缓缓擦过她的肌肤,自侧腰往后探去,在她腰际环绕了一圈,而后缓缓离开。他的手向上抬起,修长的手指轻轻捻起滑落至手臂的衣裳,指尖不经意触碰到她的肌肤,让她脸颊更加发烫。
舌尖被他的舌尖挑弄着,千提微微仰头,双眼迷离,被丝带束缚着的手下意识抓着他的衣角,等待着即将发生的一切。
忽然间,腰上微微一紧,他的舌头自她口中逃脱,二人唇齿分离。
千提两眼恢复清明,垂眸往身上瞧去,便见自己原本松松垮垮地垂落至手臂上的衣服,不知何时已经回到原位。
目光继续往下,方才他取来的那根丝带稳稳缠绕在她腰际,他一根手指悬在她小腹上方,指尖缠绕着丝带,飞速打了个结。
千提心中疑虑丛生,还未反应过来,封易初已利落地帮她将凌乱的衣裳穿好,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得逞的笑。
壁炉中暖黄的光芒照在他脸上,他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双手扶着她的肩膀,将她缓缓放在了床上。
千提半个身子陷进柔软的锦被中,身边忽然一轻,是他从床上起来了。
她又羞又窘,心中隐隐觉着失落,手被绑着又坐不起来,只能奋力抬起脑袋,眼珠转悠着,追随着他的身影。
“阿初,你做什么……”
窗外白雪已然停止下落,月亮不知何时自云端露头。月光与雪光相互交融,透过窗纱洒在屋内,为封易初勾勒出一道修长的剪影。
他站在光影交错之处,当着她的面,不紧不慢地将自己身上凌乱的衣裳整理整齐。修长的手指有条不紊地将衣上褶皱抚平,而后缓缓回眸,目光与她相接。
“千提,今日不行。”
“为何不行?”千提手腕扭动着,试图挣开束缚:“是时间不行,还是你不行?”
这话说的直白,封易初显然不曾料到她会这般问,清冷的眸中闪过一丝羞涩,“我……我行……”
好不容易平稳下来的呼吸因她一句话又变得紊乱,他耳根微红,坐在床沿,将她温柔抱起。
千提靠在他臂弯之中,毫不避讳地开口:“既然你行,那为何不行?”
“现在不行……”
“所以,将我绑起来,亲我吻我……方才做了那么多,都是为了……不和我圆房吗?”
千提说着,眼眶有些湿润,声音也不自觉变得有些哽咽:
“从前,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不与我圆房,情有可原。可如今,我既已知晓,为何……还是不行?你口口声声说着你我是夫妻,万般事情瞒着我也罢,连这种事,也要想方设法地逃避……在你眼里,我究竟是不是你的妻?”
“是。”封易初修长的手指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水,却并不给她松绑,只垂着脑袋,支支吾吾道:
“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千提追问。
“只是……”他抿了抿唇,眼中薄冰破开,慌乱尽显。好一会儿,他才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道:
“只是……在别人家……不好……”
“啊。”千提经他这一提点,才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如今是借住在此,如此举动,确实有所不妥。她脸一红,贝齿下意识咬着唇瓣:“好像,确实……不太好。”
“嗯,现在不行。”封易初见她明白,轻轻解开束缚着她手腕的丝带,牵起她一只手,放在掌心,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试探道:
“你若实在想……先与我回府?”
“你想得美。”千提从他怀里钻出来,坐在了旁边,转过头去,赌气道:“我可没说原谅你了。”
封易初转到她面前坐下,笑道:“那夫人要我如何赔罪?”
“不告诉你,你自己猜去。”千提轻哼一声,忽然想起什么,伸手摸上他的衣服,手指自领口滑入暗袋,一番摸索,再伸出,摊开。
那枚碎成两半的玉佩静静放在她手心,在炉火的光芒中反射着莹润的光泽。
“碎了?”千提手指轻轻抚摸着玉的断口。
“嗯。”封易初微微颔首,“兴许是那日不注意磕着了。”
可那日在陵园时,千提站在不远处,看得清清楚楚,那玉佩自始至终并未碰到任何东西,是自己碎掉的。
听说玉有灵性,能养人,能挡灾,此番玉碎,可是在暗示着什么?
那时他在墓前,说了什么来着?
