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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大概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殷君馥便赶了回来,“找不到,我刚才听他的脚步声,明显不是会武之人。但是能藏匿得如此之快,连我都追不上,实属奇怪。”

闻瑎脸色微变,沉吟片刻道:“那个人,或许就住在这里,应该就是知府府里的下人。”

闻瑎睡不着了,站在原地徘徊,忽然说道:“君馥,今夜拜托你了,让你的人守在府外,看一看有没有趁夜色跑出去的人。天亮之后,一切可能就晚了。”

殷君馥点头,冷凝着脸,他绝不会放过任何可疑的人,也不会让他们有机会伤害闻瑎。

闻瑎已然睡不着了,天还是黑的,还有一个多时辰天才亮。

那人到底在做什么。

闻瑎披上披风,月光洒在石阶上,夜灯挂在墙角,闻瑎的脚步自然地走到了平日她办公的地方。

推门而入,闻瑎从一旁的杂物里翻出火折子,点燃了煤油灯。

似乎一切正常,没什么变化,或许是自己多虑了。闻瑎掂着煤油灯,正准备吹灭它离开,突然,视线扫过桌面,装官印的盒子似乎被人动了。

闻瑎眼中划过一丝慌乱,她立刻将盒子打开,果然,里面空无一物。

原来在这里等着自己呢,闻瑎抿唇,眉头微蹙,陷入了沉思。

官印的价格并不高,但是意义却十分之大。这是官员最大的信物,也是官员身份的象征。如果丢失了官印,一旦被发现,就可能被免职甚至终身不再录用。而且,若是那枚官印被别人拿去伪造文书,自己要担的罪可就大了。

闻瑎坐在椅子上,将已经空空如也的盒子合上拿在了手中端详。谁会来偷自己的官印,偷走的目的又是什么。如果是为了让自己被罢官,天高皇帝远,从此处到京城少说十天的路程,即便是快马加鞭,等陛下的圣旨传下来,也最少也得是半月之后了。

所以那个人的目的并不是为了现在就拉自己下马,而是为了用自己的那枚官印去伪造文书。

殷君馥没有追上他,这座知府府衙很大,一盏茶的时间还不够他跑出这里。而且到现在已经过了半个时辰,殷君馥没有来找自己,说明他没有发现有人离开知府府衙。

闻瑎垂眸,熟悉知府府衙的构造,所以,这个人一定还在这里,是自己府内的人,并且住处离自己的房间不远。或许就是那几个下人之一,敢偷官印,这个人的胆子不小,或者说他的胆子必须要大。

她已经知道那个人是谁了。

闻瑎走出门外,学了一声鸟叫。

半盏茶后,殷君馥出现在了闻瑎面前,有些担心地看着闻瑎:“怎么,出了什么事?你的脸色怎么这般苍白。”

“官印被偷了。”闻瑎的语气很沉重。

“官印!”

闻瑎走到桌前,拿起了那个火折子,吹了一下,跳跃的火光瞬间点亮了闻瑎的双眸,却也让她眼中的神色愈发晦暗不明,甚至有些疯狂的色彩。

“我打算点火烧掉府衙。”闻瑎不带感情地说出了一句话。

殷君馥的表情一时之间很精彩,“你别担心,我的弟兄们都在外面看着呢,只要有溜出去的人一定第一时间给你逮住。而且我来这里的前两天就把这个常邑府衙摸透了,这里跟宜新不一样,此处没有地下通道的。”

他犹豫了一下,动作温柔摸了摸闻瑎的头,殷君馥以为闻瑎是因为丢了官印所以难过到口出狂言的地步,他不敢太刺激闻瑎,笨拙地说道:“你不用害怕,就算到时候陛下责罚于你,我也会站在你前面的。而且我一定会找到官印的,你放心。不要怕,没关系的。”

闻瑎这个时候根本没听殷君馥在说什么,她的大脑里在不断思索着到底在哪里点火,这个地方的火势要很快变大但是却不能蔓延太快,更重要的是这个地方要离水源很近。

没错,就是那个地方。“我知道了!”

殷君馥一头雾水,怎么闻瑎的神色突然激动起来,她没事吧。殷君馥更担心了,于是她小心翼翼地问:“知道什么了?”

闻瑎兴奋地对他小心说道:“我知道我们去哪里放火了。去柴房,去那里放火。你去跟你的人说一声,看到府衙内冒烟了不要冲进来,让他们继续盯在外面看有没有人进来或者逃走。”

殷君馥舔了舔嘴唇,他没听错吧,闻瑎是不是真的因为悲伤或者愤怒过度所以有些疯了。

闻瑎没有注意到殷君馥的神色,还在继续说着,而且与此同时她眼里的光越来越亮,“柴房内的柴火和干草是极好的引燃材料,而且他的四周没有房屋,不会伤到其他人,而且柴房紧挨着府衙内的那条湖。水源易得,容易扑灭。”

殷君馥本来还以为闻瑎不太对劲,但是越听他越觉得闻瑎很清醒,她说的放火和自己想的不一样。殷君馥也冷静下来,仔细琢磨着闻瑎的话。

等闻瑎说完之后,殷君馥也大致明白闻瑎的意思了,“所以,我等柴房冒烟之后将这个空的盒子交给那个叫李强福的下人,让他好好保管,不要让他人抢走对吗?”

