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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官纨绔 枫香 30691 字 3个月前

第151章 第一百五十一章 迷路的根子 回京述职……

赵淩他们渡过了一个愉快的年, 赵静赵学喜提新工作,大家都有美好的未来。

客船离开泸阳县城,杨氏坐在船舱里, 倚靠在周彦红身边, 还是忍不住笑:“瞧瞧那两个臭小子, 早就该收拾了。大嫂你也是惯着他们, 早就该依我的, 让他们回来种地,就没那么多幺蛾子。”

田氏显然心情也很好, 对着妯娌说道:“还是得给他们个机会,做点读书人的事情。要是这回还干不明白, 就随他们爹干活去。”

仿照着自家长途客船造的小客船取消了大量的客房设计,整艘船体的结构更加紧凑。

赵淩坐在甲板上, 听着两个舅妈的话,手上拿着钓鱼竿, 对着窗外要甩不甩的。

窦荣拿了一杯热牛奶过来递给赵淩, 紧紧盯着:“钓鱼就钓鱼,别钓黑鱼。”

他有点得意忘形了。

这些天,一天三顿黑鱼汤,还让赵淩放这个放那个。

天知道他一个小小的陈年旧伤, 压根就不需要喝黑鱼汤恢复, 不过是留了一道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的疤而已。

他就是仗着赵淩的心意,得寸进尺。

“呵。”赵淩冷笑。

赵金娘看他们这幅样子,笑道:“淩儿, 你别欺负翊儿。”

赵淩顿时瞪眼过来:“我欺负他?!是他欺负我好不好?”

鱼是他钓的,汤是他做的,窦荣就负责吃, 怎么就欺负了?

赵金娘走出来,抬手轻拍了一下他的脑门:“跟你二姑姑我大小声?”

嘶,外面的河风也太冷了。

还是年轻小伙子火力大。

赵金娘飞快进到船舱里。

赵淩捂着脑门委屈巴巴地站起来:“我就不该跟你们坐一船。”

说着,他还真就找了一根竹篙,往河里一撑,借力跳到了旁边的船上,落地还没什么声响。

说是旁边,其实隔了有两三丈。

赵金娘他们看得目瞪口呆:“这就……飞走了?”

窦荣一本正经地解释:“就是普通的提气轻身的功法。水灵这方面练得最勤快,看上去会厉害一点。”毕竟广庆坊屋脊兽之名,坊尽皆知。

“喵嗷~”抹布看到,站在船头呼唤幼崽。

窦荣看它一副随时准备跳河的样子,赶紧一把搂住,然后高高举起:“水灵,过来!抹布在我手上!”

赵淩大怒,嘴角却在往上扬:“你把抹布放下!”

“不行,放下抹布会跳河。”

“那你把抹布抱过来。”

“我不过来,你过来!”窦荣举了一下,就把抹布肚皮朝上抱在怀里,跟抱着个小孩儿似的。

抹布挣扎:“喵~呜呜呜。”

赵淩对抹布是真爱,立马就又跳了过来:“你欺负我就算了,怎么还能欺负抹布?”

他把抹布抱到自己怀里,亲了好几口。

窦荣看得火大:“你什么时候待我跟待抹布一样?”

赵淩瞟他一眼,看到一大家子人都眼睛圆溜溜地看着他们俩,顿时老脸一红:“哼!”

窦荣也发觉不对,一张脸涨得通红。

这种话,私底下说说得了,怎么能够被别人听到?

为了掩饰尴尬,窦荣把走出来找抹布的咪咪抱了起来,然后跟赵淩一起盘腿坐在船头的甲板上,抓起咪咪的爪子,扒拉一下赵淩:“好啦,别生气了。”

赵淩感觉年刚过完,怎么江风就这么热,脸上的温度一点都降不下去,被他这么一扒拉,温度又升上去了一点:“我没生气,不是你在生气吗?”

说着,他还又亲了亲抹布。

“你还亲!”窦荣抬起手指,就戳了一下抹布的软肚皮。

别说,还真别说,抹布的肚皮比咪咪的肚皮好摸。

抹布:“妈妈。”

赵淩:“……抹布都叫你妈妈了。”

窦荣:“那我就勉为其难原谅你们了。”

“嘁。我们又没怎么样。”赵淩用手肘顶了顶窦荣。

这次准备跟着赵淩一行去见识一下海港的赵家人和田家人,看得都啧啧称奇。

“这就又和好了?”

田学仁坏笑地指使陆舟:“舟舟,你去问问你瑞瑞舅舅和翊舅舅和好了没有。”

陆舟一个过年才十岁的小朋友,哪里懂得人心险恶,更何况是自家人,立刻就颠颠儿地过去问了。

过了一会儿,小朋友又愁眉苦脸地回来。

周彦红问他:“你瑞瑞舅舅跟你说什么了?”

陆舟忧愁叹气:“给我布置功课了。”

陆蕊不怕,跟着颠颠儿走到赵淩和窦荣身边,想要和抹布、咪咪玩耍。

小姑娘倒是没马上回来,也撸到了猫猫,就是被赵淩和窦荣逮着上课。

周彦红没有给她请先生,罗湖县没有女夫子开办的私塾,就在家里自己教。

教材是现成的,就拿了目前已经在各大书肆有售的小学教材。

陆蕊已经学了有两年了,听赵淩给她布置算术题,还从自己脖子上拉出一个小算盘来拨打。

陆凤羽看了看,坐到周彦红对面:“完了,蕊蕊和舟舟从这儿到家里,都得做功课了。”

周彦红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怎么?儿子女儿有个状元来教,你还不乐意了?”

陆凤羽明显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还真是。唉,总是忘记瑞瑞是状元。”

田学仁大笑:“是这么回事。你不知道当初我们兄弟几个住小舅舅家,就瑞瑞一天天的不知道忙什么东西,就是没怎么见他读书,倒是隔三差五就见瑞瑞被小舅舅小舅妈撵到屋顶上。那边坊里的邻居经常架个梯子,看小舅妈教训瑞瑞。瑞瑞还经常去街坊邻居家躲。”

“瑞瑞小时候这么皮?”周彦红身为长姐,也是看着弟弟们长大的人,感觉自己三个弟弟已经够调皮的了,但怎么样也没到上房揭瓦的程度。

她突然扬声叫赵淩:“瑞瑞,过来!”

赵淩扭头,抱着抹布,牵着陆蕊,慢吞吞走回去:“怎么了?”

周彦红有些不好意思:“问问你,我爹娘和几个弟弟在神都怎么样了?”

在外婆家过年太开心,以致于她只在路上问了个简单概况,对周家如今的情况并不太清楚。

关于周家在神都的近况,赵淩还真不知道太多。

他离开神都快一年了,也没回去过。

之前周家搬来的时候,他忙得几乎回家倒头就睡。

也就赵婉蝶住得近,几乎天天会过来遛个弯。

周家具体什么情况,他到现在也就去过一次周家,只知道一点:“现在三姑姑他们跟一大家子住,上次说是要找合适的宅子单独住,不知道找到了没?”

窦荣因为来回剿匪,中间倒是回去过神都一次:“找到了,在师公家那块,买了个两进的小院。”

同样是两进的房子,赵家居住的广庆坊的两进的面积,要比管博澹那边的两进大得多。

不过周毅和赵英娘虽然不能说不是生产,但也不能说多么生财有道,能够那么快就买下一个院子,已经不容易了。

“那边环境不错,周围都是清流,距离书院也不远。”

窦荣想起来,把赵英娘现在住处的详细地址告诉了周彦红,并且描述了一下具体怎么走,周围有些什么标志性的建筑。

周彦红听着,就拿了一支炭笔在纸上给画下来。

窦荣一看,不愧是绘画大家,寥寥几笔就把周家现在的住处周围的环境,勾勒得大差不差,就跟亲自去过一样。

陆凤羽在边上看着,嘴角紧抿:“你画画就得了,别真自己去。”

去神都一次的费用还是其次,主要是他好赖算个官,没法请那么长时间的假。

只不过周彦红又不用请假,真想去神都探亲,无论是跟着葛家商队,还是跟着窦荣的水军巡逻战舰走,安全无虞。

就是周彦红不认路。

他担心他娘子出门就丢。

窦荣一下就听出了内涵:“表姐也不认路?”

周彦红拿着笔催促:“你说你的,别听你表姐夫瞎说。我就是平时出门少,多去几次就认识了。”

陆凤羽捕捉到关键词:“也?”下意识把视线投向赵淩。

赵淩一脸严肃:“看我干嘛?我还会看星星辨别方位呢,跟司天监的李监丞学的,厉害着呢。”

窦荣都不想说他,反正臭水灵就不能一个人出门,就适合前呼后拥。

田学仁一时嘴快:“我娘也不认路。”

赵金娘抬手就给了儿子胳膊一巴掌:“有你这么说自己娘的吗?我这是随了你外公!”

