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大人,终于找到您了,”林深祥喘着粗气,“大理寺的人来了。”
林深祥尽力平复呼吸,然后说道:“应该是为了厉王那事,领头是大理寺少卿。属下已经把他们领到大厅了。我总觉得他们来势汹汹的,有点不好惹。”
终于来了吗。
闻瑎边走边想,大理寺少卿,袁瞻来了,不过也对,此时关乎皇家,的确需要大理寺出手。不过,殷君馥没有回来吗。
林深祥边走嘴也没停下,“大人,大理寺少卿是我表弟,一会儿我跟在您后面,要是您有什么为难的就暗示我一声,我替您顶一会儿。您千万别怕使不上我,虽然我官阶低,但到底和袁瞻也是亲戚,他应该不会——”
“唉,大人,您走那么快干什么。咱们合计合计一会儿您怎么暗示我怎么办呗——”林深祥连忙跟上闻瑎,还想说什么,但是闻瑎已经走进了大厅里。
袁瞻就坐在主座上,在闻瑎进来之后视线便没有离开过她。
林深祥发现他那个表弟看到自己进来之后便站起来往这个方向走,心里还想着袁瞻都不跟闻大人大声招呼,是不是太不礼貌了。
他刚想跟袁瞻对个眼,结果,好家伙,人家刚才看的根本不是他。林深祥自闭地缩在角落,他的一片真心又白付了,大人她认识袁瞻为什么不跟自己说一声啊。
“珩屺,你有些瘦了。”
袁瞻对着闻瑎浅浅笑了一下,脸上的清冷疏离感瞬间被打破了。
“好久不见。袁大人是为了厉王的事来的吗?”
袁瞻点头,神色有一瞬间不自然,但是此时闻瑎焦急地想要知道答案,没有发现他这一刻的异样。
“正是如此,我今日来便是为了将厉王押送回京。不过这次,珩屺,你也要跟着一起回京。”
闻瑎蹙眉,“我也要回京?但是常邑如今已经没了同知,若是我这个知府也跟着回京城,常邑岂不是无人管理?”
“陛下已经任命了其他官员,不日就会抵达常邑,你无需担心这点。”袁瞻从容不迫地答道,神色没有半分迟疑。
是吗?闻瑎说不出哪里不对,但是又觉得有些奇怪。
袁瞻望着闻瑎的脸颊微微失神,唇角微不可查地勾了一下。
“珩屺,你今日回去收拾一下行囊,明日辰时我们便要出发了。”
十日之后,闻瑎回到了京城,只是情况似乎和自己想的完全不一样。
谢远林的确被送到了大理寺狱中关押,而闻瑎自己也锒铛入狱。
“袁少卿,这是怎么一回事?”
闻瑎硬挤出一抹笑,嘴唇微微抖动:“为什么我会被关入大牢。下官是以什么罪名入狱的,能否请您解释清楚。”
袁瞻牵着闻瑎脖子上的铁链,手里还提着闻瑎的包裹,他拽着链子,带着闻瑎走入诏狱。
闻瑎抿唇,蹙着眉,脖子被锁链缠得难以呼吸,终于忍不住说道:“袁大人,可否请您轻点,我快喘不过气了。”
袁瞻回头看了一眼闻瑎,喉结滚动了一下,莫名的有些口舌干燥,这一刻他想要得到闻瑎的念头快要破体而出。
她被自己锁着,被自己掌控着,袁瞻忍不住伸出舌尖舔唇,牵着锁链的指尖有些微微发麻,甚至忍不住拽得更紧了一些。
闻瑎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拉,忍不住往前踉跄了几步,差点撞到了袁瞻怀中。
袁瞻垂着眼打量着闻瑎,他忽然觉得那铁链碍眼极了,应该是自己的手放在她的脖颈上,缠在她的身上。
他转过身继续走,不过这次,他的动作轻柔了一些。至少闻瑎没有刚才那种窒息的感觉了。
闻瑎一直在思索着自己为什么会被关进诏狱,她到底犯了什么罪,根本无暇顾忌也根本没在意袁瞻刚才的表情。
袁瞻没有说话,也没有回答闻瑎的问题,直到闻瑎和他走到了大牢深处。
周围没了其他人,这个时候,袁瞻立刻把这碍眼的铁链从闻瑎的身上摘掉,手指在她的脖颈上不经意地抚摸着,然后才彻底把这粗粗的铁链取下来。
“珩屺,这段时间暂且委屈你住在此处。”袁瞻将闻瑎的包裹递给她。
暂且,这么说她还能出去。闻瑎蹙眉,眼睛眨了眨,看着袁瞻,“您的意思是?”