闻瑎的眸中闪过光,她舔了下唇,神色十分冷静,冷静到有些冷酷的地步,“给他官印的时候不要让他打开盒子,告诉他有人要偷官印而且还纵火打算少了府衙,务必把官印保护好。”

殷君馥点了点头,然后他又拍了拍闻瑎的头,打趣着缓解了空气中紧张的气氛:“要不是我对你太信任了,不然刚才你说要点火,烧了府衙之后就该直接打晕你了。”

闻瑎勾了勾唇。

一刻钟后,柴房冒起浓烟。

在这附近值夜班的仆人起初还在打盹,头一不留神栽了下去,他清醒了一下,鼻子闻到了什么味道,他揉了揉鼻子,有些嘟囔了一句:“怎么好像闻到什么东西时候烧焦了。”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突然打了个激灵,眼睛突然睁大看着不远处,艹,真他娘的烧了。他立刻扯开嗓子大吼到:“走水了,走水了!都快醒醒,柴房走水了!快来柴房救火!”

他这嗓子大得很,没有睡的仆人把睡着的人接连喊醒,疾跑到柴房。

李强福本来因为心虚,就躺在床上没睡着,同寝的下人的呼噜声震得他越来越难受。就在这时候,他听见有人喊走水,立刻弹起身子,一个个把同寝得睡得正欢的人喊醒。

“别睡了,快去救火,柴房着火了,我在这里都闻见烟味了。”李强福把所有人都从床上拽起来,五六个人麻利地穿上衣服跑过去。

李强福不知道是因为太心虚了,还是怎么,跑的时候总是搬到石子,摔了好几下,他一遍从地上爬起来,一遍对前面的同伴说:“你们先走,我一会儿就过去。”

他心里骂着,手在草丛里乱摸着爬起来,一不小心按到了石子上,痛得他直叫出声,艹,哪个不要脸在这里扔石头。

等他站起来之后,身前突然多了个影子,吓得他又往后窜了一下,定睛一看,是殷师爷。

有怒不敢言,李强福恭恭敬敬地行礼:“殷师爷,小的正准备过去救火,刚才要是冲撞到您了,实在是抱歉。”

殷君馥装出一副很急的样子,心里倒是冷哼了一声,他把闻瑎吩咐的话添油加醋地告诉李强福。

“一定得拿好,等火扑灭了我再来找你拿。”殷君馥说完之后,立刻把原本装官印的盒子交给了他。

不过眨眼间就消失在了李强福面前。

李强福双手捧着装官印的盒子,怔怔地站在那里,仿佛是傻了。他不是把官印偷走了,怎么还让他保存,李强福颤抖着手打开盒子,里面是空的,是空的!

他的脸色刷一下地白了,比那白布还要白,完全没了血色,在这夜里吓人极了。

不行,会死的,会死的。李强福全身颤抖,他站在那里,度秒如年,却害怕地动也不敢动。

柴房那边突然传来了一声欢呼声,终于灭了,太好了,太好了,诸如此类的声音仿佛针一样刺入他的耳内。

李强福大口喘着粗气,一刻也不敢停地往回跑,这次,他一次也没有摔倒了。

还好,还好,官印还在这里。李强福小心翼翼地把这块官印擦拭了一遍,连呼吸也不敢呼吸,重新把他放回了盒子里。之后,他死死地抱着这个装官印的盒子,喘着粗气。

半晌,住在这里同寝的人也陆陆续续回来了,脸上都挂着笑容。

“强福,你咋没去灭火,你不知道刚才咱闻知府说了,灭火的人没人赏一两银子,嘿嘿,你不去可亏了。”

另一个人撞了他一下,“你忘了,刚才殷师爷说让这小子保管闻知府的官印了,说不定比我们得的赏赐还多。李强福,你这小子真好运。对了,殷师爷说要是我们看见你了,就告诉你让你去大堂找他,他在那里等你呢。”

“强福,要是拿赏钱了,记得回来请吃饭。”

李强福颤颤地点了点头,手指有些不听使唤地抽搐了一下。他站起来,神情呆滞地往外面走去,怀里的那个盒子,被他死死地抱着,仿佛比他的命还要重要。

天这时候已经快亮了,微弱的光线照在李强福的身上,他的脸色依旧是那样苍白。

秋日的早晨并不暖和,但也不至于冷到离谱,但是李强福的衣襟已经湿透了,额头的冷汗滴到了装官印的盒子上,他神情瞬间慌乱了,用袖子不断地擦拭着。

马上,他就要走到府衙大堂了。

第112章

“殷师爷,这是您让小的保管的官印。”李强福颤颤巍巍地把手举高,将手里和盒子呈上。

殷君馥没有接,“你先打开让我看看。”

李强福咽了一口唾沫,冷意在身上流窜,他讨好地卑微地笑了一下,“殷师爷,就在这里,您看,小的保管完好无损,完璧归赵。”

殷君馥用力拍了拍李强福的肩膀,差点一掌把他拍到地上,“做得不错。”

“那小人先回去了。”李强福一点也不敢要那些个同寝说得什么奖赏,只要能把自己的小命保住,他就千谢万谢了。

殷君馥拎起他,李强福双脚腾空,泪已经瞬间吓出来了,“别急着走,闻知府还要亲自感谢一下你。”

“小人错了,小人错了。”李强福这句话刚说完,就被堵住了嘴,所有求饶的话都变成了唔噎。

李强福不过一个下人,虽说受人利诱犯下了这档子事,但是当时被金钱迷住了眼,如今那刀就架在脖子上,死不过就是一瞬间的事。

还没等闻瑎刑讯逼问了,李强福已经吓得尿了裤子,把所有的事情都交代了。

“这么说你没见过那个让你偷官印的人。”闻瑎蹙了下眉,慢条斯理地把手上的灰擦掉,这才起身走到瘫坐在地上的李强福面前。

李强福猛地点头,“小人说的都是实话,半点不敢欺瞒大人。”