好了,老赵家的迷路根子找到了。

赵淩一听,就开始念叨自家爷爷。

客船晃晃悠悠到了海港,一群人先到赵淩和窦荣住的市舶司认了个门。

赵淩让常禾带着他们去逛。

现在他也是一个衙门的大领导了,下属还没正式上班,他就先把衙门里的事情开始安排起来,询问了一下值班的几名下属,没什么特殊事情,就去三星岛上市舶司办事处转了一圈,回来天都快黑了。

窦荣忙着安排这次从赵家村带来的东西。

儿行千里母担忧什么的,窦荣原先在窦家并不能够感受到。

可能是因为窦家人数代戎马,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对于别离的感触并没有一般人深厚。

赵家就不一样了。

逢年过节,赵王氏都会给家里人寄送家书伴随大量的礼物。

这些礼物不能说都是精心准备的,但都是认真考量过的。

哪怕在神都的师长亲友,赵家也会准备贴心的礼物。

这次从赵家村离开,明明他们什么都不缺,赵家也准备了大量的礼物,恨不得连米袋子都给他们扛到船上。

最后米虽然没拿,但是拿了大量的年糕。

他想着能够当压舱石用的好多年糕,都怀疑今年能不能吃完。

他把带回来的一堆东西都安排完,看到赵淩从外面进来:“你没在休息吗?”

赵淩被问得愣了一下:“没啊。我都去了一趟岛上回来了。”

“啊?”窦荣惊讶地把赵淩抱起来,“你才回来就去岛上跑了个来回?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

“我跟你说了啊。”没外人在,赵淩倒是不介意自己被抱起来,就是觉得这样他像个小孩儿似的,想想跳下来搂着窦荣。

嗯,这样就很成年人。

窦荣想了想,想起来赵淩似乎跟他说了一句出去一趟,伸手把赵淩伸到自己衣服里的爪子抓出来,咬牙:“你不饿?”

“饿。”赵淩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哪方面更饿。

赵家老宅里,他们可没有单独的院子,现在的隔音忒差,两人不敢闹出什么动静。

现在回到了自己的地盘,周彦红一家回了罗湖县,跟来海港的赵家和田家人被安排在了市舶司招待所。

没有任何人打扰。

等新年一开年,正式开始工作后,赵淩就开始沿着大运河沿途设置市舶司的办事处。

这些是内贸,不是外贸。

市舶司取代原本漕帮的生态位,对漕工、码头配套的人员提供正规的人员培训和福利保障,肃清航道秩序,给按照法律规定只能一辈子生活在船上的疍户,提供一个可以有限范围上岸的地点。

疍户们可以在市舶司码头停靠、维修船只,做一些小本买卖,购买米粮杂货,求医问药,甚至上学堂认字和了解最新的和他们相关的政策。

赵淩希望通过这样潜移默化的改变,让人口流动变得不那么死板。

树挪死,人挪活。

走出去,多看看,只要能够保障自身安全,在哪个时代都是一件开拓眼界的好事。

在现在这个时代,对于疍户这样的底层百姓,更是关乎到生死存亡,而不是简单的提高生活品质。

疍户们不许上岸,只能去缺乏监管的村子换取一些必要的物资,如果被举报,甚至还会面临严重的刑罚。

而且他们常年生活在水上,湿气重,人很容易生病。

加上先前河道上水匪多不胜数,疍户的日子怎么过的,赵淩都不敢想。

疍户来源复杂,只是再怎么复杂,也是重要的人口,是大虞的百姓。

先帝期间战乱不断,当时大虞的人口跌至大概三千多万。

经过今上几十年的治理,人口数量已经稳稳迈向五千万。

疍户们有一部分是因为逃避苛捐杂税才成为的“船家”,现在他们上岸,每户每天只需要付出一斤鱼就算是税收。

既然缴纳了税款,那可以享受权利。

赵淩不能做到一下就取消贱籍,只能先开一个口子慢慢来。

至于收上来的鱼,直接在市舶司码头的食品作坊处理,一部分新鲜的直接用车拉去城里售卖,不够新鲜的就加工成便于储存的咸鱼、腊鱼、风干鱼等等,再通过商队运往缺少这些食物和盐分摄入的地区。

反正伴随着晒盐法的日渐成熟,象州的盐价是很便宜的。

赵淩这么搞,就很缺人,什么人都缺。

建造码头的建筑工人,市舶司办事处的官吏,食品作坊的人手等等。

以前三年一次科举,能够榜上有名的算上同进士,也就两三百人,有时候人数还会更少。

这些考出来的准官员,除了那些名次极好或者家庭背景不错的,不知道多久才能等到缺。

更别提那些理论上也可以当官的举人了。

像赵淩的表姐夫陆凤羽就是个举人,能够在东州罗湖县当个八品的教谕,得是朝中有人。

伴随着大虞已经持续顺风顺水的太平盛世,人口激增的同时,带来的是读书的卷生卷死。

诞生大量的学问还不错但是没法在科举上更进一步的学子。

赵淩一个市舶司,却还有用人缺口。

这一年赵淩忙忙碌碌的,基本没怎么休息,趁着年底回神都述职,特意提早了半个月到,到了就往吏部跑,张口就是:“给我人。”

杜尚书看到赵淩还很高兴:“赵瑞瑞,怎么两年没见,都不会叫人了?”

赵淩规规矩矩行礼:“下官赵瑞拜见尚书大人。”然后直起身就摆出一张讨债脸,“别说那些有的没的,我要的人呢?老祝那边河都已经挖通了,我市舶司码头沿着大江一路过去造了六个了,现在一个人都没有。我明明年初的时候就让您帮忙留意这次新科的人了,想着年初拿到人手,在现在的码头跟着学上半年,就能去新码头独当一面。现在新码头都造好了,人呢?”

按理来说,招聘几个从九品的小芝麻官而已,完全不需要经过杜尚书。

可赵淩要的实在是太多了,偏他要求还高。

杜尚书原本笑嘻嘻的脸顿时比他还臭:“我是没给你人吗?你不是退回来了吗?”

“您给我的都是些啥人?基础的账都不会算,教也教不会。有一个更奇葩,让他收一斤鱼的税,非得要收三斤鱼,说是刮了鱼鳞去了内脏和骨头就得要三斤活鱼。我只是把人退回来,已经够给面子了。”

市舶司的待遇已经够好了。

从九品的官员俸禄确实很微薄,但市舶司有石狮子坐镇,怎么可能差钱?

除了市舶司征收的税赋外,码头上有许多店铺、仓库,都是只租不卖的。

一年下来,这些店铺和仓库的租金就是一大笔钱。

市舶司给所属官吏发放的补贴,比俸禄还高,另外对应职田的产出也高。

现在官员的俸禄组成主要是三部分,钱、米粮以及职田。

市舶司的办事码头都是新的。

赵淩直接画了一张图,用密信寄给他的陛下先生,就得到了一张圣旨,让他可以把市舶司官吏的职田划分在码头附近。

码头因为人流客流众多,带来的副产品是许许多多的人畜粪肥。

食品作坊处理渔获也有许多下脚料,经过统一发酵之后,正好拿去肥田。

赵淩自认已经想尽办法给手下们贴补了,竟然还敢朝疍户敲骨吸髓?

没看到人家已经苦成什么样了吗?

那不是吃不饱饭穿不暖衣服的问题,是人已经严重营养不良了。

看到人这幅样子,竟然还能下得去手盘剥,连做人的同理心都没有。

哦,那个畜生姓杜。

杜尚书一听,顿时老脸挂不住。

那个小子原先说是他同族,只是早年迁居别地,但根上是同一个老祖宗,他也就稍微照顾着点,也没安排太好的官,就一个从九品。

谁能想到,竟然给他丢那么大的脸。

讲真,赵淩要是直接给处理了还好,把人退回来,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疼。

杜尚书只能让下属给他拿来名册:“反正你来得早,名册给你,你自己选人。随便你怎么考怎么选。”

赵淩不想自己干。

他提前回来,就是想多休息两天:“我给您卷子,您让人组织了考试。”

杜尚书看着他:“你小子连这点时间都没有?”

“没!”赵淩话落就已经跑到了门口。

杜尚书下意识站起来追:“赵瑞瑞,你跑什么?去哪儿?我还有话跟你说!”

“我去见先生!”赵淩已经只剩下一个背影。

“见哪个先生?”

“我姑外祖母!”赵淩已经不见了人影。

杜尚书赶紧叫人:“来个人送赵瑞瑞,别跑丢了!”

年底正是吏部忙碌的时候,有刚调任来吏部的官员,有地方上来吏部办事的官员。

“那位就是赵瑞?”赵淩在官员的圈子里名气很大。

状元不状元的,其实官员们并不在乎。

朝中官员,状元出身的不能说很多,但也不少。

可陛下能那么宠幸,且几乎整个朝堂上下都觉得宠得有道理的官员,大概就赵淩一个。

没别的,赵淩太会赚钱了。

赵淩不仅会赚钱,而且还能解决就业。

还是那句话,谁家没几个举人以上学历的待业青年呢?

赵淩要求高没错,可他给得也多啊。

真不是每个当官的都家境富裕吃喝不愁的。

而且市舶司的钱堂堂正正,是能够光明正大随便花的。

杜尚书想着年底本就忙得要命,赵淩还给他添一桩事情,心情就很不美丽:“不是他还能有谁?小时候还稳重些,越大越不稳重。”

景侍郎过来笑道:“明天就能在御书房看到他。赵瑞瑞还得陛下才能镇住。”

杜尚书摇摇头:“我看他一出神都,心都野了,现在谁能管得住他?赵侍郎吗?”

“赵侍郎就算了。”景侍郎向来看不上赵骅,“都说他教子严苛,我看都是装的,不然怎么教出来个屋脊兽?”

屋脊兽赵淩看了看宫墙。

算了,宫墙不能爬。

怎么他就是两年没回来,先生家重新装修了?

