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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暗涌只穿一条裤子就出来给她开门……

轿厢里霎时间杳无人声,像被一句话抽成了真空。

池列屿一下没反应过来,喉结滚了滚,轻咳一声说:“没有。”

感受到许岩通过镜面反射过来的审视目光,他站直了些,拎着两大箱水果也不能做多余动作,浑身都有点儿不得劲。

“爸你说什么呢……”许朝露反应更慢些,“我俩什么关系你不清楚吗?”

许岩偏头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

许朝露才想起来自己正穿着池列屿的衣服,本来打算到家门口再脱下来,没想到会在电梯里突然遇到老爸。

即便如此,老爸的想法未免也太偏门了,她和池列屿从小就亲近,形影不离,现在她只不过穿了件他的衣服……

电梯平稳上行,许朝露不经意望了眼电梯门,看到那上面模模糊糊倒映着他们的身影。

她两手兜着运动服宽大的袖子,纯黑衣料衬得皮肤雪白,脸颊莫名泛着点红,

旁边的池列屿已经比许岩还要高,肩膀宽挺,腰很窄,看起来峻拔清瘦,五官在镜面上看不太清,却能感受到轮廓的锋芒,和同年龄段的男生比起来要成熟、利落得多。

这一瞬间,许朝露忽然对“成年”有了更深刻的领悟。

虽然还是很年轻,朝气蓬勃的少男少女样子,但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变成了男人和女人,变成了泾渭分明的异性。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亲密无间,都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

再往后,他们或许还会找到各自的伴侣,组建各自的家庭。

想到这里。

许朝露忽然有种说不上来的失落。

到家后,池列屿放下水果,和长辈们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林若晗果然闲在家里,试图留他吃饭没留住,悻悻地对许岩说:“小屿这孩子怎么越长大越冷淡了?像你。”

许岩:“我对你什么时候冷淡过?”

“您失忆了?”林若晗微笑,“大学那会儿拒绝我八百次,要不要帮您回忆一下?”

许岩:“……”

吃完晚饭,许朝露和父母在小区附近溜达一圈,回家就开始看书学习。

今晚定力不太足,九点刚过她就趴到了床上,玩儿手机。

习惯性点开“夏夏的生活碎片”,许朝露咂舌不已——昨天发布的那条青春男高视频,今天已经破20万赞,评论也有好几万条,一水的“啊啊啊啊啊他能不能追我TAT”、“在我学校我高低得暗恋一辈子”、“不是我的男人没必要帅成这样”……随便划拉两下评论区,舔屏的口水都要溅她脸上了。

池列屿的大名、就读院校,还有这些年牛逼哄哄的风云事迹早就被扒了出来,除此之外,许朝露还看到有人在评论区@出了池列屿的个人短视频账号。

舒夏这个账号创建很多年了,刚开始没粉丝,流量差,她就鼓动身边的同学朋友帮她点赞收藏评论当水军,池列屿的账号就是那个时候创建的,被许朝露拉着给舒夏留过几次评,五六年过去了,竟然被现在的福尔摩斯翻出来对应上了本人。

@粉纸鸢:池列屿本人账号是这个吧@小雨,早期给夏夏留评当水军的人里,就他最拽,字都懒得打一个,全是标点符号[思考][思考]

@小璇回复@粉纸鸢:啊啊啊这么冷淡的超级大帅哥竟然叫小雨,好反差好可爱

@发呆呆回复@粉纸鸢:私人账号不能关注[大哭]我要申请一百次,万一他哪天手滑通过了呢

@粉纸鸢回复@发呆呆:悠着点,宝,你看他关注的人那么少就知道他应该不怎么玩这个软件,说不定一个视频都没发过

……

池列屿确实不怎么玩这个软件,但许朝露记得,他应该发过一个视频。

顺着这条评论,她点进“小雨”的主页,他们是互相关注的好友。

他的头像是随手拍的学校连廊照片,正好是雨天,一道道雨帘挂在檐下,连廊上有人撑着伞在走,挺神经的,明明头顶有屋檐。

许朝露在床上翻了个身,窗外深空中,一轮明月缓缓向上攀登,整片天地仿佛都笼在它静谧的柔光里。

小雨发的唯一一个视频,也是一轮圆盘似的明月。

配文特别长: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他拍视频那天,恰好也是中秋节。

那是许朝露这辈子经历的最难熬的一个中秋节。

本该是阖家团圆的节日,许朝露的爸爸却在节前两天病倒了。

许岩和许朝露一样,先天心脏发育不健全,他儿时家境贫寒,在最佳治疗阶段没有得到有效治疗,拖着拖着就成了难以根治的心肌病,成年后植入了心脏辅助装置,隔三差五就要住院检查、治疗。

那次是他最严重的一次发病,心脏内膜感染导致一系列连锁反应,手术后直接住进了ICU。ICU探视人员和时间都有限制,林若晗不想女儿跟着她在医院熬,反正她在这儿也见不到爸爸,便让她一个人回家去休息。

中秋节在无人期盼之际到来。

那天晚上,家里空荡冷清得像个冰柜,许朝露很早就爬上床,躲在被子里哭,害怕得睡不着觉。

许岩是孤儿,父母很早就去世了,林若晗则是逃婚出来的,和娘家断绝了关系,所以许朝露的生命里除了爸爸妈妈之外,再也没有别的亲人,爸爸妈妈就是她的天和地,她不敢想象如果爸爸出了什么事,他们家会崩溃成什么样子。

父女连心,她感觉自己的心脏也要出问题了。

寂静无声的夜里,她的卧室门忽然被敲响。

许朝露从被子里钻出来,光听敲门声她就知道来人是谁,闷声说:“进来吧。”

月光铺了一地银辉,少年清瘦的影子从门口蔓延进来,停在她床边,没有温言安慰,而是平静地问:“要不要去我家看月亮?”

池列屿家是东端户,东面有个很大的露台,上半夜正适合赏月。

许朝露揉了揉肿胀的眼睛,她现在哪有什么心情看月亮。

房间暗而清冷,池列屿没开灯,身影朦朦胧胧,被月光勾勒的挺拔清绝。

他忽然伸出手,重重揉了两下她发顶,不由分说道:“走。”

就着月色,许朝露看到他眼睛,冷淡桀骜的黑眸,此刻没来由显得温沉,比月光柔和。

她犹豫了片刻。

好像,比起一个人待在这间空荡荡的屋子里。

她更愿意和他一起,无论去哪里。

几分钟后,来到池列屿家的露台。

两个人安安静静坐在藤编的摇椅上,望着天上那一轮孤高灿烂的圆月。

望着望着,许朝露眼泪又流下来。

池列屿给她递了张餐巾纸。

“我没事,我爸也不会有事。”她咬着牙说,“我哭是因为,这月亮太圆太好看了,我要录个小视频……”

结果一摸口袋,发现手机没带。

池列屿很轻地笑了下:“那我录。”

他举起手机,懒洋洋地录了十几秒,许朝露凑过去,发现他这视频录得还挺有水准,开头是万家灯火,接着镜头向上一扬,捕捉到一轮皎洁月亮,画面渐渐放大,对比度自然加重,显得夜色更深邃,月光更耀眼,有种正在飞向夜空的感觉。

“好好看,发到dy上面吧。”许朝露说,“配个什么文呢?《水调歌头》里头挑一句?”

“哪一句?”

“你自己想啊。”许朝露说,“你该不会已经不会背了吧?”