“那你偷的官印,怎么交给那人。”殷君馥冷不丁地开口,吓了李强福一大跳,一听见殷君馥说话,他就感觉自己刚才被他一卷打中的腹部又疼了起来。

“那人说让我在天亮之前把东西放到西门石狮的嘴里,他会自己拿走。”

殷君馥和闻瑎对视了一眼,现在天已经亮了,看来是抓不到那个人了。

“你在这里干了多长时间了?我最开始来这里的时候,你们这些下人每天都在我那里走来走去,是受何人指使,莫不是还是刚才那个吩咐你偷盗官印的人。”

“小的干了五六年了。”李强福又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斟酌着想怎么回答后面的话,然后突然对上了闻瑎的那双眼睛,很好看,但是却让他心底猛地一凉,这新知府原来是这么吓人的吗?

李强福已经吓得不行了,基本上闻瑎问什么,他就答什么,也不管什么后果了,他还没娶妻,还想活着,还想着老婆孩子热炕头,他不想死。

他不敢再犹豫了,连忙说,“在您来之前,我们这些下人在那处走动是为了防止夜晚林知府有什么突发情况,也好及时赶过去。后来也有人问过等您来了是不是就不用这么频繁了,但是同知知道这件事后训斥了我们一番,吓得所有人都不敢松懈了。”

殷君馥踢了踢李强福的背,“若是说谎,你这条小命就别想要了。”

李强福瘫在地上给二人磕头,砸到地上砰砰响,“小人句句属实,句句属实啊!”

“你可知偷窃官印乃是死罪,难道你应下别人的时候,没有想过被本官发现后怎么办吗?”

李强福以为不会被发现的啊,他每天晚上都会来观察闻瑎,那个时候闻知府这个时候不是睡得正熟,要不是今天柴房失了火,他也不会被逮到。

李强福不敢说话了,尿骚味止不住地从李强福身上传出来-

闻瑎没有把李强福关起来,也并没有将他偷窃官印的事公之于众,而是暗中派人跟着他,希望从他身上获得一些别的线索。

可惜,藏在暗处的敌人没有和他接触过了,这条线是彻底断了。

闻瑎虽然有些失望,但是并不后悔,毕竟若是当时她没有即使找到官印,可能现在的后果已经不是自己能够承受的了。通关文牒,过往运输,水路、陆路,各种需要进过常邑的一切公文都需要这枚官印。

殷君馥已经暗探沈家多次,早已经把沈府的详尽地图画了出来。但是密室,到现在为止,他还是没有找到。而那本沈家真正的账本,也被藏了起来。

闻瑎安慰他不要心急,或许沈家不存在密室,或者密室的入口不在沈家。似乎这随口一说的话给了殷君馥灵感,眼睛猛地一亮,他趁闻瑎不注意用力地抱了一下他,然后就兴冲冲地跑开了。

沈家的确当得起常邑豪族的身份,闻瑎看着手里的地图,大约可以抵得上半个皇宫,其占地之豪奢,闻瑎很难不怀疑他们有没有偷税漏税。

而账本,到底会藏在什么地方。既然原来的林知府有这个机会看到,并且将复刻本给自己并且没有人怀疑,那么他一定知道这账本最开始的藏身位置。

但是闻瑎已经把那账本翻了无数次了,试图从中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但是一无所获。

