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第一百四十一章 软禁× 保密单位√……
余琪和余飞之后, 赵淩这边的私家小课堂很快又送来了一个孩子,岁数稍微大一点,没名字, 是个小乞丐, 一直在慈幼院那边的小学堂偷学。
人站在外面随便偷看两眼, 学得都比课堂里正经上学的孩子们好。
赵淩给小乞丐起名叫赵文敏。
其实小乞丐也不知道自己几岁, 窦荣捏了捏骨骼, 说是八岁。
这三个孩子算是赵淩给自己培养的第一批学生,将来要辅助他进行一些科学研究。
他当然知道以这三个孩子的聪明程度, 起码两个男孩子送去走科举的路数,前途一定比常禾要好, 但他需要给自己培养团队,也想着能不能通过这三个孩子, 给大虞开辟出一条不同于科举的上升路径,尤其是女孩子, 普通百姓家庭出身的女孩子。
当官只是一条路, 其它行业还有很多,甚至还能开辟出许多新的行业。
绝大部分的女孩子不能做到像王太后那样领兵打仗,不能像赵王氏那样编纂教材,但将来会有越来越多的女孩子在各自的领域做出贡献。
她们可以掌握一技之长, 可以出门赚钱养活自己养活家人。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她们在家庭的小生态圈中, 有钱就有更高的地位,出门接触更多的人和事,就能有更加开阔的眼界;再放到整个社会中, 就会让整体的女性地位有所提高。
改变肯定是缓慢的,但在大虞现在的国力上升期,整个国家的环境相对宽松且积极向上, 对女性的态度也更加宽容。
有钱人家本就会请先生教家中女子读书,现在不过是在识字算账的基础上更进一步。
只要这个风气起来,子女教育的卷生卷死都是可以看得到的。
看当初他们小时候跟着去学军学农,神都那么多孩子,学军的条件没有,学农的条件还没有吗?
一直到现在十年过去了,富贵人家的孩子们学农都已经成为了传统。
虽然其中大部分只是每年抽上十天半个月去庄上待一阵,但也不失为一个好的习惯。
起码让这些富贵人家的孩子们知道庄稼是怎么长出来的,多少知道一些粮食的来之不易。
三个孩子的学习刚开始没几天,赵家就迎来了第一位姓赵的小朋友。
米氏生下了一个男孩儿,起了个小名叫悠悠。
赵骅和赵王氏正式当上了爷爷奶奶,非常高兴。
到快九月份的时候,铁脊关传来消息,羊氏也生下了一个女孩儿,还是跟赵淩同一天生辰,所以起了个小名叫灵灵。
赵骅和赵王氏一下孙子孙女都有了,走路都要飘起来。
赵缙和羊氏不在家,这边只能猛猛地往铁脊关寄东西。
家里则是接连着摆宴。
孩子的满月、百日,接着马上是赵婉蓉的大婚。
等这些事情忙完,一年也就快到了头。
顾朻倒是赶了回来,迎接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出生。
祝阳是真没赶上今年就离开神都去西州。
赵淩掐着时间,给顾潥送上了一辆装了轮胎的马车。
其实他想造一辆自行车来着,可惜时间来不及。
嗯,他真的没把时间掐得那么准,但真就那么巧。
顾潥刚试着坐了一下装了轮胎的马车,那边就通报太子妃喜诞麟儿。
赵淩听得胆战心惊,就怕顾潥大喜之下,直接给未来的小皇帝起名叫顾轮胎。
还好,顾轮胎没有叫顾轮胎,他的皇祖父给起了个小名叫稳稳。
赵淩适逢其会,跟着一起去看了刚出生的小皇孙,还抱了抱,不用看顾潥的表情,就知道这个爷爷心里面想的肯定是:走路一定要稳当啊。
是的,这位爷爷甚至都没有想着让大孙子将来如何开疆拓土治国安邦,只想着让大孙子别像他爹那样走路平地摔。
顾潥这时候还没意识到杜仲胶意味着什么,也只是觉得装上了轮胎之后,尤其是装了轮胎的车子行驶在水泥路上的时候,更加平稳、快速。
窦荣倒是知道更多,他拿着杜仲胶在新船上不断试验各种密封和缓冲件。
从一开始的只是在船上安装琉璃窗,到渐渐应用到更多的地方。
图纸改了又改,窦荣和赵淩现在几乎每天下午都待在船坞。
顾潥喜得金孙,对赵淩明明已经造好了两艘船,怎么还在造船的事情并不放在心上。
这种小事情,亲学生爱折腾就折腾呗,平时又没少折腾,还都是好事。
只是工部的其他人不干了,一状告到了工部尚书那里。
工部尚书也是愁。
工部其他人知道赵淩后台硬,他难道还能不知道?
工部因为有了赵淩这个郎中,户部那边给钱痛快了不少,只这点,他们工部就该把赵淩供起来。
其他人知道赵淩造的船已经下水了,他难道还能不知道?
他都上去玩过好几回了……咳。
真是的,大冷天的还得去湖边。
老头拢了拢大毛领子,又紧了紧羊绒帽子和围巾,再披上一件貂皮大氅,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才鼓起勇气到凭栏湖边的船厂。
船厂里面不算人声鼎沸,一群人一边计算一边干活,各种工具和器件摆了满屋。
老头一来,就有人进来通报。
赵淩等人放下手上的活计,过来迎接:“褚尚书,您来得正好。我们这儿有个问题搞不明白,您来看看。”
老头本来还想说船都造好了,是不是该把匠人还回去了,结果被赵淩这么理所当然的一问,瞬间就被带沟里去了。
能干到工部尚书,老头肯定是懂技术的。
他也知道杜仲胶的事情,轮胎和原先下水的两艘画舫上装的琉璃窗都用到了杜仲胶。
是的,两艘。
工部其他人以为是一艘,实际上是两艘船。
一艘赵家在用,一艘在宫里头给了太后娘娘。
现在讨论的构件更加精密,但难不倒他。
他上手很快,甚至第二天还去叫了一些能帮上忙的官吏过来。
人手一多,干活的速度更快。
这些人手里,还包括了两个告状到工部尚书那儿的。
万万没想到,他们本来是想着,让赵淩把借走的匠人还回来,结果匠人没回来,反倒把自己给搭上了。
虽然造新的战船很开心很有挑战性,但大冬天的在凭栏湖边上干,又冷又远。
屋里屋外的区别只是有风没风,有个取暖的壁炉,只能暖和壁炉前一点点地方。
他们天天喝姜汤,喝得整个人都是生姜味。
船厂有职工宿舍,让他们直接住在船厂,天天从早干到晚。
气得他们天天写诗骂赵淩不当人。
其他人看着他们圆润了一圈的脸,连家人都不信。
“真有这么忙,你们怎么还胖了?”
那不是天天红烧肉嘛。
那肉又香,肥膘还厚,吃了能不胖吗?
他们不是还带回家来了吗?
船厂食堂直接烧好的,带回家热一下就能吃了。
家人们也觉得红烧肉很好吃,更加对他们这种吃了还要骂的行为看不上。
等转过年,他们干脆把家里善于计算和工程的子侄也一起送去船厂蹭饭……不是,是勤工俭学。
赵淩一个年过得很不开心,恨不得躲在船厂连御书房都不想去了,整个人显得没精打采的。
褚尚书见状,打趣:“怎么了这是?今年红包给多了?”
赵家今年添丁进口,过年怎么会过不开心呢?
赵淩板着一张脸:“不是红包的问题。”他一个京城阔少,不差钱。
褚尚书看出赵淩不想说,但还是决定逗一逗,就追问:“那是为了什么?”
赵淩能说是他的陛下先生闹别扭吗?不能。
大概是时间过了一段,有了小孙孙的喜悦沉淀了下来,顾潥终于想起来船的事情了。
当初赵淩找顾潥要人,说是要造一艘船,现在已经有了两艘船,竟然两艘都不上贡,顾先生就很不高兴。
不像裴先生他们,赵淩过年送点蔬菜水果肉类大礼包,再送一些糕点布匹,人家就很开心了。
他师公那里要是送得多,师公还得追着打……他爹。
陛下先生倒也不打人,就是特别难哄。
他的第一艘下水的画舫给了家里,给他爹娘和姐妹们没事泛舟去了,好歹装了琉璃窗,别天气冷给冻病了。
顾潥看他还接着再造船,就认定了第二艘下水的画舫就得给他。
然而实际上赵淩规划造两艘画舫,完全是为了造战船打基础。
第二艘改进了第一艘出现的一些问题,各方面细节也更加精致,送给了他的姑外祖母。
老太太在宫里面不太出门,就当在家里多个大玩具玩耍。
第三艘,也就是现在这艘是正经战船,问题比画舫要多得多,造起来速度可不就慢了嘛。
主要是他想搞个蒸汽机。
然而陛下先生完全不理解,以之前两艘画舫的建造速度,推测出过年的时候赵淩应该给他送上一艘特别漂亮威武的新船——他都说了想坐船游览大虞的大好河山,学生这么贴心,肯定会满足他的需求的。
然而没有。
赵淩只给他了两条大鱼。
大鱼也没什么特别,也不是大红鲤鱼,只是味道特别好。
顾先生觉得亲学生跟自己生分了,不亲了,过年假期把赵淩叫到宫里面骂了一顿,骂完还给他好几车礼物带回去。
赵淩是稀罕一点御赐的礼物的人吗?
他现在一点都不稀罕好嘛!
偏顾先生越想越气,还追到家里面来骂,生气!
他偷渡两条空间里的大鱼出来容易么他!
他气还没消呢,余琪找了过来。
小姑娘一身干练的骑装,怀里抱着两只小猫,跟赵淩说道:“先生,师公过来找您。我把他带来了。”
赵淩心想哪个师公,就见到穿着一身常服的顾潥,身边就跟着个李公公。
余琪今天休沐跟庄上的牛车回家,顺路就把顾潥带来了船厂。
赵淩看她显然是准备把小猫一起带回去,当着顾潥的面也不好说什么,掏掏口袋给她塞了一把糖,让她赶紧回家。
两个小子功课没做完,应该是要明天早上再回去。
余琪高高兴兴地走了,还跟顾潥挥挥手:“师公再见,李爷爷再见。”
顾潥看他打发了小姑娘,瞅他:“怎么?看到先生,连行礼都不行礼了?”
赵淩继续掏掏口袋,给顾潥也塞了一根牛肉条:“喏,束脩。”
脩的本意是肉干。
束脩原本指的就是学生用一束肉干作为给老师的礼物。
顾潥哼哼两声,拆开包裹肉干的油纸,往嘴里塞了一根:“束、脩。”
赵淩口袋里就剩下这么一根肉干,转头就去窦荣口袋里掏了一把肉干,塞到跟着顾潥过来的李公公手上:“喏。”
他这来回一跑,其他人也终于看了过来。
窦荣和褚尚书都是认识顾潥的,当即过来要行礼,被顾潥摆了摆手免了礼:“我过来瞧瞧自己学生给我准备的礼物怎么样了?”
窦荣一听,顿时脸色比顾潥还难看:“这是我的,姨父的还得往后面排。”
顾潥啃着极其干巴但又特别香的肉干,冷眼扫了一下窦荣:“臭小子,过年没挨揍,是不是现在想被收拾?”
“我去告诉姨母。”为老不尊!
顾潥想了想自己皇后掐人的手劲,没再坚持:“多大的人了,还动不动就告诉你姨母。我这个姨父还管不了你了?”
