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SweetChildOMine^……
被音响放大无数倍的低磁嗓音在空气里回荡,裹着电流似的,好像能钻进皮肤,顺着血管通达四肢百骸。
许朝露极其懵懂地对上池列屿瞭过来的眼神。
都说他长了双锋利厌世眼,薄情寡义不好接近,但许朝露这会儿竟然觉得他的眼神像只落水小狗,湿漉漉的很干净,甚至还带点无辜,好像是她这十年薄待了他,逼着他用那些破烂拨片似的。
许朝露整个人钉在舞台上,心下暗骂“狡猾的男人”,脸蛋像只焦红苹果,热度从身体里往外烧,每一个毛孔似乎都在冒烟。
观众席微妙地安静了几秒,紧接着迎来一场新的风暴。
台下女生虽然都被校草帅得心潮澎湃,但大部分不是真女友粉,听见池列屿当众cue许朝露要礼物,转头就热情似火地磕起了cp,其中最激动的莫过于舒夏,晚上回家整理视频,发现这段录的全是她自己的尖叫和姨母笑声——
“啊啊啊!许朝露你就宠宠他吧!”
“如果!这都!不算!爱!我真的要磕你俩了!”
……
舞台上,主持人临场应变能力还算强,很快从震惊中回神,唇角不受控地上扬:“我合理猜测,池列屿同学现在用的拨片也是许朝露同学送的?竟然用了十年了,不会坏吗?”
“当时买了一整盒给他,大概二十几个吧。”许朝露解释说,“不过即使换着用,确实也用太久了……”
她逐渐找回自若,偏头看池列屿:“你想要什么样的?”
池列屿:“你定。”
强光照得他眼神灼烫,眼底却幽深,与她目光撞上,莫名有种大庭广众之下暗通款曲的错觉。
许朝露深吸气:“我得想想……”
“别想了!”台下有人喊道,“还犹豫什么,快答应他!”
周围一片哄笑。
许朝露:“……”
大兄弟,你这话容易引起误会吧!
“好的。”许朝露赶紧应下了,千万遍告诫自己要冷静,却还是有无数只小金铃在身体里不知疲倦地摇颤,她觉得池列屿之所以这么做就是回击她泄露了他生日,想给她找茬,而她居然并不生气,反而被他三言两语搅得悸动不已。
也许是真心的。
他想收到她送的拨片,也只能是她送的拨片。
但他知不知道,这种行为在旁人看来,真的很像一种另类的表白啊。
……
“他们俩在处对象吗?”舞台侧方的候场区,有个男人问身旁少女。
方嘉岁摇头:“据说只是青梅竹马的好朋友,如果能在一起早就在一起了吧,而且女生好像喜欢别人。”
“你了解的还挺清楚。”
男人是方嘉岁MCN公司的经纪人,目光落在池列屿身上挪不开,真想把他签进公司,但又觉得他如果想往娱乐行业发展,他们公司估计留不住这样顶流颜值、巨星气质的人物。
“那个姓池的男生虽然没有个人账号,但在网上知名度已经很可观了。”男人对方嘉岁说,“你看看有没有机会找他共创,或者让他在你视频里出镜,蹭个流量。”
方嘉岁点头,浓妆下的面颊微微发烫:“我试试。”
男人笑:“之前让你找别的男生共创,拒绝得比闪电还快。”
说罢,男人又看向舞台上的许朝露:“主唱也很厉害,唱腔还有点青涩,表现力已经可以和一线歌手媲美了,你觉得她有可能愿意签公司吗?”
“我和她不熟。”方嘉岁淡淡道。
男人低头在网络上搜索许朝露名字,跳出来一大片红底金字的新闻和喜报。
“竟然是高考状元,获奖履历比我命还长。”男人收起手机,“打扰了。”-
次日,午后两点,阴云淤积天空,冷风萧瑟地穿行于山林间,两辆suv疾驰在盘山公路上,赶在落雪之前到达位于山顶的一幢度假别墅。
别墅是前两年刚改建的,崭新漂亮,唯一缺点就是太偏僻幽静,周围一里内几乎没有人家,放眼望去全是初冬荒芜的山景。送他们过来的贺星诀妈妈叮嘱他们没事儿别去外面乱跑,这里信号也不好,跑丢了电话都不一定打得出去。
两天一夜的山庄别墅度假之旅,七个人没带多少日用品,各种各样的食材倒是装了满满几大箱,蔚为壮观。
“幸好我提前找我妈订了这套看雪景最绝的房子,初雪新闻一出她那儿都爆单了,要是等复赛出结果再订,就只能喝西北风。”贺星诀很得意,“吃草,19岁第一天住的地方,还满意吗?”
“别废话。”池列屿忙着搬行李,把一个24寸大箱子抡给他,“推厨房去,这里面的东西都是要冷藏的。”
“好嘞。里面都有什么啊,这么重?”
“是我和舒夏准备的西餐食材。”许朝露站在旁边摩拳擦掌,“今晚咱们吃两顿——傍晚吃西餐,我和舒夏来做,十一点再吃火锅夜宵。”
贺星诀边推箱子边打寒战:“你俩做的西餐,我怎么有点不敢吃……”
舒夏:“那你千万别吃,当心被毒死。”
贺星诀:“我开个玩笑!毒死也值了嘿嘿。”
三个女生住朝南的大主卧,许朝露和舒夏收拾完房间便下楼来到厨房整理食材。
“黑胡椒、碎欧芹、黑胡椒……怎么带了两瓶黑胡椒?”舒夏问许朝露。
“啊?”许朝露凑过去,“那瓶黄色的不是海盐吗?”
“不是啊,是不同包装的黑胡椒。”
“那完了,我收的时候没仔细看。”许朝露汗颜,“没有盐怎么做啊,这儿能点外卖吗?”
“不行诶,外卖软件在这儿都没服务的。”
“那我出去买好了。”许朝露边说边往外走,“我在路上看到半山腰那儿有家超市,感觉离这里也没有很远。”
“你要出去?”池列屿在吧台旁边倒水喝,闻言问了声。
“嗯,去买调料。”
“那我……”
“我和你一起去啊。”舒夏从厨房追出来,“等等我。”
许朝露有点无奈:“就买点盐,顺着公路走下去,我还能走丢吗?”
“毕竟在山上嘛。”舒夏说,“你一个人出去我不放心。”
贺星诀坐在吧台对面,瞅着池列屿笑:“得了,寿星你就坐下吧,买个调料用得着三个人去?大白天的,一条大马路往下走,能有什么危险。”
“我说要去了吗。”池列屿闲散地拿起杯子喝了口水,对许朝露舒夏道,“早去早回。”
两人这便出门,顺着柏油马路走了二十多分钟,到达半山腰的度假区,超市就开在度假区门口,她们买了调料,又添了点零食,踏出超市大门,仰头看到天空飘起了星星点点的雪花。
“下雪了!这里的雪好干净啊。”
超市旁边就是一片白桦林,笔挺的白桦直入云霄,雪点在林间飘荡,好像天上有只摘星星的大手不间断地洒落星屑,舒夏和许朝露走到林子里兴奋地狂拍照。
“这里太出片了。”舒夏说着,又指挥许朝露往前跑,“头抬高点,像日剧女主角那样轻快地跑,让雪落在脸上,嘴巴咧开笑,别太紧绷了。”
“呼,好难啊……”许朝露跑了好几遍,气喘吁吁,“我不行了,你来试试,我帮你拍。”
“好嘞。”舒夏把手机交给许朝露,全情投入地在雪中狂奔,“有没有《情书》那种感觉?”
许朝露瞅着手机里的画面沉默了,心说比起《情书》,好像更像《雪地里走失的狒狒》。
“你拍的有问题。”舒夏看到片子,整个人都不好了,“要不就是这里的景有问题,我们爬上去一点看看,上面更敞亮。”
许朝露有些犹豫,她们已经跑进林子深处,回头都快看不到超市了:“要不还是回去吧,万一迷路怎么办?”
“我记得路的。”舒夏说,“再往上爬,西北方向走一会儿,应该就快到山顶了。”
“好吧。”许朝露印象中舒夏的方向感确实很好,和池列屿不相上下,高中他们班经常组织登山活动,舒夏不爱走寻常路,总是冲在最前面往人迹罕至的地方开道,开发了不少新景点,最后也能完美抵达原定的终点。
……
山顶别墅二楼客厅,茶几一前一后铺两张羊毛坐垫,姚烨和伊玥坐在上面,正聚精会神地对弈。
六十四格黑白相间的木质棋盘上,白棋已然兵临黑棋城下,姚烨方才连吃了伊玥两子,这会儿眼看已经将黑王围困在角落,他的白后却找不到合适的缺口深入。
伊玥贴心道:“你慢慢想,我去上个洗手间。”
姚烨:“……”
好家伙,玩儿心理战是吧?