“呵。”

池列屿冷笑,像是被她激将到了,半个身子往前弓,两手抓着手机,胳膊肘支在敞开的腿上,直接在短视频发布界面默写起了《水调歌头》。

“输入法的自动联想关掉。”

“……就你事多。”

许朝露凑在他身侧监督。

少年脊背清薄,肩很宽,月光干干净净地洒在上面,像青翠松林间一层浅浅的霜,让人忍不住想用指尖捻一些,放到嘴里尝。

有那么几分钟,许朝露完全忘记了难过的事。

池列屿默写完,她拿着他手机仔细检查了一遍,就把这个视频连着那一整首《水调歌头》发了出去。

不到一分钟就有人点赞评论。

@夏夏的生活碎片:活久见,你竟然还会发视频?

@夏夏的生活碎片:中秋快乐啦!

许朝露很自然地点进舒夏账号主页,看到她在一刻钟前发了条视频,和爸爸妈妈一起吃中秋团圆饭。

视频里,舒父大笑着搂住妻子肩膀,对着镜头比了个yeah。

……

眼泪就这么不受控地流下来,许朝露深吸一口气,别开脸,感觉心脏好难受,也不知道爸爸现在怎么样了。

安静须臾,池列屿突然问她:“你想吃东西吗?”

许朝露点点头说:“我想吃点甜的。”

趁池列屿离开,许朝露忙乱地揩掉脸上泪珠。

她觉得池列屿应该会拿水果给她吃,刚才进他家的时候,看到餐桌上码了好多水果……或者拿月饼给她吃?她今年中秋还没吃过月饼,可是月饼太腻了,她现在可能吃不太进去……

晚风清清静静地吹着,月亮越升越高,天上星星很少,似乎都落到地上,化作了家家户户温暖的烟火。

没一会儿,池列屿拿着东西回来了。

竟然是一篮子喜之郎果冻。

从小学开始,许朝露的网名就一直叫喜之郎。

他低着头,随手挑了一个粉红色的吸吸果冻,丢给她。

许朝露双手接住,愣了愣:“你怎么会有这个?”

他家里有果冻已经很奇怪了。

果冻的牌子还刚好是喜之郎。

池列屿似乎有些不自在,拧了拧手腕,答非所问:“你不是要吃甜的?”

许朝露“哦”了声,打开果冻吸到嘴里,冰甜爽口,她眼睛下意识一弯:“好吃。”

这是她今晚第一次笑。

平时最爱笑,最温柔明媚的眼睛,现在弯一弯都显得奢侈。

池列屿在她身边坐下,十月秋夜里他还穿着T恤,靠近时,微风携来一阵干净清冽的草香,悠悠扑向她面庞。

“你想吃的话,我那儿还有很多。”

许朝露愣住,下意识问他:“还有多少?”

少年微侧过头,眉峰轻扬,坦坦荡荡看着她:“要多少有多少。”

这一瞬间,许朝露觉得月光好像都融化在他眼里,弥漫出一种难以描述的、格外温柔的张扬。

……

圆月清清朗朗挂在窗棱外,十年如一日地倾洒着辉光。

许朝露放下手机,看了眼时间。

才九点一刻。

闲着也是闲着,要不然,去池列屿家找他玩好了?

她在微信上给他发了条消息,过了好几分钟都没收到答复。

许朝露有时候是个挺性急的人,想做的事情忍不了太久,舒夏称她为“上头型人格”,对人对事都很容易上头,但也容易下头,就像她过去喜欢那些男生一样。

许朝露这会儿就挺着急的,想去池列屿家和他一起看月亮,再晚点月亮爬太高,观赏角度就不完美了。

回过神的时候,她已经穿戴整齐,拎着一盒月饼,乖巧可人地站在池家门口,按响门铃。

连着按了许久,皆无人回应。

难道出门了?

许朝露知道池列屿家的门锁密码,以前时不时就不请自来,大摇大摆开门进去找池列屿。

自从池叔叔和爸爸闹僵之后,她就不敢那么肆无忌惮了。

站在门口犹豫了会儿,许朝露还是决定开门进去看看,如果家里没人,她立刻就退出去。

池叔叔和嘉钰姨姨可能在忙工作,但池列屿能有什么事?多半在打游戏,没看到她发的消息。

密码锁“嘀”的一声打开,门后的玄关和客厅一片寂静,偌大空间只亮了盏落地灯,散着昏昧的暖光。

许朝露将月饼放在玄关柜上,从柜子里找出她以前常穿的拖鞋,轻手轻脚往里走。

难道真的都出去了?

走到池列屿房间门口,房门紧闭,她难得礼貌乖觉,抬起手,不疾不徐地敲了两下。

没人应。

又敲两下。

再敲两下。

“有人……”

房门这时忽然打开,一股馥郁的醋栗叶清香混杂温热水汽,猝不及防扑了许朝露满面。

“吗……”

“自己进来不会?”池列屿站在门后,裸着上身,只穿了条松松垮垮的绑带棉质长裤,毛巾挂肩上,边和她说话边不太耐烦地拎起毛巾盖在头上胡乱擦拭,拽的二五八万,“非要人请?”

许朝露咽了口唾沫,不自然地偏过头:“我是有礼貌的人。”

顿了顿,她抬头看了他一眼,很快又挪开视线:“你,那个,快把衣服穿上。”

“总得擦干了再穿。”他语气听起来还挺无奈,“你敲门的时候还在冲。”

“哦,哦。”许朝露意识到自己是有点唐突了,搞得人家那么匆忙,只穿一条裤子就出来给她开门。

……

不对,应该是两条。

……

难道只有一条?

许朝露感觉自己要控制不住眼神的走向了,慌忙退后一步,关上门把自己拒之门外:“我还是在外面等一会儿吧。”

第22章 暗涌莫名其妙地黄掉了

黑胡桃木质地的门,闭合后隔音效果极佳。

走道里霎时间安静下来,许朝露背靠着墙,有些无所适从地低头理着明明很整齐的衣摆。

努力地想把一些不太纯洁的画面。

赶紧从脑袋里驱逐出去。

没过多久,房门再次从里打来。

许朝露身子打了个晃,回过头,看到池列屿已经穿好上衣,头发仍是湿的,有水珠顺着发梢滑落,眉眼被水汽浸透,看着比平常更干净锋利,还有种说不上来的禁欲。

他散漫地侧了侧身子,让许朝露走进去。

房间大而空旷,没什么装饰物,许朝露习惯性走到靠墙的懒人沙发那儿,坐下,随手拿起一本编程书看。

池列屿用毛巾擦了擦淌到脖颈的水,垂眼瞅着她,欠了吧唧地问:“看得懂么?”

“怎么看不懂?我们也有编程课的。”

其实根本看不懂,这本讲的是深度学习,而她才刚开始学C语言。

池列屿意味不明地点了点头,目光盘桓她脸上,许朝露猜到她这会儿的脸色应该挺奇怪的,于是先发制人,苦口婆心样子:“你以后还是应该把衣服穿好了再来开门,万一碰到坏人怎么办?”