那个名叫凌启的商人,闻瑎也查过了,没有什么问题。但是,有了宜新陈向坤的例子,闻瑎已经不相信凌启是真正的凌启,她更怀疑此人就是谢远林。

不过目前一切都没有线索,也没有证据,唯一的突破口就是沈家。

沈思刑上次的表现不难看出他对于谢远林并未有自己想象那般的信任,但是要怎么避开谢远林的监视,独自和沈家约谈。

闻瑎手指轻扣桌面,敌不来,我就去。或许她不仅不需要避开谢远林,还要正大光明地让所有人都知道。

闻瑎回到房间,亲自给沈思刑写了一封信,邀请他明日到府中小聚。理由很简单,就是请他来喝喝茶,叙叙旧,多余的字闻瑎一个都没写。

闻瑎叫人把这封信送到沈府。

闻瑎用过午膳,刚巧看见了俞修樾的背景,她想要打招呼的手在空中踌躇了半刻,人已经不见了。

闻瑎抿着唇,有些沉闷。在府衙内没有目的地闲逛着,偶然路过了档案阁,她刚来这里的时候来过一次,但是只是匆匆扫了一眼便处理其他事去了。

她突然起了兴致。

闻瑎吩咐人拿来钥匙,开门进去了。打开房门的瞬间,在空中胡乱飞舞的飞尘呛得她打了个喷嚏。

闻瑎用衣物捂住口鼻,走了进去。

里面的旧案卷宗依旧和原来一样陈列在那处,甚至不如自己在宜新那个县城看到的多。显然是有人不希望自己看见,所以在她到之前就提前清理过了。

有这个机会和能力做到这种地步的人,闻瑎不敢细想,她甚至不愿意去想。

闻瑎蹲下来摸了一下地面,灰挺厚的,有段时间没人打扫了。她走到一侧的书架上,没有书籍的木层上也留有明显的灰尘,仿佛一切都是自然形成。

闻瑎笑了一声,只是笑容里多少带上了一些自嘲和难过。干这件事的人的确细致,若是单纯地把重要的能够窥探常邑的卷宗藏起来,的确很容易会被人发现不对。

她去岁在大理寺办公的时候,经常回到典籍室翻阅卷宗,那个地方非官员不得入内,很长时间才会打扫一次。人为制造的灰尘和自然积累的尘埃,还是不一样的。

连这个方面都考虑到了,闻瑎笑容带上了苦涩,这种方式和她在路上见到的那幅做旧的官驿卷宗,似乎是一个路子。

考虑到这种地步,不得不说这个人也是够谨慎了。

沈家的人做的吗?闻瑎很想把这帽子扣到他们的身上。

但是闻瑎想到那次与沈家父子的见面,沈思刑还算好一点,但是沈春鹏的确是有够愚蠢的。虽说只凭这简单一面,闻瑎不能准确地判断出两人的真实性格,但是也初见端倪了。

她不想猜测这个人是俞修樾,甚至不想回忆起自己只有在给他的书信里提及了她这次到常邑的要走的路线。

闻瑎的手指摩挲着卷宗。

一束光从窗户射进来,或许是巧合,顺着这束光,闻瑎看到了角落里一本孤零零躺在那里的有些破旧的卷宗,已经有些年头了。

闻瑎走到那处,也不在乎地上的灰尘,直接坐了下来,她翻开那本书页已经发黄的纸,挺普通的,似乎是三四年前的记录了。

一目十行,没什么特殊了,不过是记载了常邑几年前的某个辖区县里的房屋建设。闻瑎有些失望地把书放回去。

看来的确是巧合,闻瑎有些自嘲的调侃,也是,怎么可能像电视剧里那么巧,灵光一现想到的东西就恰好抓住了命运的咽喉。

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又走到旁边翻阅着其他的卷宗。

等等,折痕,闻瑎把手上的这本书快速了翻了一遍,又把刚才看过的基本再翻了一遍。她脑中的思路越来越清楚。

档案阁里的卷宗里近八成都是简牍,余下的少数才是一些纸张样式的书简,多是近些年的事情。但是这些书简几乎没有那么刚才她看见的那本那么明显的折痕。

房屋建筑,房屋,住宅,闻瑎沉默地重复着这几个词,她小心地再次打开那本被放回到原位的卷宗。

最明显的折痕是第九页,和倒数的第三页。

第九页第一个字是,北;第三页第一个字是土。闻瑎眉头蹙起来,怎么和自己想的不一样。

她的视线下移,到了这页的最后一个字,东。

时间似乎静止了几秒,闻瑎怔怔地凝视着这个字。她的手有些颤抖,心也有些颤抖。

她又翻到了第九页,第一个字,北;她再次翻回了倒数第三页,最后一个字,东。

房屋建筑,北九东三。

闻瑎下意识地抓住胸口,深呼了一口气,然后无声地笑了出来。殷君馥描述了沈府的方位图骤然出现在了脑海中。

从北看第九间,从东看第三间。

闻瑎舔了下唇,扬了下眉,笑容有些放肆。

第113章

昨夜,殷君馥果然在那个地方找到了沈家的真实账本,而且连密室的入口也在那处。

北九五三这个方位的房子,的确是一件上房。住在此处的是早已离世的沈思刑正妻,他后来没有续弦,这屋子一直是空着的。若不是那本书的提示,闻瑎绝不会猜想这处会被当成沈家密室的入口。

旭日东升,闻瑎正在用早膳,殷君馥便走了进来,并且顺手关上了房门。

他从胸前掏出一封信递给闻瑎,殷君馥表情严肃,“这是你的信,刚才我在门外,截住了一个鬼鬼祟祟的人。然后他说这是给闻知府的信,而且一定要亲自交到你的手上。”

这信封上没有署名,闻瑎拿着信上下捏了捏,里面的确是纸。她小心地拆开,这信封里一共有一页纸,挺正常的内容,闻瑎仔细琢磨着里面的一字一句,从排列到每个字的意思,愣是没有发现任何不对的地方。

就是对朋友好久不见的思念之情,不过里面提到了秋日宴,还有什么才发现自己还有另一面,令他印象深刻难以忘怀。

等等,闻瑎表情一怔,这不会是徐令孺吧。

闻瑎抬眼,语速很快,“那个送信的人走了吗?”

“那个人我给扔到我屋里绑起来了,你一会吃完饭去问问他。”

闻瑎当即放下碗筷,“现在就去。那个人说是谁写的这封信了吗?”

殷君馥边走边说:“他不肯说,一定要见到你。我害怕有人在外面监视此处,所以才将他领到了屋内。”

殷君馥的房间里,穿着普通的少年被绑在柱子上,口中塞了一团布,双脚不断地在空中乱踢,脸上愤怒的表情完全不加掩饰。

闻瑎看到屋内的场面,对着一脸无辜的殷君馥眨了眨眼,有些好笑地说:“这就是你说的领过来?”