他像吃了个哑炮,闷坐着死死盯着棋盘。
头顶上有个黑影晃过去,隔了没一会儿又晃回来,姚烨心烦意乱道:“少爷您能不能坐下,就这么会儿您都来来回回晃三遍了,晃得我头晕。”
池列屿没理他,推开客厅落地窗走到露台上,往马路蜿蜒而下的方向眺望。
贺星诀拎着瓶可乐走出来,喝了口,忽然想到什么:“都过了一个多小时了,慢慢走也该走回来了吧?”
“雪越下越大了。”池列屿说,“今天太阳什么时候落山?”
贺星诀查了下:“四点五十,现在已经四点二十了。”
天光愈发沉暗,白茫茫的雪雾氤氲天地间,远处隐没着松林与桦林苍青的树尖,像断断续续的墨线,被白色宣纸模糊了边缘。
忽然有风起,卷着碎雪在空中打旋,露台没有暖气,贺星诀冻得钻回室内,转头见池列屿仍杵在原地,单薄的毛衣被风吹鼓,他背影纹丝不动,完全不觉得冷似的。
转眼就到日落时分,夜色像打翻了的墨砚,势不可挡地倾泻下来。
池列屿回房穿了件外套,额角突突跳着,有种不祥的预感。
走到一楼玄关,咔嗒一声,房门竟从外打开。
池列屿来不及松口气,对上舒夏惊慌失措的眼睛,又望了眼她身后,空无一人,脑中有根弦骤然断开:“怎么只有你?许朝露呢?”
三两句话,没等舒夏说完,他便阴沉着脸大步踏出门,下颌绷得锋利,舒夏从没见过他这么凶的样子,眼泪一下子冒出来了:“对不起……你们快点去把她带回来。”
贺星诀跟在池列屿身后,看着舒夏也是一脸冒火:“出片出片,就知道出片,前几天的新闻你们都没看吗?也是两个女大学生,为了拍照闯进未开发的景区,最后失温死在山洞里……”
“我真的错了。”舒夏被他吓得大哭,“露露有提醒我的,是我觉得这山不高,只要认得路就不会出事,才带着她越走越深。那个地方看着就是平地,我们都没想到枯枝烂叶下面有个坡,而且下着雪地很滑,她就摔了一跤,我扶她起来她也走不动,电话还打不出去,哇呜……”
“唉,别哭了。”贺星诀见她几乎要抽过去,反过来安慰,“如果只是崴脚,休息几天应该就好了。当务之急是找到她。”
池列屿停在树林边缘,整个人瞧着比雪更冷,呼出的白气仿佛都是冰的,压着情绪问舒夏:“你刚才从哪儿过来的?”
“两点到三点钟方向,就是那边。”舒夏指了指,“地上应该有脚印的。”
池列屿拧眉:“雪这么大哪里看得见脚印?”
“对、对不起……”
“少爷,你别这么凶。”姚烨这会儿也赶出来,“没必要所有人都去找,女生留下,我们四个男生去就行,看着点方向,千万别走丢了。”
话落,男生们转身扎进树林,大雪挦绵扯絮,夜幕如一张黛色的网,越压越深。
林中某处。
许朝露坐在一棵油松树下,树冠张开巨伞为她兜住了雪,她穿得也多,并不觉得很冷,随着脚踝的剧痛慢慢减轻,她心情也平和下来,靠着树干安静看雪景。
本来舒夏执意要带她一起回去,但山间路陡,舒夏身体也不强壮,许朝露怕拖累她也受伤,便让她先回去喊男生来接她。
下雪天没有夕阳,天色悄然间寸寸落灰,直到眼前的风景逐渐失了颜色,许朝露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一丝害怕。
夜色像雾一样乘着雪花弥漫上来,许朝露抱紧膝盖,手里攥着根树枝,东戳戳西敲敲,在地上写写画画,使劲给自己找事儿做,不要去听林间幽幽的风声,也别去想会不会有什么东西突然从夜雾里钻出来袭击她。
树枝尖尖在雪地上一遍遍地写单词,Chirimiri,Chirimiri……
怎么还不来啊。
差不多该找到我了吧。
小时候捉迷藏躲到地下室里那次,好像没有等这么久呢。
天完全黑了,她身体越来越冷。
呜呜……
许朝露缩得更紧,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忍不住在那个西语单词旁边写数字,119,119……
也不知道打不打的出去。再过半小时,这家伙还没找到我的话,就打一下试试。
手机电量还剩百分之三十,手电筒也不敢到处乱照,就放在膝盖上亮一会儿关一会儿,有人看到的话……
“许朝露?”
一声短促的呼唤,伴着剧烈喘息声和咔吱踩雪声,在身后骤然响起。
许朝露猛地回头,于深暗夜幕中撞进一双发烫的、明亮如夜行野兽的眼睛,她脑子懵了一瞬,忽然又将头别回去,抬起脏兮兮的袖子擦了下眼角。
她穿着浅蓝色羽绒服,几乎和大雪融为一体,池列屿差点就错过,余光见那边有什么东西闪了下,太清楚她的身形,一眼便认出是她可怜巴巴缩坐在地上,和小时候不小心躲进地下室出不来的样子几乎一模一样。
许朝露倚着树干慢腾腾站起来,鼻尖冻得通红,手肘和腿上全是脏兮兮的雪泥,仰着湿亮的眼睛看他,委屈地笑:“你又找到我了。”
“你还笑得出来?”
池列屿皱着眉,胸口仍一起一伏在喘气,以前跑三千米都没见他这么喘过,头发乱糟糟地支棱,发梢落满雪沫,睫毛上似乎也沾了点,难怪眼睛看起来那么亮。
他走近两步,深咽了口气,忍着没再教训她:“冷吗?脚怎么样?”
“都还好。”许朝露伸了伸腿,“缓一下,有点麻了。”
池列屿停在她跟前,转过身,高大的身子半蹲下去,语气冷峭:“上来。”
“……”
等了一会儿,没感觉到有人靠近,反而听见后边传来窸窸窣窣的扫雪声。
回眸看见这家伙莫名其妙又蹲回了地上,拿着个树枝对着雪地乱戳乱扫,好像在破坏什么东西。
他应该没看到吧?
许朝露慌里慌张地毁尸灭迹——她刚才可能是冻傻了,写完119又在119上面画了个叉,不太想要119来接她,转头在旁边那堆单词上面一个又一个地画爱心,满地爱心甜滋滋铺在脚边,这么短的时间里雪花根本覆盖不了。
“你在干嘛?”
“没事了。”许朝露丢开树枝,重新站起来扑到他背上,胳膊勾住他脖子,下巴也埋进他羽绒服干净柔软的布料中,细声说,“快走吧。”
少年有力的大手垫在她大腿后侧,许是太久没被他背了,身体腾空的瞬间许朝露心脏都有些失重——怎么这么高啊,不抱紧点摔下去会残废的。
两条脏兮兮的臂膀紧紧环抱他脖颈,池列屿压下那句“要被你勒死了”,任由雪泥乱蹭在脸上,以及女孩温热急促的呼吸像带着火星子的羽毛,毫无阻隔地喷洒在他颈侧肌肤。
少年身上青涩冷然的草香席卷过来,比林子里同样冷冽的气味好闻得多,熟悉又强大的安全感一下子扫清了许朝露先前所有不安,却没有让她的心脏平静下来。
她脸蛋不受控地越埋越深,耳边心跳如擂鼓,背着她的人每往前走一步,都要猛烈躁动好几下。
抬眼就看到他乌黑浓密的头发,和冷白皮肤界限分明,轻轻蹭上去,比想象中的软。
怎么办……
许朝露清楚听见心底深处防线崩塌的声音。
她曾经对自己发过誓,无论喜欢谁都不要喜欢池列屿,这些年里她也确实做到了,坦坦荡荡,清清白白,除了友谊之外再无其他心思。
可是现在。
意志力忽然一点也不管用了。
掌控情绪的小人人吞下一大口多巴胺和肾上腺素,一脚踩在意志力小人人脑袋上,直接把它踩扁成薄片,挥舞着旗子在她身体里大声叫嚣——
承认吧,你就是喜欢他。
第42章 SweetChildOMine^……
雪点沙沙地飘悬在天空,林子里到处白茫茫,每棵树看起来都差不多,许朝露真佩服池列屿这样方向感好的人,背着她毫无迟疑地前行,仿佛与这片森林有着天然的默契。
没走一会儿,冷风送来少年低低的声音:“等会儿到山顶,我开车送你去医院。”
“不要。”许朝露果断拒绝,“只是崴了脚而已,用不着去医院。”
她可不想因为她一个人,毁掉所有人期待已久的聚会。
更何况,今天还是他的生日。
“去医院拍个片,才能确定骨头有没有事……”
“骨头有没有事我自己不知道吗?去超市买个膏药给我贴贴就行了。”许朝露两手勒着他脖子,两腿夹着他腰,在他背上一颠一颠地挣扎起来,“我掉下来摔死算了,摔死了正好去医院!”