坏人。

池列屿咀嚼着这个词,毛巾在手上百无聊赖地卷,颇为受教地点了点头说:“有点道理,我以后确实得防着点你,动不动把我裸照发网上。”

“……”许朝露狠狠噎了下。

她发的那些算什么裸照?两个小娃娃谁是男谁是女都分不清。

许朝露差点想和他说,你现在把衣服脱了让我拍,我让你看看什么叫真的裸照。

……

当然没敢说出口。

“我吹个头发。”

说完他就趿着拖鞋往卫生间那儿去了,背影高高大大,顶灯照着显得尤为立体。

许朝露脑中浮现出刚才不小心瞥见的T恤之下的样子,腰真的很窄,腹肌轮廓分明,恰到好处的清瘦结实,像一块块色泽冷白的大理石紧密

自然地拼接,没有一丝瑕疵……许朝露发誓她只是很匆忙地瞥了眼,画面为什么执意留在脑子里挥之不去,她也想知道。

十八岁或许真是个分水岭,像存放在柜子里的纯白羽绒服,明明没怎么碰它,隔一年拿出来,就莫名其妙地黄掉了。

……

男生头发短,干得快,没几分钟池列屿就从卫生间出来,两人一道去露台上赏月。

许朝露记得出门时夜空还晴朗,这会儿不知从那儿飘来几朵闹脾气的云,将月亮遮挡得严严实实,不许一寸月光落下。

又回到室内。

家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池列屿父母在家吃完晚饭又出门忙工作,许朝露听说池叔叔离开原来公司之后成立了新公司,具体发展得怎样她也不好意思问。

贺星诀打电话喊池列屿lol开黑,池列屿整个人陷在懒人沙发里,瞥了眼坐在他旁边,抱着编程书假装在看实则在发呆的少女,拿开手机问她:“撸几把不?”

许朝露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好啊。”她实在说不出“撸”这个字,霍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我玩哪个电脑?”

“台式。”池列屿朝书桌上配置最好的机子扬了扬下巴,“屏幕大点,你才能看清技能该往哪儿放。”

许朝露:“……”

她对自己的游戏水平有自知之明,忍气吞声没反驳,挪到书桌前拉开池列屿的电竞椅坐下。

书桌很长,池列屿玩笔记本电脑,坐在她旁边不远。

好久没打游戏了,最近一次也是和他俩一起玩,因为池列屿操纵的英雄总是神出鬼没,许朝露一把游戏有一半时间都在敌我不分,大招慌慌张张按出去砸池列屿头上。

所以她这会儿难免有些紧张,问池列屿要零食吃,解解压。

池列屿坐着转椅滑过来,微弯腰,伸手拉开书桌下边的抽屉。

许朝露视线低下去,看见一抽屉满满当当的喜之郎果冻。

她怔住,心口好像伸进来一只小猫爪子,轻轻地挠了一下。

想起他曾经说过,只要她想吃喜之郎,他那儿要多少有多少。

原来不是年少轻狂随口一提。

池列屿说出口的话,就一定会做到。

许朝露伸手挑了个粉红色蜜桃味的吸吸果冻,拧开盖子塞嘴里,余光瞥见池列屿也拿了个果冻叼嘴里,嗖的一下滑回去,戴起耳机,咬着果冻吸嘴骂组队房间里的贺星诀:“催催催,再催把你踹了。”

“别啊哥。”贺星诀嬉皮笑脸,“没有我你一个人带露露王会吐血的,我得帮你分担点她乱放技能杀队友的炮火啊。”

“友情提示。”池列屿淡淡道,“她在十秒前开听筒了。”

贺星诀:“……”

第一局就这么在笑骂声中开始,许朝露拉低了平均段位,匹配到的对手实力都不强,池列屿一个人杀穿全场,不到二十五分钟就终结比赛。

接着下一局,都进匹配了,贺星诀突然被他老妈叫走,让池列屿和许朝露等他几分钟。

耳机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许朝露又拿了个果冻,一边吃一边握着鼠标乱点,某一瞬间忘记这不是她的电脑,游戏最小化到任务栏,电脑主界面两个软件映入眼帘。

右边是黑底白字、写满密密麻麻代码的开发软件,左边是微信。

“天呐……”许朝露看着满屏的红点点和数字,叹了声,“你能稍微清理一下这些提示吗?”

许朝露是有红点点强迫症的,看到就想要点掉,她不懂池列屿这种衣服上沾点灰都受不了的洁癖怎么能忍受999+的红色提示日日夜夜待在他手机屏幕上。

身旁的少年闻声,懒散站起来,三两步走到她身侧,俯身握住鼠标。

“现在清。”他低声说,“你想要多干净就多干净,行不?”

许朝露心说什么叫我想要?这一刻少年说话吞吐的气息轻拂过耳畔,她慢半拍地察觉到他们现在离得有多近——

池列屿左手搭在她脑后的椅子边沿,右手握鼠标,整个人朝前欺身去看屏幕,这个动作,坐在椅子里的她就好像被他圈进了怀里。

其实可以用手机清理的……

许朝露抿着唇,不知为何什么都没说,也没避嫌,正儿八经端坐着看电脑,努力忽略身旁那人散发的气息,是冷淡青葱的草香,也夹杂了莫名的、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他看也不看聊天内容,只要是昵称不眼熟的人,通通右键送进垃圾桶。

他联系人的头像绝大部分都是男生。

删了两页左右,许朝露看到一个金发碧眼的女性头像,应该是本人照片,穿着商务正装,昵称也是看不懂的外文符号,她好奇地随口问:“这是外国人吗?”

池列屿鼠标一顿,很自然地点开那个聊天框。

不到一秒,他飞快退了出来。

“什么鬼……”池列屿整个人都不好了,下颌绷紧,鼠标朝前一丢,直起腰抓了抓后脑勺的头发,视线像是极其烦躁又无可奈何地在屋里乱转了一圈,又落回电脑屏幕上,“这人是去年出国比赛的时候加的工作人员,匈牙利那边的志愿者,给我们中国队提供翻译支持的……我也不知道她突然发什么疯。”

这个匈牙利姐姐给池列屿发了她的照片。

非常擦边,除了关键部位,其他地方都明晃晃暴露出来的泳装照。

身材确实漂亮,就跟欧美电影里那些火辣尤物一样。

许朝露自然也看见了。

一直知道池列屿帅得很逆天,说是人见人爱都不为过,但她以为那是按照国内的审美标准,没想到这人在国外也这么吃香,去年比赛上认识的小姐姐,今年还在锲而不舍地撩他。

除了照片,外国姐姐还给池列屿发了好几条蹩脚的中文消息,他连一个标点符号都没回。

显然是从来没打开过这个聊天框。

尴尬在空气中无声无息地蔓延。

许朝露开了个玩笑缓和气氛:“你之前不是说,列表里的女的就全是我朋友吗?”

池列屿这会儿还没完全缓过来。

他自己看到这种东西倒是没什么,以前也不是没遇到用这种手段撩他的,可是今天竟然当着许朝露的面翻出这种照片,一时间想把电脑砸了的心思都有。

他从桌上捞起手机,人靠着桌沿,不执著于用电脑清理微信了,顺着许朝露的话点了点头说:“是有几个漏网之鱼。”

顿了顿:“我仔细找找,都删了吧。”

许朝露没想到她随口一提的玩笑会是这个走向。

真要把除了她朋友之外的女生全删了吗?

许朝露觉得池列屿做得出来,可她并没有这个意思啊。

“等一下。”许朝露喊他,“那个,毕竟是你的微信,你加谁当好友还是要以你个人需求为主。”

池列屿撩起眼皮,忽然扯唇笑了下:“我有多大需求?”

“……”

“不至于把辅导员都删了,你放心。”

“谁说你要删辅导员了?”许朝露堵得慌,“我没有什么不放心的,随便你吧。”

即便这么说,池列屿靠在那儿低头摆弄手机的时候,许朝露嘴里含着果冻,眼神还是三不五时飘在他身上,焦点聚在他手指凸起的骨节,折角锋利,松散随意地一张一弛,也不知道清理得怎么样了,半天都没弄好。

许朝露坐在椅子上晃了晃腿,想起之前她让池列屿加的她朋友,有很多现在已经不怎么联系,算不上什么朋友了。

数一数,小几十个应该有。

学习好的,家境好的,长得漂亮的,性格温柔好相处的,以上条件兼而有之的……很多女生许朝露介绍给池列屿认识,其实也想过他会不会碰上喜欢的。

结果,他连个稍微有感觉的都没有。

今天又遇上了一种新类型——身

材特别好还特别开放特别主动的。

在国内,这样的女孩子似乎比较少。

许朝露突然有些好奇,看池列屿像是终于捯饬完,臊眉耷眼地放下手机,整个人吊儿郎当坐到椅子上,她清了清嗓,轻描淡写地问:“外国姐姐那个类型……”

“就是身材很好,人又特别主动的。”许朝露问,“你喜欢那样的吗?”