殷君馥把人给松开了。

“闻大人,小的来给您送信的。但是这个莽夫看到小人在府衙门外,问了小的一句便把我给捉进来了。”

这少年看起来不过十三岁,脸上还带着一脸稚气,看到闻瑎就仿佛看到了救星,立刻控诉殷君馥。

闻瑎宽慰了他几句,顺势训斥了殷君馥几句,“是他不对,一定要让他给你赔罪。就是不知该如何称呼你。”

少年说叫他姓赵,叫他小赵就好。

“小赵,那这信是谁让你送的?”闻瑎掩下眼中探究的神色,温和地问道。

少年看了看闻瑎,又看了看一旁的殷君馥,不说话。

闻瑎知道他的意思了,等殷君馥出去之后,闻瑎又问了一遍,“这次你可以告诉我了吧?”

少年却说:“您若是不知道这写信人是谁,那我更不会告诉您是谁了。”

闻瑎眨了眨眼,有些无奈地看着这少年,“是徐令孺吧。”

少年眼睛睁大了,然后迫不及待地把外面的外套脱了下来。

闻瑎根本来不及阻止他,“小赵,你这是干甚?”现在可是深秋。

少年的上半身把绑在身上的另一封信递给了闻瑎,“我家少爷说了,只有你才会知道写这封信的人是他。”

闻瑎有些噎住了,但是她还是缓缓地伸手接过信。

随后,闻瑎问道:“要是我没有答对怎么办?”

结果那少年看了他一眼,似乎是在说她问的是什么白痴问题,“要是你没答上来,我自然不会给你这封信。”

闻瑎抿唇,又问道:“若是有人搜你的身,逼问你怎么办?”

少年丝毫没有迟疑,语气轻松,“那我肯定会在这之前一泡尿把这信给毁了呗,反正我的命是少爷给的,这就当是报答他啦。行啦,闻知府,我的任务完成啦。”

闻瑎拆开了徐令孺的那封信,里面的纸是空白的,需要在火上炙烤片刻后方能显现。

她看完之后沉默了良久。

那个少年已经离开了,殷君馥亲自将他送到了城门外。

徐令孺的这封信落款日期是在半月之前,而这名少年在路上走了十二天。若是日期没有差错,三天之后,便是徐令孺来这里的日子。

闻瑎看完之后,将这封信泡到了水里,几乎是瞬间,这信纸便化作了白浆。

一个时辰后,沈思刑怀揣着忐忑的心情来到了常邑府衙,而闻瑎已经在这里等他良久了。

“沈家主,好久不见。”闻瑎眸中含笑,却让沈思刑心下突然发凉。

“知府大人今日找在下,是为了何事?”

闻瑎指了指沈思刑旁边的桌子,“您先看过之后,再问我也不迟。”

三日后,常邑府城外的一间破旧的客栈。

现在还未到辰时,大堂之中几乎没有客人,除了坐在窗户旁边的那个男人。徐令孺已经在这里坐了半个时辰,他垂眸望着杯中的茶,手指摩挲着杯口。

桌子似乎有些晃,徐令孺从胸前掏出了什么东西,把它垫在了桌子的一角。

嗯,现在稳了。

也不知道闻瑎有没有看懂他的暗示,徐令孺把杯中的茶倒在了一旁的地面,他用手背碰了一下茶壶,已经凉了。

天也快亮了,他招呼着店小二,让他再上了一壶新茶。

店小二看着徐令孺,撇了撇嘴,要是其他人就点了一壶茶在这里做这么长时间,他一定早就把人赶出去了。

但是徐令孺的气质矜贵,看起来就不是他能惹得起的人,这么有钱还这么扣,一壶茶才多少钱啊,店小二叹了口气,这年头挣钱不容易啊!

今早的雾很大,徐令孺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热气腾腾的一壶新茶,然后视线又移向了窗外。

又过了两盏茶的时间,一个商人模样风尘仆仆的人走进了这家客栈,他手臂上的绷带依旧是崭新的白色,似乎是刚刚缠上了一样。

他的视线锁定了坐在窗边的徐令孺,毫不犹豫地向他走过去。

“你父亲还好吗?”这是这个商人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徐令孺掀起眼皮,又放下来,不认识,没见过。

空气沉默了。

徐令孺慢条斯理地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也没有喝,等着这茶水再次变凉。

“孤王乃是谢远林。”

徐令孺听到声音,又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阁下莫要打趣,在下见过厉王阁下,与您并无任何相像之处。”

谢远林咬着后牙槽,又说了一遍:“你乃是徐邈敞徐阁老之子徐令孺,这难道还不能说明孤王的身份吗?”

徐令孺的手指摩挲着茶杯的边缘,眸色沉了沉,他一定要确定此人就是谢远林,而不是他人伪装。

谢远林眉头蹙紧,“徐阁老让你将东西带来,快交给我吧。”

徐令孺双手交叠,直视着谢远林的眼睛,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父亲为何想不开呢?

“若您真是厉王殿下,何不以真面目示人。”徐令孺冷目灼灼,他语气平静地说道:“您若是真想让我将东西交付,不如先将您脸上的易容卸下,否则在下实在不能确定眼前之人到底是谁?”

要是眼神能杀人,徐令孺早就被谢远林弄死好几回了。徐邈敞怎么会生出这样的儿子,谢远林视线上下打量着徐令孺,实在找不出他把东西藏在了什么地方。

要是这是在黑宁,他早就派人将徐令孺抓起来搜身了。可惜为了不暴露,这次他不过带了几人,谢远林脸色沉下来,眼中的阴霾止不住的往外溢,徐令孺在他的眼中已经和死人无疑了。

但是一想到徐邈敞,谢远林硬生生忍下了心中的怒意,“店家,给我找一间上房。”

说完之后,他看向徐令孺,“徐公子,我们去房间里再说。”

徐令孺摇了摇头,“果然,厉王殿下日理万机,无暇理会我这个小人物。但是离京前我爹嘱咐过我,一定要亲自见到厉王殿下才能将此物交付。”

他有些歉意地道:“劳烦阁下通报厉王一声,在下就在此处等待。实在是物品过于贵重,等见过殿下之后,在下一定亲自上门为此日的无礼向厉王殿下请罪。”

谢远林冷哼了一声,不知好歹,他闭上眼嗤笑了一声,左手将脸上的面具撕了下来,“徐令孺,你可知罪!”