“那您给我钱。造船特别花钱。”窦荣这个金钱不敏感型人士,都对造船的开销感到心惊肉跳。
要知道现在船厂的一切开支,都是赵淩自掏腰包。
顾潥疑惑:“花了多少钱?”
赵淩刚才脑子里还在想事情,走神了一小会儿,听到顾潥的问题,下意识说道:“小一万贯吧,还行。”琉璃作坊的股份在手,只这一样他一年的分红也不止一万贯。
拿这么多钱来给自家豆豆造个大玩具,他乐意。
顾潥听着就看了看船厂里的各种材料:“造船要用那么多铁器?”
“不是铁的,是钢。”主要就是贵在这些钢上面,大师傅纯手工锻造,成本极高,“烧开水用的。”
赵淩跟顾潥解释了一下蒸汽机的原理。
“这要是成了,将来船只可以不用人力驱使。不只是船只,车辆之类的也可以用蒸汽机来驱使。”到时候他就可以工业革命了,就是得注意污染问题。
顾潥听得跟天书似的,不过赵淩以往的战绩过于辉煌,他还是很信任的:“那你好好干,缺钱了跟先生说。”
“好的。”
“那这一艘船造好了给先生?”顾潥还是不死心。
赵淩说话比窦荣委婉一点:“这艘是试验船,肯定会有很多问题。等调整过后,再给您造一艘新船。您看学生给姑外祖母的画舫,也是第二艘。”
顾潥听这话觉得有道理,勉强接受:“今年能造好吗?”
赵淩不确定:“明年肯定能造完。您可以先玩豆豆的船嘛,反正您平时忙,也没什么空……”
他看着顾潥的眼神,声音越来越小。
顾潥冷哼一声:“你们好好干,也不要忘记了本职工作。工部那么多事情,一个个都找不到人。”
褚尚书唯唯诺诺地答应了,照旧天天往船厂跑:“我这个尚书本来就不用干什么,有两位侍郎在,他们能处理好的。”
赵淩也满口答应下来,还是每天下午待在船厂:“先生说的要加紧造。”
窦荣是压根没答应:“敢逼我,我就去告诉姨母。”又对赵淩说,“你也别那么听话,姨父无理取闹,你就告诉太后娘娘去。”
他姨父虽然全身都是疑心病,但尊敬母亲,小事情上还妻管严。
只是一艘船的“小事”,他还不出钱,能有啥问题?
一群人在船厂干得热火朝天,完全错过了这一科的会试和殿试。
赵淩朝会都请假了好几次,被亲爹逮着去参加的时候,已经是新科进士们出去游街的时候了。
赵淩顿时感到时光荏苒:“我已经变旧了。”
在他身边的一名官员忍不住“噗呲”一声,年纪能当赵淩父亲的五品官员抬手轻轻摸了摸赵淩的脑袋:“瑞瑞还是很新的。”虽然已经不是新科状元了。
看着刚被赐了袍服出去的新科进士们,今年年纪最小的都有二十三岁,说起来确实是青年才俊,但比起赵淩那一届,年长了许多。
想想身边这小子真可怕,状元不状元的也就算了,起步就是五品,到今年年底大考,官职肯定还得再往上提一提。
赵淩看到新科进士们,突然想到一桩好事情,等大朝会结束后,就去问他陛下先生:“先生,您现在有新的庶吉士了,学生是不是不用再天天待在御书房了?”
他现在很多时候都干着庶吉士的活,还没庶吉士的工资领。
顾潥倒是没考虑过这个问题:“怎么,你就这么不愿意待在御书房?”
“这不是学生想着新科的上来了,学生可以……”
“可以出去玩是不是?”
“不是。是可以专心给您造船。”
顾潥看了看赵淩。
赵淩被他看得后背发凉。
咋了?
他说错什么话了?
顾潥对他招招手:“朕带你去个地方。”
“啥地方?”
顾潥小声对他说道:“亲学生才能去的地方。”他想了想,突然说道,“算了,亲外甥也去。李伴伴,把窦翊叫上。”
赵淩和窦荣都以为顾潥临时起意,带他们去的地方不远,结果一走就走到了天色擦黑。
赵淩忍不住说道:“去皇陵?”
咋?皇帝太喜欢他们了,带他们来看将来的陪葬墓?
顾潥瞟了他们一眼:“那么多话,到了就知道了。”又对赵淩吩咐,“有空多造点轮胎。”
相比较轮胎,杜仲胶还是更应该优先用于密封件上。
赵淩不答应:“没那么多杜仲胶。等我把新船造出来,您就知道有多厉害了。”
顾潥冷哼一声:“给朕画大饼呢?”
说着,马车停了下来。
赵淩和窦荣这时候一点都不意外看到了一座陌生的军营。
赵淩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以顾潥的性格和他爹的态度,顾潥手上肯定还有一支实力强大的私兵。
窦荣也能隐约猜出来。
让他们真正确定这支军队存在的决定性因素是火器。
窦荣虽然用过火器,但不知道火器是哪里生产的。
赵淩更是。
他虽然捣鼓出了威力还算不错的火药,但从火药到用于战争的火器这个阶段他是不知道的。
他们意外的是,顾潥竟然会带他们过来。
顾潥没给他们多解释什么,只丢给他们两枚令牌:“让你们俩小子待在神都享福还不乐意,爱往外跑就待在外面吧。窦翊,好好练兵。赵瑞瑞,给朕把火炮装到船上。”
命令完,顾潥就连夜回去了。
窦荣和赵淩站在军营门口面面相觑。
“火炮都搞出来了?”窦荣只看过赵淩随便画的火炮的图纸。
赵淩则是意外顾潥不仅已经搞出了火炮,而且还想到把火炮放到船上去。
仔细想想又不意外,顾潥好歹是正经打过仗的,虽然没有经历过先帝那样的大规模战争,但军事素养绝对不低,会想到这点不意外。
窦荣拉了拉赵淩的手,感觉有点凉,赶紧拉着他往军营里走。
军中已经有小吏等候,小声道:“窦将军、赵直院请随下官来。军中已经给二位安排好了住处,你们看看有没有缺的,到时候再给你们准备。”
赵淩顺嘴问了一句:“厨子也给准备吗?”
“给。”小吏笑笑,提着气死风灯走在前面带路。
军营在群山包围之中,天色似乎是瞬间暗下来的。
气死风灯的光线照不远,倒是能够看到脚下的水泥路。
赵淩和窦荣的住所距离军营的大门口不算远,走了一阵就看到了一个有着高高院墙独立的小院。
一整排的屋子廊下挂着两个灯笼,看起来竟然有些熟悉。
赵淩还在打量,小吏就笑道:“这是照着赵直院在梁州军营那边的院子盖的,里头的格局也参照了一下,只是多加了炕。山里头凉,今天白天已经给烧过了,一会儿你们试试会不会太热。热的话,另外一边屋里放着床。”
行叭,早有预谋。
小吏没再多说什么。
屋子里的人听到声音,推门而出,是常禾。
赵淩:“……常二哥。”还真是一点都不意外呢。
第142章 第一百四十二章 抓周 天上掉下个林妹……
家里跟过来的也只有常禾, 剩下的四名伺候的是宫里头的太监,平时都是跟在顾潥身边伺候的,赵淩和窦荣都认识。
小吏走了, 赵淩和窦荣进屋, 才问:“余琪、余飞和赵文敏呢?”
“送去老爷那儿了。老爷知道这个事情, 这边有些东西都是老爷给安排的。”常禾说道, “还没用晚膳吧?锅上蒸着包子, 我再给你们炒个菜,简单做个紫菜蛋花汤。”
“行。”赵淩和窦荣确实都饿了。
包子是朴实无华的大肉包子, 蔬菜炒了两种。
两人吃完洗漱的时候,发现用的东西都是从自己家带来的, 屋子的格局都参照了两人的生活习惯,显然不是一天能盖起来的。
窦荣甚至在床头和炕柜里找到了惯用的脂膏。
赵淩已经彻底失去说话的欲望了, 看着铺好的被褥,钻进去的时候注意到炕头摆着两团东西。
他不确定地叫了一声:“抹布?”
两个尖尖的耳朵竖了起来:“喵?”
“抹布~咪咪~”赵淩顿时顾不上纠结了, 一脸欣喜地看着炕上的两只猫。
窦荣也是一脸意外:“怎么连抹布和咪咪都给送来了?”
抹布还知道蹭蹭赵淩和窦荣, 咪咪躺在窝里根本懒得动弹,软乎乎地翻过肚皮随便人摸。
窦荣摸了摸两只猫,吹灭了蜡烛,把赵淩拉到自己怀里。
赵淩往他怀里学着抹布团好:“丸辣, 我们被软禁了。”
“瞎说什么?拿着令牌可以自由出入的。”
“在这么个地方, 跟被软禁有什么区别?”他突然想起来一个事情,“我说当初太子殿下在皇陵待了那么久……你说皇后娘娘知不知道这个事?”
窦荣几乎不用考虑:“肯定不知道。”
这种属于大事,姨父肯定不会告诉姨母。
赵淩还记得好几年前他爹和七姨娘关于修建皇陵的银钱的事情, 怪不得顾潥由着人几万贯的贪墨。
这哪里是贪墨,分明是左手倒右手。
他爹顶多就是沾了点油水。
窦荣看他动来动去的,问:“睡不着?”
“没。”赵淩咕哝了一声。
窦荣知道他对陌生地方还有些不习惯, 跟他说一些听来的八卦,就当讲故事。
要说八卦,赵淩天天在御书房里坐镇,知道的八卦更多。
八卦之间还能相互印证。
两人也不知道聊到什么时辰才睡着。
赵淩早上醒过来的时候,难得窦荣还在炕上,下意识问了一句:“今天休沐?”
羽林军会有操练,但窦荣平时习惯按照自己的套路安排早课,起床会比较早。
通常窦荣早课做完,洗完澡,再回房叫赵淩起床刚刚好。
只有休沐的时候,窦荣会陪着赵淩一起多躺一会儿。
窦荣轻笑了一声:“我们被姨父带到军营里来了,忘了?”
赵淩愣了一会儿:“哦,对。”
他把脸埋在窦荣颈窝,闷闷地说道:“不想起床。”
窦荣听他的声音有点鼻音,一个紧张碰了碰他的额头,倒是没发热,还是不放心,赶紧披衣起床:“我去叫大夫。”
赵淩都没反应过来:“我没生病啊。”
只是生不生病不是他说了算,大夫过来一诊脉,确实受了点风寒,只是不严重:“喝上一剂药,多注意点保暖就好。山里头凉,赵直院要多穿两件衣服。”
赵淩听到要吃苦药,脸比药还苦:“唉,我知道了。”
他看着大夫唰唰唰写药方,里头乌七八糟啥东西都有,感觉果然加了特别多料的乱乱的东西就是不好吃。
窦荣看他这幅样子,就知道他心里面想的什么,忍不住嘴角上扬:“这是药,又不是吃的。常二给你熬了粥,一会儿你吃完了就喝药。”想了想,他觉得不是很放心,“算了,我盯着你喝完。”
赵淩没好气地瞟了他一眼:“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吃药都要你盯着。”
反正就一剂,他闭着眼睛把心一横就灌下去了。
窦荣越是听他这么说,就越是不放心:“前阵子给你喝药调理的时候,你就把药倒了。”
赵淩一听就瞪了他一眼:“没事喝什么药?”