池列屿想也不想就答:“不喜欢。”

“哦。”

不喜欢身材好还是不喜欢主动?男的应该都不会不喜欢身材好的吧,那就是……

“不喜欢主动的。”池列屿仿佛会读心,张口便回答了她心里的问题,语气挺冷淡,眼神看着却还算真诚,一双黑眸像刚从水底打捞上来,散着幽幽暗光,定定看着许朝露,“很多男的都这样,不喜欢太主动的女的。”

“真的吗?”许朝露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观点,不都说女追男隔层纱,一捅就破么?

“骗你干嘛?”池列屿两条腿敞着,这会儿慢悠悠抻直了一条,另一条仍屈着,一只手落在膝盖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女生要是喜欢一个人呢,最好就放在心里,憋着,不要还没喜欢多久就上赶着表白,男生都烦那样的。”

“噢……”许朝露有点学到了。

她应该算是个比较主动的女生,喜欢谁从来不会藏着掖着,身边的朋友知道,她喜欢的男生应该也知道,原来男生不喜欢这种吗?可是她以前喜欢过的程书泽和李景轩后来好像都喜欢上她了。

许朝露陷入了沉思,池列屿盯着她看了会儿,又低头玩自己关节,无聊透顶样子,两只手咔咔响,手臂上青筋凸起明显,江流脉络似的,含着紧绷的力量感,莫名有些收敛不住。

“你呢。”

他终于放过两只手的关节,身子稍微撑起来些,漫不经心地把桌上的耳机推远,贺星诀在耳机里嚷嚷有人吗的噪音总算听不见了。

“你喜欢什么样的?”他看着许朝露,像是随口一问。

许朝露很轻地眨了下眼,视线和他对上。

不知道是不是屋子里太闷又太香的缘故,她的心脏在一下下缩紧,呼吸不是很顺畅,整个人好像陷入缺氧状态中。

作为曾经的心脏病人不得不警惕这种危险状态。

“喜欢时越学长那样的。”许朝露提了提唇角,语速不自觉有些快,“你又不是不知道。”

“嗯。”池列屿反应很淡,不出意料的样子,闲扯着唇角调侃了句,“你的口味还是十年如一日的清淡。”

他疲疲沓沓靠坐在椅子里,刚才还稍微有点精气神,这会儿看起来就是一副懒透了的样子,眼珠子沉黑,好像困倦到极点,忽然撑着椅子把手站起来,整个人一下子拔高,许朝露下意识抬头看他,就听见他意兴阑珊地说:“准备睡了。”

“哦。”许朝露碰了碰桌上的鼠标,“不玩了吗?”

“你想玩可以接着在这儿玩。”池列屿打了个哈欠,“让贺星诀带你。”

“算了吧。”许朝露说,“只有他可能带不动我。”

池列屿笑了下,又听她嘴里含着果冻,支支吾吾说:“才几点啊你就睡。”

显然是还不想走。

“我睡我的。”池列屿抻了抻肩骨,眼神看起来挺温和,不知道是从那儿透出的冷意,又让人感觉到莫名的尖锐,“你想干什么随意。”

许朝露:“你睡觉了,我在这儿多无聊啊。”

“实在不想走的话。”池列屿瞅着她,“要不一起睡?”

“……”许朝露手里的喜之郎差点掉下来。

“没洗澡吧。”池列屿看了眼地面,视线挺豪气在地上给她划了块好几平的地儿,“给你在这儿打个地铺……”

“我走了。”许朝露嚯地站起来,“家里有床不睡睡你家地上,我有病啊。”

刚才池列屿说一起睡的时候,她还以为这人对她产生了非分之想,没想到只是欠了吧唧地作弄她。

许朝露走到门边,握住把手,干脆地开门走了出去。

房门在身后合上,隔绝出两个世界。

她脚步顿住,脊背一点点塌下来,靠着墙,突然抬起手,一巴掌重重拍上了额头。

清醒点许朝露。

她对自己说。

别乱想些有的没的。

手从额头滑落到脸颊,许朝露捏了捏自己的脸,像颗被风经过的泡泡,很轻地战栗了下。

他房间开冷气了吗?怎么把她的手弄得这么凉。

她在心里小声埋怨着。

刻意地不去想,可能是她脸太烫的缘故。

第23章 closetoyou你是不是喜……

中秋假期过去,回校上了几天课,国庆假期又接踵而来。

学校的乐器房实在难约,又过于朴素逼仄,趁着放假,他们在校外一家电音俱乐部约了次排练,享受一下专业的设备和环境。

池列屿今天刚好考科目二,要晚点到,除了他之外许朝露来得最晚,排练室的门一推开,三个男生同时转过来看她,好像看到了救世主。

许朝露怔了怔,走进去:“你们在聊什么呢?”

伊玥平静道:“我在和他们谈排练的事情。”

她今天穿了件白衬衫搭黑色针织衫,刘海长长了些盖过细弯的眉毛,眼角一颗泪痣存在感极强。许朝露前几天慕名去看了恐怖漫画《富江》,这会儿见到伊玥,简直像从漫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最近许朝露对伊玥多了些了解,她并不像她之前以为的那样冷淡、对外界漠不关心,相反,她是个对外界极其敏锐的人,性格中还有非常幽默、腹黑的一面。

许朝露觉得,伊玥今天极有可能是故意打扮成这样,和漫画里的富江如出一辙。

像是一种恶趣味。

“前段时间围观你们排练了几次。”伊玥把刚才和男生们说过的话,又对许朝露讲了一遍,“我发现,你们的效率非常低下。”

许朝露:“……”

突然理解刚才他们仨的眼神为什么那么无助了。

伊玥:“其中很重要的一个问题就是排练场地。学校乐器房不能长约,每次排练都要带一堆东西换地方,房间一次只能约一小时,在你们不迟到的情况下,弄设备、调音就要花掉差不多一刻钟,你们动不动又要闲聊,不聊天好像会死,每次排练有没有认真练够半小时都不知道,”

许朝露完全不敢喘气:“……”

旁边的贺星诀吓得都要翻白眼了。

“所以,我们最好还是能有一个固定的练习场所。”伊玥看向姚烨,“如果姚烨学长可以找找关系让我们在电音社……”

姚烨:“姐,我刚才也说了,真没办法,我之所以能在电音社练琴是因为他们前社长是我之前乐队队友,现在人退社了,乐队也解散了,我分分钟被扫地出门的好吧。”

话落,伊玥点了点头。姚烨瞅她那双微微上扬的凤眼里清楚写着“要你有何用”,真是一点学长面子都不给他。

伊玥:“那就只能在学校外面找。学校附近没有像今天这里一样的店,只能自己租房子改建。”

K大地处四环外,周围虽不算繁华,但名校林立,房价高得离谱,要找到一个价格合适又能允许他们改造成排练室的房间并不容易。

贺星诀忽然想到什么:“吃草在学校附近是不是有套房子?”