怎么感觉这些宫墙弯弯绕绕的长得都一个样?

这不是皇宫吗?

怎么他都站这么久了,都没个人过来?

要不他吼一嗓子?

赵淩小声喊:“喵?”

宫墙上的长毛大白猫:“喵?”

第152章 第一百五十二章 升官 必然比爹强!……

赵淩出现在御书房里的时候, 全身都是猫毛。

白色的长毛在红色的官服上格外显眼。

顾潥装模作样把手上的奏折批阅完之后,才抬头看他:“哟,朕的石狮子长毛了?”

噫!

赵淩还以为只有他爹说他石狮子, 没想到陛下也知道。

也对, 疑心病陛下什么都知道。

赵淩就回道:“对啊, 学生成精了。”

顾潥听到熟悉的回答语气, 忍不住笑着对他招招手:“过来, 给朕瞧瞧。一出去就是两年,朕要是不下旨, 你是还不想回来?”

“哪有?学生今年赚到钱了,肯定回来的。”骄傲!

顾潥一听就笑, 跟田公公说道:“瞧瞧,跟朕邀功来了。”说着, 仔细打量走到自己身边的赵淩。

嗯,人长高了一点, 脸上的小肥肉没了, 身量瞧着已经是个成年人了,说话还像个小孩子。

“怎么黑了?”以前小孩儿养在宫里,白得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

赵淩没觉得自己黑,下意识抬手跟顾潥的手背放在一起对比:“还真是。江面上的日头太晒了。”

码头上会栽种绿化树木, 但现在的苗木生意不是那么普遍, 没法说想购置多少胸径的树木,就购置到多少。

大大小小参差不齐的,遮阴效果不是很好。

田公公笑道:“水灵在外奔波, 辛苦了。”

作为新任的掌印太监,田公公对赵淩这两年究竟做了多少事情,可太清楚了。

对比其他官员, 赵淩的办事效率简直不像是在同一个世界。

明明大部分官员都很勤勉,但办成事情的效率就是比不上赵淩,远远比不上。

像赵淩提议的,依托监狱,因地制宜设置各类作坊,联合地方衙门建立相关的产业,招募培训闲散人员的事情,到现在能够真正执行下去的地方没多少;铺开的速度远不如赵淩的市舶司。

赵淩对着田公公拱手:“还是田公公心疼我。”

“哼!”顾潥指挥人,“给这小子搬张椅子过来。”

“谢陛下赐座。”

顾潥看他谢恩总觉得怪怪的:“仔细跟朕说说市舶司的具体情况。出去也不知道多写几封奏折。”

“学生画图了啊。图画得不清楚吗?”他还列了数据,做了表格,每月更新,保证一目了然。

图确实画得清楚,但这不是妨碍他一个先生出去炫耀自己的学生嘛。

赵淩想到最新的一个月工作还没汇报,就跟顾潥讲如今市舶司的各种新进展和未来规划。

在御书房内负责记录的是新科榜眼,记得人都麻了。

不是,说这些事情都不用看舆图的吗?

那么多数据张口就来,精确到几文几厘都不用翻一翻资料的?

这位年纪轻轻的五品官员,是不是夹带小抄了?

赵淩跟老板汇报完市舶司的码头业务,又说起造船业务,一聊又是一个时辰。

赵淩说得喝了两壶茶,越说越不高兴:“不跟您说了,学生要去看姑外祖母!”

“去去去!进宫来不是看朕,还记不记得朕是你先生?”

“学生不敢忘。”切,他是太后娘娘的学生,跟顾潥是平辈好嘛。

“晚膳叫上窦翊,一起在宫里……你小子还不乐意?”

“学生刚回来呢……是是是,您别生气。”

赵淩赶紧溜了,本来还想去翰林院看看赵茂。

这小子今年考了个探花,总算是没输给老爹。

现在时间来不及,只能先去门下省给师公管博澹稀罕一下,就赶紧去长乐宫。

幸亏去长乐宫的路没变,他认识(有宫人带)。

宫里的长辈们见了一轮,又跟家里的亲戚们朋友们见了好几轮。

赵淩还抽空给市舶司招了五十个人,然后就被吏部四品以上的官员直接杀到御书房里进行围攻。

“新科总共就录入了三百人,算上之前的,赵瑞瑞你一个人就捞走了七十个!”

“像样吗?”

“你让别的衙门都不干活了是吗?”

赵淩在心里面暗骂,这群人平时在吏部都没这么整齐!

“人家是自愿报名,考核通过的,本来就没安排具体的职缺,去市舶司怎么了?”说话的是今天当值的庶吉士赵茂。

不及弱冠的探花郎五官没兄长那么漂亮精致,却更加成熟坚毅,看向一群围攻他哥的大臣,颇有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莽。

赵淩给赵茂比了个大拇指。

赵茂不屑:平时在家不是挺能的吗?几个老家伙,怕什么?

赵淩看明白了,怼之。

“就是。别说是七十个人,七百个下官也能安排。诸位吏部的上官,没能选拔出足够朝廷运行的官员,是失职,还来指责下官?”赵淩继续输出,“诸位要是没有能力,不如下官代劳?”

一众吏部官员气得胸口起伏。

但赵家兄弟俩说的都没错。

赵淩新录入的五十个人,确实是从没有确定官职的人员中挑选的,甚至还有几名举人。

考试报名也是采用公开自愿原则。

一个有意招人,一个有意求职,考核通过就录用,能有什么问题?

简单来说,朝中所有的官员的招聘调任等等,都是吏部管的。

现在赵淩无人可用,那就是吏部没用。

这点说破天去,也是赵淩占理。

但,赵淩是很多人从小看着长大的,小时候还抱过呢,让他们一直没法把赵淩摆正在一个和自己平等的地位上,总是不自觉地用上长辈的态度。

没想到赵淩竟然会突然发难。

难道真的是把人逼急了?

顾潥看赵淩怼人,不知道怎么就很高兴,语气温和地问他:“瑞瑞说说你自己怎么代劳?”

赵淩几乎都不用想:“直接在当地通过公开考试选拔的方式,对一些要求比较低的职缺招收吏员。”公务员没那么多人,就招聘事业编嘛,再不然还可以业务外包呢。

地方衙门对所用的吏员是有一定的自主权的。

其实主要是看当地衙门养不养得起那么多人。

官员的俸禄大部分来自于朝廷,小部分来自于就任衙门的补贴。

如果所在的衙门是个清水衙门,补贴就很少,甚至干脆没有。

要是像赵淩所在的市舶司这样生财有道的衙门,那补贴就很可观。

当然,更可观的是那些肥缺。

唯一需要担心的是,贪墨来的钱有命拿,有没有命花。

市舶司如今的吏员收入还可以,虽然在神都不值一提,但在地方上算得上中等偏上的收入,且在市舶司工作也算体面。

赵淩一说招聘吏员,吏部的人就不说话了。

官和吏,吏部管的主要是官员,吏员这部分真的很少管。

除非某位吏员做出巨大贡献,破格提拔为官员之类的。

景侍郎瞪他:“要那么多人,你真的有地方安排?”

赵淩理所当然:“当然有啊。现在大运河沿岸的码头都还没铺满,只能算是勉强够用。今年逐步建设大江沿岸码头。西川运河已经开通,距离能走货船应该也要不了多久,接下来还有更大一个黑龙泽……整个大虞将来的主要河道都得沿途设立市舶司码头。”

他像是没听到吏部的官员们嘶嘶抽冷气抽得跟蛇吐信子一样,继续说道,“明年我要去海州开一个新的市舶司衙门,到时候南方的粮食就能够通过海运送往北方。”

有机会的话,他想去宁吴国看看,据说还真有人过去种地了。

顺利的话,能从宁吴国进口粮食。

“海运?那漕运怎么办?”

“漕运还是漕运啊。海上只是能走更大的船而已。”采用蒸汽动力,能够带动更大的船只,装运更多的货物。

“更大的船?有多大?”

“现在能有1.3万石左右。”其实最新款已经可以装到1.7万石,大概相当于后世的一千吨。

相较于后世的货船,千吨级别是小船,并不能够满足大量的货运需求,只能走走内河航道。

现在这样的“小船”却得走近海航道。

当然现在的社会生产力没那么高,千吨级的船够用了。

“赵瑞瑞你骗人!”众人不信。

赵茂听得要翻白眼:“这有什么好骗的?涟河口海港就停着好几艘,去了就能看到。”

可惜他在码头待了没几天,就被老爹派人抓回来考试,心情就很不愉快。

他还想多走走多看看,多积累积累。

现在好了,他只能勉强考个探花,证明自己跟老爹一样菜。

他必然比他爹强!

再给他三年,必然能考上状元!

臭爹!

一场对垒以赵家兄弟完胜告终。

鉴于现在官府人手不足,明年九月增开一次恩科。

市舶司可以自主招聘吏员。

市舶司现在管理的人员和范围巨大,对应官员的官职进行上调。

赵淩这个市舶司使升至从四品,其他官员职位相应上调。

赵淩愣了一下:“我能升官了?”

吏部一众官员听得笑出声:“你都干了六年五品了,肯定得升官。”

看上去赵淩只是升了一级,其实市舶司使原来只是从五品,现在变成了从四品。

而同样的品阶,也分上下。

现在的市舶司使是从四品上。

不过赵淩这么升官,没人能说不合理。

主要是再不升官,是真的压不住了。

赵淩做出那么多实实在在的功绩都不升官,那别的官员怎么好意思升官?