站在不远处的客栈老板和店小二长大了眼,奶奶个腿嘞,他们就只听说书先生说过,没想到居然能亲眼见到**。

两人忍不住对视了一眼,彼此都哆嗦了一下,他们不会是看见了什么不该见的吧。那两位客人之间的气氛,实在是太不对劲儿了。

徐令孺的神色立刻变了,他从座位上起身,然后立刻下跪,“臣参见厉王殿下。”

谢远林知道这是徐令孺的激将法,但是周围都是他的人,在进入这家客栈之前,他早已将这里清场。至于这店家和店小二,杀了便可。

与此同时,就在这家客栈的附近,一人轻问道:“殷将军,属下这就带人进去吧。”

殷君馥拦下了他,“等徐令孺把东西交给谢远林之后,人赃俱获。”

这人点了点头,对身后的人做了一个手势,重新趴在远处。

他们的身后,是鼻青脸肿已经不省人事被绑在一起的十几个人。

一人看了看身后被捆在一起的人,对旁边的同伴轻声吐槽:“这人真是来保护厉王的,我咋看着功夫都不咋的,一下子就被我们给击倒了,反抗都不反抗。”

他的同伴瞪了他一眼,“别说话,等抓完人了再说。”-

谢远林盯着徐令孺,上位者的气质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他冷冷地开口:“现在见到本王了,把东西交出来吧。”

徐令孺颔首,把压在桌子腿下的几张薄纸抽了出来,上面是朝中大臣的亲笔所写的名字和手印。徐令孺吹了吹上面的灰,又从胸前拿出来一封信,把这两者放在一起,双手呈上。

谢远林把东西一把拿过来塞到怀里,真是好久没见过敢这么对自己的人了,徐邈敞真是养了一个好儿子。等他登基了,绝对不会给这小子好看的。

若是闻瑎没有明白他的意思,或者是她不相信自己,徐令孺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算了,事已至此,他能已经把自己能做的都做了。

客栈外,殷君馥做了一个手势。

谢远林被殷君馥按到地上的时候,几乎没有反应过来,大脑停滞了几秒,他的人呢!

徐令孺没有反抗,他看着谢远林,眼中不知是笑还是嘲讽。

谢远林看不到是谁把他压在地上,他双眼通红,怒斥道:“大胆,你可知孤王是谁!”

殷君馥一拳砸向谢远林,“知道,厉王殿下。”-

常邑府衙。

太阳升起来了,若是一切顺利,应该也已经结束了。

闻瑎看了眼焦急得不行的沈思刑,又不紧不慢地给自己续了一杯茶。

沈思刑坐不住了,起身走来走去。他原是上了谢远林的贼船,现在又换了一艘船,要是这事没办成,他岂不是要遭大罪,哪头都不讨好。

闻瑎抿了口茶,“沈家主,本官会向陛下禀明一切。您原来不过是一位忧心侄儿的好舅舅罢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不必如此害怕。”

沈思刑干笑了两声,他什么场面话都说不出来了,“多谢闻大人,多谢闻大人。”

“我那账本?”沈思刑低着脑袋试探地问了一句,“您看能不能?”

闻瑎眯着眼睛笑起来,笑容很奸诈,“这可不好说,不过沈家主大可安心。将功折罪,今日这事若是成了,功劳,得有您的一半。”

沈思刑擦了擦虚汗,暗狠狠地骂了闻瑎一顿。然后他又在内心祈祷,今日一定要成,一定要成。

外甥,舅舅也是为了保命,你以后上了黄泉路可别怨我,舅舅以后每年都会给你烧纸钱的。

雾散了,今日的太阳似乎格外的毒。

闻瑎站在院内,看着枫叶缓缓下落,神色不知为何,黯然了些。

一个时辰后。

殷君馥压着人回来了。

第114章

沈思刑看到人被抓回来了,也彻底放下了心。他躲开谢远林看自己的视线,跟闻瑎说了一声便提前离开了。

陛下既然早就知道谢远林蓄意谋反之事,沈思刑清楚,在他那个野心勃勃的外甥成功之前,自己一定会先被陛下处死。他不想死,即便是被流放,他也不想死。

谢远林咬死不承认,但是徐令孺却将所有的事情都说得清清楚楚。他来这里,便是为了送那封投诚书和徐邈敞的信。

但是如今所有的证据已经摆在明面上了,闻瑎清楚,这些通敌谋反的证据对于谢远林的所作所为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却已经足以证明谢远林谋逆了。