这是赵淩这个年过得不开心的第二个原因。
去年过年回老家路上赵淩风寒断断续续的没怎么好,窦荣就觉得他体虚,一直琢磨着给他调理。
只是总有各种事情,一来二去的耽搁到过年那阵。
窦荣特意去太医院请了一位太医直接住在家里,天天给赵淩把脉调理。
赵淩喝得苦不堪言,恨不得跟窦荣分房睡。
窦荣不信任赵淩口中的“没事”,还真就盯着赵淩喝完了药,给里三层外三层裹了个严实,才拉着一起出门。
赵淩昨天来的时候,衣服确实单薄了一些,不过这会儿穿的衣服也太厚了。
他看了看窦荣,也不敢反驳。
山里面确实比外面要冷一点,但也没冷太多。
山崖边上几株桃树开得特别红艳漂亮。
不过根据他的经验,这些花特别漂亮的桃树,结的桃子都不太好吃,个头小果肉硬,倒是桃核适合用来雕刻。
他琢磨着一会儿是不是去桃树底下转转,看看能不能捡几个桃核,雕几个桃篮桃舟给侄子侄女戴上。
窦荣来这里是练兵,赵淩是搞科研,两人虽说是待在一个军营,但实际上离得很远。
这一片被包裹在群山之中的盆地,面积非常大。
也就是因为靠近皇陵,且有两万多明面上的军队驻守,一般人根本不会靠近。
像巩盛所在的京畿军营附近,有村落有集镇。
皇陵附近却什么都没有。
几乎所有的物资都仰赖外界运输,倒是有自己种植一些蔬菜,养一些鸡和羊。
负责这些的都是一些身体素质不太行的老兵。
这些蔬菜和肉类规模不大,只能作为日常饮食的补充。
赵淩跟着昨天带他们进军营的小吏上了一辆马车,一边听着他讲解军营的各种布置。
靠近军营入口的地方,算是生活区。
生活区相邻的,就是赵淩刚才看到的种植养殖区。
这两片地方穿梭着两条不大不小的河流,中间汇聚成一个湖泊,看得出人工挖掘的痕迹。
过了这一片区域,眼前就是正经的军事训练的地方。
他们没有穿过军事区,而是绕道往另外一边,沿着一条河流继续走,穿过好几道明哨暗哨,到了一座一点都不比凭栏湖小的大湖边上,湖边还有赵淩熟悉的船厂。
要不是周围的地形实在差距太大,赵淩还以为自己转了一圈又到了凭栏湖边上。
赵淩:“……”
小吏解释:“船厂的人都不知道这里是哪里,赵直院也别说漏嘴。”
赵淩一听就明白了:“这边和凭栏湖相连?”
小吏笑道:“是。您和祝庶吉士做出来的挖河的工具很好用。水路本来就是通的,不过我们又挖宽了一些。”
赵淩看着年纪已经有三四十的小吏,知道这位在军营的时间肯定不会短。
这种吏员不能以官职品级来论。
能够在这里当吏员的,绝对是顾潥心腹中的心腹。
挂一个吏员的名头,只是因为这是个……保密单位,不方便进入朝廷的序列罢了,不是人家没本事。
赵淩就把想法转变了过来。
他不该一门心思只想着给豆豆造个大玩具,跟火药一样,战船属于军用,那就得受国家管控。
要不是他和窦荣都深受陛下信赖,被人参一本,还真就能给他喝一壶。
私铸甲胄都是重罪,更何况他直接干个战船出来。
难道他不往船上装火炮,就不是战船了吗?
赵淩抹了一把汗,真的热出来的汗,穿的实在太多了。
船厂里工作的人,还是原先的班底,一个不落。
他们大概也明白了什么,不该问的一个字都不问,还是继续干之前的事情。
其实也没多大差别,只不过换了个地方造船罢了。
赵淩给安排调整了休息时间,改成每半个月连休四天,主要是现在的船厂离城太远,要是和以前那样一旬休息一天,那路上一个来回就没了。
窦荣过来直接担任主将,他休息跟着赵淩走,没人说得出什么来。
家里也很快习惯了他们的作息,只以为是窦荣在京畿的哪个军营里练兵,至于赵淩是陪着他一起去的。
毕竟以前赵淩也没少往军营跑,赵淩的有些东西和军队联系紧密。
四月份两人回到神都,参加赵悠悠小朋友的周岁宴。
赵淩拿出了一把桃核雕,不算太精致,但显然也不是一两天能雕刻完的。
赵辰从旁边还看到一把桃木剑,拿起来把玩:“看来你很闲啊。”
沈兰手上也有两个一模一样的盒子,这是给他儿子女儿的。
赵婉清刚给他生了个儿子,现在还没出月子。
今天沈兰是带着大女儿来的。
沈壮壮小朋友接过木盒子,大声道谢:“谢谢四舅舅!”
赵淩摸摸沈壮壮的两个小揪揪,很是喜欢。
沈兰拦着不让赵淩抱自家女儿。
赵淩就很不高兴:“咋?”他抱抱自己外甥女怎么了?得罪小舅子的后果知道不?
沈兰冷哼:“你们倒好。祝阳前脚去了西州,你后脚就没了人影,你知道现在御书房里就我一个庶吉士,日子是怎么过的吗?”
完全没有轮班的人也就算了,陛下应该是跟赵淩习惯了,有事情就想问赵淩。
可现在赵淩不在御书房,陛下就问他。
他能知道个嘚儿!
但陛下问话,他又不能不回答。
这一个月的日子过得简直比科举那会儿还辛苦,他必须每天补充知识,避免陛下问他一问三不知。
他妻子上个月底生产,他又担心又喜悦,简直心力交瘁。
赵淩奇怪地看着他:“不应该啊。咱们都是过气的老人了,新科状元他们不是已经考出来了吗?怎么还你当庶吉士?”
沈兰没好气地瞪他:“人家刚高中,不得回家报喜啊,有三个月的假……”他突然想起来,“我三个月的假到现在都没请!”
沈家就是神都人,别人高中之后请假回乡。
他当时就留在京城直接干活,本来想着等祝阳和赵淩回来之后再换班,他好休假。
结果祝阳和赵淩两个人庶吉士的事情是基本不干,破事情一个比一个多。
这一忙,眼睛一眨就是三年。
三年啊,他这三年到底是怎么过的?
过来叫沈兰和赵淩去跟客人招呼的赵骅听到,都有些不忍心了。
赵淩听得替他抹了一把辛酸泪,然并卵:“那我现在有事情,连回城的时间都没多少,也没法帮你。不行你找聂院使帮你想想办法?”
赵骅拍拍沈兰的肩膀:“三年都过来了,也不差这三个月……哦,还剩两个月了。多在陛下面前露露脸,陛下肯定会给你安排个好去处。”
沈兰听岳父这个过来人这么说,心下稍安:“我倒是想去铁脊县看看。不出意外的话,今年我二堂哥会回来。”
可惜他也知道,陛下不可能连着派两个沈家人去铁脊县。
他在庶吉士的位置上,表现得并没有多么亮眼,也没有像他岳父那样表现出某一方面极其突出的才能,不知道将来会被安排去什么位置。
偏偏作为庶吉士,他未来的职位安排,起到决定性因素的是皇帝,也只有皇帝。
他在吏部使劲也没多大用。
赵淩看了看沈兰,想了想还是没说。
赵骅看了出来,见赵淩不吭声,自己也没没吭声,拍了拍他们的肩膀,说道:“来,长辈们都来了,都过来打一声招呼。”
“是。”三个人跟着赵骅一起,看到赵辰牵着一看就很敦实的赵悠悠小朋友在一块圈起来的地上,慢慢走来走去。
四周有把杆,周围全是软靠。
身边一群男女老少围着。
赵悠悠小朋友认真练习走路,没一会儿走累了,就往他爹的腿边一靠,慢慢滑坐到他爹的脚背上,张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认真打量周围的大人,最终选定目标,张开双手:“妈妈。”
窦荣一脸不敢置信:“我?”
赵悠悠小朋友坚定:“妈妈。”
赵辰看得发笑:“悠悠现在只会叫着妈妈。”
窦荣弯腰把赵悠悠抱起来。
赵悠悠瞬间成了全场最高点,开心地露出小米牙:“哈!”
赵淩拉拉赵悠悠的小手:“上面的空气新鲜吗?”
赵悠悠开心地左看右看,拍拍手:“妈妈!”
窦荣抱着赵悠悠转了一圈,赵王氏和米氏那边已经安排好了抓周的东西。
窦荣把赵悠悠放到摆满了各种东西的矮桌前。
赵辰和米氏赶紧一左一右护在他身边:“悠悠来,看你喜欢什么?”
赵悠悠眼睛往桌上看了看,毫不犹豫地抓起了一个金算盘:“哈!”抓完,另外一只手又抓起了官印。
一只黑白花的大猫突然叼着一只同色系小猫跳到了桌上。
小猫大概两三个月大,毛呲呲的一团,四条腿走路各有各的意志,勉强学着家长猫坐稳之后,冲着赵悠悠叫:“咪~”
赵悠悠顿时眼前一亮,抱住小猫,偏偏手上的金算盘和官印都还没撒手:“咪咪~”
赵淩他们看着都忍俊不禁。
前两者很好理解,抓个猫算什么?
赵辰哭笑不得,把金算盘和官印从儿子手上拿下来,再把小猫还给半蝉:“可以的,爹爹还没学会叫,倒是学会了叫咪咪。”
赵悠悠看着赵辰傻笑:“嘿嘿。”
赵辰教他:“叫爹爹。爹、爹~”
赵悠悠回答得很快:“哎~”
一群人看得忍不住笑出声。
本来赵悠悠的周岁宴也就是请了一些自家人,米家人如今都在凉州,在经历了那样的事情后,他们也不愿意回来。
就赵家在神都的亲戚,根本就没几个。
只是赵骅、赵王氏和赵辰、米氏的中伙伴、小伙伴们,都想借着这个机会聚聚,一个不小心就摆了许多桌。
另外还有管博澹和王延的老伙伴们,也有几个。
幸亏赵家如今是两套宅子,地方倒是能容得下。
赵悠悠的周岁礼收了许许多多。
等把客人们都送走之后,赵辰拿过账房记下的礼单,都不敢看:“这些往后都得回礼。”
怎么那么多?
感觉他现在的这点俸禄都不够。
算了,他这点俸禄,养家都不够。
他想了想儿子抓到的金算盘,抱着儿子的小手摇摇:“悠悠,你以后要多赚钱,爹爹以后就靠你养了。”
赵淩笑他:“你就不能有点出息?”
赵辰想也不想就回答:“没有。”
他看赵淩和窦荣准备上马车,抱着儿子站在门口送,问:“你们明天在家吗?”
“怎么了?明天你们过来?”
“嗯。想带悠悠到你家园子里转转。”
现在天气正好,可是家里孩子还小,不敢跑太远,也不敢去人多的地方,想来想去还是桃溪巷那边合适。
那边的院子里还有一片为了方便给马活动的草地,很适合小宝宝活动。
“你们想来就随时来呗,不用等我们在。小蝶和嘉珍就天天来。”没道理亲大哥比堂妹还生分。
沈壮壮举高手:“壮壮也想去玩~”
“好啊,壮壮也去。”赵淩一口答应下来。
赵辰和沈兰本来都觉得主人不在家,他们上门不太好,但听赵婉蝶去,感觉自己去也没什么问题。
反正他们也不可能经常去,顶多就是休沐的时候去遛娃。
赵淩和窦荣现在还真不好说自己什么时候在家,哪怕他们休沐的时候,可能也在宫里或者镇国公府。
最近窦桓终于松口要成亲了,窦姜氏说是要从凉州赶回来,给儿子操持婚事。
赵淩听窦荣说起这个事情很意外:“哥,他不是不愿意成亲么?想通了?那家里的园子是不是要好好收拾收拾,给娘办花会?”