许朝露思忖了会儿,好像有点印象。

约莫二十分钟后,池列屿姗姗来迟。

今天气温又降了些,超级抗冻王也终于告别T恤,穿上了连帽卫衣,墨蓝色布料衬得他肤色白皙生冷,眉眼轮廓锋利,有种天然的攻击性。

实在是帅,随便一个出场,都踏马跟拍时尚大片似的。

姚烨这么想着,低头酸了吧唧地瞎按键盘制造噪音。

“终于来了。”贺星诀也不和池列屿寒暄,张口便问,“草

啊,我记得你在K大附近好像有套房子?”

池列屿随手摘下琴盒搁桌上,不咸不淡说:“不是我的,是我妈的。”

贺星诀笑:“你妈的不就是你……”

想到什么,他及时住了嘴,没把这句话说完。

温嘉钰以前很不喜欢池列屿玩吉他。

她觉得玩儿音乐只是无谓消遣,浪费时间,影响学习,池列屿成绩一有起伏她就要归咎到他那些与学习无关的兴趣爱好上,甚至狠心把池列屿爱不释手的琴全部打包送人。

那段时间,整个池家笼罩在极度压抑的阴云下,许朝露和贺星诀都记忆犹新。

所以,今天他们怎么敢提要拿嘉钰姨姨的房子当乐队排练室的事儿。

伊玥不了解内情,将他们刚才聊的事情转述给池列屿。

池列屿沉默了挺长一段时间。

“我回去问问她。”

“嗯,不方便也没关系。”许朝露打圆场,“我们可以在学校附近找个地下室,月租应该也不会太贵。”

“你科目二考得怎么样?”贺星诀问池列屿,“是不是一把过?”

“这不废话。”

“那感觉这个月就能拿到驾照了啊。”

“好厉害。”许朝露说,“我差不多也得报个驾校学了。”

贺星诀:“您还是悠着点,先把自行车学会了吧。”

“我已经快学会了。”许朝露还挺自豪,“上周骑时越学长的车,绕我们管楼一圈都没掉下来。”

贺星诀扯了扯唇角:“服了,我和吃草以前怎么教你都教不会,你部长一教你就进步神速是吧?要不要这么区别对待。”

许朝露干笑了声。

仔细想想,或许是因为她在时越学长身边有压力,会在意他的眼光,而她和池列屿贺星诀在一起的时候太放松了,也不介意他们怎么看她,所以很难有进步吧。

“不聊了啦。”许朝露给贺星诀递了个眼神,“赶紧练习。”

再聊下去,真该当心富江今晚潜入家里把他们豆沙了。

许朝露今天主要练琴,吉他抱怀里插上电,合了首曲子,她觉得自己这part单调,想加几个技巧进去。

“池列屿,为什么我揉弦的声音这么干啊?”许朝露抱着琴求教。

“发力方式不对。”池列屿给她演示了下,“光用手指不行,要手腕发力。”

他低垂着眼,左手食指按到三弦上,手腕带动指尖前后揉动,看起来不费吹灰之力,音色水波似的震颤,张力极强。

许朝露有样学样,左手靠着琴颈,手腕一转用力揉下去。

音色的变化像极了某种人体往外排放的气体。

池列屿:“……”

他偏过头,肩膀很明显地颤动,散漫地抬手抹了抹唇角,眼神回过来,有种隐忍不发的欠劲儿:“出去别说你以前和我一起学的琴。”

许朝露菜得心安理得:“我这是正常水平,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变态。”

她低头继续练习,连着揉了几分钟,手指刺痛得不行。

“嘶……”许朝露抬起手,指尖赫然一道深深凹陷,递给池列屿看,“你那个手法是不是有问题啊。”

下一瞬,指尖忽然传来温热触感,池列屿抓住了她指头,指腹捏在上面,很随意地揉了揉,像要把凹陷抚平:“是你练得不够勤,手这么软,茧太薄了。”

他语气动作都稀松平常,许朝露却突然感觉到一股电流从指尖直窜心胸,猛地将手抽了回来。

动作幅度不小,她自己都怔了下。

池列屿倒是没什么反应,手放回琴弦上,看着谱子闲闲散散地拨。

许朝露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后知后觉地体会到他略显粗糙的指尖,长年练琴磨出的茧子并不厚重,而是和手指融为一体,带有韧性,触感异常的清晰。

她蜷着指尖,逼迫自己忽略掉心尖仍未散尽的酥麻感。

之后一个多小时的排练,两个人似是十分默契,再也没主动找对方说话。

排练结束后各回各家,深夜时分,池列屿在群里发了条消息——

【我妈同意了,房子的改造她也会安排】

不过片刻,群里像过年似的热闹,许朝露和贺星诀互飚表情包,跪谢嘉钰姨姨圣恩,就连一向正经的伊玥也偷了几个他俩的表情包发。

嘉钰姨姨最近这两年,真的改变很大。

许朝露抱着手机在床上滚了一圈,看到池列屿又在群里发了个位置信息。

浑蛋:【沁园新苑11栋1019号】

浑蛋:【我后天会去看看,@一说,你和我一起】

胖橘:【为什么只带乐乐啊,我也想去】

Jan:【因为架子鼓比较大,排练室装修要考虑如何布局吧】

胖橘:【一姐你懂好多[龇牙]】

Jan:【滚】

转眼到后天,六个人整整齐齐出现在小区门口,包括嘴上说“不就是一套房子有什么好看”的姚烨也来了,揣着口袋站在路牙子上冲池列屿叹气:“忙死了,他们非要拉我来。”

“你现在也可以走。”伊玥说,“零个人在意。”

姚烨:“……”

“太狠了。”贺星诀凑到许朝露耳边说,“你舍友已经完全暴露本性了,我之前说的没错吧,她能把我们当狗一样玩。”

“她在宿舍也不这样啊,还是很好说话的。”许朝露思考了下,“我知道了,可能是因为我们乐队里M比较多,把她骨子里那种S属性激发出来了。”

“……”贺星诀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好像有点道理。”

两人贴在一块扫视其余人。

默契地不问彼此属性,只分析别人:“乐乐不用说,妥妥的M;学长也挺M的,被一姐骂完还在那儿笑;吃草就完全不M。”

“他超S的。”许朝露附和,“我们乐队里就只有他和伊玥……”

“我也是好不好!”

“你哪里S了?”许朝露打量他,“你整个人就写着我超级欠虐……”

“你们在说什么?”斜刺里飘来一道冷淡声线,带着轻哂,“光天化日的,收敛点吧。”

许朝露:“你都听见了?”

不知道为什么,和贺星诀聊这个话题就很平静,反正不带颜色,纯聊性格,但是池列屿一插话她就有点不自在,他声音像带有某种魔力,很低,也很磁性,拂过耳边有余韵,容易让人想多。

“一点点。”闲散语气,很是漫不经心。

许朝露突然想直接掉头回家。

刚才说他超S,肯定被听见了。

她走到贺星诀另一边,离这人远点,之后路上都没说话,坐电梯上楼时,她也刻意站池列屿对角线。

K大附近老小区居多,这个小区十年前开发,已经是这片最新的楼盘。

姚烨是外地人,不太了解附近房价,进入房子的时候随手查了查,瞥见惊人的六位数字,他路都走不利索了。

许朝露和贺星诀早已习惯,池列屿是他们几个里最有钱的,妥妥云城富少,老爸是公司高管,老妈随便一个案子的律师费,都够普通家庭挣十几年。

三室两厅,一百七十多平的房子,现在是半毛坯状态,只做了基础装修,没有家具。池列屿准备拿靠里的厅子和一间卧室合并,整个五十来平的空间改建成排练室,附带一个小录音室,以后说不定能用上。

许朝露、贺星诀、陈以铄和伊玥四人对这块没有太深研究,不明觉厉,姚烨是懂这方面的,进去瞧了眼场地,出来看池列屿的眼神都变了。

五十多平的私人排练室,是真踏马奢侈,他认识的别的在外面租房子当排练室的校园乐队有二十平都算很宽敞了,位置还贼偏远,不然哪里长租得起。

上帝到底给这家伙关了哪扇窗?姚烨想。

他要是在K大附近有套这么大的房子,指定天天带漂亮妹妹回来开趴体,分这么大空间出来当排练室就挺影响私人空间的。

“池少爷。”姚烨问他,“那我们以后乐器和设备都搁你这儿了?”