袁瞻舔了下唇,声音微微变哑了一些,“你的确没罪,但是却架不住有人想往你头上安罪名。”
袁瞻扯了扯嘴角,嘲讽道:“谢远林谋逆已是板上钉钉,但是朝臣之中有些脑子不清楚的人却口径统一地说这是污蔑,他们认为这是你心怀歹意,污蔑厉王。”
“不过你放心,陛下知晓你是无辜的,此举不过是为了安抚朝臣,顺便把还没有冒出头的漏网之鱼给揪出来。”
袁瞻指了指身后的房间,“这屋子除了只有一扇窗户之外,其他的都还算可以。我已经提前派人把这处清扫了一番,里面的被褥皆是全新。”
闻瑎看着这牢房,嘴唇翕动却无言,牢墙四面都是密封的,里面还有浴厕,若不是袁瞻说,她甚至不会以为这是诏狱牢房。
袁瞻望着闻瑎的眸光意味不明,这段时间里珩屺除了他以外,任何人都见不到。袁瞻微眯了下双眼,唇角微翘,“我会来给你送饭的,不会饿到你的。”
闻瑎总觉得袁瞻是在幸灾乐祸,但是她没有证据。
闻瑎扯了扯嘴角,“袁大人可知,下官要在这诏狱之中待多长时间。”
袁瞻略略沉吟,眉心微动:“最多半个月罢了,若是你那时还未出狱,我便——”
我便先把你藏到家中。
他意识到自己差点把心里话说出来,立刻闭上了嘴,“珩屺,最多半月,不用多想。”
闻瑎直视着袁瞻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到他说谎的证据。
袁瞻忍不住揉了揉闻瑎的脑袋,宋袤之那个家伙当年说得的确没错,珩屺的确像一只猫,一只想要把她藏起来放在怀里的猫。
不过袁瞻手刚触碰到头部,闻瑎就后退闪开了。
袁瞻愣了一瞬,很快便失笑着收回自己的手,这半个月她是属于自己的,倒也不用现在这般心急。
牢房的大门被锁上了,闻瑎望着四周空荡的墙壁,缓缓地叹了一口气。
这种无力的感觉又瞬间回到了闻瑎身上,她从行囊里拿出陆有之给自己的锦囊,盯着这锦囊看了好长时间,算了,现在还没到非看不可的时候。
她可是做梦都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被关进这诏狱之中,甚至还享受了这般“豪华”的待遇。
闻瑎自嘲一笑,半个月吗?
第116章
十二月,窗外的小雪飘到了闻瑎的手上,只是还没停留一秒,便融化了。
闻瑎已经在诏狱里待了八天,除了袁瞻之外,她见不到任何人。
闻瑎沉默地望着窗外的雪。
徐家,徐邈敞在屋内不断踱步,“孽子,孽子。”
徐夫人在一旁惴惴不安地看着他,“或许是您搞错了呢,这问题是那个叫闻瑎的知府发现的,和我儿有什么关系。而且陛下不是把那个闻瑎关起来了吗,说不定真的就是她伪造构陷厉王殿下的。”
徐邈敞平缓了下呼吸,眉头蹙死,“你以为陛下现在这么做是为了给厉王平冤,若是他真有这般天真,那萧太后会被他给囚禁起来。”
徐夫人哽咽着说,“夫君,那我们只有等死了吗?”
徐邈敞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成王败寇,当初他毅然决然帮谢远林的时候就想过有这一天。
徐夫人也沉默了半晌,红着眼睛冲上去打了徐邈敞一个巴掌,徐邈敞没有还手,夫妻二人就这么沉默着。
窗外的雪大了。
周屏奴站在门外,头发上已经落了一层薄薄的雪,她听得心惊,身体颤抖得不成样子,听到屋内有人走动的声音,她连忙跑到了没人的地方。
周屏奴捂着嘴抽噎,徐夫人给女儿找了一门好亲家,她最近这几日一直在忙着女儿的婚嫁,两眼不闻窗外事,今天她本来是想着来和大夫人商量商量女儿的嫁妆。
周屏奴手撑着假山,勉强站直了身体,但是一想到那个消息,徐家谋反,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周屏奴眼前一黑,大气喘不上来。
对了,大夫人说陛下把揭发这件事的官员给关进诏狱里了,那个人,那个人是闻瑎,闻瑎,她知道这个名字。
周屏奴捂着嘴,勉强不让自己哭泣的声音传到外面。是那个闻瑎,是那个凌昌县的探花郎,是她的女儿。
闻瑎这还是她和闻常存一起为她起的名字。
当年的金榜状元是徐邈敞,即便是她这种深闺妇人也知道当年的一甲三人。
周屏奴当初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还没有反应过来,以为不过是同名同姓,但是没过多久,她就知道那个叫闻瑎的探花郎来自凌昌,来自她离开的那个地方。
周屏奴不敢相信闻瑎一个女孩子居然如此大胆女扮男装来参加科举,甚至还得中皇榜位列一甲。
周屏奴知道消息的那整整一个月,都没有睡好过。当初她把女儿当做男孩养,不过是因为闻常存当初在外面养了一个女人,那个女人也怀了一个孩子。
她还听到闻常存跟别人开玩笑地说,要是自己生的不是儿子,就把那个小妾娶进来,把自己给休了。
那时候闻常存已经是举人老爷了,她根本没有办法,只好串通了产婆,也幸好闻常存和闻荣发都不是对孩子过分亲近的人,一切都很顺利。
老天过于眷顾自己,闻常存的外室生孩子难产死了,一胎两命,可笑的是,那个孩子也是一个女婴。
后来她遇到了徐邈敞,抓住机会有了身孕,嫁到了徐家。
可是如今一切美好的东西都被别人给毁掉了,她的人生被姓闻的一家全部毁掉了。
周屏奴知道这件事后对闻瑎再没了所谓的母爱,她不能再让闻瑎毁了她现在的一切,她得去见闻瑎,她要让闻瑎承认她所谓的证据全是假的。
周屏奴擦干了泪,仿佛一时之间拥有了无穷的力量,只要让闻瑎改口,徐家就有救,她的女儿就能顺利出嫁,自己还会是徐家三夫人。
没错,没错,周屏奴嘴里不断默念着,眼神愈发坚定,甚至有些癫狂-
诏狱大门,一个衣着华丽的贵妇人正在那里不断磕头,恳求士兵让她进去,但是没人理会她。
周屏奴撕心裂肺地喊着,声音早已嘶哑地不成模样,“我要见闻瑎,我是她母亲,我要见闻瑎!”