说出去没道理啊。

赵淩自己倒是对升不升官没啥诉求。

其他人看他惊讶过后一点高兴的情绪都没有,感到奇怪:“怎么了?从四品的位置还太低吗?”倒也不是不能商量。

毕竟现在的市舶司已经变成了一个相当庞大的衙门,规模还在不断扩大,对于整个大虞的影响力也非常巨大,无论是南来北往的客货运输,还是源源不断从海外运来的奇珍异宝等等。

商贸的繁荣带来的是大量的人口找到了能够养家糊口的工作。

码头的特殊性也让一部分人为了谋生离开原本的宗族社会,更多的以小家庭为单位生活。

这对上层统治阶级来说,更加易于管理。

对于实际在市舶司码头工作并且生活的人来说,这里是一个更加开放包容的地方。

无论男女,只要勤劳,就能找到足以谋生的工作;只要勤学,就能学到一技之长。

生活有盼头,就会降低一些社会风险。

绝大多数老百姓的忍耐力很强,但凡有一点希望能够活下去,他们就不会选择铤而走险。

天生坏种肯定也有,只是总体社会面貌是平静祥和的。

加上未来市舶司还要在继续扩张,从四品的官职确实是可以再继续上调。

赵淩有些奇怪地看着问完话之后,真的在认真考虑的景侍郎:“能提高到什么程度?三品?”这不就跟他爹一样了吗?

“三品也不是不……”景侍郎向来是赞成论功行赏,熬资历的都是无用之辈。

既然赵淩有才华,当然得给予对应的官职予以肯定。

“不行。”这次是顾潥开口,“先从四品吧。明年大考,你把市舶司再扩大一下规模,到时候给你再往上提,别人也说不出话来。”

赵淩知道这算是结论,规规矩矩地谢恩。

顾潥看他:“怎么?瞧着还不满意?”

赵淩语气轻松:“这不是想着三品的话,就能跟我爹一样了嘛~”内心激动搓手。

果然他比老爹强!

他现在分店……呸,是市舶司办事处已经很成熟了,从选择地址、建造码头、培训人员,到招商引资、规范市场,都有专业团队在做。

赵婉瑜现在借着夫家的名头,承接了码头的建造工作,赚得盆满钵满,就是心思愈发活络,准备出海,天天琢磨着堵赵淩,让帮忙造一艘蒸汽大船。

这次赵淩回神都,赵婉瑜也来了。

赵淩在宫里面扯皮完回家,赵婉瑜正被赵婉蝶带着偷草莓,背后还跟着慢慢。

“小蝶你就不能教点好的?”现在来家里玩的大人孩子,头一件事情就偷草莓。

现在草莓已经推广了出去,并且成为小琉璃宫的标配。赵婉蝶自己家也种上了,非得要来这儿偷。

明明可以大大方方地吃,偏偏一个比一个偷感更重。

难道偷着吃能更好吃吗?

赵婉瑜哈哈大笑:“晚了,我已经学会了。来,我带账本过来了,在这儿看还是去书房看?”

赵淩一听就头大:“说了生意你自己做,怎么还要赖上我?”

“傻不傻?送你钱你都不要。”赵婉瑜出嫁多年,如今比起姑娘时候的技术宅,说话做事已经非常干练。

她这种干练跟当家主母不一样,而是完全的当家人的姿态。

赵淩只能带着她去书房对账,想着赵婉瑜分给他的利,问:“我也不在乎这点钱,你留着自己花不好?”

书房里早就有赵婉瑜带来的一位大管事,姓黄,四十来岁,和赵婉瑜的夫家同姓,但不是同族,是赵婉瑜自己另外找的。

闻言,黄大管事笑道:“也就你们姐弟俩,会为了钱推来推去。别家亲兄弟为了钱都能闹起来。”这话是实话,也是恭维他们姐弟敢情好。

有外人,赵淩也不再多说。

不过赵淩看到赵婉瑜送过来的钱,等黄大管事离开书房后,就跟赵婉瑜笑道:“你这么往外送钱,婆家没意见?”

赵婉瑜对他眨了眨眼:“有意见他们也不敢提。得亏你给我弄了个县主的身份,不然我在婆家过日子,受委屈谈不上,但真的没法像现在这样轻松自在。

你看我现在有钱有身份有地位,带着许多黄家的族人赚钱,我在黄家说话,比老族长还管用。

不过你堂姐夫还不错,管家打理家务带孩子都做得很好。怎么说呢?他比较识时务。之前我公婆还想让他纳妾,他自己严词拒绝了,并且再三保证绝无二心,保证完自己就去跪祠堂了。我公婆脑子不清醒,你堂姐夫还是清楚的,他们黄家现在靠的谁才有那么好的日子过。”

好日子和好日子也是不同的。

赵家在赵家村里,自然是日子过得最好的人家。

哪怕在泸阳县,赵家也是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

田氏对几个继女的婚事都非常用心,给嫡女的婚事自然更加细致,千挑万选的黄家条件不算顶好,但在当时定亲的时候已经算得上很不错。

黄家族中出过几个官员,最高做到过四品。

如今黄家所在的镇子,几乎就是黄家一手兴建起来的。

当然,现在的黄家在朝的就一个七品的县令,属于祖上曾经阔过。

赵婉瑜是五品的县君。

赵婉瑜的夫君黄仪如今是举人功名,在当地也算是小有才名,性格比较内敛,内里看事情非常清楚。

当初赵婉瑜被封县君的时候,黄仪其实就偷偷找过她,询问是否需要退亲。

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一名县君嫁给黄仪,那就是下嫁了。

赵婉瑜当初不觉得县君有什么了不起,虽然对没有怎么相处过的黄仪也谈不上喜欢讨厌的,但对他能够主动提这个事情,觉得这个人行事还可以。

她也不觉得自己因为封了个县君,就真的能够嫁入高门大户。

她喜欢做的那些事情,高门大户怕是不会允许当家主母这么干。

见黄仪这么真诚,她也把自己的喜好说了说,黄仪表示尊重。

两人成亲后,果然因为赵婉瑜的身份地位高,在黄家并没有受到什么约束。

她折腾的还是自己的钱,婆家也指责不出什么来。

伴随着赵家人在朝堂中的分量越来越重,到赵淩封侯,黄家背地里说酸话的人都没有了。

后来她跟着赵淩烧水泥窑,拉建筑队造码头,几乎整个黄家都靠着她吃饭,整个黄家的日子都比以往好得多。

黄仪家里,肯定是改变最大的。

原先黄仪家里也有大宅奴仆,但那是住着一大家子的。

现在赵婉瑜自己就造了能在自己家划船的宅院,伺候的仆人都个个识字,伺候人更是妥帖。

黄仪的爹娘好日子过久了,有点分不清自己是谁了。

“堂姐夫真的去跪祠堂了?他又没犯什么错。”

“他能不知道?”赵婉瑜笑笑,“他精着呢。知道爹娘心疼他这个大儿子,他去罚跪,是在敲打他爹娘。这样的好日子要是不想过,那就回去老宅子,继续一家人缩在一个小院子里。”

她摆摆手,“唉,我是搞不明白这些花花肠子的。一家人相处,还这么累。他们还是亲父子母子。我以前跟几个庶出的妹妹们相处也没这样。不过这些事情都交给你堂姐夫,他那个人心眼多。”

赵淩想着自家的那个也是九孔莲藕豆豆,就说了堂姐夫几句好话:“一个家里总得有个人有点心眼,不然被外人算计了都不知道。”

“对外人倒是好,谁也不跟外人掏心掏肺的。就是对自家人……”赵婉瑜说着突然停顿了一下,一拍桌子,“我爹那个傻缺!”

“大伯父又怎么了?”

“别提了。他让我把黄家的姑娘介绍给他两个小儿子。这不是害人么?我一个出嫁女,才不管这事。”

赵淩听赵婉瑜跟他讲自己的一些生活琐事,听得正有趣的时候,突然赵婉瑜画风一转:“所以你什么时候给我造蒸汽船?”

“……我想个法子。”

赵婉瑜一听,顿时眼睛就亮了:“有戏?”

“现在还不确定。之前蒸汽船一直在搞研发。你看现在港口有不少船,其实每一艘都不一样。船厂要是对外卖的话,量产才能便宜,得做统一标准。”

这个赵婉瑜明白。

各地市舶司码头基本大同小异。

很多建筑材料他们可以提前做好之后装运过去,直接安装即可,省时省力。

“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赵淩看她站起来要走,也不多留,就出去送她。

赵婉蝶已经开开心心地骑着慢慢走了好几圈了,看到他们出来,就说:“十三哥,我今天能不能骑慢慢回家?”

赵淩看向大黑马:“你问慢慢愿不愿意。”

慢慢不愿意,慢慢要回马厩吃饭,还把喂饭的赵淩一起扯走。

赵婉蝶:“……说好的好朋友呢?”