池列屿也很客气:“您想自己带,我也不拦您。”

“我这不是怕东西放多了,总要往你这儿跑。”姚烨笑道,“万一影响你谈恋爱就不

好了。”

池列屿轻扯唇角,也朝姚烨笑了下,语气淡薄乏然:“不谈。”

“话别说太早了。”姚烨说,“你这条件,连我都有点心动,什么妹子泡不到啊?”

池列屿有点烦了,单手抄着兜:“您还是多关心关心您自己吧。”

姚烨也烦他们北方人的口癖和腔调,听起来怎么就那么拽那么欠,让人浑身刺挠,恨不能和他打一架。

“我就关心你。”姚烨和他杠上了,语重心长样子,“你喜欢什么样的?朝露妹妹够漂亮吧,你是不是喜欢她?”

池列屿刚才都要转身走了,听见这话,蓦地停下脚步,眼神回过来,不耐到极点:“关你屁事?”

“怎么不关我事?我挺喜欢她的,想追,这不看你俩关系好,问问你意见。”

“不用问,你随意。”

神他妈随意,眼神跟他妈要杀人似的!

姚烨直接被他一个眼风看怂了,没再多话,靠着墙缓了缓,从口袋摸出根烟塞嘴里。

感觉好像……

触摸到了一个无人知晓的秘密?

另一边,池列屿从屋子里走出来,表情跟吃了馊饭似的,手拎着衣领在那儿散,不知道散个什么劲儿。

贺星诀刚下楼买了几瓶果汁,这会儿和许朝露站在玄关分。

“这瓶你拿去给学长吧。”

“好。”

许朝露刚接过贺星诀递来的橙汁,不到一秒就被人抽走。

池列屿把橙汁扔回去给贺星诀,动作莫名撒着邪火:“你自己没长腿?要她送?”

“我都已经下去跑腿了……”贺星诀欲哭无泪,“你偏心,你区别对待。”

池列屿:“……”

憋气三秒,最后还是没忍住踹了这厮一脚,把他踹去送果汁。

估计是房子太大人不太好找,送了半天都没回来。

陈以铄和伊玥也不知道去哪了,玄关这儿只剩许朝露和池列屿。

午后透亮的阳光穿过落地窗,毫无遮挡地照射进来,客厅空荡荡的,空气中只有阳光的纤维在缓慢流动,

许朝露啜饮了口果汁,随口问:“里面那个厅子改建成排练室,外面这个厅子呢?要装修吗?”

池列屿抓着瓶西柚汁,也不喝,在手里抛接着玩,懒散说:“简单装一下吧。”

许朝露点了点头,扫视屋子一圈。这里采光很好,面积也大,要是就这么空置着什么家具也不摆,好像很浪费。

“可以在那边弄个大幕布。”许朝露指了指靠东的墙面,“这边铺厚厚的羊毛地毯,放个投影仪,再摆半圈沙发,最好是那种矮一点、松松软软的榻榻米沙发,以后就可以躺在这儿看电影。”

话音落下,她才发觉自己又自作主张了,连人家买什么沙发都指点,这儿又不是她家:“咳咳,我随便说的,你家还是你做主。”

池列屿扬了扬眉,果汁瓶子朝上一丢,没伸手,下一秒,瓶子落下来稳稳立在桌面,他扯起唇角,散诞自然道:“就听你的,挺好。”

第24章 closetoyou不小心发出……

将要改造成排练室的房间在最东侧,姚烨前脚走出来抽烟,陈以铄后脚就走了进去,沿墙绕了圈,考虑鼓摆放的位置,以及定制多大的隔音盾。

身后传来脚步声,陈以铄回头看了眼,脊背莫名僵硬。

他有点怕伊玥。

不像其他人那样自来熟,她至今没和他说过几句话,阴沉、冷静、毒舌,怼起人来直戳要害,毫不留情,陈以铄没有贺星诀那样的厚脸皮,感觉自己要是被她骂两句,可能一个月都抬不起头。

偌大空间里就他们两人,伊玥脚步很轻,犹如幽灵,离陈以铄越来越近。

“你学架子鼓几年了?”

伊玥问完,看到陈以铄整个人抖索了下。

好像她刚刚拿了个雪球,猛地塞进了他后衣领里。

“小学就开始学了。”陈以铄摸了摸脖子,“最近几年都是自己练,没去上课。”

“架子鼓自学容易吗?”伊玥又问。

“我觉得比其他乐器容易点。”陈以铄说,“难点是对力量要求比较大。”

“你力气应该很大吧?耐力也强,感觉你打很久都不会累,好厉害。”

“……”陈以铄的脸慢慢变红,“虾虾……”

糟糕。

他太紧张,不小心说成家乡话了。

“刚才说的是谢谢。”陈以铄解释,“不好意思。”

“为什么要道歉?”伊玥说,“你们口音很可爱。虾虾,是这样说吗?”

她表情极为平静,和怼人的样子差不了多少,陈以铄听完整个人却呆住了,像被魔女的一发温柔子弹正中胸膛。

之后又聊了些有关架子鼓的事儿。

伊玥在平板上记:优秀鼓手具备的素质:爆发力……耐力……节奏感……软萌?

走出房间,伊玥又转了转其他地方。

这套房子大得让她觉得不可思议。

曾经,在伊玥的姐姐还没嫁人的时候,他们一家五口挤在四十几平的小单元房里,伊玥连完整的一张床都没有,从来都是和别人挤着睡。

她人生记忆的起始,是妈妈抱着她离开家,想把她这个二女儿送人,最后又不舍得,回头将她带回了家。

妈妈对伊玥有疼惜,可是这点疼惜不足以支撑她好好对待伊玥,尤其在小儿子出生之后。

如果伊玥不是恰好头脑聪明,恰好清醒早熟,恰好意志力顽强,她的人生轨迹应该会像姐姐那样,成年后不久就被安排嫁人,从一个灰暗的格子间,腾挪到另一个灰暗的格子间。

考上K大之后见识的一切,都是过去的伊玥完全接触不到的。

尤其是乐队里的这些人,家庭富足,多才多艺,光鲜亮丽。

伊玥刚开始只想和他们拉开距离,远观即可。

没想到他们如此散漫,却毫不傲慢,等她回过神,已经不自觉地融入进来了。

“一姐,你在这儿啊。”贺星诀从转角后边窜出来,扔给她一瓶葡萄汁,“找你半天了,喝果汁啊。”

伊玥双手接住,冲贺星诀淡淡笑了下:“谢谢。”

贺星诀还是第一次看见她笑,语气也那么温和。

他怔在原地片刻。

……

“不要杀我,我以后一定好好练琴,再也不闲聊了!”