池列屿:“……”
看她这生龙活虎劲儿,应该是没什么大碍。
“别颠了。”他不得不服软,脊背被她柔软身体蹭得发僵,脖子更是上不来气,“手也松开些,再绞下去,咱俩就一起死在这儿。”
许朝露“哦”了声,两手往下垂了些,趴在他背上。
隔着厚重衣物,依然能感受到少年人身上独有的、朝气蓬勃的热意。
她心口被烘得熨暖,抬眼望见远处,树隙间透出灯光,依稀可见山顶别墅的轮廓,模模糊糊融化在雪雾中。
许朝露下巴搁在池列屿颈窝那儿,歪着头,莫名觉得这条路比想象中短太多。
池列屿一径将她背进室内,送回楼上卧室,接着出门去把还在林子里转的男生召回来。
舒夏用塑料袋装满冰块,蹲在许朝露脚边帮她冰敷,许朝露看她眼眶肿着,很心疼:“我真的一点也不难受啦,崴个脚而已,多大点事。”
“你太惯着我了。”舒夏撇开眼,“咱俩身上都好脏,卫生间有浴缸,等会儿我放点水,一起泡个澡。”
“好哇。”许朝露来不及高兴,突然想起一事,“那大家的晚饭这么办?”
……
这么一折腾,所有人回到别墅时已经六点多,许朝露、舒夏和池列屿在楼上洗澡,剩下四个人中,三个男生决定挑大梁给大家伙做饭。
正经的西餐是没指望了,能做什么菜就做什么菜,原定夜宵再吃的火锅也端上来一起弄,大杂烩。
“学长,这样摘菜对吗?”
“妈呀,这只虾怎么还会跳,吓死我了,我丢!”
“虾线在背上不是肚子上啊,你个蠢货!”
“好饿啊,这个法棍不用烤也可以吃吧?yamiyami……”
伊玥走进厨房,打眼看到一派群魔乱舞、乌烟瘴气的景象。
长叹气,她抱着不想食物中毒的心情,推开这些从来没下过厨的公子哥们:“走远点,我来。”
洗净手,戴上围裙,及肩长发用抓夹夹在脑后,露出雪白纤瘦脖颈,轻车熟路地将菜品分门别类,做准备工作。
“乐乐,你敢吃富江做的菜吗?”贺星诀悄咪咪凑陈以铄耳边问。
陈以铄还没张口,伊玥便淡淡说道:“我姐出嫁后,到我高中住校前,差不多五年,我们家所有饭菜都是我做的。”
三个男生表情顿住,一时间鸦雀无声。
“愣着干嘛?来搭把手。”
伊玥像个厨房里的指挥家,将洗菜、刷海鲜、制备熟食这些简单工作安排下去。
混乱的厨房变得井井有条,然而,三位公子哥还没开始享受工作,就被大魔王的威压震慑得瑟瑟发抖——
“乐乐,我刚才说没说过,熟食生食的用具要分开?”
“你在这儿冲澡吗?水开这么大是想把细菌和沙子都冲到嘴里?”
“学长你键盘要是照你摆盘这么玩儿,今天就可以去办退休了。”
“……”
贺星诀洗完一篮子海鲜,累倒是不累,精神受到极大摧残,喃喃自语:“我们叫什么瞬间乐队,干脆改名叫‘伊言堂’算了。”
“你说什么?”
“我什么也没说。”贺星诀将放在碗里腌的净虾双手奉上,“一姐,您要的虾。”
伊玥点头,看了眼许朝露和舒夏准备的菜谱就开始操作。
锅里热虾油,腌好的虾丢进去两面煎至金黄,另一只锅里融化黄油,投入蒜末、白葡萄酒和淡奶油,熬煮到沸,切成厚片的蘑菇和虾一同倒进去,在白金色的浓稠汤汁中翻滚打转,直到虾壳透出迷人的橙红色。
大火收汁,倒入白瓷盘中,撒上黑椒、欧芹,一道法式奶油蒜香口蘑虾做完了,光是色彩就令人垂涎欲滴,更何况空气中弥漫的浓郁甜香,无孔不入直戳味蕾,厨房里的男生都疯了,池列屿刚洗完澡走下来,听见声音,往厨房门口探出半个身影,立刻就被贺星诀叫住:
“吃草!一姐做菜太强了,你过来帮我们四个和这道菜拍个合照!”
伊玥无奈地被簇拥在中间,陈以铄在她旁边端着那盘菜,贺星诀和姚烨分站两边摆出夸张的迎宾手势,咔嚓一声,合影落成,男生们凑过去看池列屿的手机,叽叽喳喳:“蒜是我切的。”“虾是我洗的。”“盘子是我拿的。”“一姐是牛掰的!”
伊玥站在厨房里静静看着他们。
情绪价值真是一件特别神奇的东西。
她曾经要多讨厌做饭就有多讨厌,今天破天荒的,做完这一道,居然还想回头继续做。
……
捯饬到将近八点终于开饭,五道西餐菜肴,加满满一桌子火锅材料,中西合璧,丰盛至极。
七个人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不到一小时就把所有食物扫荡一空。
接着还有生日蛋糕,特意订的冰淇淋口味,可以当餐后甜品。
池列屿被押着坐到主位,不太耐烦地等大家唱完生日歌,懒得许愿,直接吹熄了
蜡烛上摇晃的火焰。
大家纷纷送上礼物,许朝露的礼物还放在楼上,似乎一点也不着急送。
过了一会儿,她独自离开餐桌,悬着条腿一蹦一蹦地上楼。
舒夏赶过去扶她,两人回到卧室,舒夏看到许朝露给池列屿准备的礼物,很大一个盒子,包装精美,里头放着个看着就非常高级的摩托头盔,整体是黑色,眼镜面反射着金光,很像池列屿最喜欢的那把Slash吉他的配色。
舒夏有点奇怪:“不是说好了送他吉他拨片吗?”
“昨天才说,哪里来得及准备。”许朝露说,“这个头盔之前就已经买好了。”
舒夏端详着她表情,莫名觉得她似乎不太情愿送池列屿拨片。
“之前玩守护天使的时候,我就推荐你送他拨片,你偏不送。昨天晚上在舞台上,他那么直接问你要拨片了,你还犹豫了半天才答应。”舒夏说,“拨片这么便宜的东西,你干嘛不愿意送他啊?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内因吗?”
“我哪有不愿意?”许朝露说,“过几天买好了就会送他的。”
“好吧。”舒夏仍有些狐疑,直到手机震动,贺星诀在群里@她俩下去喝酒玩游戏,许朝露要上洗手间,舒夏便一个人先下去了。
从洗手间出来,卧室空荡安静,雪沫在窗外飞舞,染着室内的光,像成群结队游弋的精灵。
许朝露一瘸一拐走到行李箱边,从箱底摸出一个巴掌大的小礼盒。
礼盒上方用丝带系了个蓝色蝴蝶结,时光荏苒,蝴蝶结褪去光泽,早已不复从前的鲜艳。
“露露王!”贺星诀在下边喊,“要不要我上去扶你啊?”
许朝露赶紧把盒子塞回行李箱中:“不用,我就来!”
大雪夜,落地窗外雪幕密织,室内则是一片截然不同的景象,壁炉哔啵燃烧着,暖黄色光晕洒满整个客厅,茶几中央立着林林总总的酒水饮料——气氛到了,人还差几个。
许朝露慢吞吞地抻直腿坐在茶几边,右手边是舒夏,左边暂时空着。
池列屿站在窗边看了会儿雪景,正准备走到许朝露左边坐下,斜刺里突然插过来一个人,先他一步占据了那个位置。
伊玥心安理得地落座,看都没看池列屿一眼。
池列屿顿住脚,散漫地绕到茶几对面,坐下。
“认识大半学期了,这好像是我们第一次喝酒玩游戏?”姚烨掏出准备已久的骰子和骰盅,“等着吧,学长今天就把你们的皮都扒下来,看看里面是人是鬼。”
“我们都是好宝宝。”贺星诀摩拳擦掌,“玩吹牛吗?”