谢远林被关入大牢,闻瑎没有再做过多的询问了,一切的事情都要等陛下定夺。

徐令孺没有被立刻关押,闻瑎让其他人回避,亲自扶起了徐令孺,但是却被徐令孺拒绝了,他没有说任何为自己辩解的话。

他神色从容,唇角微扬,甚至对着闻瑎露出了浅浅的笑,闻瑎几乎是瞬间理解了他的笑容。

释然的笑,甚至是安心的笑。

闻瑎想到了那日的秋日宴,想到了与徐令孺几次偶然的相逢,闻瑎默然片刻。

若是没有徐令孺,自己会这么快找到谢远林通敌的证据吗,闻瑎扪心自问。

她眉目肃然,缓缓叹了一口气,不会的。

三日前的上午,若是殷君馥没有阴差阳错地将那名叫小赵的少年带到自己面前,若是她没有猜到写信的那人是徐令孺,便不会有今日的布局。

一切似乎都尘埃落定了。

闻瑎却有种恍然若失的感觉,事情真的会这么简单吗,应该已经结束了。

闻瑎略一迟疑,半带轻笑,不要想太多了。

今日的事,要尽早向陛下禀报。

只是,还有俞修樾的事情没有解决,他是不是也参与了。

下一刻,闻瑎便嗤笑着自嘲,有时候她甚至会痛恨自己过于敏锐,叔思怎么会没有参与呢。她来到常邑的这三个月,一切不都已经说明了吗。甚至沈思刑也向自己坦白了,她还在犹豫什么。

闻瑎掩饰性地抿了一口茶,但还是压抑不住胸口像刀绞一般般的疼痛,闻瑎的手止不住地颤抖。

杯子骤然摔落到地上,瞬间四分五裂,这声音让闻瑎瞬间回过神来,她有些无措地蹲下来似乎想把这茶杯拼好,但一切只是徒劳。

殷君馥就是在这个时候走进来了,他神色快步走到闻瑎身旁,看到闻瑎的神色,略显慌乱,“不过一个茶杯罢了,你站起来,我收拾就好。”

“无事,我刚才一时没注意。”闻瑎摆了摆手,示意他别担心,闻瑎抿了下唇,似乎想到了什么,对着殷君馥道:“这里还有一件事需要拜托你,将我们搜集到的证据交给陛下。其他人我并不信任。”

“放心,今夜我便快马加鞭赶赴京城,不必担心。”殷君馥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只是,留你一个人在这里,我有些不太放心。”

闻瑎摇了摇头,“你的将士还在这里,他们会保护我的。”

她以为自己表现的一切都很正常,但是落在殷君馥眼里,却是在强掩悲伤。

殷君馥的眉毛拧在一起,然后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闻瑎,“你是不是为了那个常邑同知才这般。他,你别为那种人难过,人心易变,就算是亲人也免不了,何况是外人。你要是不解气,我现在就去收拾那家伙一顿。”

“怎么会。”闻瑎笑了一下,“你不用这般,我又不是瓷器。君馥,这些话我很早就想同你说了,但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她正色道:“我从小就是男装,七岁便上山砍柴,寻常男子的体格或许都不如我。所以你不必因为知道了我的性别就格外照顾我,我没有那般脆弱。若是你真的还拿我当兄弟,就不要再如此了。”

殷君馥的唇颤了几下,他看着闻瑎,眼神慢慢地垂下,可是,我不想拿你当兄弟啊,我想对你负责。

或许是马上要临别,又或许是闻瑎为了另一个男人这般伤心,殷君馥的情绪也有些失控。

“你难道看不出我的心意吗?”殷君馥的这句话似乎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甚是干涩。

闻瑎想要打断他,但已经晚了,那句话已经说出来了。

“我喜欢你。”殷君馥扣着闻瑎的双臂,半分也不让她移开视线,那双清澈的绿眸里此刻满是赤诚的恋慕。

闻瑎的心此刻平静得有些异样,“这件事我们之后再谈吧。你先回京禀告陛下,一切小心。”

殷君馥把快要溢出来的泪水收了回去,他看着闻瑎,唇死死地抿着,“你不喜欢我吗?”

“你是我的友人。”闻瑎直接了断地说道。

“可是你被我看光了身子,你与我有了肌肤之亲,你是女子,你本该,本该嫁给我。”殷君馥说完那句话之后就知道自己说错了,但是说出来的话覆水难收。

闻瑎的神色已经冷了下来。

“若是我不同意,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去上表陛下告我一个欺君之罪。”闻瑎一时之间也有些口不择言,“救命之恩,我可以用性命回报。”

殷君馥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她看到了闻瑎的泪在眼眶里打转,那些话全部堵塞在了喉咙里,半分也说不出了-