说完他就跑了,四肢各走各的,大写的落荒而逃。

伊玥:“……”-

十月中旬,校歌赛海选落下帷幕。

将近熄灯时间,窗外夜色浓重,秋风携着落叶不知倦地胡飞。

许朝露做完作业,抱着手机趴床上和舒夏煲电话粥。

“我们乐队进入初赛啦。”许朝露说,“下下周开始比赛,你有空的话记得过来围观哦。”

“没空也要来啊。”舒夏说,“但我听说你们学校校歌赛超级火,本校学生都要抢票才能看,外校的能看的着吗?”

许朝露:“复赛开始才需要抢票,初赛就在体育馆中间的空地上比,很简陋,走进来就能看。”

“好哇。那复赛我要怎么看?我觉得你们肯定能进复赛。”

“到时候我们帮你抢票,反正我们是选手,票抢到了就给你用。”许朝露说,“贺星诀手速可快了呢,前阵子我们一起抢一个超难抢的通识课,就他抢上了,真羡慕。”

两人聊着聊着,话题很自然地扯到少女心事上。

舒夏:“你最近和你部长怎么样了?”

许朝露侧躺着,随手拨弄着床帘:“挺好的啊。”

“你这个语气……”舒夏品味了下,“好像热情已经退去的感觉。”

“才没有。”许朝露说,“学长真的特别好,想不到哪里能让人不喜欢。”

“如果他真的那么好,那我就勉为其难允许你和他谈恋爱吧。”舒夏说,“竟然能教会你骑自行车,我也是很服气。”

听到“谈恋爱”三个字,许朝露神思一顿,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和时越学长谈恋爱,听起来就很美好。

但是恋爱后是什么样子,要做什么事情,她有点想象不出来。

“唔,我先暗恋着吧。

“许朝露说,“之前你让我至少暗恋三个月,现在才一个月呢,等满三个月的时候我再去追。”

舒夏笑:“嗯,听我的准没错。”

许朝露在心里说,而且有个浑蛋告诉我男生都不喜欢太主动、上赶着的女生,所以她还是缓一缓,再缓一缓吧。

次日,星期三。

吃过晚饭,许朝露和舍友告别,独自去二教上通识课。

通往二教的路银杏夹道,正是树儿愁苦的脱发季节,金黄落叶盖了满地,未及打扫,像一层厚实的金毯,踩上去有轻微陷落感。

许朝露边走边低头给池列屿发消息。

喜之郎:【你打完球没啊?】

喜之郎:【什么时候来啊?】

喜之郎:【我占第几排的位置好呢?】

等了几分钟,对话框始终沉寂,许朝露把手机收进口袋,不禁回想起通识选课那天的事儿。

K大有门通识课叫制造工程体验,可以在课上做各种手工创意,非常有趣。许朝露、池列屿和贺星诀一开始想选的是这门课,选课开始那天早早守在电脑前等着抢。

这门课的火爆程度远超想象,许朝露觉得自己手速已经很快了,提交选课的时候,还是跳出警告:您所选的课程已无余量。

几乎同一时间,她收到池列屿发来的消息,问她选上没有。

喜之郎:【没有!】

喜之郎:【[大哭][大哭]我是废物】

浑蛋:【我也没选上】

浑蛋:【影视音乐鉴赏?】

喜之郎:【影视音乐鉴赏也没了】

喜之郎:【天文学导论还有】

喜之郎:【我选上了!】

喜之郎:【你快选啊!还剩两个位置!】

喜之郎:【没了!!!】

喜之郎:【你选上没啊!!!】

浑蛋:【选上了】

浑蛋:【我什么手速】

浑蛋:【用得着你在这儿一惊一乍】

喜之郎:【哦】

喜之郎:【制造工程体验和影视音乐鉴赏都选不上】

喜之郎:【还“我什么手速”】

浑蛋:【。】

……

最后只有贺星诀选上了第一志愿制造工程体验,虽然没和两个发小选上同一节课有点小失落,但手速碾压池列屿又让他扬眉吐气,在群里吹了一星期都没完。

许朝露到教室时,还有二十几分钟才上课。

她挑了中间靠边位置,书包搁在左边座位上,给池列屿占座。

聊天框一直安静着,直到课前五分钟。

浑蛋:【迟点到】

就三个字,不带前因后果,冷拽的要死。

许朝露懒得回他。

直到上课铃打响,池列屿都还没来。

许朝露有些奇怪。

她很了解,池列屿这人只是看着散漫,实际是个顶级J人,稳定、高效、守时,小时候他们一起上学,从来都是池列屿提前到她家等她,印象中就没见他迟到过。

老师走上讲台,是个头发花白的老教授,看起来和蔼可亲。

许朝露开着电脑记笔记,微信放在笔记软件旁边,隔半分钟就扫一眼。

上课几分钟后,没等来池列屿消息,宿舍群里倒是出现他身影。

张艺晴转了条论坛帖子到群里。

是今天傍晚计科系和工业工程系的篮球训练赛的文字直播帖。许朝露今天下午满课,六点才放,就没去看这场比赛。

帖主显然是池列屿粉丝,帖子里图文并茂,半数以上的照片都聚焦在同一个人身上。

蓝衣飒踏,矫捷如风,一个人灌了全场三分之一得分,包括对面。

许朝露唰唰翻过上百层楼,看到比赛进行到最后一分钟,工程系大前锋脚滑摔倒后蜷缩不起,痛苦地捂着脚踝。

接着有人回帖说,那个大前锋起码两百斤,队友一个两个尝试背他,都没背起来,池列屿看不下去,走过去一把就把人弄到背上,打完整场得分最多的人,看起来却毫不疲惫,背个大胖子喘都不带喘一下。

帖主尽职尽责地跟在池列屿身后,拍了不少照片传到论坛。

露天篮球场离校医院并不近,池列屿就这么把那个胖子背了过去,一个蓝色球衣被一群白色球衣围着跟着,一路上引来无数人观瞻。

原来是救对手去了。

难怪没空回她消息。

许朝露把帖子里夸池列屿的楼层都点赞一遍,看到后边完全歪楼,都在讨论好想被校草背,被校草背是什么感觉。

许朝露抓着手机,点进输入框,回忆了下。

有点硬。

很稳。

身上香香的,一股草味。

抱太紧了会说你想勒死我。

抱太松了会说滑下去摔死你算了。

上下楼如履平地。

无论走多远走多久都不会累。

甚至还能跑起来。

很快很快。

比光遇里的背背飞行还快。

好像伸手就能触摸到云海。

不想下来。

完全不想下来!

忽然之间,教室里响起一大片吸气声,像海浪拍上干涸海岸,热烈地、此起彼伏地蒸腾。

老师还在讲课,许朝露仰起头,下意识往门口看。

池列屿来了。

洗过澡,换了身衣服,头发还半湿着,这儿那儿支棱,乌黑又凌乱,眉毛睫毛仿佛沾着水雾,显得眉眼格外锋利干净,令人瞩目的英俊。

老师瞥眼他,没说什么,池列屿手从口袋里抽出来,大步踏进教室门。

隔着好几排攒动的人头,那双冷淡漆黑眼睛,和许朝露的眼睛精准对上。

许朝露心头一颤,神思有些恍惚,手指在屏幕上懵懵懂懂地按了下。

……

……

完了。

刚才那些描述被校草背的感觉的话。

她本来只是随便打在输入框里,像一首胡乱的、即兴的诗。

就在刚刚。

不小心发出去了!!!

第25章 closetoyou让人很想含……

投影仪这时正放映着韦斯特彗星的照片,巨大慧尾拖行在天际,形成一条冰冷梦幻的光带,据教授说,这颗彗星还需五十五万年才会再次光临地球。

池列屿从过道走来,顶灯照在脸上,冷白皮仿佛曝光过度,五官攻击性很强,比身后璀璨的彗星更惹人注目,教室里一串串吸气声就没停过。

“校草竟然和我们上同一门通识,运气也太好了吧!”

