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第九十一章 慈幼院 便宜的房租
老家那边来了信, 田学仁终于考上了举人。
他对现在的成绩很满意,已经不打算进学了。
田学义依旧没考上,也已经不打算进学了。
他们没有再来神都的意思。
田学智拿着兄长们的信, 显然有些愣神。
虽说他在赵家也住了几年, 但兄长们一直在身边, 和表兄弟们在一起倒是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
可现在, 眼看着表兄弟们一个个成亲的成亲, 速度快的像是赵厦这样的,都已经赴任有两年了。
他读书没表兄弟们好, 现在只是一个举人,这次也没什么把握能考中进士, 马上就快二十一了,还没成亲, 早知道先成亲了再说。
赵淩作为一个有私产的人,忙完了赵缙和顾朻的婚事, 又主持了常威和秋芽儿的婚礼, 才有空整理这一年秋收后庄上的账目,正忙着呢,看到田学智期期艾艾地过来。
自家兄弟,还能怎么办呢?
他只能放下手上的活, 走到火炉子边上坐下:“来, 让哥哥我听听少男心事。”
难得今天大书房里只有赵淩和田学智两个人。
田学智在几个表兄弟里,和赵淩其实不算熟悉。
当初在老家的时候,他还是很喜欢很亲近赵淩的, 但到了神都之后,赵淩忙得很,根本没时间跟他们一起玩。
现在听赵淩这么一说, 原本似有若无的隔膜顿时没了,他没好气地往他椅子上轻轻踹了一脚:“臭小子,跟谁哥哥呢?”
不过他也没矫情,直接把自己的纠结原原本本说了。
赵淩倒是不奇怪他这样的想法:“那你现在是想先成亲,还是先考试,还是春闱考完了再成亲?”
田学智是四兄弟里最聪明的一个,在泸阳县的时候,父母师长都很看好。
田德耀和赵金娘在他上一科中举后,就想着给他说亲,但那时候田学智觉得自己能考得更好,尤其是在赵家生活了一段时间后,他很羡慕赵王氏这位小舅妈的能干,一心也想娶一个官家小姐。
赵淩听他的想法,只想说话本子看多了。
高门嫁女低门娶妇才是常态。
赵骅当年的年纪才学,也就是能够让一个从六品的官嫁一个庶女,这都是下嫁。
赵辰能娶到米氏,那是米家预感不妙,才会下嫁姑娘。
能够让女子下嫁,且是官家女子下嫁的情况本来就不多见。
田家确实算得上有钱,那也只是在泸阳县内,也没什么官身。
田学智的才学比起赵骅差远了,不太可能让官家小姐下嫁。
只是话不能这么说,赵淩故意抬了抬下巴:“不是所有的官家小姐,都跟我娘似的。我娘是最棒的!”
这话也不假。
赵王氏起点不高,作为王家庶女,在王延那么个封建大家长的思想糟粕下成长起来,原先在娘家的时候根本就没接受过什么像样的当家主母的教育。
她是自己天赋高,学习能力强,又遇到赵骅这么一个会正经教她学问的相公,最关键的是有管老夫人这位师母手把手教导。
成亲多年,赵骅的官职做到三品,赵王氏管理家业的水平也在蹭蹭增长。
出身比赵王氏好的官家小姐多了去了,可把日子过得稀里糊涂的不知道有多少。
再说,单单是主母会过日子没用,还得丈夫靠谱。
像管老夫人、管大夫人其实挺会过日子的,无奈管博澹父子几个都不会。光靠着她们自己的能力,也没什么办法。
田学智听赵淩说了一通,顿时茅塞顿开。
他原来只想着娶一个出身高贵又能干的娘子,接下来如何过日子,压根没想过。
但只要往深了想想,就很容易想明白。
真正出身高贵又能干的娘子,怎么看得上他这么一个地主家的儿子?
哪怕真能娶到这么一位娘子,生活习惯方方面面都不同,总不能姑娘在娘家过得好日子,嫁人之后反倒吃起苦来了?
夫妻过日子是相互扶持,而不是娶到了娘子就万事大吉,可以当个甩手掌柜。
别说小舅舅和小舅妈,就是看他自己的父母也是一样的。
田学智一下就把心态放平了,突然不执着于官家小姐之后,发现天地都宽了:“那我要娶个漂亮的,将来生个漂亮的儿子,让他靠脸当探花!”
赵淩:“……”刺他是吧?
赵淩跳起来追着田学智打。
田学智早有准备,抄起身边的小花扔到赵淩怀里,撒丫子就跑。
赵骅和赵王氏刚去管家回来,马车下来,就见眼前蹿过两道人影。
“又在闹什么?”赵王氏佯作生气,“一天天的,就没个消停的时候。”
赵骅倒是完全没阻止的心思,拉着赵王氏进屋:“让他们多跑跑,把身子练壮实点,别春闱的时候扛不住。今年夏天热得很,突然又一下冷了下来。春闱的时候别把人冻坏了。”
赵王氏听他这么说,一想也是:“是。冷下来了……还没往慈幼院送东西。淩儿!学智!过来!”