第153章 第一百五十三章 大锤小锤 微服私访……

赵淩回神都期间, 一天都没消停。

过年跟赵家人一起去到福德庄上,搞了个小作坊,赵淩跟几个兄弟姐妹们一起敲敲打打。

赵淩在宫里使出了彩衣娱亲的本事, 把一套原先实验用的蒸汽机和锅炉搞了回来, 整了个船壳子改装。

“哎呀, 你们都一边去。”几个老头老太太站在边上碍手碍脚, 他一锤子下去都怕砸到人脑袋。

窦荣人高马大, 动作大开大合,不像是在干活, 像是在鲨人。

他一个人忙活,周围没人靠近。

赵王氏把自己老爹薅走:“爹, 您别站这儿,绊脚。”

王延被女儿给轻易薅到一边, 恍惚觉得自己是一只走路颤巍巍的老狸奴。

赵王氏已经在老爹让出来的空当里往干船坞下一跳,捋起袖子:“我来。”

赵婉蓉叼着钉子走到一边, 把火力让给四哥。

赵淩看着这艘不大的船:“我们几个就够了, 你们都不用带孩子的吗?”

说好的心疼孙子孙女外孙外孙女呢?

怎么没一个去带孩子的?

赵王氏不在意:“家里有的是人带。”

管博澹跃跃欲试,却明白自己没什么能力干这个活,只能跟老兄弟王延感慨:“你女婿家的孩子们,一个个的干活都像样。”

几个男子就算了, 几个娇滴滴的女子竟然干活也有模有样。

尤其是那个大堂姐, 干活麻利极了,也漂亮极了,真不愧是能和赵淩一起研究出水泥配方的女子。

管博澹下意识叹息:“要是女子也能为官, 如今朝中就有两个赵瑞。”

一个赵瑞就能给大虞带来如此巨大的变化,要是两个呢?

王延刚重新占据前排位置,听到他的话, 以为是玩笑,就说道:“那不是还有二皇子妃,算上得三个赵瑞?”

赵婉蓉改良了整个棉纺和织造的工艺流程,并且做出了水力纺纱机。

水力纺纱机刚制造出来不久,可以说还处在实验室阶段。

但比起蒸汽机,水力纺纱机要简单得多。

赵骅跟其他人一起还在家里捯饬缝纫机。

王延和管博澹都是官员,自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一旦这些机器大量推广,那么棉布的生产效率会得到极大的提高。

届时,大虞百姓都能有衣服穿,能穿暖。

别提什么物贱伤民。

发展产生的问题,就要用发展来解决,而不是故步自封。

外国人有能够远洋的船,大虞人也能造出来,还能造出更好的。

所以,能不能给他也抡两下锤子?

赵淩被缠得实在没办法,找了块木板,教他们怎么钉钉子。

两老头先后把自己手指头给敲了一下,哭唧唧地走了。

赵王氏只能带着老头们去找庄上的大夫。

赵辰探头过来,小心翼翼地问:“师公和外公的手没事吧?”

赵淩把刚才给俩老头的小锤子递给他:“没事。”

赵辰把小锤子接过来,看明白了之后,递给身边的赵茂。

赵茂跟姐姐们一起看,哑然失笑:“这不是砸核桃用的小锤子吗?”

赵淩一点都没有骗老头的羞愧,看小锤子转了一圈,重新回到自己手上,塞进兜里:“老头平时也就拿拿笔杆子,大锤子他们抡不动。”

船不大,壳子已经装好了,剩下一个蒸汽机没装好,另外还有些门窗家具之类的零散家具。

瞧着东西一堆一堆的非常多,但东西都是现成的,对一家子手工达人来说,就是一个大号的积木。

兄弟姐妹几个按照图纸拼一下,没几天就能干完。

赵王氏力气是够的,但习惯了丝织和绣线的手,并不能很好的掌握钉子和锤子,折腾了半天还是放弃,去跟赵骅折腾缝纫机。

赵家兄妹们前后花了三天时间,把一艘小蒸汽船给组装了起来。

赵淩还说:“这锅炉太小了,应该不太好用,得频繁加煤。速度应该还不错……大堂姐,你拿包袱做什么?”

赵婉瑜把包袱往船舱里随意一丢,伸手把自己的一儿一女抱到船上,还扶了一把黄仪:“哦,我给你试试这船怎么样。”

“过分了啊!”赵淩也跟着跳到船上,“你不能把我的船开走!”

赵婉瑜拿着的那个小包袱里头其实是孩子们的零食,真要直接开回去,一家四口哪里会这么少行李?更别说他们还有好几个奴仆和下属跟着。

赵淩也清楚,就是姐弟故意闹腾。

这两人演得还挺真情实感的,把其他人的戏精也给请上了身,一个两个的加入进来,嗷嗷叫着要直接开回老家。

“回家!”

“回象州!”

“回泸阳县!”

“回赵家村!”

一群孩子都满地跑的年轻男女嗷嗷叫着就把蒸汽船开起来,没多一会儿就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

长辈们突然反应过来:“这群臭小子!自己玩去了!”

哪有把长辈们丢下,自己玩的?像话吗?

回来了罚他们抄书!

小船大概是船小,小蒸汽机带动的马力还挺足的。

虽然开起来确实得频繁加煤,但速度比预想中的要快。

一群算数很好的赵家人,很快就计算出航行速度。

“嘶——这比现在的客船要快了三倍多,将近四倍?”赵淩最快得出结论,都有些怀疑自己算错了。

其他赵家人都面面相觑,一时间竟然没人说话。

对技术一窍不通的黄仪倒是站在船头,专心看窦荣驾驶:“这速度,回家一个月的路程得缩短一半多吧?”

虽然神都很好,一路坐船也不累,但是那么长的时间,带着两个孩子着实有些辛苦。

窦荣眼中带笑:“是,应该能缩短到十天。”或者更短。

赵淩已经走到了船头,听到窦荣的话,看看黄仪吃惊的表情,笑道:“倒是方便接爷爷奶奶来神都看看。”

这船确实小,没有能躺着睡觉的客房,只有座椅。

但讲真船上的空间有限,哪怕是赵淩特意给自家人造的那艘客船,房间也就是稍微宽一点长一点,绝对不可能跟正常房间相提并论。

现在从象州到神都的大运河沿岸,市舶司码头已经全部到位,并且正常运行了起码半年以上,客船上其实不需要客房,白天行船,晚上住码头的客栈即可,还吃住得更好。

船小也挺好的,能直接开到田家村。

接下来,窦荣就开始教人开船。

赵淩也会开,但是赵淩的技术没窦荣的好。

现在船舱内基本还是空的。

等赵家人都学了个大概,赵淩他们就准备开始返程了。

小船最后全都安装了座椅,两层能够坐下的人竟然还不少。

只是赵家人的心情比较紧张,并没有那么雀跃。

没别的,谁跟皇帝、皇后、太后坐一条船上,能不紧张?

没错,这次顾潥跟着一起。

太后和皇帝皇后,以及几名伺候的侍卫宫人待在上层,其他人待在下层。

顾潥的理由很充分:“你不是答应送给我一条船?这都第几艘了?”出门在外,他决定就当个普通小老头,也不朕啊朕的了。

赵淩理直气壮:“前面的都是你的呀。你看我都没给豆豆。”

顾潥抬手就要教训忤逆学生:“你还好意思说?那些船我都没怎么上去过,窦翊那臭小子倒是天天在开!”

窦荣在驾驶舱内,假装没听见。

他一个大外甥,玩一玩姨父家的玩具怎么了?

他也没说拿回家去。

其实顾潥跟着,主要是被赵淩的画给勾的。

顾潥本来就有想去看看自己江山的想法,只是皇帝出行,要是按照正经排场来,那一路的花销堪称劳民伤财。

大虞国力确实蒸蒸日上,但顾潥觉得自己已经能够作为明君名垂青史,不想在后半程功亏一篑,在史书上留下好大喜功的评价。

但赵淩画的那些图,送回来的各种模型着实吸引人。

他去京郊的码头看过,那里也建造了一个规模很大的市舶司码头。

他们出发的这天,明明才刚过完年,码头上已经开始有了大量的工人在干活。

各种人流车流,川流不息。

大运河沿岸种了不少花草树木,几乎每经过一天行程,草木都会有所变化。

其实现在沿岸的很多树都光秃秃的,看不出什么来。

顾家人了解这么多,还是赵淩在边上讲解。

他讲具体种了一些什么花草树木,为什么选择这些植物,平日里养护需要的人力和花费等等,如数家珍。

渐渐河边的树木不那么秃,常绿树木变多,象州码头已经在眼前。

一行人在象州府停留了两日,黄仪和赵婉瑜一家从这儿下船回家。

如今赵婉瑜为了经商方便,把家宅置办在象州府城内,现在基本就住在府城。

其他人对象州府城的兴趣不大,虽说象州府城和神都是不一样的繁华,但其实大差不差。

赵淩带着他们前往市舶司总舵……不是,是市舶司衙门。

市舶司海港码头如今已经变成了一座崭新的、完全不同于传统城池的新城。

海港属于象州府,在各方面又相对独立于象州府。

如今的象州知府眼馋海港的税赋不假,但更加为自己的前程考虑。

他今年还不到五十,再做出多少功绩来,老实说他自己也不相信,反倒是全力配合着赵淩建设海港,靠着日渐繁荣的海上贸易,给象州府增加了不少税赋,说不定还能往上走一走。

像赵淩这样在六部任职,且户部、工部双担的官员,哪怕品级比他低,也是大腿。

平时他去神都述职,这样的大腿他想见还不一定见得到。

哪里像现在,只要赵淩在象州,他想见几乎随时可以见。

赵淩也没什么架子,休沐的时候也会住在府城,去外家的时候,顺势会来府衙转一圈,有什么问题问他,他有些当场就回答了,不能解决的,他也会推荐能够解决问题的人。

赵淩的人脉广到不可思议。

这样在神都都很难抱到的大腿,已经把腿都伸到眼前了,不抱那是脑子有问题。

象州知府绝对是个聪明人,坚定团结在赵淩身边,一切跟随赵淩的指示走,让赵淩的市舶司发展愈发顺风顺水。

其他各地的官员也是差不多的态度。

这也是市舶司能够发展这么快的原因之一。

不然,光是处理那些人际关系,可能没个一两年都搞不定。

赵淩扶着太后,仔细跟她讲解海港码头的各种设施,为什么要人车分流,其中一些检验检疫措施等等。

小船继续开往海上,到了下岛的船厂之后,赵淩指着一座巨大的船坞说道:“先生,您的兵书还可以再完善。”

赵淩很少会这么郑重地称呼太后“先生”。

顾潥跟在太后身后,听得咬牙,刚想开口说什么,就被皇后掐了一下胳膊。

嘶……不嘶!