“嗯,规则你们应该都懂吧?好的,看到乐乐痴呆的眼神了。”姚烨贴心地为他讲解了一遍,“……就是这样,下家报出的骰子数量或骰子点数,必须有一个大于上家,如果觉得谁在吹牛,就直接开他,懂了吗?”
陈以铄点点头:“我试试看。惩罚是什么呢?”
姚烨:“老规矩,真心话大冒险,被开的人选其一,开中的人提要求。”
第一轮,大家都还拘谨,报数报得很温柔,一个一个往上加。
绕了两圈,到姚烨这儿,伊玥突然淡淡敲了一下杯子:“开你。”
“一姐,说真的,我谁都不怵,就有点怵你。”姚烨扯起唇角,看了眼众人盅下的骰子,“一二三四五六……二十个五,靠,我就报多了一个。”
“愿赌服输啊学长。”舒夏笑着说,“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大冒险。”姚烨一脸任君消遣的自在,睨着伊玥,“说吧妹妹,让我干什么都行。”
舒夏:“你怎么一会儿喊人姐一会儿又喊人妹?”
“我胆子忽大忽小,不行吗?”
伊玥想了想,平静道:“给你的初恋打个电话,问她现在在干嘛。”
大家闻言都非常惊讶,谁也没想到伊玥这样的人会提出这么八卦的要求。
不过,酒桌游戏就是要这么玩才带劲。
气氛一下子被带动起来,房间里温度逐渐攀升,姚烨歪着头搓了搓脸,说:“我一直有个问题。初恋指的到底是第一次喜欢的人,还是第一次在一起的人?”
伊玥耸肩:“不了解,我都没有。”
贺星诀:“这是个问题,我得想想。”
陈以铄:“嗯,我觉得,应该是第一次喜欢的吧,啊,我随便说的。”
舒夏:“我觉得是第一次在一起的人,没在一起算什么初恋。”
池列屿对这个话题完全不感冒:“随便。”
姚烨看向许朝露:“朝露妹妹,你觉得呢?”
许朝露很轻地眨了下眼睛:“我觉得,初恋应该是你提到这个问题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人。所以,可以是第一次喜欢的人,也可以是第一个在一起的人,取决于你的心意。”
“是诶!”
“好有道理。”
“啧,不愧是露露王。”
许朝露说完,忍不住拿起杯子抿了口冰凉的饮料,视线落在桌上,很久没抬起来。
姚烨:“那我还是给第一个交往的女朋友打电话吧,初中交的,好几年没联系了。”
手机放在桌上,微信电话回铃音响了半天,无人接通。
“怎么不接啊,没劲。”
“没劲没劲!”
“这不能怪我。”姚烨挑眉,“那我喝一杯吧。”
第二轮,大家慢慢放开了胆子玩,转了一圈,舒夏开姚烨失败,姚烨是赢家,把上一个没尽兴的要求依样抛给她。
舒夏直接把啤酒满上:“学长,我母胎solo啊,还没有初恋呢,你这个大冒险伤害了我。”
“对不起。”姚烨也倒了杯酒,“我陪你一杯吧。”
第三轮,从舒夏开始,前半圈报的数都还保险,到伊玥那儿,她突然在上家的基础上往上加了三个数。
大家议论纷纷,都在纠结要不要开。许朝露是伊玥的下家,心里捏了把汗。
她偏头盯着伊玥滴水不漏的侧脸,在开她和继续报数之间犹豫不决。
最终舍友情占了上风,她选择继续报数,没有开伊玥。
谁知,在她报出只比伊玥大一点的数字之后,伊玥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开她。
许朝露:?
拿起骰盅,所有人加起来只有十三个三,伊玥刚才报的二十一个三,而她自己骰盅里一个三也没有!
单纯少女被亲友无情背刺,许朝露手伸到桌下,狠狠掐了伊玥的腿一把。
“我选大冒险。”许朝露苦着脸说。
伊玥脸上总算有了点表情,唇角微微提起:“你也给你的初恋打个电话吧,问他现在在干嘛。”
姚烨:“今晚好刺激啊,嘿嘿。”
舒夏:“露露也没谈过恋爱,那只能打给第一次喜欢的人了。”
贺星诀:“打给程书泽啊?”
舒夏:“是吧,程书泽也是八中的,你知道他现在在哪个大学吗?”
“w大好像。”贺星诀说,“我和他不太熟。”
伊玥余光觑着身边的少女,就见她握着手机,磨磨蹭蹭地找到程书泽的头像,点进去,但一直没有拨出电话。
犹豫间,许朝露下意识抬起眼。
坐她正对面的少年屈起一条腿,手肘吊儿郎当搁膝盖上,身体后仰靠着沙发,壁炉暖光映照下,他皮肤依旧白得生冷,下颌线锋利,嘴里不知道嚼着什么东西,脑袋稍歪,瞭着旁边的壁炉,没往她这儿看一眼。
许朝露将手机面朝下盖起来:“我不打了,我也喝酒吧。”
池列屿的视线这会儿突然转回来,凉浸浸看她:“脚崴了喝什么酒?”
“那我给你们表演个才艺?唱首歌?”
“不要,天天都听你唱歌,有什么意思。”
“就是啊,现在一听你唱歌我就会下意识找根音在哪,好累。”
“真难伺候。”许朝露撇嘴,“那我给你们讲个冷笑话吧。”
不等大家发表意见,她直接说了起来:“有个企业今年业绩不好,准备裁员,以下四个员工中,谁不可能被裁掉?A小好,B小强,C小黄,D小红。”
“…
…”
“答案是A,小好。”许朝露面无表情,直接唱了起来,“因为小女子不裁,未得公子青睐,想给公子们表演才艺都没~人~睬~”
“……”
空气瞬间凝固住了。
几秒后,贺星诀带头拍桌大笑:“这什么阴间笑话啊,笑死我了。”
“服了,表演得特别到位哈哈哈……”
“哈哈哈哈……”
就连池列屿也撇过头,肩膀微颤,腮帮子吸陷下去也掩不住唇角的弧度。
“好了。”许朝露瞪着他们,手机往桌上一拍,“下一轮!”
接下来几轮,许朝露的第六感愈发明显——
伊玥在针对她。
伊玥作为她的上家,有天然地理优势,许朝露打起十二分精神,用上参加数学竞赛的劲儿,几轮过后也反杀了伊玥一回。
可惜伊玥选了真心话,她是个与风月无关的冷情人,再暧昧的问题到她那儿也会变得没劲,就这么轻轻松松度过一关。
渐渐的,就连桌上其他人也感觉到这俩舍友之间争锋相对的诡异气氛。
终于,在连杀伊玥两回之后,许朝露被胜利冲昏头脑,激进地又开了她一次。这次伊玥报的点数正好吻合,不多不少,许朝露败下阵来。
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笼上心头。
许朝露撑着桌子站起来:“你们吃点东西,我去上个厕所。”
“早去早回啊,还没领罚呢。”
“知道啦。”
许朝露一脚轻一脚重,慢腾腾地离开客厅,故意走到楼上去上厕所,拖延时间。
穿着裤子坐在马桶上,她拿出手机,刚才在下面她闲着无聊乱点池列屿头像,不小心拍了拍他,他这会儿给她回了条消息,就一个冷淡的标点符号——
温泉蛋:【?】
许朝露瞎回了句:【你怎么办到的,竟然一次也没输过】
温泉蛋:【我聪明】
喜之郎:【呵呵】
温泉蛋:【你和你舍友今天怎么回事?】
他也看出来了。
许朝露打字:我是防御反击,至于她……
门外传来脚步声,许朝露没打完字,手机塞口袋里,随便冲了下手,推开洗手间门,装作诧异地问:“玥玥,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伊玥站在阳台窗边:“这也是我房间。”
“对哦……”许朝露有点尴尬,拖着病腿走到她身旁,“你在看什么呢?”
“没看什么,”伊玥说,“在想怎么惩罚你。”
“……”恐怖的女人!
伊玥偏头冲她淡笑了下:“要不然就在这儿惩罚了吧,不用下楼让他们听见。”
许朝露站定,莫名感觉窗外夹着大雪的风透过玻璃吹到了脸上,让她浑身发凉,不是被冻得,而是一种被人从头到脚看透的感觉。
潜意识告诉她应该接受伊玥的提议。
“好。”许朝露缓缓点头,“你说吧。”
“真心话,你只需要回答我是还是不是。”伊玥抱着纯粹的好奇,验证她人类观察实验的一个秘密成果,“你的初恋不是那个姓程的男生,你也不需要打电话问他在干嘛,因为他就坐在我们中间。”
“是不是?”