千提在脑海中努力回想着,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索性作罢。
她知这玉佩与他而言很重要,一手执着一半,试图将其拼凑。可那裂缝实在太大,她对了半天,始终有道沟壑般的痕迹横亘在玉佩上方,哪怕强行粘起,也无法恢复原样。
“我弄不好……”千提耷拉着脑袋,将玉佩重新交到他手心。
“无妨。”封易初手指微微收紧。
玉佩碎的那日,他便召了京都不少名匠询问,得到的却是相同的答复:那玉佩裂口太大,无法修复。
失望自然是有的。
他知道她自小学的东西多,在有些方面颇有造诣,但连京都那些名匠都无法做到的事,他早已不抱希望。
正这般想着,千提却抿了抿唇,道:“我虽修不好,但有一个人,应当是可以修好的。”
“谁?”封易初浅笑着看她,眼底温柔尽显。
千提默默穿上鞋子,行至书案前坐下。
砚中的墨尚未干透,她素手执笔,笔尖轻轻蘸取,一边在纸上写字,一边道:
“他可是大名鼎鼎的玉人王周珏,钻孔、镶嵌、包金……断玉修复的本事我是亲眼见识过的,你这东西若是交给他,绝对能给你完完整整地送回来。”
“玉人王?”封易初在千提身边坐下,垂眸,看着笔尖划过纸页,留下一行娟秀的字。玉人王?这名号他不曾听过,但既然千提称赞,他也只能附和道:
“既是敢称玉人王,这修玉的手段,应当是顶尖的。”
话刚说完,换来千提一记白眼。
“是玉人,王周珏,姓王,名周珏。不是玉人王,周珏,懂吗?”
“……”封易初一时语塞。
千提瞥了他一眼,将视线挪回纸上。不多时,她搁下笔,道:
“当年,战事未起,天下太平时,各国百姓是可以四处走动的。那时我出宫玩,买了支玉簪要送给皇姐。谁知路上跑得太快,不小心撞着了着个大哥哥,玉簪便摔碎了。他瞧我哭,与我说,有法子将这簪子修好。我还不信,直到他当着我的面一顿捣鼓,那簪子竟真变得与摔前一模一样了。”
千提顿了顿,将那张纸揭起,看了一眼上面的地址,继续开口:
“我瞧着他这门手艺神奇,缠着他让他教我,他也答应得好好的。谁知,才教了几天,却听说北漠发动战事,对周边各小国出兵——他的国家也在其中。不得已,他只能离开了。临走前,他留下这个地址,只是……”
“只是这个地方,现在已经归为北漠了。”封易初眸光自纸上扫过,淡淡开口。
“嗯。”千提抿了抿唇,鼻子酸酸的,“战争无情,刀剑无眼,我也不知他是否还活着,若是活着,能不能就凭一个已变更多年的地址去找到他,也是个问题。而且……现下三国交战,虽说姜国与鲤朝联手,但北漠那边……”
“我知道了。”封易初将纸叠好收入怀中,朝她微微一笑:“这你不必担心,局势已经不同了。”
“嗯?你说什么?”千提一时没明白他这话中的深意。
“没什么,过几日你就知道了。”他缓缓凑近,在她额头落下珍重一吻:“时候不早了,你好好休息。”
“嗯。”千提起身,送他至门口,眼见着他素白色的身影消失在雪白的天地之间,这才关上房门,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在床上躺下。
一夜无梦。
或许是她先前要与他圆房的举动吓着了他,又或许是临近年关,事务繁多,此后几日,他再没有来找过她。同样的,连画扇和顾衍之也早出晚归,有时甚至整宿整宿地不回来。
越来越多侍女家丁告假归家,丞相府愈发冷清。
除夕那日,万家灯火通明,千提独自一人坐在房中发呆。
若是从前在姜国,她会穿着新衣裳参加晚宴。父皇有时会偷看宴会上跳舞的舞姬,母后发现后偷偷掐他大腿,他便忍痛收回视线。
每当这个时候,她可以喝一些米酒。米酒甜甜的,酒味很浅,喝好几壶也不会醉。
待晚宴结束,乳娘
便在大殿门口等她,千提往往第一个出来,趁其他人没看到,整个人扑进乳娘怀里。
乳娘迎着她回去,景秋和小八他们都在等着她过年。她最喜欢这个时候,可以一连收到二十多份礼物,或是街边买的唐人糖葫芦,或是路过花园时随手折下的一朵花,又或是亲手制作的一个木雕……礼物无分贵重,只关情谊。
除夕的那一天,千提一个人在房间坐着,忽然想家了。
若是天下太平,战事停歇,或许乳娘他们也可以随意走动吧,到时候,他们会来看她吗?
昏黄的烛火轻轻摇曳,光影在她脸上跳跃,千提紧抿双唇,只觉得鼻子酸酸的。
恍然间,一阵敲门声响起,千提慌忙擦干脸上的眼泪,起身开门。
少年着一袭素白色长袍,负手而立。衣角在寒风中轻轻飘动,他朝她轻轻一笑,仿佛从画中走出的谪仙。
“待战事结束,为你燃满城烟花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