“办花会做什么?”窦荣反应过来,“我哥他自己相中了对象。”
他哥这条件,想要找个合适的姑娘成亲挺难的。
倒不是说他哥就找不到对象。
相反,以镇国公府的招牌,窦桓尚公主都是可以的。
窦凤和窦姜氏都认真考虑过尚公主。
窦桓腿已经残疾,将来大概就是一辈子做轮椅,注定远离权势。
公主虽说地位尊崇,但也就是个名头好听,想要活得久,最好还是远离朝政。
但是如今的几位公主年纪和窦桓相差太大,窦桓因为腿伤的事情,心底对天家有一根刺,肯定是不愿意尚公主的。
再说公主们也未必愿意嫁给一个残疾人。
哪怕成就了婚事,注定也是一对怨偶。
窦凤和窦姜氏的意思是找个性子沉稳一些的姑娘,家世方面倒是不用太在意。
只是两人在凉州那边压根没有合适的姑娘,神都的姑娘倒是多,无奈窦桓是个死宅,也没什么意愿成亲,一年出门的次数不超过五次。
就这样,他靠着自己能找到合适的姑娘才出鬼了。
论理,窦桓的婚事可以由皇后这个亲姨母来操持,但还是因为窦桓心底的疙瘩,皇后觉得好的姑娘,窦桓肯定心存疑虑。
最后这事情看似是落在了窦荣和赵淩身上。
但窦荣对各家的姑娘完全不了解,赵淩知道的多是文官家庭的姑娘。
窦家的情况,显然不能再和文官家庭联姻了。
现在赵淩听窦荣这么说,很是意外:“哥自己相中的?上哪儿相中的?天上掉下来的?”
窦荣一言难尽:“还真是天上掉下来的。”他指了指马车外面经过的院墙,“姑娘翻墙掉下来,被我哥接住了。”
“啊?”
窦荣说道:“你不是给哥送了一辆杜仲胶轮胎的轮椅嘛。出门方便了一些,我哥最近还挺愿意出门的。他平时在家里写话本,也爱看话本,比较常去东市那边的书肆买书。东市那边你也知道的,马车不太好走。我哥就提前了一点下车,让人推着轮椅到书肆去,回来的路上就遇到了这个事情。说起来,我未来嫂子你应该知道。”
“啊?”赵淩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家住在东市附近,还得翻墙出来的姑娘,他印象中并没有这样的人啊。
窦荣没卖关子,说道:“五妹妹之前定亲的贝家还记得?”
“嗯。难道是贝向荣的那个表妹?”贝家就贝向荣一个儿子,上头几个姐姐已经都出嫁了,住在贝家的,应该就只有一个表妹了。
“对,就是那个林姑娘。”
第143章 第一百四十三章 蒸汽船 他乡遇故知……
当初贝向荣去花街柳巷被赵淩和窦荣看到, 后续去调查贝向荣的事情,还是窦荣出的手。
调查到贝家还有个表小姐的时候,他们就知道这婚事不成。
林家姑娘父母双亡, 外祖家不放心, 把外孙女接到自己身边来养也在情理之中, 但贝家的样子显然是想吃绝户。
只是对着自己的亲外孙女, 也不知道怎么下得去这个手?
要是贝向荣还没定亲, 让贝向荣娶了林姑娘,还能说一句怕姑娘嫁出去受欺负, 但贝向荣已经和赵婉蓉定了亲,让自己外孙女给自己孙子当妾, 这都已经不是吃相未免难看的程度了。
只是当初赵家想着退了和贝家的婚事,林姑娘怎么样, 他们也管不到,后续没再关心。
本来以为两年多过去, 贝向荣早就和林姑娘成了亲, 怎么林姑娘还能翻墙……逃跑?
窦荣解释:“林姑娘不傻,当初林家的那些族亲不好相与,她不能留在林家。贝家想着林家的钱,死活非得把她接到贝家来。其实是两边都想吃绝户。为了争夺林姑娘身上的钱财, 贝家是给林家写了契书的, 保证了林姑娘的婚事不能强迫,林姑娘带来的钱财都会作为陪嫁给出去。”
能做出这样的保证,显然是贝家觉得林姑娘和贝向荣同处一个屋檐下, 朝夕相处,自然日久生情,到时候用不着逼迫, 自然就能成就好事。
至于贝向荣已经定亲,那是无关紧要的。
哪个男人不三妻四妾?
再说,哪怕赵婉蓉进门又能怎么样?
别说赵婉蓉只是一个赵家庶女,就算是嫡女,赵家的门楣也没多高,只要带钱进门,具体谁掌家,不是贝家人说了算吗?
反正深宅后院关起门来自己过日子,赵婉蓉怎么样,谁又能知道?
赵婉蓉一个外人,怎么能亲过自家表妹呢?
林姑娘父母双亡的时候虽然已经有些懂事,但就跟当初仓促嫁进赵家的米氏一样,十几岁的小姑娘能懂什么?
被自己的亲外祖母亲舅母一洗脑,她还真信了这套说辞,只是心底一直有疑虑。
窦荣笑道:“她说她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做妾,觉得自己想当家,完全可以招赘。后来五妹妹退婚,贝向荣的事情暴露出来。贝家本来就是表面光鲜,可由不得他在外面置产养外室,把那两个女人和孩子都接了进来。本来以为能把事情瞒得好,可住在一个宅子里,能瞒得了才怪。林姑娘知道之后,就更加不可能答应和贝向荣的婚事。可是她自己一个人也没办法,也知道自己的钱不可能都带走,只能表面顺从,背地里筹划。”
赵淩倒是很好奇:“那她碰到哥的那天,是筹划好了?筹划成什么样了?”
“她给自己立了女户,还置办了宅院。”窦荣突然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你猜是谁帮她办的这些?”
“还能是我认识的人?”
“是蔷薇汤的绿柳姑姑。”
两人说着,已经到了家。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窦荣见赵淩呆愣住了觉得好玩,直接上手把人从车上抱下来。
“哎?”赵淩下意识搂住窦荣的脖子,“绿柳姑姑?”
“是。贝家要脸,林姑娘平时出门不受限制,就是出门的时候有丫鬟婆子跟着。贝家不是离东市近嘛,哥常去的书肆,林姑娘其实也常去。后来有了蔷薇汤,她就去泡澡。蔷薇汤你也知道的,那些丫鬟婆子只能在外面等着。一来二去的,就和绿柳姑姑熟悉起来。”
绿柳自己就曾经被婆家算计过,看不得林姑娘这样的小姑娘被自己外家算计,见林姑娘自己也是个有成算的,就答应帮忙。
她在蔷薇汤做掌柜,平日往来的都是一些富贵人家的女眷,自己又曾经是太后跟前的大宫女,面子和人情都有,只不过给个姑娘办个女户,不算什么大事。
有了独立的户口,置办房产就更加容易。
林姑娘给自己的谋划一切都很顺利,只是没想到翻墙这么难,好不容易翻了出去,还砸到人,甚至还惊动了贝家。
情急之下,窦桓把林姑娘带上自己的马车,避开了贝家人,送到了蔷薇汤。
反正一来二去的,两人算是认识了。
至于成亲这事情,两人要说什么一见钟情再见倾心是没有的。
林姑娘逃跑的时候选在了傍晚,本来计算着最好贝家发现她人不见的时候已经是宵禁的时候,这样她能通过绿柳姑姑转移到自己置办好的宅子里。
只是她想的还是太简单了。
她逃跑的时候虽然出了意外,但转移得还算顺利。
她跟着绿柳在蔷薇汤住了一晚,结果第二天就发现她偷偷置办的宅子已经被贝家知道。
神都宅院昂贵,她虽然手上有大笔钱财,但要瞒过身边那么多丫鬟婆子,“偷拿”那么多钱财出来并不容易。
贝家哪怕在上层圈子里已经是个破落户,也不是她一个孤女能够抵挡的。
窦桓虽然和赵淩不算亲近,但其实还蛮喜欢的,自然知道蔷薇汤是赵淩的产业。
他把林姑娘送到蔷薇汤之后,担心会给赵淩惹麻烦,第二天又去问了,得知后续之后,思量了一下,就私下和林姑娘见了个面。
他总不能一辈子不娶妻,林姑娘也需要靠山来保全自己,两人相互之间也没什么恶感,倒是一拍即合。
以镇国公府的权势,贝家也不敢怎么样。
林姑娘原先带不走的那些嫁妆,现在一文不少都得带走。
贝家想闹也没办法,毕竟当初写的契书还在,林家那里还有备份。
“贝家也不敢闹。”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本来想着把外孙女哄着侵吞财产,到最后白养了几年,钱是一文没捞着。
赵淩见他把自己抱到了浴室,凑上去亲亲:“一起洗?”
窦荣咽了咽口水:“嗯。”
他伸手摇了一下铃,外面很快就响起了铃声。
府中下人熟悉他们的生活习惯,早就准备好了热水。
他们在浴室中只要打开水龙头就能淋浴和沐浴,不需要下人再进门服侍。
好好休息了一晚,第二天小朋友们果然都过来玩耍。
除了赵悠悠和沈壮壮小朋友,还有沈家的几个差不多大的小朋友,另外还有咪咪原来主人刘家的两个小朋友。
没过一会儿,桃溪巷其他几家也带上小朋友们过来一起玩耍。
赵淩给猫、狗和马搭建的一些玩具赛道,对小朋友们也特别适用。
一群大人孩子们正在玩的玩,聊天的聊天,来福过来说道:“四郎,戴凤小郎君过来拜访。”
窦荣还不清楚,问:“戴凤是谁?”
赵淩倒是一下就想到了:“桃桃啊,我同乡。我回乡县试的时候,桃桃也一起考试来着。”他对赵辰喊了一声,“大哥,桃桃来了。”
赵辰一下没想起来:“哪个桃桃?向家的桃桃吗?”他还以为是邻居家的小朋友。
“不是,是戴凤。我们回乡考试的时候认识的,比我岁数还小的那个,还记得不?”
“啊!那个桃桃啊。他今年考上了吗?不是说今年考生的年纪都大?”赵辰说着,把孩子从杆子上“摘”下来,放到草地上让他练走路,别路都还走不稳,就想着爬杆子。
赵辰陪着赵淩一起去迎接客人。
来福说道:“戴小郎君今天去家里递拜帖,老爷让他直接来这边。”
赵淩现在的休沐时间自己安排,和旁人不太一样,要是真的等正经递拜帖回帖的流程走,见面得再过半个月。
窦荣把刚摘的一盘草莓交给小朋友们,也跟着一起走出去。
来福认识戴凤,自然不会让人在外面等着。
戴凤坐在屋里,身边有伺候的下人,身边摆着茶水糕点,见赵淩和赵辰过来,第一眼就认出了赵辰,站起来拱手道:“赵辰兄。”
他们考试的时候,赵辰已经十六岁了,和现在的容貌改变不算太大。
戴凤接着才认出赵淩:“赵淩兄。你的变化真大啊,差点认不出来了。”
赵淩倒是没觉得自己有多大变化。
他从小就长得帅,现在只不过变得更加英俊潇洒罢了。
“戴兄!”他跟小时候那样对着戴凤一拱手,见戴凤打量窦荣,拉住窦荣的手介绍,“这是我夫君,窦翊。”
“夫君?”戴凤感觉自己的脑子有些混乱,赵淩兄虽然长得好看,可怎么看都是男的啊,怎么有夫君?