保持威严!

顾潥对自己的皇后怒目而视,对上皇后同样生气的眼神,顿时泄气。

啧,他不说还不行吗?

皇后一个眼神摆平这臭不要脸的,走进船坞,视线跟着赵淩抬高的手臂,看向不知道有几层楼高的大船。

一瞬间,她好像看到了这艘巨大的船带领着许多船只在海上驰骋,就像她以前骑着马在战场厮杀。

她忘记了自己已经年近半百,仿佛自己还是那个十岁就敢提枪杀敌的少女。

她突然想直接坐上船,想看看这一望无际的大洋彼岸的风光。

赵淩解说的声音轻了下来,感觉后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要是一只猫,这会儿尾巴毛都能炸开。

他彻底闭上了嘴,感觉身边三个人的气势完全变了。

跟随在一行人身边的侍卫和宫人们的气势也发生了改变,像是一群被将领率领的军队,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上,随时都准备冲锋陷阵。

赵淩咽了咽口水,感觉浑身僵硬。

果然他是业余选手,哪怕杀敌过百,也只是战场擦边球,不能算是真正上过战场。

打破这一切的是窦荣。

小船到达象州府城后,窦荣并没有在府城停留,直接先去了海港,安排水军的各项事宜。

今天他刚训练完,听说赵淩在这里,就追了过来。

顾潥他们并没有表明身份,赵淩介绍的时候也没明确说,只是暗示顾潥是自己的上司。

市舶司和船厂的官吏们就想当然地以为顾潥是户部或者工部的某位高官,只是比较好奇怎么带着家眷。

皇帝皇后什么的,他们是想破脑袋都想不到的。

至于为什么参观的时候,要清退一众工人,在他们看来属于高官必要的排场。

毕竟不是每个高官都跟赵淩和窦荣似的,经常身边带着两三个人就来来回回跑。

窦荣把自己的随从留在船坞外面,等守在门口的侍卫进去通报之后才进门。

侍卫的通报声打断了顾潥一家血液里沸腾的战意。

窦荣跟着侍卫进门,就感觉收敛下来的战意,以及自家噤若寒蝉的炸毛石狮子。

简单行礼之后,他就紧紧握住赵淩的手,一句话清扫最后的战意:“这艘是货船。”

啊?货船?

整个大虞代表着最高权力的三个人,同时用质疑的眼光投向赵淩。

赵淩小步挪动,一点一点把自己藏到窦荣背后,过了一会儿才用脑门解释道:“客货两用。”

这是他给自己打造的座驾,准备直接驾船从沿海一路到海州。

要是有可能的话,他还想继续沿途往南方走,探索更广阔的世界。

太后看着从窦荣肩膀上露出的一点脑门,语气温和:“水灵过来姑外祖母这儿。”

赵淩伸着两爪子搭住窦荣的肩膀,微微垫脚尖探头打量,坚持:“不能改战船。”

这艘在设计上是三千吨级,确实比较大一点,但货船肯定是要比战船大的啊。

这很合理。

太后微笑:“来。”

赵淩不敢反抗,缩着脖子从窦荣背后走到太后跟前,不用太后吩咐,就伸出手掌,被太后啪啪打了两下手心。

太后其实没用力,但赵淩表演得很痛。

两下打完,他扭头就又重新躲回窦荣背后:“您不讲道理,凭什么打我?我又没犯错。”

窦荣看他的样子,还以为爪子被打断了,转身去检查他的手。

嗯,骨头没事。

手心都没红。

皮肤有点干。

窦荣拿出香膏给他擦手,顺手在他脸上也抹了点:“洗完手又没擦。”

赵淩乖乖站着,擦完去看太后,还不服气。

太后瞥他一眼:“我还不能打你了?”

“能是能……也不能说打就打啊。”他又不是小时候了。

小时候他也只是功课没做好才被打两下。

恶人有太后当了,顾潥这时候站出来当好人:“你造这么大一艘船,怎么没上报?”

“上报了啊。”赵淩的眼睛偏圆,看着就很无辜,现在他刻意再睁大一点,看上去就更加无辜,“年前回来,我不是还跟您说了在造一艘大一点的货船吗?”

他书面口头的报告都有的好嘛。

顾潥可太清楚他这样的小伎俩了:“跟朕打马虎眼是吧?”

臭小子就是给他的权力太大。

他知道赵淩的办事能力强,会赚钱,甚至都懒得贪墨,但没想到这小子也有私心。

现在赵淩自己赚钱,想拿来花就花了,根本就不需要经过任何人的审批。

虽说市舶司是隶属于户部的衙门,但赵淩的权限不受户部的制约,主要是他的钱怎么赚、赚到多少钱、钱怎么花,完全不需要通过户部,只需要给户部上缴税款就行。

赵淩是直接给顾潥本人汇报工作的。

所以年前吏部提议给他升官,赵淩没啥反应。

什么品级,根本无所谓。

现在赵淩对顾潥的态度其实也很无所谓。

哟,“朕”又出来了。

果然,臭老头最可恶。

不等赵淩回答,皇后抬手就掐顾潥的胳膊:“没事你吓瑞瑞干嘛?”

她的笑容明媚,对赵淩招招手:“过来姨母这里,跟姨母详细说说这艘船。”

“好的。”他跟皇后接触不多。

印象中的皇后温婉端庄,非常符合他刻板印象中的一国之母。

现在他好像看到皇后打破了一层透明壳子一样,原本内敛的强悍无畏从四肢百骸爆发出来。

顾潥把赵淩扒拉开一点,自己牵住皇后的手:“哼。”

臭小子这种眼神看他妻子干什么?

他老妻……他妻子一点都不老!

窦荣跟着拉住赵淩的手,都没眼看他姨父。

他姨母那么厉害,水灵崇拜是正常的,他都没吃醋,姨父吃什么醋?莫名其妙。

下岛船厂正在建造和维修的船不止这一艘。

中岛停泊了大量的战舰。

上岛作为市舶司的对外海港,瞧着甚至有些繁华。

外国人的数量比他们想象中的更多。

顾潥一行人在岛上停留了七天。

七天后,一行人跟着赵家人一起坐船到了田家村。

现在从田家村码头通往村外的道路也铺了水泥路,赵家村也是一样。

这点让顾潥一行都感到新奇。

赵淩就跟他们讲解,难免提到赵婉瑜。

皇后显然对赵婉瑜印象很深:“那个跟你一起发明水泥的姑娘,我记得是封了县君?”

“是。家中兄弟姐妹都喜欢瞎折腾。过年前造了水力纺纱机,我爹娘他们在做缝纫机。”

这些顾潥还没看到,就听他讲具体的工作原理和提高的工作效率。

“还不能直接投入使用,现在纺出来的纱还不够粗细均匀,得再试试。五妹妹和二皇子殿下在研究。”

顾潥听到这么厉害的东西竟然有自己儿子参与,感到很高兴,嘴上却说道:“方方怎么也不跟我说?”

皇后笑道:“你那么忙,哪有空见他?”

今年孩子一个年,大半个在女方家过,这个当爹的像是完全不知道一样。

顾潥当然知道自己所有子女的动向,只是不知道短短一个年,他们就捣鼓出这么厉害的东西而已。

果然年轻人干劲足,跟朝中一群只会相互推诿的老油条不一样。

顾枋要是在这条路上走,倒也不失为一个很好的出路。

伴随着皇子们的年龄增长,顾潥当然考虑过别的皇子威胁太子的地位。

尤其是作为淑妃崔氏所出的二皇子,母族势大,真的生出夺权的念头不是不可能。

但他的江山如今一片欣欣向荣,他实在不想看到重新陷入战火。

作为皇帝,他不想看到这样的局面。

作为父亲,他又希望自己的子女成为有用之人,不希望像那些在文华殿混日子的皇亲国戚那样变成一个废物。

这样很好。

二儿媳很好。

他正兀自感慨呢,感觉自己手上多了一支笔。

赵淩把蘸了墨的笔塞到顾潥手上:“来都来了,您给题几个字?”