宋端刚下马车,便听到了这声凄惨的哀求。
陛下今日终于批准了他的请求,他几乎是片刻也不停地奔向诏狱,迫不及待地去见闻瑎。只是,那妇人说她是闻瑎的母亲。
宋端立刻走过去,门口的士兵对着他行礼,“见过宋大人。”
“这是怎么回事?”宋端看着跪在雪地中的周屏奴,本来有些不耐的眼神突然讶异地睁大了些,这人的确和闻瑎有几分相似。
但是他应该在别处见过这名妇人,不仅仅是因为小师弟。
另一名士兵颔首答道:“尚书大人,这妇人已在此处闹了一个时辰,非要见闻瑎。下官已经将她赶走了多次,但是她依然死性不改。”
周屏奴听到那士兵喊宋端的身份是尚书,眼神亮了亮,“您是尚书大人?”
宋端以为她来此处是因为担心闻瑎,又因为两人有些相似的外貌,态度下意识地温和了些,“本官确实是户部尚书。”
他话音刚落,周屏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对着他不停磕头跪拜,“您能带妾身进去吗?求求您了。”
“本官还没有这么大的权力,若是你有什么相对闻瑎讲的,不妨先告诉我,本官待你转述。”
周屏奴看着诏狱门外的守卫,然后垂眸沉思了片刻,对着宋端点了点头。
两人到了一家酒楼的私人包厢。
户部尚书,是个大官,只要他知道闻瑎是女人的消息,一定会传给陛下,到时候闻瑎发现的所有证据,都会因为她是女人的事实而变成一个笑话,不会有人当真的。
周屏奴把所有的事添油加醋对宋端说了一遍,其间不乏对闻瑎的贬低,周屏奴讨好地对宋端笑了笑,“大人,对于这种人,您千万不能心慈手软,一定要把她做的事告诉陛下。”
宋端额头上的青筋起来了,他竭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他记起这个人了,是徐邈敞的小妾。
所以小师弟是女人?
宋端和周屏奴保证了一番,好言将她送走。但在她离开后的瞬间,宋端的眼神便冷了下来,对着大明吩咐道:“不要让人发现异常,做成意外。”
大明点了点头。
派人追上了周屏奴的马车。
宋端看着诏狱的大门,站在那里踌躇了很长时间,然后离开了。
两个时辰后,大明回来禀报,周屏奴的马车不幸落入水中,人已经捞不上来了-
徐家倒了,施家倒了,当初在那几张纸上签字的大臣接二连三的倒下去了,京城的官员大换血。
闻瑎在诏狱之中,几乎无法得知外界的消息,只是听她这间牢房附近,不时有人被关进来。
这几日天空都是灰蒙蒙的。
京城要大变了。
闻瑎那天罕见地睡得很香。
翌日,除夕夜,闻瑎被释放出狱,并被封为礼部侍郎,官居三品。
来宣旨的是闻瑎的熟人,皇帝身边的秦公公。
这张贴着金轴的圣旨被他客气地放在了闻瑎的手上,“走吧,奴才领闻侍郎出去。”
秦公公比那时候成熟了一点,不过模样还是带着些许的稚气。
离开诏狱后,秦公公对着闻瑎道:“闻侍郎,陛下给您辞了一间宅子,等初春您就能搬过去啦。提前给您说一声,到时候您进宫之前可得要想好怎么谢陛下。”
“多谢公公。”
闻瑎这十几日只见得袁瞻一人,若不是袁瞻对自己一如往常,她甚至有种自己被他一人囚禁的感觉。
那种感觉实在是过于瘆人,以至于闻瑎现在看见了秦公公,都觉得眉清目秀,甚是亲切。
闻瑎到家的时候,陆阿喜拿着火盆放在了门口,“跨火盆,去去晦气。”
闻瑎如释重负,许久不见的笑意终于浮上脸颊。
她从上面跨归去后,陆阿喜又用柚子叶往闻瑎身上撒了些水,“否极泰来。”
闻瑎重复了这句,否极泰来-
年后,清晨。
宋端带上礼物,去吴居家中拜年。