窦荣笑道:“戴兄请坐。早就听水灵说起在家乡遇到一个神童,今日才得见一面。”
戴凤顿时不好意思起来,笑道:“不敢跟两位赵兄比。”
他父亲原先在胶州做县令,今年即将调任京县县令。
他父亲还没过来,他先过来打前哨战,安排各种事宜,以及关键的给自己找个合适的书院上课。
只是戴家在神都并没有亲朋故友,戴凤过来两眼一抹黑。
他爹倒是帮他联系了一位昔日同窗,但他按着地址找上门,人家早就去了外地当官,房子现在是出租的状态,自然帮不上他什么忙。
他身上倒是不缺钱,已经租下了一个小院,想起年幼时一起县试的赵辰赵淩两兄弟,倒还真的存着两人当初写下的地址,万万没想到一找就找到了一位侍郎家里。
现在顺着赵侍郎的指点,发现赵淩住的地方更加不得了。
他来的时候都看到皇城了。
不过这些加一起都比不上赵淩……的夫君。
怎么就跟个男人成亲了呢?
他看看赵辰这个亲大哥没什么表示,以为这是神都的风气开放。
男人和男人在一起,女人和女人在一起,这样的事情他没少听说,只是很少有正经成亲的。
果然是他少见多怪了。
听戴凤打听神都这边书院的事情,赵辰就说道:“我带你去我以前读书的书院瞧瞧。你现在有没有空?我直接带你去山长家。”
戴凤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自然答应下来。
赵淩让常威跟着戴凤:“常大哥,你帮着戴兄先安顿下来。”想着戴凤刚来神都,可能不认识什么人,就说起自己翰林院的勤工俭学的临时工,“戴兄要是不嫌弃,倒是可以过来试试。钱是没多少,主要是可以认识一些人。”
戴凤一听能进翰林院抄书,整个人都快惊呆了:“我真的能去?”
“能。你等等,我这就去给你写个条子。”想着自己没时间去翰林院,就说道,“到时候让我姐夫带着你去。”
赵辰说道:“你们先坐一会儿,我去跟我妹夫说一声。”让沈兰一会儿帮忙把他儿子带回去。
今天是爹爹带娃局,孩子娘都出去游玩放松了。
至于现在就不用把孩子带出来了,没得骗人家的见面礼。
在神都居住读书花钱如流水,还是省着点钱花。
赵辰很快就带着戴凤走了。
窦荣说道:“以后见面别叫人家小名。”
赵淩从这句话里咂摸出一点酸味,严肃脸保证:“知道了。我以后会注意的。”又拉起窦荣的手嘿嘿一笑,“以后只叫你的小名。”
窦荣被他凑在耳边说的耳根发烫:“你就跟我不正经吧。”
赵淩故作不解:“难道你还想我对你正经?”
窦荣被说得瞬间噎住:“臭水灵。”
赵淩往他嘴上啃了一口,就拉着他继续去看小娃娃们玩耍。
窦荣看着刚才还全在跑的小孩儿,一会儿就变成连滚带爬,没一会儿又变成爬,一个个爬得还飞快。
几个当爹的在后头根本追不上。
天气正好,午饭也是直接在草地上铺了席子野餐。
一群人玩到下午,赵婉蝶和苏嘉珍日常过来遛弯,这次还带上了苏家的祖父祖母。
一位大理寺卿在眼前,不超过五岁的孩子们完全不在意,但孩子的爹爹们已经慌到不行。
时间也不早了,孩子们也已经玩累了,一群人就全都撤退。
苏老夫妻俩倒是很喜欢小孩儿。
两人总共就一个女儿,女儿又随女婿长年在外,只是刚才看到一地乱爬的脏兮兮还又笑又叫的小孩儿,也有些头疼,从来没想过那么多孩子在一起会那么吵闹。
几个人待在花房里,泡上一壶茶,看看书,聊聊花草,摘草……
“我草莓呢?”赵婉蝶找了一圈,没找到一颗成熟的小草莓。
赵淩往外面的草地指了指:“被小宝宝们吃掉了,没有咱们小蝶宝宝的啦。”
草莓已经进入最后的阶段,产量已经明显减少。
不过一些早熟品种的水果已经能渐渐接续上,倒是不至于断了水果吃。
“哼。”赵婉蝶被堂哥说得不好意思,小脸一红转身道,“我去找慢慢玩!”
果然没一会儿,刚才孩子们玩耍的草地上,几匹马跑了出来。
数量比苏老夫妻想象中要多:“那么多匹马?”
赵淩说道:“这不是春天了,给慢慢和轻烟配种。”
轻烟是窦荣现在的坐骑,一匹纯白色的马,在经历了赵淩近乎肆无忌惮的空间伙食投喂后,漂亮得不沾染一丝烟火气,跑起来的时候真的像它的名字那样,仿若一道升腾而起的袅袅炊烟。
和慢慢的暴躁脾气不一样,轻烟的脾气很好,属于不被骟掉都能上战场的战马。
不过赵淩在慢慢的屁股上看到过牙印,轻烟身上也有,两匹马私底下应该没少打架。
不管打架的结果怎么样,反正在人眼皮子底下,两匹马瞧着倒是关系还不错。
现在散落在草地上的几匹马,除了点点这匹退休状态的老马之外,剩下的都是牝马,现在还瞧不出有没有怀孕。
等确定怀孕后,他就得把这些马都甩手给他顾先生。
哦,不对。
他可以把马带去军营,就近照顾。
要是他能把这些怀孕的母马一直从开始照顾到小马生下来,再把小马带大,那这些小马得长得多漂亮!
赵淩瞬间心动了,然后他休沐结束后,就带着这些马去了军营。
为了防止可能已经怀孕的母马过度劳累,他还专门叫了牛车来装马。
考虑到保密问题,牛车和赶车的车夫都是军营里的。
他本来还想让点点也上牛车,但点点更愿意跑一跑。
反正牛车的速度也不快,赵淩摸了摸点点的脸:“那你跑不动了跟我说哦。”
点点蹭了蹭赵淩的脸,跟在慢慢身边小跑。
慢慢蹭了蹭点点的脸,像自己还是小马的时候那样。
窦荣看了看点点的状态,只觉得点点更加仙气了一些,四肢强壮有力,皮毛顺滑油亮,眼睛有神,哪里有一点跑不动的样子?
他们的车队过于庞大,特意一早就出了城。
这一小群马的到来,显然在军队中引来了小小的轰动。
主要是点点、慢慢和轻烟三匹马都太漂亮了,连配种的几匹母马和别的马匹站一起都明显要漂亮很多。
这里的军营几乎都是骑兵,对马匹的热爱是刻在骨子里的,要不是赵淩太忙,恨不得跪求养马的方法。
窦荣无奈,拿着赵淩以前写的养马的小论文,开始从头教他们怎么养护自己的战马;完了又根据自己的经验,给小论文重新做了一些完善。
春去秋来,船厂的第三艘船终于下水,却不是窦荣的新玩具,更不是赵淩期待的蒸汽轮船,而是一艘速度相对更快一些的客船。
主要是船厂的众人往返通过水路。
坐船虽然平稳,但是时间比较长。
而现在专门的客船,要不就是只能坐着的小船,要不就是长途客运的大船。
船厂现在只是在造试验船,主要是科研人员和一些大师傅,人数不多。
反正赵淩本来就打算给自家造一艘往返老家和神都的自用客船,干脆就先把这艘船给造了出来。
一群人被材料卡得□□,突然改成造普通的客船,像是大学生做小学一年级数学题一样,整个人都升华了,造得格外快。
赵淩之前还觉得自己要求挺多的,毕竟船上的各种用品都需要固定,自家用的话,各方面都得精细一些。
船体结构也改善了一些,减少阻力。
但是大师傅们完全不觉得有什么,有几个大师傅带着的技艺也是大师傅级别的徒弟,闲下来还在船上各种雕花、螺钿。
在赵淩给了他们几片金叶子后,他们有事没事就开始敲金箔。
赵淩的本意是给他们额外的奖金,只是没想到人家以为是装饰材料。
他受到感染,在想事情的时候也开始拿着个锤子敲敲敲,给他心爱的豆豆敲了一束金箔花。
一直到过年前,整个团队才算是把分量合适的蒸汽机加上锅炉,装到了船上。
这已经是他们打造的第三个了。
第一个应该是材料质量不过关,还没装到船上就锅炉爆炸,差点伤到人;
第二个是没考虑分量,刚搬到船上,船直接就沉了。
现在这个打造的比预计中要小得多,也不知道能提供多少动力。
窦荣得知之后,也不练兵了,过来看他们试新船,生怕又出什么意外。
褚尚书卷着袖子,露出精壮的胳膊,一脚踩在跳板上,被两个身强力壮的工匠扣着抓下来,嘴里还在嚷嚷:“让老夫上去!”
窦荣瞥了老头一眼:“别闹。”
褚尚书顿时感觉被一头猛虎盯上了一样,安静了下来。
啧,才不是他一个老头怕小年轻,他只是体量人家担心自己妻……相公。
褚尚书看着比他高出一个头的“小媳妇”,不敢吱声,放下衣袖,往边上站远了点。
窦荣看着船上的赵淩,想到前两次失败的实验,都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造战舰了。
但他看着站在甲板上神采飞扬的赵淩,还是忍不住露出一个笑脸。
考虑到可能会发生实验事故,船上的人数尽量减少,也以反应快的年轻人为主。
船也异常简陋,别说装饰了,几乎就是个壳子。
就是这么一艘空壳船,在烟囱冒起白烟后,竟然真的开动了起来!
速度竟然很快。
岸边一群人安静了好一会儿,看着船越开越远,才突然欢呼起来:“动起来了!”
“动了!动了!”
“我们把船造出来了!”
窦荣也跟着欢呼雀跃,又很快安静了下来:“他们怎么越开越远了?”
第144章 第一百四十四章 新任命预告 被皇帝堵……
湖面上的船, 用一种很快的速度,变成了一个小点。
一群人闻言,也跟着安静了下来。
褚尚书突然有些心虚:“船上有经验丰富的船长, 应该没什么问题。”
“船长也没开过蒸汽船。”
“我们准备了很多制动方案, 不会有事。”
“可能赵郎中只是想试试能开多远?”
赵淩是想试开多远吗?
并不是。
他这次的实验目的是能开起来。
只是开起来之后, 发现大家都是新手, 对于怎么控制航速, 怎么掌握方向,以及怎么能好好停靠都得摸索。
好不容易开动起来了, 还是在湖中间一点试,对自己对别人更加安全一点。
窦荣很快就带着人摇着小船过来, 没靠太近,以免影响实验。
蒸汽船已经放慢了速度, 很平稳地在湖面上练习画圈圈,只是机器的声音很响。
窦荣试图对船上喊话, 根本没人听到。
情急之下, 他拿出自己的一条帕子,绑在船桨上举起来挥了挥。
绣着大黄猫的帕子颜色还算鲜艳,方向又正对着船首,倒是很快被人注意到。
赵淩拿出望远镜一看, 也拿出同款帕子挥了挥。
确定赵淩没事, 窦荣就让小船远远停下,期间还给船上运了一次煤。
从一大早实验到了下午傍晚申时,经验丰富的船长凭借着对船只的掌控力, 把蒸汽船磕磕绊绊地停靠在码头上。
一群人来不及说什么,第一反应是……
“饿死了!”