第154章 第一百五十四章 公交车 白泽号……

顾潥在赵家村不仅留下了墨宝, 还在赵家老宅里住了一晚。

赵爷爷赵奶奶不知道顾潥一行人的身份,只知道来头不简单。

顾潥对于这两位能够培养出来赵骅这么个优秀儿子的老人家,也感到很好奇, 言谈之间感觉虽然两人不像朝中大臣那样谈吐风雅, 但是那种豁达却让他很受启发。

老头老太太这辈子只在大儿子身上用了最多的心, 剩下的孩子们依次递减, 减到最小的赵骅这里, 就叫儿孙自有儿孙福。

“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 让他们自己去做,跌了跟头也没事, 大不了回家种田。”

“现在的孩子跟我们以前可不一样,读书多, 见识多,我们也不要用老想法约束他们。”

“小老弟, 你看我家这些个孩子, 是不是一代比一代出息?”

赵淩在边上端茶递水,瞥了一眼“小老弟”。

顾潥曲起手指就想敲他一个毛栗子,一想当着人家爷爷奶奶的面不好,收回手:“老大哥说得是。”

他大孙子就比他儿子强得多, 学走路就快, 也没平地摔,就是过年的时候刚掰断一根门槛,也不知道这父子俩究竟哪里跟门槛有仇。

或许他也该学学这位乡间的老大哥, 有些事情该放手就放手。

像他这次出来,交给太子监国,一路上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仿佛曾经对太子的猜忌统统都消失了。

他这一次出来,心里面想的最多的是,得亏太子得力,能够让他这样毫无负担地出来玩耍……不是,是巡视。

先帝驾崩的时候时年三十九,他距离三十九岁已经过了好些年。

就像赵淩说的,他能够长命百岁。

他的母后七十多岁依旧健康。

他可以趁着自己的母后尚且硬朗,趁着自己和皇后也身强体健,多出去看看。

他是天子,想多看看这个天下的样子。

皇帝的心野了。

赵淩倒是无所谓,反正不耽误自己的工作。

顾潥一家要旅游,他这个市舶司使今年的重点是在海州州府建造一个新的市舶司衙门。

窦荣也得顺势安排水军营地等等事宜,都需要到处跑,一伙人各忙各的,互不干扰。

赵淩和窦荣又一起改良了一下小船,让造船厂重新定制了一艘几乎相同的“小飞船”。

这次的小飞船增加了客房的设计,内饰更加精致豪华。

小飞船送到的时候,赵淩已经带着人在海州开始办公了。

海州水系丰沛,平原面积不小,物产丰富。

只是以前受限于距离神都太远,加上中间重重山陵阻隔,让海州这个地方一直被严重低估。

海州自然条件其实称得上优越,只是并入大虞的时间晚,距离神都太远,交通通讯不便,找朝廷要钱要资源,总是比较困难。

所以一直以来海州的官员哪怕有什么雄心壮志,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海州的物产又受限于交通,很难运输到更加繁华的中原地区。

哪怕是运到了,运费也特别贵,能够买得起的人家极少,销量自然也就那样。

物流条件的改善,尤其是海运航线的开通,海州的官员是最先感知到的。

他们看到赵淩简直像是看到了财神爷亲临。

至于皇帝……

真不愧是财神爷,连真龙都能招来!

赵淩感觉带着顾潥在身边还是很有好处的,起码他有事情直接找顾潥盖章就行了,单刷大BOSS速通模式。

顾潥感觉带着个赵淩在身边烦死了:“你就不能让朕痛快玩两天?”

天天找他,天天找他。

他早上出门吃个早茶要找他,下午在茶楼听个邸报要找他,晚上带着老母亲和妻子逛个夜市也找他,怎么臭小子钓鱼的时候不记得找他?

赵淩现在对顾潥越来越不敬重了:“您还是不是我先生了?学生在给您干活呢,您盖个章怎么了?”

他还准备了纸质版PPT呢。

顾潥直接把腰间的玉玺摘下来给他:“你自己拿去盖!”

赵淩差点直接给跪下了,也不说告退,拿着玉玺就脚步踉跄地跑出去,嗷嗷叫:“姑外祖母!您儿子欺负我!”

顾潥压根不虚。

切,他是他娘的亲儿子,亲的!

赵淩这个假儿子怎么可能取代他在他娘心目中的地位?

想让他娘为了赵淩来教训他,不可能!

他正盘算着下午继续去哪里玩,之前听海州知府说有人为了学手艺,刻意犯罪进监狱。

他想去看看监狱的作坊究竟有多好。

他正盘算着呢,就听到赵淩在外面喊。

“姨母!姨父欺负我!”

顾潥顿时浑身一僵。

他温柔端庄的皇后出了宫之后,杀伐之气越来越重,对他下手越来越狠,他的胳膊就没一天好过。

皇后说话的声音很轻,他不知道皇后说了什么,但很快就看到皇后带着赵淩过来。

顾潥感觉自己有些腿软,幸亏坐着。

不是,他堂堂天子,镇定自若面不改色,何惧之有?

皇后刚才已经听赵淩说了前因后果,满脸怒容,把玉玺先放到一边,接着抢过赵淩腰间装饰用的马鞭,手腕一抖,空气中就炸开一声爆鸣:“玉玺你都敢随便给人,你是想当昏君,还是想陷赵瑞瑞于不义?”

老头子岁数越大越不着调。

以前疑心病重得全家过日子都得谨言慎行,现在倒好,玉玺都能随便给出去了。

顾潥有些犹豫自己要不要跑。

跑了是不是有损天子威严?

不跑,皇后的样子着实吓人。

赵淩趁机跑了出去,不敢看皇后家暴皇帝。

侍卫们倒是已经习以为常,反正就是做做样子。

皇后顶多就是掐两下皇帝,那是家事,怎么可能真的用鞭子抽?

赵淩告完状,就颠颠儿地跑去太后那边:“姑外祖母,走,我们出去玩!去看衙门新排的戏。”

海州当地的教化不怎么样,但曲艺文化倒是很繁荣,且很有地方特色。

虽然只是在早期阶段,各方面比较粗糙,有些内容也难登大雅之堂,但架不住老百姓们爱看。

赵淩就整合了各种资源,搞了个“文工团”,把一些朝廷的政策、真善美的一些事务之类,编排成戏曲,准备到时候在海州各地到处宣传。

原本戏子属于下九流的人,要不是日子实在过不下去,没人家会愿意把子女送去学唱戏。

别看大家都爱看,一些名角还能受人追捧,但其实谁都瞧不起。

戏子本身也知道自己地位低下,没想到突然就有了编制。

按照官府现在的说法,他们现在的曲艺团属于直属于海州府衙的下属机构,负责宣传。

原先戏班子的班主,现在是吏员,包括戏子也算是小吏,正经有禄钱可以拿。

赵淩扶着太后从马车上下来,指着城内一处遍植花木的大房子说道:“这就是海州大剧院,以后海州的或者别处的曲艺团都可以来这里登台表演。百姓们也可以来这里听戏。等他们演熟练了,就去海州各地演,去县城、去集镇演。”

海州大剧院没有高高的围墙,花园简洁,基本只有平整的草坪和一些本地常见的果树,像是芒果、杨桃、荔枝、木瓜之类。

中间有一条笔直宽阔的水泥路,大房子门前是开阔的广场。

由于海州气候炎热,本地宵禁形同虚设,夜市文化比象州更甚。

大剧院的道路和园子里,设置了许多石灯幢,用于夜晚照明。

大剧院内不止一个曲艺团。

一下午,太后跟赵淩一起看了芒果团、杨桃团、荔枝团、菠萝蜜团的表演。

戏曲采用海州话和雅言两种方式,不过为了宣传效果,主要还是以本地海州话为主。

太后对简单的海州话能听懂一些,具体剧情有赵淩递过来的戏本子结合着戏子的表演倒是很容易就能看得懂。

表演的形式很新奇,为了传播效率,戏本子尽量诙谐幽默,太后笑得止都止不住。

一老一少回到海州市舶司衙门,顾潥板着一张晚娘脸,听两人说着木瓜、桂圆什么的,还以为两人出去买水果了。

海州水果确实好吃,只是距离神都实在遥远。

他以前吃着那些干果,感觉也不过如此,到本地之后才知道有多好吃。

“你们去玩了?”知道朕这一下午是怎么过的吗?

赵淩一本正经:“没有,我们是去办事,忙了一下午。”

配合本地官府,检查当地文化建设宣传工作,怎么就不是工作呢?

吃点心忙也是忙。

嗨哟,大剧院的零食能卖爆。

太后忍着笑,对自己的儿子说道:“是,没一刻空闲的。”看得目不转睛。

顾潥狐疑地看着两人:“那用晚膳了?”

两人一起拒绝:“不了。”

“今天天气太热了没胃口,晚点再吃。”

顾潥肯定了,这两人一定是下午出去吃了好吃的。

他看着跟在两人身后回来的窦荣:“豆豆过来。”

窦荣原本带着笑的脸顿时拉了下来:“姨父。”

顾潥只能改口:“翊儿。”自己养大的臭小子,能怎么办?

窦荣这才表情好了点,上前两步揽住赵淩的肩头,偏头跟他咬耳朵。

赵淩也笑嘻嘻地跟他说小话。

顾潥看着人小两口好得跟蜜里调油似的,再看看自己的皇后,手上还拿着马鞭不放呢。

哦,是把马鞭还给赵淩啊,那没事了。

他们这一年几乎都是在海州渡过的。

本来顾潥怎么也该回去主持恩科,但他提前写信回去,全权委托给了太子。

朝中不知道顾潥这种行动具体是什么意思,虽然太子监国好像跟顾潥在的时候没什么区别,朝中一切事情的推行都很顺利,但顾潥那种多疑的性格,所有近臣都知道。

不知道顾潥在憋什么大招,人心惶惶的。

顾潥一开年简单交代了一下就走了,刚开始说出去转悠个把月就回,现在眼瞅着快年底了。

到底还回不回?