“你今年来的倒是比去岁早些。”吴居喝了一杯热茶,“我的身体不太好了,或许过不了多长时间就要去找陆有之那家伙了。”
宋端抿唇,“老师您的身体一向都好。”
吴居斜了他一眼,“你我师徒之间用得着说这种客套话吗,如今老夫在这里也是给你透个底。”
吴居看着房顶青瓦上还未化的雪,有些感叹地说了一句:“今年发生的事太多了,物是人非。”
宋端的心抽了一下,“是啊,物是人非。”
“当初我还为陆有之那学生忧心,如今看来是我多想了。珩屺那小子是得陛下青眼了,袤之,你那小师弟都回来得有四五天了,怎么也没见你去找他。”
宋端没想到吴居会突然提这么一茬,来不及掩饰自己的表情,下意识地蹙了下眉。
吴居摸着胡子笑了一声,“我家小孙女也已经十五岁了,你既然无意,老夫也要旧事重提了。”
宋端抿唇,正色道:“老师,您还是断了这心思吧。小师弟她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那老夫把芷男许配给你,又待如何?”吴居调侃着说,“袤之,你可知,别人都以为我要把我的孙女许给你。要是你愿意,也可以坐实了这个传言。毕竟你是我的学生,我还是信的过的。”
宋端无奈地看了吴居一眼,“老师,莫要开学生的玩笑了。要是您真打算这么干,您孙女保准跟您闹翻天。”
吴居摸着胡子乐呵呵地笑了一声,“你知道就好,袤之,虽然我不看好你和珩屺那孩子,但是要是你真的放弃了,老夫最开始的话也不是玩笑。”
宋端无甚在意地耸了耸肩,小师弟不会娶妻的,老师这次的盘算打错了。
吴居看着油盐不进的宋端,浅叹了口气,换了话题,“青林党的领头人这次是彻底倒了,不过袁家那一派又起来了。严端前几天可是乐呵得很,袤之,你可知为何?”
宋端掀了下眼皮,没什么精神地回复道:“不是他夫人又怀了一胎嘛,严端那家伙自然开心。”
吴居大笑,“我就说你这小子最近没什么精神,没想到你居然连这事都不知道了。皇后娘娘的肚子有动静了。”
皇后有孕,不论生下来的孩子是男是女,对袁家都是天大的好事,毕竟这可是正儿八经地皇室的第一个孩子。
宋端的丹凤眼微微上挑,“老师您的意思是?”
吴居又喝了一口热茶,“陛下对我那师侄的喜爱是有目共睹,仅仅三年,珩屺如今便是正三品的礼部侍郎。这朝堂之中没人不想去拉拢她。”
“你和珩屺本就是亲密,但是她离开诏狱到今天已过多日,你却至今未去见她。我不清楚你是在闹什么别扭,但是你这番表现外人会如何猜测。袤之,你自己应该也清楚。”
吴居语重心长地说完后,淡淡地看了宋端一眼。
第117章
宋端苦笑了一声,好不容易接受了自己喜欢上一个男人的事实,结果现在告诉喜欢的人其实是女人。他不知道怎么去面对小师弟,不,已经不能再称呼她为小师弟了。
自己当初的举动在她看来是不是过于孟浪了,宋端知道闻瑎是女子之后,几乎每天都忍不住反思,他当初的举动对于闻瑎来说,或许的确过于出格了。
宋端的睫毛颤了一下,他自然知晓,闻瑎此举无异于欺君罔上。可是他知道自己不会说,也不会让其他人传出去。
他不是害怕见闻瑎,而是害怕自己见了她以后控制不住自己。
宋端和吴居告别之后,命人将马车驶到了闻瑎的住宅。
又下起了雪,宋端的睫毛上满是晶莹的雪花。
他还没有下定决心要进去,只是刚走下马车,站在门口的下人就认出来他,热情地打着招呼,“宋大人,您是来找我们主子的。您等等,小的这就进去通报。”
“不必麻烦,我只是偶然路过。”
等宋端离开之后,另一个人才小声地说,“大人不是说要闭门谢客了吗?”