“今天一整天都没吃饭。”
“快吃饭。”
“今天怎么没人来送饭?”
看守哨卡的士兵一脸无语:“送了,叫你们了, 没一个人长耳朵的。”
褚尚书没想到会有人这么跟他说话,但饿得实在没力气。
他老头子可不能和小年轻比,一天没吃饭,腿都软了。
他看向跳板都不用,就从船上跳下来的赵淩,故意冷哼一声,脸上却全是笑:“跟个狸奴似的,天天跳上跳下的,有没有一点当官的样子?”
实验成功蒸汽船,赵淩感觉自己可以载入史册了,压根不觉得饿,兴奋地把老头子一背,带头冲向船厂食堂:“嗷嗷嗷!”
一群人被他的兴奋感染,也跟着呼喊起来,简直就是两岸猿声啼不住。
巡逻的士兵听到喧闹声,一时间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警戒地过来探寻,结果发现是他们自己人在闹腾,看到已经停靠在码头的怪船,他们也都嘴角带笑的重新回到自己的岗位上。
有些设置在山上的哨卡,视野开阔,今天几乎围观了全程蒸汽船的实验。
自从河道拓宽之后,军营很多物资都仰赖水运。
蒸汽船的速度明显比原来的船要快得多。
他们都不敢想这么快的船,要是运用在水战上,得多厉害。
窦荣连夜进宫见了顾潥。
顾潥都已经睡着了,被叫醒听到窦荣来了,问了时辰之后,鞋都顾不上穿好,直接快跑出去,看到等候在外面的窦荣:“是船造好了?”
窦荣的眼睛亮晶晶的:“不负陛下所托。”
顾潥顿时兴奋起来,来回转了一圈,抬手拍了拍窦荣的肩膀:“行了。臭小子跟姨父来这一套。朕跟你一起去。对了,瑞瑞那个夷人朋友叫什么雷奥那多的,不是要成为我大虞子民嘛,朕准了。”
窦荣顿时明白为什么顾潥一直没准这个事情。
不是顾潥忘记了,是因为大虞的造船技术显然已经落后夷人,若是轻易同意,说不定会给大虞埋下后患。
譬如雷奥那多在摸清楚了大虞的虚实后,利用先进的战船,骚扰甚至攻占大虞沿海地区。
现在他们虽然只是造出了一艘蒸汽船的样品,但他们显然已经掌握了更先进的技术。
当自己已经变成一头成年雄狮的时候,就不会在意一只小老鼠究竟在想什么了。
顾潥当下直接匆匆洗漱,完了就和窦荣一起出宫前往军营,一到就把赵淩叫醒。
赵淩:万万没想到有一天会被皇帝堵被窝。
赵淩抱住抹布不动:“你们不困吗?”又奇怪地看了一眼窦荣,“你什么时候出门的,我怎么都不知道?”
顾潥对赵淩的容忍度奇高,见惯了他这惫懒的模样,不以为意:“睡什么睡?起来给朕看看蒸汽船。”
窦荣倒是反应了过来:“天还黑着呢。姨父您先将就睡两个时辰,等天亮了再去。”
为了赶时间,顾潥是骑马来的。
赵淩完全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不等他们说完,头一歪又睡了过去。
窦荣见状,赶紧解释:“水灵连轴转了好几个月,今天光顾着试船,一整天都没吃饭。”
“行了行了。朕还不知道你们。”顾潥对窦荣说道,“朕闻着味儿了,是不是在煮宵夜?”
窦荣倒还真没关心这个:“应该是吧。刚看到常二哥醒了。”
赵淩不知道窦荣出门,常禾是知道的。
常禾也不知道窦荣这么急匆匆出门,晚上还会不会回来,只是提前做了一些准备。
这会儿他跟小太监们给他们一人端了一碗小馄饨,放了紫菜虾皮猪油和葱花,一碗没多少个,就是大冬天的喝点热乎的驱寒。
闻公公笑道:“瑞瑞不在,倒是可以多加点料了。”
常禾笑道:“瑞瑞吃东西简单些。”
其实越简单的东西想要做到好吃,对食材的要求就越高,但赵淩就是个挑剔鬼,一盘菜里几乎就不允许超过三样东西,连调料都要简洁。
明明很多香料还是赵淩让夷人搞来推广种植的,他自己却不怎么喜欢。
窦荣又安排顾潥一行休息。
第二天天刚亮,赵淩就被吵醒,抱着抹布睁着眼睛看向顾潥,眼神疑惑然后肯定,眼睛一闭,又睡了过去。
怎么做梦都重复?
他总不能被皇帝天天堵被窝。
肯定是还没睡醒。
窦荣哪怕习惯早起,这会儿也才刚开始洗漱,听到卧室的动静,叼着牙刷子就跑了过来,不满道:“姨父,您怎么随随便便就进我们卧室?”
顾潥原本没考虑到窦荣和赵淩已经成亲了,论辈分,赵淩现在是他的外甥媳妇,说出去确实不像样。
但顾潥怎么可能承认?
他背着手说道:“你们两个臭小子,我这个姨父还不能管了?水灵,快起来!”
赵淩还没起,抹布已经彻底清醒了,从赵淩的怀里钻出来,抱着他的脑袋唰唰唰舔毛,把他额头几下就舔得通红。
“痛痛痛,别舔了。”赵淩捂着脑门坐起来,瞧了一眼还没消失的顾潥,再看看叼着牙刷子的窦荣,不太理解这画面是怎么同框的,“早?”
一番折腾之后,一行人终于来到船厂。
褚尚书没料到会看到顾潥,赶紧行礼。
想想倒也不奇怪,蒸汽船这么大的事情,要是利用好了,他们大虞江河湖海哪里不能去?
不说那么远的,就说如今东西南北的物资运输得方便快速多少?
配合如今开展的各项水利工程,简直功在千秋。
顾潥登船,倒是不介意蒸汽船的简陋。
今天窦荣和褚尚书等人也都上了船。
体会了一把船跑得跟马一样的速度。
顾潥下了船之后,还一脸兴奋。
赵淩倒是跟他说道:“现在是空船,您要是想着在船上装上火炮,或者是装满货物,速度肯定没那么快。具体怎么设计合理,还得进一步实验。”
现在的火炮他去看过,整一个傻大粗,威力也就那样。
这东西后坐力还不小。
想要把这种东西装到船上,如今以木结构为主的船体可能不太行,得更换更多的钢结构。
要是改成货船的话,会简单一些。
其实以现在的社会需求,货船和客船反倒是比战舰的需求更加迫切。
讲真,以蒸汽船的速度,船头装个撞角,可能比装个火炮的杀伤力更大,看到小舢板直接撞碎了完球。
不过想想其中的计算量,赵淩只感觉头秃。
顾潥感到很满意:“行了,收拾收拾回家过年。”
“要过年了?”赵淩已经忘记了今夕何夕。
顾潥笑道:“过年倒是还没有,你得回去准备准备,跟翊儿一起去象州接替太子。”
赵淩满脑子都是造船的数据,反应比平时慢了好几拍:“太子殿下回来了?我们能开蒸汽船去象州吗?”
顾潥想把蒸汽船留下给自己玩耍,但自己毕竟不是小孩子了,这东西不是玩具:“嗯,朻朻快回来了。你们得等明年开春了再去,具体到时候再说。”
赵淩算了算,右手拳左手掌地捶了一下:“太好了,让太子殿下帮忙计算……祝阳是不是也回来过年?他们两个的脑子都得借来用……”
褚尚书在边上听得人都麻了:知道赵淩跟陛下一家亲近,没想到这么亲近。
当着人皇帝爹的面,就想着抓太子当壮丁,胆儿可真肥。
不过太子殿下的脑子确实好使。
顾潥是一点儿都不生气,还笑着问赵淩:“要不要把你爹也借过来用?”
赵淩想都没想就拒绝:“不用。我爹的脑子已经旧了,只能管管钱。这一科进士里有什么……”
顾潥只对新科一甲的三人有些印象,感觉也就中规中矩,对其他新科的进士们是什么表现并不清楚,就说道:“回去了你自己挑人。”
“谢陛下!”赵淩高兴了。
有了皇帝的命令,他一点都不耽搁,立马让人收拾东西回到桃溪巷,感觉恍如隔世。
来福迎接他们都有些恍惚:“还以为你们过年都来不及回来呢。三郎都从铁脊县回来了。你们正好明天回去老宅给三郎接风洗尘,后天回镇国公府。窦五郎的新婚贺仪我看着准备了,你们看看有没有需要改的……”
赵淩和窦荣听着他的一连串话,感觉像是重新回到了人间。
来福想了想说道:“对了,明天正好是大朝会,你们回来了得参加的吧?”
赵淩突然暴躁:“我不想参加!为什么不是明天再回来?赶着回来就是为了参加大朝会吗?”
这是气话,哪怕只是为了在朝堂上刷脸,他也得参加。
第二天,天还黑着呢,他就老老实实等在了殿外,靠在窦荣怀里补眠。
赵骅本来见到许久没见的儿子,还想聊几句,见状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和窦荣小声打了声招呼。
窦荣倒是解释了一句:“这两三个月都没怎么休息,昨天下午才刚回来。”
赵骅虽然人没去过顾潥的私兵营,对里面的账目是知道的。
船厂搬迁过去后,开支陡然上升了一个台阶。
赵骅应了一声:“现在是事情办完了?”
“差不多。”窦荣想了想说道,“接下来得等太子殿下。”
“哼。”赵骅看假装睡着的赵淩,没好气,“别人没能耐给人摘桃子,这傻小子天天给人送桃子。”
赵淩早上没睡饱就起了,这会儿站在殿外吹冷风,还要被老爹叨逼叨,火气一下就起来了:“我干嘛给人送桃子?还不是因为拼爹拼不过别人?”
太子的爹是皇帝,这没法拼。
但好歹赵骅在侍郎的位置上十几年了,兢兢业业勤勤恳恳,论资排辈都该轮到他当尚书了。
结果十几年了一动不动,像是焊死在了这个位置上。
赵骅比他还生气:“那是我不想升吗?”
上面倒是空点位置出来啊?
这些年空出来的位置也就一个吏部尚书,这位置是他能肖想的吗?
剩余的像是太子太傅那样的位置,得要德高望重的。
他相信以自己的年纪,熬也能熬死几个老头。
赵淩哼哼:“反正事实就是你升不上去。”
赵骅就很气:“说的好像你就能升上去似的。”
别说他能不能升上去了,赵淩现在都很难升上去。
身上两个五品官职,也就一个翰林院直院算是正正经经的五品,要说手上有多少权,也就是能安排几个临时工;另外一个工部郎中还是编外的,是管了多少匠人,还是管了多少物资?