“……”
许朝露没有回答,但从她的表情里,伊玥已经知道了答案。
第43章 SweetChildOMine^……
许朝露从前有写日记的习惯。
五六年级时,她用的是封皮上印有迪士尼公主的密码本,初中开始换成浅粉色绒面皮带扣子的记事本,本子藏在书桌抽屉最深处,隔几天就会拿出来记录点东西。
7月1日,天气超级晴朗。
暑假来咯,尊贵的六年级大姐姐在此。
今天去找吃草玩,在他家门口按了半天门铃都没人理。原来他和池叔叔去看望外公外婆了,要在外公外婆家住两周再回来。我都快忘记小荧阿姨长什么样了,吃草应该很想她吧。希望小荧阿姨在天国幸福安好。
橘子爸爸妈妈也带着他和爷爷奶奶去度假了,只有我没有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好难过啊,好想知道他们都是什么样的老人,他们如果见到我会喜欢我吗?
应该会吧,我这学期又考第一了!橘子还说过我是班上长得最好看的女生,嘿嘿。
7月15日,台风终于走咯。
难得凉快的一天,今天上午认真写作业,下午去梦璇家玩了。
和梦璇一起看韩剧,我们俩都超级喜欢女主角的哥哥,他真的好帅,像月亮一样干净,眼睛里有星星在闪。结果!下一集他们突然长大了!哥哥一下子残了啊啊啊!为什么要换成奇怪的大叔来演!心碎满地TAT
回家的时候,吃草突然从小区草丛里抱着篮球钻出来,满头都是草,吓死我了。他说他在捡篮球,我觉得他其实在背着我们偷偷吃草!
半个月没看见他了,感觉他又长高了。大家都是11岁,凭什么他比我高那么多TAT
去看他打篮球,他打得比小区里那些初中的哥哥打得都好,好厉害啊。这人好像做什么都拿手,游戏厉害,吉他更厉害……作文除外,哈哈哈。
之前在梦璇家,她和我说她感觉吃草比女主角的哥哥(小孩版)长得更帅,其实我也这么觉得!但我之前没说,怕她觉得我有亲友滤镜。
今天球场上有个人不太会打,老是把球丢出边线,有一次甚至往我脸上扔,幸好吃草把那个球截住了。他今天穿的湖人队的黄色球衣,像流星一样突然闪过来,好快好快!我心脏跳得也巨快,还以为又生病了,转头就跑回家,让妈妈看看我有没有毛病,妈妈说我没事,应该是被吓得。
吃草也跟着我过来了,就站在旁边看我测体征。他真的超洁癖,要洗完澡才肯吃饭,我妈刚好给他买了新衣服,结果穿上去太小了哈哈哈!腿露出一截,只能当短裤穿了。
刚吃完饭嘉钰姨姨就打电话喊他回家学习了。好惨啊,暑假也要天天学习。我本来想跟着他去他家,但是老爸不让我去,说我今天必须早点休息。可是我心脏又没事!而且那会儿才六点多!我和吃草都好久没有一起玩了!
只能明天再去找他……老妈来催我睡觉了,妈耶,原来已经写到这么晚了!
11月21日,冷冷的晴天。
今天是吃草12岁生日!旋转跳跃祝贺!
他一定不知道我为了给他买那个变形金刚存了多久的零花钱QAQ幸好他非常识相地把我的礼物摆在柜子正中间,嘿嘿。
池叔叔给我们拍了好多照片,吃草拍照都没有表情,拽拽的,池叔叔说他小时候表情可丰富了,有一次被我亲了一口,眼睛睁大大的直接吓哭了,池叔叔把那张照片拿出来给我们看,吃草觉得丢脸,有点不开心,臭着脸在旁边不说话。
可是我好喜欢那张照片,让池叔叔偷偷发给我了。吃草小时候脸好圆,和现在一点也不一样,不知道现在亲起来是什么感觉(我在说什么胡话!!!)
回家之后,池叔叔又给我发了一张照片,是吃草和他今天收到的所有礼物的合影。他依然臭着脸,但是把我送的礼物抱在怀里了!
好开心啊今天,我以后还要陪吃草过一千一万个生日!我们要做永远不分开的好朋友!
3月3日,小雨天。
今天我也12岁了,嘿嘿。
请了好多小伙伴到家里聚会,超热闹,双层大蛋糕都有点不够分。橘子做了个“恭贺王的寿辰”的牌子送我,笑死了。吃草最没劲,提前问我想要什么礼物,我说你随便在路边拔点野草送我得了,脑子都不愿意转一下。
结果!他竟然送了我一大捧由各种各样的草和长得像草的花组成的花束!绿白相间,野生又精致,真的超漂亮!我惊呆了,他却面无表情说是在路边随便拔的。
我知道肯定是嘉钰姨姨或者我妈在背后指点他,但是收到他亲手送的花束,我真的超级开心,心跳得超级快。
我现在已经清楚,这不是心脏出毛病了。
只要吃草靠近点,我就会超紧张,如果他走远了,我又会有点难过。看到他就很开心,每天都想和他在一块,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我眼睛出问题了,真的越看他就觉得越帅,明明已经看了很多年了QAQ
在日记本里写生日愿望应该不算说出来吧?我今天许的愿望是,希望爸爸身体健康,也希望几个月后,还可以和吃草还有橘子待在同一个班上。
球球啦!阿弥陀佛!哈利路亚!
9月1日,阴天。
初中第一天,心情就像这阴沉沉的天气,一点也不喜之郎。
吃草和橘子分在一个班了,我一个人流落在外,呜呜呜。
唯一值得高兴的是,我的同桌是个超活泼超可爱的女生,名字也很好听,名叫舒夏。
开学第一天她就因为玩手机被老师点名批评了。她家和我家离得挺近,我看她有点不开心,就决定送她回家。吃草和橘子在校门口等我,我把舒夏介绍给他们认识,舒夏一下子就不难过了,帅哥果然是最管用的药材,我心情不好的时候也这样,看吃草一眼就乐了,根本想不起之前干嘛伤心,嘿嘿。
吃草今晚在我家吃饭。我帮他拿纸巾的时候碰到他的手了,烫烫的,他身上真的很热,从来不怕冷,但是味道闻起来又凉凉的,特别清新,像冬春交际时青草的汁液。前几天我在他家偷偷研究了下他的衣柜熏香和浴液,原来这种味道来自于醋栗叶,好好听的植物名字,竟然和池列屿三个字的缩写一模一样!
唉,感觉自己有点像个变态呀怎么办QAQ
9月23日,晴天转多云,感觉明天会下雨。
校外实训终于结束了,好累呀这些天。
基地的住宿条件好烂,食堂也不好吃,每天晚上都饿着肚子睡觉。除了倒数第二天晚上,那天洗完澡出来碰到吃草了,他也刚洗完,头发都没擦,湿湿乱乱地挂着水,一堆女孩子围在旁边看他(上了初中之后这家伙的人气简直了),我和他抱怨了句我晚上很饿,他问我为什么不煮泡面吃,我说我们宿舍的水不够热,根本泡不开。他开玩笑说让我去男生宿舍住,他帮我打地铺,好讨厌!
没想到晚上熄灯之前,他突然跑女生宿舍来了,用外套包着个巨大的保温盒,里面装着已经泡好的泡面,是我最喜欢的口味,还加了卤蛋和火腿肠。
好感动啊啊啊!可惜来不及说句话他就跑了,宿管阿姨只给他三分钟进楼时间,三分钟不出去他就会被扣实训分,我们宿舍还在六楼。
他跑下楼的时候,大半栋女生宿舍都在兴奋尖叫,我也好想尖叫,我真的好喜欢这个人啊。
你说,他对我这么好,该不会也喜欢我吧?
实训最后一天晚上有汇演,吃草上台表演吉他独奏,用木吉他弹《LoseControl》这首歌。全场女生跟疯了似的,包括舒夏,可惜这里没有电音设备,要是用电吉他弹会更帅,我见得多了。
然后,唉……
为什么这么多人喜欢他,别人也就算了,那天汇演之后,舒夏竟然也和我说她喜欢池列屿。
她问我喜不喜欢,我看着她的眼睛,什么都说不出来。
舒夏是我初中交到的最好的朋友,我怎么可以和她喜欢同一个人……
好郁闷啊啊啊啊!裂开了啊啊啊啊!为什么要这样啊啊啊啊!
搞得我都不敢表白了。要不我还是先憋着吧呜呜呜呜(以下省略整整一面的呜呜呜)
11月14日,一场秋雨一场寒,雨停了可真冷。
昨天舒夏没有和我们一起回家,今天问了才知道,原来她昨天下午去找吃草表白了!