“欸,你不懂,这可是宋端宋大人,咱主子一定很开心见到他的。”
“但是宋大人并不打算来找大人啊。”
那个家丁被他惹毛了,瞪了他一眼。
宋端走回马车,心微微刺痛-
闻瑎现在还住在原来陆有之给她的小宅子里,春节假期只剩这最后一日了。闭门谢客之后,闻瑎难得清闲了几日。
秦小公公告诉自己,初六的时候自己会被宣进宫里,也不知道陛下会和自己说什么。闻瑎躺在床上,冬日正是冷的时候,她实在不想起来。
闻瑎侧卧在床上,望着屋内的火炉。
炭火在燃烧,噼里啪啦轻微的爆破声不断地传入闻瑎的耳中。
她突然觉得自己的性格很糟糕,现在把所有的关系都弄得一团乱了。闻瑎长叹了一口气,忍不住在**头发,把自己本来就不怎么整齐的头发搞得更加凌乱了。
师兄,没有来找自己,或许那传闻是真的吧。闻瑎的神色黯然了些许,呼了一口气。
还有殷君馥,闻瑎想到两人之间的不欢而散,已然不敢奢求两人再成为朋友。
大年初六,闻瑎换上绯色官服,走进皇宫的大门。
依旧是秦小公公领路,他看到闻瑎,笑着打了声招呼,“闻大人。”
隔了几个月再次踏入紫荆城,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特别是一旁的秦小公公和上次一样,嘴不停地和自己说着什么。
陛下冬日住在紫宸殿,闻瑎没有去过这里,不过她在宫里到底也是待过几个月,也知道那处的大致方位。
闻瑎到达紫宸殿的时候,皇后刚离开准备摆驾回宫。
“臣闻瑎拜见皇后娘娘。”
袁若月的声音依旧如印象里那般冷冷轻轻,“起来吧,陛下在里面等你呢。”
闻瑎应声答谢,脚步声逐渐远离,闻瑎抬头起身,才发现袁若月站在不远处,正看向这里。
目光相撞,闻瑎怕犯了忌讳,立刻垂眸,眸中却闪过一丝深思。
皇后娘娘给自己的感觉,好像和去岁不大相似了。
闻瑎不解,但此刻也容不得她多想了。
袁若月摸了摸肚子里的孩子,收回了视线。
陛下对闻瑎比之陛下对自己,着实是不同。真是可笑,袁若月抬眸,闻瑎的身影已经消失了。袁若月有些落寞地收回了视线,不知是在笑自己,还是在笑陛下。
紫宸殿主殿,谢郁坐在龙椅之上,纤长有力的手指握着茶杯,神态自若。
“赵嗍,给珩屺赐座。”谢郁把玩着手中的杯子,等闻瑎坐下来,他才放下。
闻瑎已然没了去岁单独面对谢郁时的那种窒息和压迫感了。
“不知陛下召微臣来此,是为何事。”闻瑎垂首恭敬。
谢郁微眯了双眼,自然发现了闻瑎与之前的区别,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闻瑎,而后目中露出赞叹之色。
他眉心微动,唇间含了一抹若有似无的笑,谢郁起身站起来,走到闻瑎身旁的椅子那处坐下,“谢远林回京之后,很快就病倒了,全身乏力,却无任何外伤,内伤难以调理。或许我那好皇兄就要不久人世了。”
闻瑎瞳孔缩了一下,在常邑狱中,谢远林并未受到任何刑讯逼问,怎么会受内伤。除非是在抓捕的时候。
闻瑎不敢多想,她连忙起身跪下,“微臣的确不知此事。”
谢郁语气轻快,“你倒不必如此惊慌,今日朕要和你说的并非这种小事,而是一件好事。”
“当初朕曾与你有过约定,如今事成,朕自然会遵守。不过,珩屺,朕打算赏你些东西。”
闻瑎抿唇,“陛下已经赐臣宅邸一座,微臣已然知足。至于其他的,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谢郁略略沉吟,“那宅邸不过死物,朕可不喜那种东西。”
绯红的官服衬得她愈发白皙,忍不住想做些什么,亲手打破她此刻的平静的假面,看着闻瑎的目光带着克制,又带着自己也不清楚的柔情。算了,朕到底还是想当她的朋友,而不是她的仇人。
不过,珩屺可能已经不记得十年前自己和她说的话了。
谢郁微微失神地望着她,他清楚自己的脾性,也知道闻瑎的性子。自他想起过往,便将那物备好,如今是时候给她了。若是有朝一日自己后悔,这东西也能阻止他日后的肆意妄为。
“朕赐你丹书铁券,除谋反大逆,一切死刑皆免。”谢郁的话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丹书铁劵,闻瑎愣在了那里,嘴巴微微长大,陛下这是给了自己一张免死金牌,可是她不认为自己的功劳与之不匹配。
但是,她根本说不出‘臣受之有愧’这五个字。她清楚地知道,自己需要这种东西。但她却不清楚陛下为何给予自己这种褒奖。
“怎么,闻爱卿,还不谢恩吗?”