殷君馥离开了,闻瑎坐在庭院的树下,双眼无神。

她那时的话,是说得重了,明明她知道殷君馥不是那样的人,为什么会脱口而出那种伤人的话。闻瑎深呼了一口气,但是胸中的郁闷却丝毫不减。

女人,是女人就要嫁人,女人没了清白便要嫁人,女人没了男人便不能活了吗。

闻瑎异常烦闷却无法发泄。

她不该怪殷君馥,也不该把因为叔思的气撒到他的身上,可是那个时候的她好像失控了一般,根本不能控制自己。

至于殷君馥说的喜欢,闻瑎根本没有当真。他的喜欢,就像他说的一样,不过是因为知道了自己是女人罢了。

两人不欢而散之后,闻瑎已经彻底没信心他们的关系能恢复如常了。

日落西斜,闻瑎还是孤坐在那里。陆阿喜过来劝了好几次,也没有劝动她。

“外面的风已经有些大了,等天彻底暗下来之后就会很冷了,您还是回屋内坐着吧!”陆阿喜劝闻瑎回屋内的话刚说完,闻瑎便出声了。

“陆叔,帮我拿几瓶酒来,我想喝酒。”她的声音异常平静,和往日一般的清冷,但是陆阿喜却听出了其中的几分无措。他不清楚闻瑎发生了何事,但是却也实在拗不过她。

大概过了半盏茶时间,陆阿喜左手提着几瓶酒,右手拿着一件厚厚的披风。

他走到闻瑎面前,把披风罩在了闻瑎身上。什么话也没说,默默地离开了。

闻瑎对着陆阿喜的背影笑了笑,只不过那笑容有些苦涩罢了。她不是孤家寡人,她还有陆叔呢。

她直接拿起一瓶酒喝起来,明日,明日再去见俞修樾,再让她拖一日。

闻瑎这样想着,但是天不遂人愿,她不去找,人反而来了。

俞修樾对着闻瑎笑了笑,这笑容和原来一样,仿佛两人还在京城,仿佛两人还在翰林院,“阿瑎,好久没和你一起喝酒了。”

他拿起一瓶酒,爽朗的声音随之响起:“我陪你喝吧,一个人多孤单啊!”

闻瑎扫了他一眼,什么也不想了,唇角一勾,“喝吧!”

夜色,月色,没有人说话,但是却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来常邑之前给你写的那封信——”闻瑎的话还没有说完。

俞修樾喝得很多,他已经有些醉了,“你来之前不久给我写了三封吗?你说的那一封。”

三封,她明明写了四封。闻瑎忽然失笑,然后笑着笑着泪差点就出来了。原来是自己想多了吗,所以说不是叔思把那封信给了别人,而是别人劫了那封信。

闻瑎忽然释然了,她在乎的只有这一点,至于俞修樾被沈家收买,被谢远林收买,她根本就不在乎。

俞修樾又喝空了一壶酒,他的声音已经明显不正常了,“怎么了吗?”

闻瑎笑了笑,“没什么。”

俞修樾嗯了一声,他没有顾忌也不加掩饰地盯着闻瑎看,然后笑得很开心,也很傻,“阿瑎,你还记得我给你的扇子吗?”

闻瑎点头,那把扇子,现在还在她的屋里。

俞修樾用眼睛描摹着闻瑎,“送你扇子的时候,我就在想,怎么会有你这么好看的人,像是画里神仙一样,突然就出现在我眼前了。而且你还那么厉害,那么聪明,你写的文章,我都读了好多遍,我那个时候鼓了好大的勇气才和你搭话,没想到后来,我们会成为朋友。”

闻瑎的眼有些红了,鼻子有些发酸,她睁大了眼,不想把泪落下。

俞修樾自嘲地笑了一声,“我有些后悔了,不过现在说这些话已经没有意义了。”

“喝酒,喝酒。明天,一切都不一样了。”俞修越举起手里的酒,对着闻瑎碰了一下,仿佛喝水一样往嘴里灌。

“不醉不归。”闻瑎笑着回道。

夜深了,酒喝光了,闻瑎也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酒醉人不醉。

俞修樾想醉却醉不了,他望着闻瑎的睡颜,试图勾起唇角笑一下,但是却失败了。

阿瑎,我喜欢你,不过你永远不会知道。

俞修樾俯下身子,单膝跪在地上,轻轻地,吻了一下她的衣襟。

他无声地说了句再见,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第115章

闻瑎揉着头,昨天叔思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她已经完全没有印象了。陆叔把自己叫醒的时候,那时候似乎已经是子时了。

头真疼,闻瑎蹙着眉,继续揉着太阳穴。

林深祥敲了敲门,“知府,林香照拿着令牌来找您了。您见不见?”

“快请她进来。”

林香照的脸上已经不见了愁容,眉梢含笑。

闻瑎也不自觉地跟着笑了出来,“林大厨,你来啦。”

林香照和闻瑎坐在院子里,一边晒着太阳一边聊天。

“所以,你打算回京城继续开你的糕点铺。”闻瑎声音雀跃,那双桃花眼里满是开心。

“我今日来,便是来向你辞行的。明天我就要出发了,等到日后我们京城见。”林香照手舞足蹈地跟闻瑎说着日后的计划,“到时候,你来我店里,全部都给你免费。”

仿佛是知道闻瑎接下来要说什么似的,林香照的那双杏眼瞪得大大的,对着闻瑎非常坚决地说:“我可不要你来送我,咱们又不是见不到了。行了,今天要说的话全都说完了,我还要回去收拾行李。”

林香照站起来,对着闻瑎盈盈一拜,“多谢你啦,闻郎君,我就不说再见啦!”

闻瑎把林香照送到了门口,林中水正站在林家的马车前。他看到了闻瑎,对着闻瑎远远地鞠了一躬。

她讶异地发现,林香照走到马车那里后,林中水拍了拍林香照的头,脸上的笑容很慈爱。

闻瑎看到这一幕,她的唇角也扬了起来。

接下来的半个月,一切都慢慢回到了正轨。

闻瑎如今正式接手了常邑的一切事务。

过往所有的公文卷宗都被她翻阅了一遍之后,闻瑎也不由得感叹道,林知府的确是一个十分称职又合格的知府,在他担任知府的这十几年的时间里,常邑的一切都被他治理得井井有条。

不过,都已经过去半个月了,京城怎么还没有来消息。又过去了一旬,现在已经是十二月上旬了。

闻瑎刚用过午饭,此刻正在府衙内散步消食。只听得一阵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少得有几十个人的样子,然后停了下来。

闻瑎蹙眉,眸中闪过深思,然后便听见了林深祥的声音从自己的身后冒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