吃草拒绝别人都很果断,一般两三个字就完事,从不拖泥带水。估计因为舒夏算是他的朋友,所以他多回答了舒夏几句话,妈呀,还不如不说呢,给舒夏气得把他微信企鹅都拉黑了。
太恐怖了这个男人。以后不会也这么对我吧!
算算时间,舒夏喜欢吃草还没有两个月,我知道这样说不太好,但我心里真的松了一口气,呼——
舒夏这阵子正在蹭热点拍扔枫叶的视频,拍了好几次都不满意,说她家附近的枫叶不好看。
今天体育课的时候,我看到器材室旁边有棵银杏的落叶特别好看,就喊池列屿和贺星诀课间的时候去扫了一大麻袋送给舒夏。
然后舒夏就愿意和我们一起回家了!虽然还是不搭理吃草,嘿嘿。
就在刚刚!五分钟前,9点12分,舒夏给我发消息,说她突然发现,比起喜欢池列屿,她更喜欢我!还说以后一定要好好学习,和我考同一个高中同一个大学!
啊啊啊好开心啊!夏夏真的太可爱了!我也爱她!
1月1日,小雪飘呀飘。
新年快乐~
新晋初中生喜之郎去年学习成果汇报:连续两次月考和期中考全科满分,物理化学竞赛都拿了金牌,数学要去参加国赛啦,作文比赛也入围市赛啦,班主任说照这个进度,读完初一,我拿的奖就能直接保送附中了,嘿嘿。
前天老爸老妈带我去东北跨年,冰雪大世界好梦幻,冰滑梯我不会再坐第二次,因为身高被分到成人道但是体重太轻,每一秒都感觉自己要飞出去!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假期吃草回消息好慢好慢。
没听说他去哪里旅游了,在补习还是在玩游戏?问他在干嘛都不回,可恶啊,比冰雪大世界还冷。
舒夏上个月第一次来月经了,我还没来过。她和我科普说来月经的时候女孩子容易心情不好,让我给她买奶茶喝,不然她就要发脾气。
我回去也给池列屿买一杯,他肯定也来月经了,要不然干嘛脾气这么大!
4月20日,艳阳天。
我好想表白啊。
不记得具体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但肯定已经喜欢很久了,至少有一年……难以想象,我这种人竟然能把心事藏这么久。最近每天都想找个人分享,但又不敢说,所有人都觉得池列屿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也这么认为,可是喜欢上最好的朋友究竟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还是一种疏忽大意、马失前蹄,我也没法确认。
我只知道我现在完全被这个人冲昏头脑了!
前阵子橘子说要玩守护天使——其实他就是想买游戏卡带,但他这次月考没考好零花钱被停掉了,所以找个冤大头帮他买——这个冤大头就是我,哈哈哈,现在来猜猜我的守护天使是谁……
bingo!就是吃草!
最近我们家附近修地铁,交通特别不便,吃草改骑自行车上学了,我真后悔以前没有认真学自行车,不能和他一起骑车上学,只能接着坐公交,每天要提前好久出门。
我本来以为他根本不会认真玩守护天使,没想到有天早上,还不到七点,他就在我家门口等我,我看到他真的吓了一跳,因为他已经很久没有主动来我家找我玩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写有我名字的纸条,什么也不说,就用下巴指了指车后座,让我坐上去。
他这辆车以前没有后座,是特地为我安的。
朕真是个没底线的女人,就这么原谅了草贵妃上学期开始对朕莫名其妙的忽冷忽热,会不会太骄纵了他(叉腰)
从这天开始,每天吃草都来接我上学,又送我放学,天知道我坐在后边要多努力地控制表情才能不把脸笑烂,天知道太阳晒着风吹着他鼓起的衣服多像扬起的帆,让人好想碰一碰,我也确实这么做了哈哈,假装帮他压校服,其实偷偷抱他的腰。比想象中瘦
一点,还摸到了有点硬的肌肉,该不会是腹肌吧啊啊啊!
后来我看到别的同学在车后轮装脚柱载人,我就让吃草也去装了个。站着乘车的感觉真的超爽,但是如果被超车就会很不爽!今天下午我们就被另外两个人超车了,我让吃草骑快点,他嘴上说这有什么好比的,无聊,结果下一秒,他就蹭的一下化身闪电超级加速,一下子把所有人都碾在后面老远!
“怎么样。”他边骑边问我,声音被气流卷得轻飘飘,“够不够爽。”
如果我是个风筝,那会儿估计已经飞上天和太阳肩并肩了!
今天之前,我觉得他每天送我上学放学也许只是因为那张薄薄的守护天使纸条,还有就是这么多年好朋友的情谊,但是今天之后,就当我脑袋被风吹晕了吧,我真的觉得他对我也是有点好感的!
好想表白啊好想表白啊好想表白啊……
第44章 SweetChildOMine^……
十二三岁刚进入青春期的男孩,和女孩子比起来,多少有些不成熟,心野,池列屿也是这样,一天到晚只顾着打游戏、打篮球、玩吉他,心思不怎么放在学习上。
因为有颗好使的脑袋,他成绩没掉太狠,在班级中上游浮浮沉沉。
那段时间,距离温嘉钰和池一恒再婚,成为池列屿的继母已经过去五年。
池列屿叫了温嘉钰两年的“阿姨”,他的心也不是铁打的,看得出温嘉钰对他视如己出,加上生母在他学龄前就已经去世,时间推移记忆慢慢淡化,父亲再婚第三年,池列屿改口喊了第一声“妈”,温嘉钰高兴得整宿没睡觉。
随着池列屿慢慢长大,温嘉钰养育他的心态也产生了变化,从关爱一个失去母亲的孩子,逐渐变成把他当做自己的孩子去培养。
温柔体贴并不是温嘉钰性格的底色,真实的她很要强,控制欲也强,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完美主义者。
眼见池列屿上初中之后成绩下滑,温嘉钰开始限制他的娱乐时间,为他找补习老师,每天盯着很紧。
池列屿也就看着野,本质上是个挺听话的小孩,不叛逆,温嘉钰让他多学习他就多学习,努力把成绩提上去,到了班级前几名。
然而,家长会后,他没收到温嘉钰的表扬,反而等到了一张别人的成绩单。
许朝露的。
“语文就别说了,一百分的卷子,你能低露露三十分。”温嘉钰看着池列屿的眼睛,流露出失望,“数学、物理、化学,这些你比较拿手的科目,每科也要比她低好几分。我听说她都没怎么补习,为什么她就是能考这么好,你就不行?”
“初一过去大半学期了,露露班主任说她下学期读完,成绩和奖项就足够保送附中。你天天跟在她后头,学到什么了吗?人家在干什么你在干什么?”
池列屿坐在桌对面,盯着桌上的成绩单,脸色淡如纸,下颌线绷得笔直,抿紧唇,不知道该怎么答。
少年心气高,他受挫后也没气馁,也想要证明自己不仅仅是许朝露的跟班,也可以做得像她一样好。
从这天起,池列屿学习更用心,玩的时间越来越少,每天不是在上学路上就是在补习路上,性格也愈发沉默寡言。
初一下学期,他考到班级第一,许朝露则是年级第一。两家人聚会,温嘉钰依然只夸许朝露,看见许朝露她眼睛就带笑,仿佛许朝露是什么价值连城的宝藏。
池列屿忽然意识到,温嘉钰或许并不在意他的进步,她眼里只有最优秀的孩子,只对第一名另眼相待。
他有可能超过许朝露吗?
这个问题在他心里盘桓,像一根细长的针,捅破了少年一鼓作气的学习劲头。
他的成绩又开始起伏,温嘉钰对他的管理也愈发严苛。
某天深夜,池列屿睡不着起床到外头找水喝,意外听见父亲和母亲在争吵,已经进展到比较激烈的程度——
“能不能别对小屿那么严格?”池一恒说,“为什么一定要拿他和别人比?”
“我和谁比了?”温嘉钰在气头上,口不择言,“你的儿子连若晗女儿都比不过,你很光彩吗?”