谢郁本想敲下闻瑎的头,但是手刚刚伸出去便停在了空中,他的手指蜷缩了一下,又收回来了。
朕是皇帝。朕需要的是王佐之才,而不是佞幸之臣。
谢郁对着闻瑎笑了一下,与十年前的那个有些羞涩不爱说话的少年的微笑很相似。
只是这个微笑昙花一现,闻瑎不曾看见,也不会看见罢了。
闻瑎垂眸,“微臣,谢主隆恩。”-
闻瑎离开皇宫,车夫正在宫门外候着,“大人,咱们现在去哪?”
去哪?闻瑎怔然,她自然是要回家的,可是,闻瑎的脑海中突然响起了刚才陛下和她聊到的事情。
殷君馥请命驻扎塞北,选了一个好日子,正月初十日出发。
车夫看闻瑎没说话,又轻声问了一句,“大人,要不咱直接回去。”
闻瑎回过神,摇了摇头,“去殷将军府上。”
殷府。
殷君馥的母亲拿着一个香囊左看右看,她那双同殷君馥一样的绿眸上下左右打量着自己那个五大三粗的儿子,有些不敢置信地问:“儿啊,这是你自己缝的?”
殷君馥将双手藏到身后,上面的针痕清晰,他有些别扭地说:“是我。”
“娘真是没想到,我儿居然还会这般才艺。”殷母有些好奇地看着殷君馥,她还以为这个儿子天生没有通情窍。
她还没来得及问要送谁,结果殷君馥趁她不注意,就把她手里的香囊赶紧拿了回来,“娘,我先出去了。”
殷君馥从马厩里牵出一匹马,直奔向闻瑎家中。
闻瑎从马车上走下来,看着门匾上亮眼的定远扶日四字,安边定国,栋梁可依。
门口的守卫看到闻瑎身着的官服,对着她行了一礼。
“请问怀远将军殷君馥可在家中,在下闻瑎,劳烦通报一声。”
“闻大人,实在不巧,少爷刚刚出去了,小的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回来。您要是有急事,不妨到府内等待。”
车夫有些冷,他跺了跺脚,哈出了一口寒气,刚抬头便看到闻瑎又走了回来,“大人,您不去了吗?”
闻瑎抿唇,“回家吧。”
闻瑎家门前,也发生了相似的一幕,不过殷君馥没有选择离开。
陆阿喜对着殷君馥有些感叹地说道:“没想到您竟然是怀远将军,当初在常邑时多有得罪还请你原谅。”
殷君馥不甚在意,只是问道:“她,什么时候回来?”
陆阿喜反应了一下,“你是说我家少爷吧,她午后便进宫了,应该快回来了。”
殷君馥点了点头,又陷入了沉默之中。
落日的余晖将天空染成了金色,洒落在闻瑎的脸庞上,宛若画中人。
殷君馥站起来,绿眸里带着落日的斑驳,静静地站在那处凝视着她。
他有些不知措辞地愣在那处半晌,呆呆地看着闻瑎,然后动作慌乱地从怀里掏出自己亲手缝制的香囊。
“给你。”仿佛只是为了这一句话,殷君馥说完之后,连看也不敢看闻瑎,便逃也似的离开了。
闻瑎反射性地接住了他扔过来的东西,还不等她弄清楚是什么,人已经不见了。
闻瑎看着手里的东西,是一个香囊。她盯着看了很长时间,然后小心地收好了。
闻瑎笑了,笑容很温柔,心里的石头坦然落地。或许,他们还能是朋友。
次日,早朝过后。
宋端走在前面,正在和一位大臣交谈。而那位大臣家中,正好有一位如珠似玉的女儿,待字深闺。
闻瑎睫毛颤了颤,然后借着他人身体的遮掩,快步离开了。
宋端强忍着不耐终于和那位大臣结束了交谈,目光四处寻找着闻瑎,却只看见她绯色官服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内。
忽而恍然若失。
第118章
闻瑎回到家中,只觉一阵冷风袭来,明明屋内炭火烧得正旺,她却浑身发冷。
房门被拍得作响,“大人,宋尚书来府上了,正在候客厅坐着呢。”
宋尚书,哪来的宋尚书,闻瑎不知为何迷茫了一会,恍然大悟,是啊,师兄已然是户部尚书了。
闻瑎最近这段时间,听得最多的传言便是宋端要娶妻了,他已经和某某家的姑娘定下了婚约。
闻瑎起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有些不敢置信。后来她越发觉得这个消息可信,起初还未觉难受,但是越是想要不在意,那种难以言喻的感觉越发突兀。
似乎是一瞬间便挤占了她的全部心神。
心只是钝钝的疼,也不激烈,整个人全然提不起精神。
闻瑎自嘲道,她有什么好失落了,这不是正常吗。
宋端已经三十岁了,这里又不是现代,到他这个年纪还不成家的男人实属少见了。
闻瑎恍惚地发现,自己好像很早之前就已经喜欢上他了。可是那个时候,她不想承认,也不敢承认。
闻瑎用了一段时间缓解情绪上的压抑和难过,好不容易把所有的情绪都收到匣子里关起来,她以为可以一切如常了。
可现在,原来压抑的情绪突然如喷井一般全部涌上了心头。
深呼吸,深呼吸,没什么,保持正常,师兄就是师兄而已,这是自己想要的,闻瑎拍了拍自己的脸,没错,正常就好。
她随意将松散的头发扎起,披上一件大氅,向待客厅走去。
神色平静,仿若一切如常。
闻瑎快步迎向他,唇角微扬,只是那笑容却不进眼底,“师兄,你这时候来,用过午膳了吗?”