顶多就是拿两份俸禄。
赵骅又严肃批评了赵淩连着几个月没来办公的失职。
赵淩嘴皮子没他爹利索,只能憋屈地听着。
他们说话很小声,别人只听到他们父子俩似乎是争执了几句,然后就是赵骅单方面的输出。
“早就听说赵侍郎教子极严,还以为是传言有误,没想到……”
他要是有个不到二十岁就已经官至五品的儿子,做梦都能笑醒,完全不明白赵骅怎么还能骂得下去。
等了一会儿,大殿门打开,文武百官陆续进殿。
赵淩这种刚够资格上大朝会的品级,依旧是站在最角落。
这次他倒是认真听讲。
有两三个月没怎么关心过国家大事,都不知道最近发生了什么。
可惜朝中没什么大事发生,似乎和去年没什么不一样。
顶多就是年底了,谁谁干得好,谁谁干得更好,皇帝陛下干得最好。
赵淩这种颂词苦手,到现在写奏折,前后两段的颂词都是直接写了五个统一模版,按心情换着用。
反正他一年也写不了几封正经奏折,写的要交上去的东西也不一定是奏折的形式。
五个模板够用了,总不能天天让他娘来代笔。现在不住一起了,有些麻烦。
大朝会结束,赵淩就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赵瑞,到御书房来。”
听皇帝点了一溜人名到御书房去开小会,赵淩抹了一把眼角的生理性泪水,跟着群臣一起退出大殿,下意识往翰林院走。
今天大朝会,早饭没吃什么,饿了。
家里应该已经送来了午饭,不知道吃什么?
他有点想吃炒虾仁。
走了一阵,他突然感觉自己走不动了,回头看到窦荣拉住自己的手,小声不解:“豆豆,一起吃饭去啊?”
窦荣拉着他换了个方向,往御书房走,忍着笑道:“刚才陛下叫你去御书房。”顿了顿凑到他耳边笑道,“就知道你没注意听。”
赵淩歪头认真想了想:“没叫我吧?我今天认真听了。那些人把陛下夸得……”他都不敢听。
说好的言官一言不合撞柱子呢?
等他把橡胶树找到了,在大殿的柱子上裹一圈防撞条嘎嘎嘎!
窦荣看他突然自顾自傻乐:“又想什么呢?”
赵淩就说:“你说我用杜仲胶给大殿的柱子都裹上,到时候有人想撞柱子死谏会不会被反弹?”
“噗。”窦荣听他描述的场景就发笑,“你就损吧。”
其他人已经都在御书房里就位了,看到窦荣和赵淩两人最后进门,顾潥就笑骂:“赵瑞瑞你耳朵呢?朕最后叫的你名字,还能头也不回往翰林院走,大朝会上到底听到什么了?”
赵淩这会儿想起来了,赶紧认错:“臣听到赵瑞,没反应过来。”
新任的庶吉士不由得多看了赵淩一眼。
这会儿御书房里的气氛还是比较轻松的。
褚尚书笑道:“平时叫瑞瑞叫习惯了。赵瑞听着不知道是自己,还是跟以前一样叫赵水灵?”
赵淩颇有一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您是长辈,您爱叫什么就叫什么。”
顾潥拍了拍桌子:“好了,赶紧说事。先说蒸汽船的事情,接下来要花多少钱,把实验船真正造完?”
赵淩大致估了个数字:“回去我再计算一下,下午送过来。”
“行。赵瑞瑞,你明年开春就去象州市舶司,窦翊你去准备接管象州水军。一会儿新科的这些进士里……杜卿,你给赵瑞瑞挑选一些精通算学和外文的人,到时候跟着瑞瑞一起去象州。”
庶吉士记录到这里,又不由得抬头看了一眼御书房里画风格外不同的赵淩。
赵淩眼前一亮:“杜尚书,下官要亲自考。”
杜舒是现任的吏部尚书,原来的礼部尚书,也是看着赵淩长大的,听他这么一说,一点都不觉得被冒犯,还笑眯眯道:“那敢情好。你多出几张卷子,以后照着你的卷子考。”
“一会儿你们自己商量去。”顾潥示意这个议题过了,“赵瑞瑞、窦翊,没你们两个的事了,先退下吧。”
赵淩出门还感到有些不可思议:“我不是最后一个走的吗?”
这还是他第一次御书房里的人没走光,他就先走的。
窦荣进去就是走了个过场:“大概是姨父看出你饿了。”
赵淩顿时往他身边一靠:“饿了,走不动了。”
窦荣就把他背起来:“走吧,家里的饭应该送到了,不知道今天吃什么?”
“想吃清炒虾仁。”
“天气那么冷了,庄上还捞鱼抓虾吗?”
“唉……想吃脆脆甜甜的虾仁。过年我们去庄上抓虾。我明年研究一下怎么养虾。”他空间里好多小河虾呢,可惜没法名正言顺拿出来吃。
“你还有三个学生呢,还有空研究怎么养虾?”
“这又不冲突。”赵淩感觉腿长真好,几步就到了翰林院。
家里的饭菜果然已经送了过来,还真有一小盘清炒虾仁。
显然虾不多,只有赵淩的这一份有,连窦荣的那份里都没有。
不过两人的饭食经常不太一样,起码窦荣的饭食分量更大。
他消耗大,菜色中牛羊肉占比更高。
聂院使本来还想着赵淩今天过来,能蹭个小灶,结果一看窦荣陪着一块吃,顿时端着自己的食盒去了一边。
唉,他家给他准备的也是两荤两素,怎么就跟赵瑞瑞的饭菜差距那么大?
他正在哀怨自己的咸菜甲、咸菜乙、咸鱼、咸肉,窦荣就给他端过来了一碟子腌脆黄瓜和卤肉,两个菜碟还没放下,看到聂院使面前的一堆腌的,重新端了回去,换了一盘拍黄瓜,又划拉了两根烤羊排,一碟香菇菜心。
赵淩端过来一碗鱼丸汤,看到聂院使面前的菜色,不客气地把咸鱼端走了。
聂院使很想端着盘子跟他们凑一桌,但那桌子上已经摆满,窦荣一个人感觉就能占满一张桌子,自己也抢不过,也不敢当着窦荣的面打劫赵淩。
算了。
这么多菜他一个人压根吃不完,要不把拍黄瓜带回去吃?
这多大冬天的,吃上一口水分充足的小黄瓜可真难。
陛下也不说赏赐一点。
聂院使心里面嘀咕了一个中午,晚上回家的时候,家里已经送来了一车新鲜蔬菜,种类不少,分量不多,里面还有一篮子草莓。
“怎么没小黄瓜?”
第145章 第一百四十五章 筛子精 招聘举人以上……
窦桓和林姑娘的婚事, 准备了大半年。
别看现在有条件的人家,早则从孩子出生起,晚则从定亲起就开始给孩子们准备嫁娶用品, 但从定亲到成亲, 还有许多东西需要准备。
譬如说房屋购置、新建, 或者翻新, 各种日常器物、金银首饰等要用时新的款式等等。
像赵王氏给家中子女准备的这类东西, 从刚开始准备到最后实际用上的,起码换了三版。
最早是有就好, 接着开始讲究多一点花样,再来就是得精巧、得时新。
或者再配合各人的姓名生肖, 不同的时节等等做一些变化。
赵家的许多嫁娶用品,都是用了赵英娘提供的图样做的。
赵淩这样和一个男人成亲的, 更是完全出乎赵王氏的预料,准备的给未来儿媳的珠宝首饰完全用不上, 只是东西实在精巧, 舍不得融了重新打,也不好给别人,最后东西还是给了出去,另外再给准备了一份男用的首饰。
对外说是赵淩自己私房里出的, 实际是赵家的“小账本”里出的钱。
窦桓和林姑娘能够大半年就筹备好一切完婚, 已经算是速度快的了。
林姑娘现在还住在贝家。
窦姜氏特意从宫中请了足足八个教习嬷嬷和女官到贝家,完全不用担心林姑娘在贝家受委屈,或者被贝家人说些乱七八糟的话。
赵淩和窦荣在镇国公府吃了一顿饭, 窦姜氏和窦桓把大婚当日的事情都跟他们说了一遍。
窦凤本来要回来的,但中途暴雪封路,回不来了。
窦桓不良于行, 接待客人的任务就交给了窦荣和赵淩。
窦荣交代赵淩:“你那天别喝酒。”
赵淩知道自己的酒量,不逞能:“保证不喝。”
梳理完窦桓大婚当天要做的事情,接下来两人每天从宫中下班出来,都是第一时间先到镇国公府,帮忙确定各种婚礼的事项,拉着一群人过了一遍流程。
两人都是已经成亲过的人,赵淩还参与帮忙了上头几个兄姐的婚事,对流程非常清楚,列了清单一样样核对勾选,没几天就把所有的事情都梳理清楚,又准备了备案。
窦姜氏实在不善于管理内务,松了一口气:“得亏瑞瑞帮忙,不然我还一团乱麻。”
“娘都已经准备好了,我没帮上什么忙,要说也是豆豆帮忙多。”一些错漏的地方,这么赶的时间里补救到位,全都是窦荣搞定的。
这年头买东西可不方便。
尤其是镇国公府的东西,费工费力的,想要找到合适的人去什么地方定制都有讲究。
赵淩可不知道这些。
窦姜氏回忆了一下这几天的过程,发现还真是:“豆豆还会管家?”
窦桓作为马上就要成亲的人,倒是没以往那么两耳不闻窗外事,这次是认认真真跟着一起准备自己的婚事,并且要把自己在神都的家业都给撑起来:“这些年都是豆豆在管家。”
听说林家是巨富,林姑娘对他的那点产业管理起来一定很简单就能上手了吧。
窦家在神都就窦荣一个人,很小的时候生活在宫中,和皇子们在一起。
但稍微长大了一点,他就住在镇国公府。
家业的打理虽说不用他亲力亲为,但他要是真的一点都不管,那镇国公府的那些产业早就被败光了。
窦姜氏反应过来:“跟你姨母学的?”
“嗯。”窦荣跟窦桓说道,“家里人口少,管起来没什么难的。正好年底了,一些掌柜、管事会上门报账,等嫂子进门,你们一起管着。”
窦桓听着怎么觉得自己像是要跟兄弟争财产似的,皱眉道:“你管着就好,我这种样子能管什么?”
他只是想管自己的那点私房,原先都交给他弟了。
窦荣半点不客气:“还想让我白干?”
他又不差钱。
不提他和赵淩两人的私房,就是两人的俸禄和赏赐,都足够两人过上很富足的生活。
一般家庭开支的大头,譬如房产——他们家是皇帝赏赐的;譬如孩子——他们俩不会有孩子。
他们家最大的开支像现在这个时节就是一个小琉璃宫的采暖,另外就是养各种牲口。
其实这方面开支也不大。
小琉璃宫白天只要阳光好,根本不需要再额外采暖。
神都的温度比凉州要暖和得多,晚上保持着十度以上的温度即可,根本不费多少。
神都家中盖了小琉璃宫的人家也发现了这点,很多人家的小琉璃宫并不大,采暖更便宜。
现在就是小琉璃宫的建造费用昂贵,还得排队等。
嗯,排队的人更多了。
家里牲口确实多,赵淩养起来更是不遗余力,但牲口……或者说宠物们吃的用的,基本都是自家庄上的,开支远不如外人以为的那么多。
哪怕这次造船开支巨大,窦荣也渐渐体会到赵王氏面临的问题——有钱没地花。
窦桓再三确认窦荣是真的要把镇国公府在神都的产业都交给他打理,勉强答应下来,又表示不理解:“怎么还有人给钱都不要的?”
“呵。你是哥哥,本来这些事情就该你管着。”他钱够花就行了,再说了,“明年我跟水灵去象州,这边我也管不上。”
看了看时间不早了,他准备走,想了想又叮嘱自己不善管家的母亲和没什么经验的兄长:“你们有机会给自己置办一些私产,家里这情况,给自己稍微留点后路。”
按理,他们爹窦凤是镇国公世子,他们两人作为窦凤的嫡子,自然是下一任的镇国公世子以及镇国公。
但窦桓残疾,哪怕这些年已经恢复了不少,平地拄着拐杖也能走一段,但肯定无法再建功立业,连转做军中的文职官员也不行。
窦荣和赵淩成亲,将来就算是有子嗣,也得是从别家过继,究竟未来如何不好说。
按照窦荣自己的意思是,他连镇国公的这个爵位都是不想要的。
比较理想的情况是,窦桓和林姑娘成亲后,生下的儿子能够表现出天赋成为下一代的世子,但那就远了。
再过十几年,谁知道将来怎么样?