话音落下,一时间,许多旧日往事冲上心头。
两对夫妻都是大学同学,其中温嘉钰成绩最拔尖,从小到大都是第一名,学生时代获奖无数,而林若晗是不学无术的代表,家里动用关系送进这所大学的艺术生,娇蛮大小姐,大学四年成绩稀巴烂,还是个恋爱脑,成天追在许岩屁股后面,什么正经事也不干。温嘉钰和她交朋友,感觉就像在养一只娇贵无脑的宠物。
温嘉钰这辈子学业事业一帆风顺,唯独感情上频频受挫。她大学时期暗恋池一恒,然而池一恒眼里只有林若晗,明知林若晗喜欢别人依然坚定不移,果断拒绝了她。毕业后,她在家人安排下和家世相当的男人结婚,后来怀孕、流产,医生说她身体受损严重,很难再有孕,为此丈夫和她离婚,另觅新欢,温嘉钰的性格从此变得更加冷硬偏执,醉心于工作,成为业内令人闻风丧胆的女魔头。
直到某天,许久不见的林若晗约她吃饭,话里话外牵线搭桥,问她愿不愿意和独身带娃的池一恒相看,毕竟他们大学时期是很好的朋友。
林若晗什么也不知道,关于大学时代的四角恋,两个人的求而不得。
即便已经不再是豪门大小姐,她依然是那个被身边朋友爱着、保护着的幸福女人。
温嘉钰对林若晗的感情非常复杂,很爱她,感激她,又有种说不上来的嫉妒,暗暗较着劲。
“我有什么不光彩的?若晗成绩不好,就不能生出天才女儿吗?”池一恒也是被惹恼了,语气冒火,“还不是因为小屿不是你亲生的,你才会对他这么苛刻。”
话音方歇,他几乎立刻意识到自己出言不逊,非常后悔。
温嘉钰这些年照顾小屿尽心尽力,一个月入七八位数的律所老板,天天这么关心孩子成绩,他却说出这种话。
池列屿就听到这里,转身将自己锁回房间。
他们的争吵没有起到任何正面效果,家里气氛一天比一天压抑。
……
许朝露现在和池列屿不在一个班,对他的学习情况了解不多,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从来不聊这些。
家附近的道路施工完毕,池列屿又不骑车了,持续了一个多月的守护天使结束,许朝露竟然还嫌太短。
周末的一天,许朝露碰到来家里做客的温嘉钰。
温嘉钰问她最近有没有校外补习,许朝露说没有,温嘉钰点了点头,说她最近给池列屿找了个挺厉害的补习老师,问许朝露以后放学要不要来她家和池列屿一起学习。
“好啊。”许朝露很开心,转头看林若晗,“妈妈,我想去。”
“去吧去吧。”林若晗没意见,笑着对温嘉钰说,“又占你家便宜了。”
温嘉钰也笑:“哪有,是我私心,想让露露带带小屿,他最近成绩又下滑了。”
直到下周一放学,许朝露一直跟着池列屿走进他家单元门,还要和他一起上楼,池列屿才知道这回事。
许朝露脸上没有一丝要补习的沮丧,反而生龙活虎、兴致盎然。
除了每天一起上放学,她和池列屿没有其他相处时间了,这人上初中之后就对她忽冷忽热,脾气怪得很,也不再主动来她家找她玩,所以现在有机会和他一起学习,许朝露特别高兴。
池列屿的反应却很冷淡,学习就是学习,过程中几乎不和她说话,许朝露时不时瞄他一眼,少女心作祟,她觉得池列屿认真学习不理她的样子也超级酷。
池列屿很清楚老妈叫许朝露和他一起学习的用意。
因为他成绩不稳定,太散漫,于是召唤了个榜样在他身边,要他时时刻刻以她为鉴,反思自己的不足。
补习老师很专业,除了教他们学习,每天还会出一张小测卷子,检验他们的学习成果。
做小测卷子的每一秒钟,池列屿都非常难
受。
因为结局总是固定的,许朝露满分,而他错得五花八门。
补习老师改完卷子,先表扬许朝露,再用温和的语言鼓励他。
温嘉钰适时地拿着果盘走进来,一脸不出所料,看着许朝露的眼神满是笑,转到他身上,就会用责备和失望替代:“小屿啊,你要多向露露学习。”
池列屿早就发现了,许朝露是天才,是永远的第一名,她轻轻松松可以达到的成绩,他无论怎么努力都难以触及。
前段时间他还劝自己,许朝露是他最好的朋友,他不应该嫉恨她,还是应该像从前那样和她相处。
可是现在她就坐在他身边,让所有人清楚观看到他们的差距,他自以为散漫,其实不然,原来他心气也很高,难以忍受别人,尤其是他最亲的亲人看待他们时两种截然不同的表情。
一日跟着一日,许朝露就像悬在将他头顶的达摩克里斯之剑,是不可逾越的山峰,是压弯他脊梁的巨石。她就这么轻松愉快地坐在他身旁,然后,将他的自尊心一寸寸碾压成齑粉。
这么持续一个月后。
星期六,池列屿本来和朋友约好了打球,又被临时添的一场补习扣回房间。
许朝露也在他家,轻车熟路地转了圈他卧室,回到书桌旁坐下,问:“你最近怎么都不弹吉他了?”
池列屿:“你看我有空吗。”
“哦。”许朝露这会儿心情怪紧张,没注意他冰凉的语气,“我有个礼物送给你。”
说着,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礼盒,系着精致漂亮的蓝色蝴蝶结,轻轻放到池列屿面前的桌上。
池列屿“嗯”了声,补习老师正好进来了,他将那个礼盒推到旁边,从书包里拿出补习材料。
上完两节课,到了吃饭时间。
温嘉钰坐在许朝露对面,问她:“露露,我听你妈说,前阵子有高校少年班的老师来联系你了?”
许朝露点头:“是有这回事。”
“你怎么想的?”
“我不想去。那些专业都没有我喜欢的。”许朝露说,“我只想和现在的朋友一起,按部就班地读书升学。”
“真是个有主见的孩子。”温嘉钰对她总是不吝赞美,“不过,进了少年班,你还会认识更厉害的朋友,可以再考虑考虑。”
池列屿不言不语埋头吃饭,好像他才是这个家的客人。
他连少年班是什么都不知道,但他挺认可温嘉钰最后那句话——
凤凰就应该和凤凰为伍,何必屈尊与野鸡同流。
他的忍耐力在今天到达了极限。
吃完晚饭,他主动送许朝露下楼,两人站在电梯里,光滑的墙壁映照出一张喜悦,一张漠然的面孔。
“就这么短的路。”两人并肩走出单元门,许朝露盯着鞋尖说,“干嘛非要送我呀。”
“许朝露。”池列屿忽然落后她一步,站定在香樟树浓荫下,英俊脸庞晦暗不明,深吸一口气,极其无奈地说,“你可不可以去找我妈,和她说你以后不来和我一起学习了?”
“为什么?”许朝露怔住,“我想来啊。”
穿梭在两人之间的夏风仿佛都停顿。
许朝露清醒过来,心跳一下比一下沉缓:“你不想我来吗?”
池列屿点头:“嗯。”
许朝露整个人僵住,像有人拿盆刺骨冷水,将她从头到脚灌彻。
她紧紧盯着池列屿的眼睛,看到的只有疏远、防备,还有那一星半点的请求。
她冷笑了下:“是你妈叫我来的,你不想我来,为什么不自己去找你妈说?”
“我说过了。”池列屿从来不是那种只会把麻烦推给别人的自私懦弱者,如果不是别无他法,他真不想找许朝露提这事儿,“但我说的没用,所以才麻烦你。”
许朝露吸了吸鼻子:“为什么?你为什么不想和我一起学习,能告诉我吗?”
“不想就是不想。没那么多为什么。”
因为你太强,伤害到我的自尊了。这话池列屿只在心里过一遍都觉得可笑。
许朝露也不知道自己在犟什么:“我不想说,我就是想去你家……”
“算我拜托你。”池列屿打断她,脸色看着都有些苍白,那双漆黑冷淡的眼睛里,甚至流露出一丝许朝露从未见过的敌视,“以后不要再来我家找我了。”
许朝露耳朵好似失灵,听见的声音断断续续,几乎每个字都带着重音——
以后。
不要再来我家。
找我了。
“……”
“还有这个。”池列屿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礼盒,“你落在我书桌上了。”
“……”
她明明说过这是送他的礼物,根本没认真听她说话吗?
还是因为不想要。
许朝露抬起手,飞快把礼盒夺回。
挺好的。
还没有告白就提前被拒绝,至少不会太丢脸。
原来这个人完完全全,一丝一毫也不喜欢她。
“那就……如你所愿。”许朝露用尽最后的力气扯了下唇角,“我会去找嘉钰姨姨说的。”
池列屿点头:“谢谢。”
尾音还未落地,面前的少女已然转身,大步流星,甚至奔跑起来,发尾被风吹乱,转瞬就消失在他视野中。
第45章 SweetChildOMine^……
回到家,许朝露将自己摔在床上,眼泪决堤而出,打湿了小半片枕巾。
翻个身,口袋里的硬物硌到肚子,她猛地坐起来,双颊遍布泪痕,掏出口袋里的礼盒朝地上狠狠丢了出去。
盒子在地上滚了两圈,里头的东西哗啦啦倾倒出,散落一地。
是她前阵子花了大半个月,找老妈工作室一位设计师姐姐学习,然后自己设计出来的十几片吉他拨片。
拨片正面是一片水蓝色湖面,落满圈圈圆圆的小雨波纹,还印有她自己手写的花体“Chirimiri”单词,背面则是一片晒着清晨阳光,点缀亮闪闪的露珠,青翠欲滴的草地,可以让某人一口气吃个够。
可惜她所有心意,他根本就不在意。
“可恶呜呜,为什么就不能喜欢我一点……”
初恋梦碎,还是以这种惨烈方式被推开,许朝露蒙在被子里边哭边骂,“浑蛋,我再也不要喜欢你了,脾气差脸又臭对我凶得要死,再喜欢你我就是脑残!我有病!”