宋端凝视着闻瑎,眸中渐渐染上了丝丝喜悦,“我本该早些就来看你,只是事情繁杂,直到今日才来。”
“师兄来晚了,抱歉。”
闻瑎有些惊诧,师兄怎么同自己这般客气。
闻瑎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只是唇角的笑意僵了一下,连眼睛眨动的速度都加快了一些,她强迫让自己停止脑中那些无谓的想法。
只是,师兄果然是和自己避嫌了吧。
闻瑎转过身叹了一口气。
宋端的视线跟随着闻瑎的动作,心底却一笔一划地描摹着一些画面,若是闻瑎身着襦裙,头戴女子的发簪会是何种模样。
闻瑎不敢再和宋端对视,她以为这样就能遮住自己眼底的失落了,她想要问却好像也没有资格问。闻瑎喝了一口茶,她垂下眼,手却有些轻颤。
她抿了下唇,终于抬头,视线一下子和宋端的目光撞在了一起,闻瑎有些结巴地说道:“听说师兄订婚了,恭喜——”
“谁说我订婚了。”宋端眉毛微蹙,声音沉下来。
闻瑎被他的声音吓到了,“我,别人都是这么说的。”
师兄没有订婚,闻瑎的眉眼却稍稍的舒展开,她连忙低下头,不能表现得这么开心。即便闻瑎在心里警告自己,她拼命地抿着唇,但是唇角却控制不住地想要上扬。
闻瑎握紧拳头,感情是成功路上的绊脚石,她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嘶,真疼,没错,宋端订不订婚,宋端跟那家小姐有没有婚约跟自己根本没有关系,不要被迷惑了。
闻瑎眨巴着眼睛,飞速地压抑住眼底的情绪。
那些谣言到底是谁给搞出来的,几乎是瞬间,宋端就想到了某个人,袁文璲那个家伙!他眼底的戾气一闪而过。
不能让她误会,“我不会和他人成婚。”
宋端沉了一口气,缓缓呼吸,即便如此,胸腔内的心跳声此刻却仿若放大了数十倍一般,他的手不自觉地摩挲着,目光坚定:“此生固短,无你何欢。”
宋端静静地等着她的回复,眸中仿若星辰。
闻瑎抬眸凝视他好一会,久久怔然不语。宋端对着她浅笑,仿若初见。
“我,我——”闻瑎那句我亦然差一点就脱口而出,但是脑海中的警铃乍响,她瞬间清醒了过来。
宋端揉了揉闻瑎的头,他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失落,只是把她鬓角那处凌乱的发丝掖到了耳后,“我知道,不用急。师兄等着你。”
闻瑎嗯了一声,声音有些颤抖。
这天之后,两人的关系只剩最后捅破那窗户纸了,很是暧昧,但又没有更进一步。
宋端知道闻瑎在犹豫什么,但他再也没有像太兴元年的冬天那样逼迫她。
闻瑎也发现了,宋端从那天开始便再也没有喊过自己小师弟了。
初春二月,闻瑎搬进了新的府邸。
二月上旬,林香照的糕点铺子也开业了。今年的会试如期举办,如今京城正是客流量多的时候,林香照的那家店铺就是在北区大街上的好位置。
开业前的几天,林香照天天来给闻瑎送自己新研发出来的糕点。
最开始闻瑎还欣然接受,但是她突然发现林香照这姑娘的态度不是很对劲。今日,她又来送东西了。
闻瑎看着她那双忽闪忽闪的杏眼,无奈地说了一句:“林大掌柜,你这殷勤也献了好几天了,总得告诉我一声,你这是要干什么了吧。我被你这么弄着,这心实在悬的难受。”
林香照看了闻瑎一眼,“闻大人,常言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我这东西你也吃了,所以——”
闻瑎揉了揉太阳穴,得,连闻大人都喊上了,她是着了这姑娘的道了,“你说,我听着。”
“你给我那糕点铺子的牌匾提个字吧。”
闻瑎愣了一下,在凌昌时她曾见过的林中水的墨宝,堪比书法大家,“就为了这事?但是令尊的字比我更好。”
林香照以为她要拒绝,一下子悲伤起来,“闻大人您行行好吧,小女子——”
闻瑎扶额,“我写,我现在就写。”
她这话刚说完,林香照的表情就立刻恢复了正常。
开业当天,闻瑎下值,本想着去看看这林香照的林氏糕点营业如何,没想到刚走到北街大道,老远就看见一长溜的人在排队,约莫都是读书人或者书生打扮。
这倒是一大奇闻了,难不成前面再卖什么会试秘籍。
她把马系到树旁,刚想上前看看,便被身后一人拍了下肩膀,她蹙了下眉。
“兄台,你也是去林氏糕点的吗?”