窦桓肯定要给自己和自己的家人多做考虑,哪怕用不上。
窦荣哪怕也会给家人们考虑,毕竟隔了一层,总归会差一些。
两人回到家,等到了躺进被窝里,窦荣才抱着赵淩吐槽:“你看看我娘和我哥,整一个缺心眼,怪不得能那么多年给姓顾的出生入死。你再看看我姨父,那筛子精,私底下养了那么多兵,就在离神都不远,谁都不知道。别处还不知道有没有呢?”
赵淩心想筛子精还好意思说别人筛子精,真不愧是大筛子精养大的小筛子精。
“怎么不说话?”
赵淩心想还有个老筛子精。
他要是没料错,太后娘娘应该还有一支规模不算小的私兵,压根不知道在哪儿。
筛子精这个事情,应该根子在太后那儿。
“应该没了。没那么多钱。”赵淩从财务角度分析。
窦荣想想他见到的私军营里的火器营和骑兵营,哪一样都是需要花大价钱的。
要是再算上蒸汽船,花的钱他都不敢算。
头一回锅炉爆炸,成千贯的银钱几乎就打了水漂,得亏是姨父的钱。
他突然想到赵淩说的蒸汽机也能替代马匹,刚想问赵淩是不是能把蒸汽机装在马车上,突然轻哼一声:“赵水灵!”
“怎么了?”他只是从财务角度测量一下豆豆的各项身体数据而已。
窦荣咬牙:“你一会儿哭也没用。”
“我才不会哭。”赵淩嘴硬,反正明天没有大朝会,他可以睡晚一点。
然后就直接请假了。
赵淩难得在家亲自教学生,只是没个先生的样子,躺在摇椅上,头上顶着抹布,怀里抱着咪咪。
三个学生在书房里正襟危坐。
余琪课桌两边一头蹲着一只三花猫,另一头趴着一只黑狸花,一看就是亲传弟子。
余飞的课桌上团着一球虎先锋。
赵文敏左看看右看看,觉得自己好歹是跟了先生姓的,必不能输,把坐在后面课桌上的大黄狗抱到自己桌上。
宇树对小孩子很是没脾气,舔了舔小孩儿的脸,就趴好了。
这边书房的课桌是赵淩定制的大长桌,摆上这些猫猫狗狗倒是不耽误学习。
助教常禾在边上看着,感觉自己是不是也该抱个什么东西。
赵淩讲课跟其他人讲课很不一样。
三个人说是赵淩的学生,其实并没有多少机会跟着赵淩学习,更多的时候是跟着常禾和赵王氏。
虽说都是打基础,但赵淩的讲学会结合实际生活应用,让学生们知道自己学习的这些看起来天马行空的知识,在实际生活中代表着什么。
窦荣带着戴凤回来的时候,惊讶了一下:“还在上课?”
赵淩一看有客人,站起来笑道:“戴兄来了。”
戴凤拱手笑道:“今天轮到我去翰林院抄书,想着快过年了,请几位兄长到家中吃一顿便饭。”
说着,他递出一张请帖。
本来还想着今天在翰林院里直接跟赵淩说,没想到赵淩今天不在,还好碰到了窦荣,没白跑。
他打量了一下所在的书房,心中羡慕极了。
上次他过来,只坐在正堂里,觉得深宅大院气派非常。
今天跟着到了书房,这……让他死在这儿都甘愿!
赵淩对学生们摆摆手:“下课吧。”
学生们站起来,对赵淩鞠躬之后收拾东西离开书房。
戴凤看着学生们身后跟着的一起伸懒腰慢悠悠走出去的猫猫狗狗,感觉怎么这些小动物才是学生本体,再看看赵淩一张愈发不似真人的精致脸庞,有一种误入了妖精窟的错觉。
嗯,这是一个拥有很多藏书的特别厉害的大妖精!
赵淩留戴凤用了晚膳。
戴凤因为要读书,并没有随父亲住在京县县衙,而是住在了原来赵淩置办的职工宿舍里。
那里原本住着来福和梓萱夫妇。
现在他们搬到了桃溪巷,来福和梓萱也自然搬了过来。
戴凤退了原先租住的小院,在现在的小院住,不仅距离书院近,还能蹭到赵家的教育资源。
戴家和赵家本来就是同乡,赵骅也不介意关照一下晚辈。
戴凤在翰林院里抄书十分认真仔细,交好的翰林院大佬倒确实不多,但和一同工作的几位学子已经非常熟悉。
他吃过饭,很真诚地跟赵淩道谢:“多亏了两位赵兄提携,小弟才能这么快就安顿来。”
“说的什么话。出门在外,我们是故交好友,相互帮助是应该的。”赵淩送他到大门外,看他上马车,“天色不早,我也不多留你了,赶紧回家。”
戴凤也不再多客套,跟赵淩道别。
赵淩才比他大两岁,不仅上一科就高中状元,而且已经官至五品,他却还是一个小小的举人……不,他不能妄自菲薄。
达者有先后,他把自己的学问夯实,再去科考、当官,踏踏实实。
“十三哥,你站在门口接我呢?”
赵淩被叫回了神,看到赵婉蝶:“是啊,特意走那么大老远来接你,感动不感动?”
“哼~”赵婉蝶拉着苏嘉珍往屋里走,熟络地跟回自己家似的,“我是来看慢慢的。”
苏嘉珍笑笑:“我是来还书的。十三哥,我有几个地方看不懂,你有没有空帮我解惑?”
赵淩让赵婉蝶自己去玩,把苏嘉珍带到书房,跟他讲题。
讲完题目,赵淩突然问他:“有没有兴趣跟我回象州待两年?”
“嗯?十三哥是要外放去象州了?能回本地?”一般官员都是异地任命。
市舶司好像和象州一般的官府不太一样,属于户部管辖,不受地方制约,性质不太一样。
现在正式任命还没下来,赵淩只是含糊应了一声,说道:“我回去要一些算数好和会外语的。”苏嘉珍这两方面都不错。
苏嘉珍想了想还是拒绝了:“我就不回去了。祖父祖母岁数大了,我得留在他们身边照顾。”又皱了皱鼻子,小声说道,“不太想回家。”
他在神都这里很好。
祖父母慈爱,和妻子的感情好,还有妻子的娘家人也关系融洽。
他只要专心读书就好。
不像他在象州的时候,明明他是小儿子,偏就像是家里的外人,就因为他跟娘姓苏,就好像他不是亲生的了一样。
他爹他兄长他们也就算了,他娘也这样,真是无语。
赵淩明白苏家的情况,自己堂妹没受委屈,别的他都管不着:“那行,你好好读书。”
确定苏嘉珍不打算跟他去象州之后,他就去吏部要了一份愿意补缺的名单,除了这一科的进士、同进士之外,还有历届没补上缺的进士、同进士,甚至举人,以及一些因为生病和丁忧等请了长假,回来后到现在还没补上缺的官员。
名单到手之后,他就出了公告招收算数和外语方面的人才,确定了考试日期。
这部分想着补缺的人选,基本都待在神都,经过数日的通知,总算召集起一批裸考的。
很多考试名次不好,没什么出路的进士、同进士,不管原先心气有多高,经过一段时间的现实拷打后,几乎是只要有个班上就好。
这次赵淩对于学历要求还放宽到了举人这一档,哪怕时间很短,没什么复习资料,参与考试的也有两百多人。
人数比预计的要多,不过没关系,赵淩本来就借用了贡院。
考试流程大家都熟悉,挨个检查完之后,上午一场下午一场,午膳考场提供,考完就散场。
题目不算多,难度不算太高,不过因为这些内容和大部分学生学习的科举内容不一样,能够表现良好的人不多。
外语考试还有一场面试。
面试考官赵淩请了他便宜外祖父……不,他的好贵外祖父王延出马当主考官,两个鸿胪寺的官员只能当陪考。
王主考官有多贵呢?
大概是一艘画舫全权使用一个月,还得负责上面的一切用度的花费。
没错,老头今年不打算回去过年,跟几个老伙伴约好了要去庄上过,在暖融融的船上吃火锅唱歌弹琴吟诗赏雪。
他都攒了许多老头们出去游玩的诗画集子了。
算了,钱不钱的倒是无所谓,就是饮食上多注意着点,别把这群瘦巴巴的老头吃出三高来。
平时也就算了,过年这会儿牲口都出栏了。
这群老头是真的能够干出一顿饭炫一大碗红烧肉的。
更别提庄上还有那么多肥羊肥鸡肥鸭肥鹅,连他庄上养的鱼都肥。
报名考试的有两百五十三人,最后录取的只有十三人,其中十个在算数方面底子还不错,三个懂一点外语。
赵淩直接带他们到吏部办了手续,在贡院腾了两间屋子出来当教室,给他们做集中培训。
反正贡院平时没什么人,给他用用就用用。
他也可以借着来上课摸鱼。
把这些事情都上了轨道,终于到了窦桓和林姑娘大婚的日子。
这会儿距离他们从私军营回来还没十天。
赵淩和窦荣作为男方家人,提前一晚住在了镇国公府,天不亮就起床开始做各种准备。
皇后娘娘不便提前到,派了许多宫人过来,连闻公公都特意跟着窦桓一起去迎亲。
窦桓腿脚不便,自然不好骑马,迎亲用的是一辆四匹枣红马拉的马车。
车厢用的不是冬季的轿厢,而是夏季的敞篷式样。
贝家人本来心底嘀咕林姑娘不嫁“前途无量”的贝向荣,反倒去选一个瘸子,见了镇国公府这阵仗,也说不出什么来,笑得……千奇百怪地把林姑娘送出家门。
林姑娘也没有坐上花轿,而是在红绸的牵引下,直接坐上马车,坐在窦桓的身边。
没人敢说不成体统。
人家身边跟着两排宫女太监,难道是要跟天家说不成体统吗?
或许一些言官敢,但贝家不敢。
接亲很顺利,新娘的嫁妆十里红妆。
窦凤没能赶回来确实有些遗憾,但帝后和太子太子妃都来了,不能说这场婚事就不被重视。
许多宾客想得多的,还觉得是显示天家对窦家的态度。
窦荣觉得这些人是想太多。
外甥成亲,姨父姨母就住对门,过来吃个喜酒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他们要是不来,才能显示出顾家对窦家的厌弃。
现在窦家还得守国门,能厌弃吗?
真厌弃,姨父也不会把私军营那么重要的事情告诉他了,更别说是让他负责练兵。
窦荣心里面想着事情,面上一点都没露出来。
窦家的宾客武官比较多。
赵淩本来还担心武官喝了酒之后会不会比文官们难缠,结果并没有。
帝后坐镇,所有人都好说话得很,连劝酒的都没一个,全都在夸新郎好新娘好,双方天作之合等等等等。
赵淩本来还担心会喝醉,结果白担心了,就是累。
他自己成亲因为喝醉了,中间就躺平,真没多累,这次可算是还上债了。
送走最后一个客人,赵淩抬手搓了搓脸,把焊死在脸上的笑容搓下来:“笑得脸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