“我刚还在论坛看别人直播他打球,简直帅疯了,打完还帮忙背对面伤员去校医院,体力是真好啊。”

“我也看到了,下面好多人在讨论被他背是什么感觉,一个两个都想魂穿那个受伤的男生哈哈。”

“你看最新这楼。”女生把手机递给同伴,“有个姐妹写了这么长一串幻想自己被校草背的感觉,特别的真情实感,好像在演偶像剧。”

……

迎着整个教室的注目礼,池列屿旁若无人朝前走,渐渐放慢脚步,停在许朝露身边。

空座上放着她的书包,而她抓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紧咬着唇,受惊兔子似的慌张。

竟然没有删除按钮!

许朝露将回帖界面和设置界面翻了个底朝天,又搜了好几个帖子,发现论坛用户真的没有删回帖的权限,只能投诉,让管理员来删,而且也不一定能删成功。

池列屿拎起她的书包坐下,身旁少女仍然盯着手机毫无反应,好像当他不存在。

“不听课在看什么?”

池列屿冷冷淡淡问,从口袋里摸出餐巾纸,将面前的桌兜仔细擦了一遍,把她书包放进去,“嘴都要咬烂了。”

许朝露松开下唇,飞快瞥了他一眼:“没什么。”

她手指在屏幕上狂戳,将那条回帖以各种理由投诉了八遍,接着退回去看了眼原帖,才过去不到五分钟已经有七八条评论。

【?】

【???】

【姐妹好会写!出书吧!】

【同学,你还分得清现实和幻想吗?】

【论坛真是卧虎

藏龙,这十几行看下来我差点以为碰上真校草女友了,有实感有联想有细节,有触觉有声音有气味,要不是知道校草单身我就信了】

【srds,感觉层主有点太过了,我要是cly看到这层我可能会很不爽】

……

“啪”的一声,许朝露将手机倒扣到桌面上。

池列屿抓了只笔在手上转,闻声侧眸看她:“又怎么了?”

“没事。”许朝露深呼吸,佯装随意地问他,“你平常看学校论坛吗?”

池列屿:“没那闲工夫。”

许朝露点头:“论坛确实很无聊,有时间还是认真学习吧!”

池列屿散漫地点了点下巴颏儿,视线在她脸上停留几秒。

许朝露是个特别想得开的人,虽然做了蠢事,还被别人指指点点,难免有些烦躁,但她的生活也没那么容易被不相干的人影响,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这会儿她就不再看手机,注意力转移到台上的老师身上。

反正是匿名论坛,没有人知道她是谁,过两天改个id她又是一条好汉。

老教授讲课技巧高超,晦涩的天文知识描述得直观易懂,配合一张张壮丽奇诡的照片,教室里大部分学生都被吸引,听得认真入迷。

池列屿是少数不在状态的学生之一。

看得出他这会儿真有点累,窄窄的双眼皮都被扯宽了些,手撑着侧脖颈,懒懒散散打了一个又一个哈欠。

又过了几分钟。

“我趴会儿。”

他声音带着点哑,说完便拧了拧手腕,懒洋洋趴下去,枕着胳膊睡觉。

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色卫衣,衬得颈后肤色有种铂金似的质感,很冷淡,也干净到极点。

一只手曲起来罩在后脑勺上,长指微弯,指头插进发间,没张没弛地抓了两下,很随性,黑发从指缝里漏出,显得手指格外白皙瘦长,骨节也分明。

许朝露盯着看了会儿,忽然发现他脖子后边好像有道红红的痕迹。

再想细看,他换了个姿势,脖子转到另一边,什么也看不见了。

这一节课很快过去。

下课时间,池列屿还趴在桌上一动不动,像具会呼吸的尸体。

许朝露又打开那个帖子看了眼。她的回帖还没被删除,楼中楼都盖了几十层了。

据说论坛管理员效率极其低下,快的话几个小时操作,慢的话两三天没反应都有可能。

许朝露决定把论坛app删了,明天再下回来看。

“池列屿。”一道细细柔柔的声线在旁边响起,“池列屿同学?”

许朝露抬起头,看到一位短发圆脸的女生,脸颊两团红晕,手里攥着手机,局促不安地站在池列屿身旁的过道上。

显然是想找他搭讪,又不敢说话太大声打扰他睡觉,非常纠结的样子。

许朝露叹了口气,决定帮她做这个恶人:“池列屿。”

她声音略微抬高,见身旁少年完全没反应,又凑近些,拍拍他手臂:“池列屿,醒醒。”

……

“他好像死了。”许朝露对短发女生微笑,“你等他活过来之后再来吧。”

女生:“……”

女生刚离开,过道另一头又走来两个勾肩搭背的男生。

“许朝露?”其中一个男生语气惊喜,“真的是你啊,我就坐你后面,刚才就感觉你背影特别眼熟。”

他是许朝露同系同学,也是学生会的,性格外向健谈,和许朝露很处得来。

“好巧啊。”许朝露眼睛跟着他,看到他走到她正后方位置坐下,她顺势转过去,说,“感觉这门课老师很好呢。”

“听说给分也高。”男生打开电脑,屏幕转过去给许朝露看,“我这儿有之前学长上这门课总结的笔记要点,等会儿发你啊。”

“好啊好啊,谢谢。”

两个人接着又聊起学生会的事儿,刻意压低了声音,不想打扰到别人。

许朝露因为是侧着坐,两条腿很自然地朝侧边挪了点,脚尖伸到池列屿桌下。

“吵死了……”

方才怎么都叫不醒的“尸体”忽然回魂,哑声说了句什么,紧接着,许朝露的腿被人不耐烦地撞了下,那双原本安安稳稳屈着的长腿莫名其妙抻开,撞到她的腿还没完,又大喇喇伸到她桌下,占据一半领地。

许朝露没听清他刚才说了句什么,接着和后座男生说话。

下一秒,就见池列屿撑着桌子慢悠悠爬起来,右手捋到额头上,胡乱地将头发往后梳,额上碎发飞扬跋扈地向上支棱,眉眼完整露出来,冷淡又英气,偏过头来看她。

上课铃在这时恰好响起。

许朝露怀疑他刚才可能做噩梦被鬼咬了,脸这么臭,凶的很没道理。

“上课了,还不转回去?”他凉声说。

“哦。”许朝露撇了撇嘴,慢吞吞转身,就在这时,瞄见他脖颈右后方有道血红痕迹,像是被尖锐的东西刮伤,“你脖子怎么了?”

“哪儿?”

“那边。”许朝露指了指,“好像有个伤口。”

池列屿歪着脖子摸了下,想起来:“估计是前面背那个胖子的时候弄的。”

就工业工程系那个大前锋,看着五大三粗,脖子上挂个骚包的金属十字架耍帅,打比赛都不摘下来。池列屿当时就想这家伙迟早被那项链捅伤,没想到先捅伤的是他。

“要不要处理一下,贴个创可贴?”许朝露问,“皮都破了,有血痂呢。”

“不碍事。”

顿了顿,他不知想到什么,漫不经心说:“我自己也看不到在哪。”

“我可以帮你啊。”许朝露说,“等会下课去便利店买个创可贴,我给你贴上就行,不严重。”

池列屿人靠着椅背,抬头看着讲台上的老师,从善如流地颔首:“行啊,那麻烦了。”

“你还怪礼貌的。”许朝露说,“起床气消了吧?刚才是不是做梦被鬼咬了?”

池列屿:“……”

他有时候真想撬开许朝露脑袋看看里面都装了什么乱七八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