折腾了一晚上,第二天许朝露就开始躲着池列屿,放学也拉着舒夏往后门溜,舒夏纳闷问她怎么了,她觉得特丢脸,只说在和池列屿闹别扭。
一周过去,池列屿也没有来找她,两个人同时疏远对方,原来只要不刻意见面,曾经亲密无间的朋友也会像空气一样蒸发在彼此生活里。
一日又一日,许朝露的火气早已被时间抹平,另一种更叫她难过的情绪涌上心间。
某天课间操后,她回班路上看到池列屿,她很确定池列屿也看见她了,但两人目光只在空气中交接短短一瞬,没有任何交流,下一秒,他转身走进教室,许朝露站定在原地,忽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后悔。
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不会再喜欢他。
经过这些天,她越来越意识到,比起被拒绝,她更害怕的是和他做不成朋友。
十几年的好朋友和亲人有何异?就因为动了歪心思,她变得小心眼,患得患失,和他拉开距离变成现在这样。
之前许朝露口口声声说“再也不喜欢他了”也许是气话,而现在,她可以理智、坦诚、笃定地说,她真的,再也不要喜欢他了。
她只想和池列屿做一辈子好朋友,大大方方的,长长久久的。
转眼到下一周,星期一,清晨飘起了濛濛细雨。
许朝露背着书包从单元门走出来,看到树下站了个最熟悉不过的人,撑着一把蓝色长柄伞,对上她视线,他有些尴尬,微微错开眼,脚步却直直地朝她走来。
许朝露笑了笑,钻进池列屿伞下:“等我多久啦?”
“没多久。”少年嗓音清冽,被这轻纱似的雨幕刷上了一层罕见的温柔质地,“你还生气吗?对不起,之前是我情绪不太好。”
许朝露摇头:“没事啦。我听我妈说了,嘉钰姨姨最近管你很严,你压力应该挺大的吧?”
池列屿没回答,定定看了会儿她。
她真的已经不生气了,眼神像初夏天空一样晴朗干净,万里无云。
池列屿握伞的手收紧了些,骨节泛白。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更希望她生气,希望她小心眼,希望她质问他为什么不和她一起学习。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温和淡然,宽容大度。
那个时候,十三岁的他还不懂这种奇怪感觉是什么。
他们就此和好,恢复了亲密的朋友关系。
而等他搞清楚这种奇怪感觉是什么的时候。
许朝露已经对其他男孩子动心了。
……
大雪天,山顶别墅。
那天许朝露在宿舍夜聊时提到她对一个人动心又不想喜欢他,伊玥便猜到这个人不是时越学长,另有其人。
她担心喜欢上那个人会破坏他们现有的关系,这话更奇怪,试都没试过怎么就那么确定?伊玥大胆猜测她和那个人过去有故事,这让她非常好奇。
今晚玩游戏,伊玥特意抢占了许朝露上家的位置,确实有些针对,试探口风。
真正确定,是在许朝露第一次受罚,要给初恋打电话之后。
伊玥坐她旁边,看得清清楚楚,这人只在橘子他们起哄的时候点开了一次程书泽的微信页面,后面接着玩,她手在桌底下抓着手机,百无聊赖间,一直不自觉在那儿乱点的,是另一个人的黑色头像。
第二次开到她,如果在别人面前,伊玥不会问这么直白,顶多逗逗她。
没想到许朝露离开座位跑上了楼,这里除了她们没有别人,伊玥也就无所顾忌地提问了。
许朝露也知道,这个问题伊玥不会当着其他人的面问。
但是深藏心底的秘密被看穿,她多少有些无所适从,毫无气势地瞪伊玥,骂:“你这个恶趣味的女人,一整晚都在算计我是吧?”
伊玥坦诚点头:“真心话大冒险不就应该这样玩吗?”
“那你也太会玩了。”许朝露干笑,“记得保密,这事儿舒夏都不知道。”
舒夏嘴太不严了,漏给别人没关系,要是漏给池列屿,许朝露宁愿投江自杀。
口袋里手机震动,某人连发三条消息给她。
温泉蛋:【?】
温泉蛋:【正在输入半天了】
温泉蛋:【还没输完?】
许朝露瞄了伊玥一眼,侧过身,抱着手机打字。
喜之郎:【反正,她欺负我】
喜之郎:【[泪眼小熊表情包]】
楼下,池列屿坐地上散漫地靠着沙发,抻一条腿屈一条腿,胳膊肘搭沙发座上拿着手机,瞥见聊天框里蹦出的消息,他脊背忽然一弯,改成两手抓着手机,低头扯唇。
怎么回事,突然撒起娇了。
温泉蛋:【回来】
温泉蛋:【给你欺负回去】
许朝露攥着手机,感觉手心都发烫,一瘸一拐挪回客厅,故作平静地在原来位置坐下。
“快快快。”贺星诀用骰盅敲着桌子,“露露王还没接受惩罚呢。”
两个女生心照不宣地对视,伊玥淡淡道:“说个绕口令吧。”
“……”贺星诀无语了,“这么简单?一姐你别熄火呀。”
姚烨狐疑地打量她俩:“你们刚在洗手间做什么交易了?”
“四是四十是十,十四是十四,四十是四十。说完了。”许朝露摇起骰盅,“别磨蹭,下一局!”
因气氛中断了一段时间,后面这局大家玩得不温不火,轮到伊玥报数,她觉得自己给出的数字并不离谱,没想到话音还没落地就被坐对面的寿星公给开了。
众人拿起骰盅,伊玥飞快扫一圈。
完了,正好多吹了一个数。
根据她之前的观察,许朝露、贺星诀和舒夏三个人玩得比较激进,其中许朝露应该是被她逼的,姚烨老司机了,稳中带浪,池列屿和陈以铄这俩计科系理工男简直稳如老狗,正常来说池列屿这把不应该开她,既然发生了不正常的事儿,那就说明……
她又被针对了。
“一姐,你的真心话真心没劲,这局禁止你再玩真心话。”
“臣附议。”
“臣也附议。”
“行吧。”伊玥一脸平静,“那就大冒险。”
开她成功的那个人,食指轻轻弹了弹桌面上不知道什么东西,极其自然地问对面的许朝露:“你说吧,让她做个什么冒险?”
许朝露早就计划好了,故作迟疑地思考了会儿,说:“要不,玥玥你对着大家撒个娇吧。”
伊玥:“……”
“妈呀,这是我们能看的吗。”
“哇——”
房间里响起一阵又一阵狼叫,伴随着各种东西敲击桌面的噼里啪啦声,气氛越推越高,烈火烹油。
伊玥少见地流露出无可奈何:“我不知道怎么撒娇。要不你们上网查一句撒娇的话,我来说。”
三下五除二,舒夏查到一句,写在备忘录里给伊玥看。
伊玥拿着手机,极其艰涩地清嗓:“咳咳,讨厌,不要再酱紫……”
“不行不行。”姚烨打断她,“一姐,收收你东北人的气势,这哪是撒娇啊,我感觉被骂了。有没有南方人能指点一下她口音?”
“你不就是南方人吗?”
“我那儿方言又不嗲。”姚烨想起来,“这里好像只有我和乐乐是南方人?”
“乐乐可以!”贺星诀说,“乐乐说话一股子湾湾腔,超嗲的。”
无关人士陈以铄就这么被推进了火坑,被其余人半胁迫着,一句一句教伊玥用他们那儿的口音说话。
陈以铄:“讨厌。”
伊玥感受了一下他的发音位置,掐着鼻音:“讨厌。”
“有点儿味道了。”
“继续啊。”
陈以铄:“不要再酱紫啦。”
伊玥:“不要再酱紫啦。”
陈以铄没想到她玩大冒险也这么认真,他自己说话时感受不到的黏糊糊的连读,从她嘴里吐出来,就变得异常清晰。
好可爱。
他脑中蓦地冒出这三个字,整个人像被火舌舔了口,从头热到脚,方寸大乱。
“人家、人家不想理……理你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