顾潥不太想回。

他去宁吴国浅浅转了一圈,对当地水稻能一年三熟的土地感到眼热。

现在神都周围的土地,一年能种一茬麦子再种一茬玉米,冬天还能种一些萝卜白菜。

麦子和玉米当然很好,但是一年三熟的水稻!

想要!

想御驾亲征!

顾潥是被窦荣生拉硬拽上的船,带回的神都。

窦荣自己当然没这个胆子,但有姨母在背后撑腰,他敢!

顾潥再生气也没办法,皇后比他还气,他母后又从来不管他们夫妻的事。

太后倒是和颜悦色:“回去一趟做个准备,明年咱们过了夏天再来。”

神都冬天太冷,哪里像海州这里温暖舒适。

宅子不需要太大。

皇宫再大,也没有天下大。

赵淩试着带了一些成熟度不太高的新鲜杨桃,另外就是各式各样的水果糖。

海州有大片的甘蔗园,和隔壁儋州是大虞最重要的糖产地。

海州气候温暖,一年四季都有大量具有特色的热带水果。

现在哪怕有了蒸汽动力的货船,从海州运输到神都依旧非常困难,只能勉强贩售一些水果到象州,价格不便宜,倒是不坑穷人。

被顾潥命名为白泽号的客船速度更上一个台阶。

原本乘坐木船从神都到象州都需要一个月时间,现在他们从海州州府海港码头出发,直接沿着近海航道,一直北上至涟河口海港,通过涟河到达神都市舶司码头,耗时还不到一个月。

近海航线上,沿途都设有市舶司码头。

只不过这些码头目前比较简单,有些只能提供简单的补给,住宿条件比较差,主要是作为水军的驻点。

这些驻军点几乎就是纯消耗,每次经过这些码头的时候,赵淩就要吐槽窦荣开销大。

窦荣被念叨地几乎白天都待在驾驶舱内,不敢出来。

顾潥竟然也有一种自己是不是太败家的反思。

嗯,象征性反思完毕,小老头把视线投向出现在码头上的新玩意:“这公交车站是什么意思?”

神都的市舶司码头是最大的内河港口。

时隔一年,比原先的又扩大了一大片地方。

他把视线习惯性投向赵淩:“我要坐这个。”

赵淩感觉小老头无理取闹:“没回家的公交线路。”

神都无疑是整个大虞最繁华的城市,哪怕在交通极为不便的今天,神都依旧每天往返着众多南来北往的人。

神都码头又不是在城内,往返交通节约一点就靠腿,有钱就租车。

现在设置了公交车站,只有东南西北四条线路。

票价比租车要便宜得多,给那些觉得腿着累,租车贵的中间阶层提供一个选择。

现在也成为了神都的一大特色。

象州海港也有公交车,不过只有一条线,就是直接从海港码头到象州府城的。

顾潥不听,非得要坐。

赵淩只能带着好奇的一行人去买票。

他们人多,直接包了两辆车,人满直接就走。

一辆车能乘坐十人,他们的随行人员当然不止这些,其他人还是根据安排坐上马车或者骑马随行。

现在的公交车使用的是牛车。

牛都惊讶了。

万万没想到,牛牛有一天能有一群马当小弟。

车夫看出他们一行人的身份不简单,不过神都这地界什么人都能看见,锦衣华服的再常见不过,以为是某个外放的官员回京述职的。

这一行人的排场不小,估计是比较高级的官员。

但那又怎么样?

最近这段时间这样的人非常多。

至于坐公交车怎么了?

坐公交车的贵人还少吗?

车夫甚至能够很娴熟地跟赵淩他们搭话聊天,给他们介绍神都的一些新奇的东西,上哪儿买土特产,谁家的东西比较有特色,哪里的比较坑。

大概是看出他们一行中有赵淩和窦荣两个年轻人,以为他们是来神都求学的学子,车夫还热情推荐了一下神都比较有名气的书院,还有比较有名气的先生。

牛车的终点站大概是在相当于三环的位置,距离皇宫还有很长一段路。

不过赵淩他们显然不缺车子坐,给一路滔滔不绝的车夫打赏后,他们换乘了自己的马车。

赵淩看着窦荣骑马,自己直接往马车里一钻,就躺平了。

明明坐在船上,甚至不用他开船,怎么就这么累?

不过回家躺了一晚上之后的赵淩,第二天直接就杀到户部……不对,走错了。

看门的小吏一眼就认出了赵淩,直接带他进去,小声询问:“四郎是来找赵尚书?”

赵淩跟着小吏进门,刚还在想来都来了,去看看老爹,一听觉得不对:“赵……尚书?”

小吏小声道:“大半个月前,祝尚书身体抱恙,太子殿下命赵侍郎暂行尚书之职。”

话是这么说,其实谁都知道,这种暂代,就是个过渡。

祝尚书年事已高,且早就已经不怎么管事情。

如果祝尚书只是简单请个病假,那不至于特意说明让赵骅当个代尚书。

反正户部的活,本来大部分都是赵骅在安排,有什么没法决断的,去请示太子就行了。

赵淩一下就明白了,这是祝家下一代已经在朝中站稳脚跟,老爷子功成身退。

生不生病,病得严不严重,不好说。

当到祝尚书这个位置,生病应该只是一个想要退休的借口。

祝尚书也不是多么贪恋权势的人,之所以一直待在这个位置上,不过是方便给祝家后人安排而已。

赵淩很快就被带到赵骅办公所在的厢房。

嗯,换了一间。

赵骅这会儿也才刚到,正准备收拾收拾去开小朝会,看到赵淩过来,一时间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还是赵淩先开口:“爹!”

儿子一出门就是一年,赵老爹一看到就是满腔父爱:“淩儿回来啦。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跟家里说一声?”

“昨天回来的,回来时间已经有些晚了,就不去打扰你们了。”老爹这一年好像没什么变化,怎么都没中年发福?

赵骅很想跟儿子仔细聊聊,但是:“我得去御书房,你去不去?”

“我就不去了,得去吏部抢人。今年恩科……”又招了一群牛马……不是,是一群有为青年。

赵骅就拉着赵淩走:“那跟我去御书房吧。吏部的几个人都在,正好要说一些官员升迁的问题。”

换了别人,御书房肯定没有召见不能进,但赵淩不一样,他随便进。

进不了也没关系,可以去附近的翰林院和门下省玩耍。

赵骅觉得现在赵淩不是小孩子了,该注意的地方得注意。

父子俩聊了一路,眼看着御书房已经近在眼前,赵骅才想到:“你回来了,陛下也回来了?”

“嗯。”赵淩看距离侍卫有点远,拉住赵骅停下脚步,小声蛐蛐,“他不肯回来,姨母吩咐豆豆把他架上船的。”

“嘶……”赵骅不可思议地瞪着他,觉得赵淩应该编不出这么离谱的事情,“陛下身体没事吧?”

“没。他身体好着呢。”窦荣都差点制不了他。

小老头辈分高、任性,偏偏还武力值高。

赵骅感觉出门一年还不愿意回宫的陛下,跟他认识的贪恋权力疑心病重的陛下不是同一个人。

他站在原地,着实消化了一会儿,引来不远处的侍卫投来疑惑的目光。

有一同去御书房开小朝会的大臣们经过,看到赵淩:“赵瑞瑞回来啦?”一想,“那陛下也回来了?怎么没看到动静?”

按理来说陛下出行排场都是很大的,怎么悄无声息的?

其实他们昨天回来的时候,身边也跟着百十号人,只是神都有这排场的人不少,他们还坐了公交车,看上去真的就像是回京述职的高官。

赵淩简单解释了几句,赵骅也回了神,将信将疑地跟着儿子和同僚一起去御书房。

今天在御书房里坐镇的,果然变成了顾潥。

顾朻的桌子摆在下首。

一群人给顾潥和顾朻行礼完毕后,几乎所有人都下意识打量了一下顾潥,发现他面色红润,似乎还胖了一点点,一开口更是中气十足,显然精气神都很足。

然后顾潥一开口就是:“宁吴是个好地方啊。”

“宁吴的百姓苦啊。”

“宁吴的官不当人。”

“朕实在是不忍心看,应该派兵去解救他们,教化他们,指导他们耕种、纺织。”

精气神过分足了!

第155章 第一百五十五章 扩招 失踪人口汪先生……

宁吴是要打的。

派谁打?

派窦荣打。

窦荣的理由很充分。

宁吴水道密集, 很适合水军作战。

水军成军以来,除了清剿过一些水匪海盗之外,并没有打过像样的仗, 可以练兵。

本来以为没自己什么事情的兵部大臣们被召集而来, 虽然觉得窦荣可以去, 但:“区区一个宁吴, 杀鸡焉用牛刀?”

宁吴是犯下什么滔天大罪, 用得着动用窦荣?

窦荣觉得必须自己去:“臣对宁吴很熟,还有内应。”

顾潥惊讶:“能有多熟?不就是陪着朕去的那一次吗?”这小子不是一直在他眼皮子底下吗?

“臣每个月都去一次。”

顾潥看站在窦荣背后露出一点衣角的赵淩:“赵瑞瑞, 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