闻瑎今日穿着便服,年龄和进京赶考的读书人也大差不差,那位书生也把她当成了和自己一样进京赶考的举人。
兄台,这称呼好久没见过了。闻瑎侧头看了这人一眼,大概也是位进京赶考的读书人。
闻瑎有些不解地问道:“正是,不过为何那铺子门前会有如此多的人。”
这书生讶异地睁大眼,“你不知道吗?林氏糕点的牌匾可是闻探花提的字。”
闻探花?闻瑎觉得自己现在的表情就是地铁老人看手机。
“诶,就是如今的礼部侍郎闻瑎闻大人啦。此人可是今年的主考官,买点糕点沾点运气也更安心嘛。行啦,兄台你要是不去派对的话,我就先去啦!”
闻瑎愣愣地点了点头,没想到啊,林大掌柜如此有商业头脑,怪不得给自己献殷勤了那么多天。
她失笑地摇了摇头,看来自己也不用担心林香照的铺子生意会不好了。
闻瑎站在那里看了一会,自知挤不进去,就牵着马准备离开了。
“呸,也不知道哪来的女人,抛头露面的,不守妇道。”周围还有人在附和他,说的都不是什么好话,充满了对女性的贬低,难以入耳。
闻瑎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她回头寻找说话的人,但是那些人却早已散入人群之中,无迹可寻。
闻瑎的拳头紧了。
她忽然想起了八年前,那时候她不过是个秀才,刚刚得了张科举的入门票,便想着为女子谋利,可惜那时她也只是个秀才而已,无甚大用,只得空想。
现在她已经达到了当年连想都不敢想的地方,她已经能做什么了。
闻瑎看着熙攘的人群,又看了看眼前这些书生模样的学子,转身离开了。
太兴四年,传胪大典。
闻瑎站在百官之中,看着今年的新科进士,听着熟悉的鼓乐鸣鞭,有些感慨,岁序更替,华章日新,但此时的心境已经和以往不同了。
不过里面似乎有个人有些眼熟,闻瑎又看了他好几眼,对了,她想起来了,此人是当初她在北街遇到的那个书生。
本年的新晋进士按照春闱名次依次就位,站在第六排的张安先这次发挥超常,会试得了第十一名。
然后他不过是稍微动了下眼睛,连头也没转,一眼就看到了站在百官之中身穿绯色官服的闻瑎。
张安先眨巴了眨巴眼睛,那个位置好像是礼部官员的位置,那个人穿得好像是正三品官服,那张俊脸他还有印象得很。
娘啊,他上次是不是在闻侍郎本人面前说要去蹭蹭她的运气。
闻瑎收回了视线,思绪已经到了两月之后的大型朝会上,自然没有发现那个眼熟的贡士古怪加震惊的表情。
几日前,陛下下令要对现有的大齐律法稍作修订,六月的朝会上需要百官将各自的议案一一呈现。
凡法令更,则利害易,利害易,则民务变[1]。而大齐自开国以来,《大齐律》修改不过寥寥两次。
闻瑎一点也不会怀疑自己的提议会遭到很多官员的反对,但一想到两月前听见的污秽之语,还有这些年的所见所闻,她的想法就愈发坚定。
传胪大典结束,宋端自然地跟在闻瑎身后,然后脸上带着笑戳了戳闻瑎的肩。
闻瑎回头,瞬间放松下来。
宋端慵懒的声线在闻瑎的耳边响起,声音却莫名的有些欢乐,“最近袁瞻那家伙没有来骚扰过你吧?”
宋端双眸含笑,他邀功似的看向闻瑎,那张惑人的脸贴近闻瑎,对她眨了眨眼。
虽然初见的时候被他这张脸迷惑过,但是闻瑎现在已经完全免疫了,伸手直接推开几乎快要挂在身上的宋端。
没有推走,闻瑎瞥了他一眼,算了,她也没再用力,就这么任由他把自己搂在怀中。
“我给袁家使了点小绊子,袁文璲的两个好兄弟,已经足够他焦头烂额了。”宋端幸灾乐祸地说了一句,然后态度骤变,开始卖惨道:“可惜我幼失怙恃,孤身只影,举目无亲,是体会不到这般感觉了。”
“这招用过了。”
终于不是那种表情了,宋端心里松了口气。
他松开了闻瑎,仿佛只是无意问道:“珩屺,刚才想什么呢,愁眉苦脸,一副深仇大恨的模样。”
闻瑎抿了下唇,“六月的朝会。”
宋端拍了拍她的头,“你身后有我。”
闻瑎嘟了下嘴,恐怕你到时候就不会那么说了。
她刚想开口,眼眸稍抬就被宋端那认真又慎重的神情惊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