两个人顿时跟召唤兽一样,飞快跑到赵王氏跟前一左一右站定:“娘。”
“小舅妈。”
“我跟你们说慈幼院的事情……”
赵骅看着前面三个人自顾自走了,把他一个人丢门口,赶紧跟上:“等会儿说这些,我看看你们功课都做完了没有。”
天气冷得飞快。
根据赵淩挂在家里的温度计,每天早上的温度都得比前一天下降个两三度。
赵王氏都没等到赵淩和田学智下一次休沐,赶着给慈幼院送去新的棉花,逮着弹棉花的匠人直接在慈幼院里把去年旧棉被和旧棉袄里的棉花拆出来,混着新棉花重新弹松软了,再填进去。
自家庄子上就栽种了棉花,如今可以放开手脚用棉花。
慈幼院里总共也没多少人,大部分还是孩子。
被送到慈幼院的老人,通常活不过几年。
慈幼院里的管事娘子带着两个能拿针线的老夫人,直接就坐在太阳底下,开始细细地缝新棉衣。
几个年幼的男孩女孩,在边上听赵王氏和几个姨娘教他们认字。
赵家的姨娘们一般轮流过来,两三天来一次,一次教他们一个时辰。
这时候,他们就可以放下手上活儿,专心听课。
他们听得很认真,因为赵夫人说了,只要他们学得好,以后就能给他们更赚钱的活计做。
慈幼院的孩子们同样得干一些力所能及的活,大孩子带小孩子,打扫屋子。
以前他们还会去外面集市捡别人不要的菜叶之类的,后来赵王氏教他们纺线,纺羊毛线、棉线。
原材料赵王氏给,一旬来收一次,然后给他们钱。
这样他们手头不仅可以攒下一些钱财,还可以攒一些羊毛和棉花。
如今慈幼院的日子依旧精打细算,却能勉强算是吃饱穿暖,已经强过了许多人家。
赵王氏回来的时候,赵淩已经回家了,正牵着狗抱着猫站在大路中间,瞅准了赵王氏的马车就拦。
赵王氏听到车夫说话,掀了帘子都不用脚凳,直接跳下车:“怎么?拦路抢劫?”对他挥挥手,“快让开!堵着路,还让不让别人走了?”
赵淩一回头,才发现身后有几个街坊笑嘻嘻看着,赶紧让到一边:“对不住。”又对赵王氏说道,“娘,你站到边边让我拦住。”
赵王氏都快气笑了:“是不是几天没挨揍,皮痒了?”
街坊邻居们也全都笑呵呵地围观,没一个走的。
“赵小四出息了,敢打劫你娘了?”
“不怕你爹回来打死你?”
“肯定不怕赵侍郎的,赵小四不是会爬屋顶嘛哈哈哈。”
“赵夫人,你尽管管教孩子,咱们都不妨哈哈哈!”
一群人看热闹的心态昭然若揭,还真有人掏出瓜子来嗑。
姨娘们从另外的车上下来,也都一个个捂嘴偷笑。
赵淩一看事情不妙,赶紧调整了一下姿势,一手搂着猫,一手抄起狗,撒丫子钻入人群,几下就不见了踪影。
人群中有人高喊:“赵小四,别跑丢了!”
“对啊,四周跑两圈意思意思得了!”
“别跑出坊啊!”
赵淩:“……”
一群坏人!
还是看着他长大的呢,一点都不友爱小朋友。
他就是要跑出坊,跑去他二姐家那么远!
赵王氏感觉莫名其妙,回到家里,见赵骅正待在影壁后头装死:“怎么回事?闹哪出呢?”
赵骅垂着脑袋跟在赵王氏身后:“这不是回来听说你自己去了慈幼院,没带他,生气了。”
赵王氏回头看他,眼睛抽了抽:“四十多岁的人了,还学淩儿装什么可爱?”一点都不可爱,看得眼睛疼。
“什么四十多岁!我今年才三十九!三十九!”赵骅觉得自己还很年轻。
瞧瞧朝中的那些老大人们,哪一个不是胡子头发花白?
就是上一科的进士,还有不少年纪比他大的呢。
他岂止是年轻,分明是青春年少!
“行行行。”赵王氏敷衍,“有什么好气的?我能等他,老天爷还能等他有空了再冷下来啊。也不看看今天早上才几度?大书房里炉子都烧了好几天了。”
她又不是今天才去的慈幼院,都已经连着去了有几天了。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跟小孩子讲不通啊。”赵骅想起赵淩来就头痛,“明明已经十六岁的人了,他那个奶兄不都准备成亲了,瞧着他还跟个小孩儿一样,光长个子。”
赵王氏都已经快放弃了:“大概是开窍晚吧,说不定转过年就好了。”
赵骅跟着赵王氏走到内室,给她脱了外出的大衣服,伸手去把居家的薄袄给她披上,突然想到:“你说他们几个太子伴读是不是都晚婚?你瞧,太子才刚大婚,祝阳也没听说成亲吧,窦六郎也没成亲……嘶,这么一想,赵淩说不定也得二十好几才成亲?”
说起这个,赵王氏皱眉:“你别光说别人了。学智都二十一了,到底怎么想的?”
赵骅说道:“我本来以为家里早就给他定了亲,可能跟咱家大儿媳那样岁数小,才多拖了几年。今天刚收到我姐的信,说是让我们看看神都这儿有没有合适的姑娘。不图什么出身,人和善踏实点就好。”
“怎么不早说?”赵王氏顿时犯起了愁,“要是早两年,不说别人家,就是直接把绮兰说给学智也不是不行。”
管绮兰的祖父是三品,但她父亲可不怎么着调。
管家也没什么钱财,但田家不怎么缺钱。
管绮兰还知书达理,料理一个小家庭绰绰有余。
加上管博澹在官场上的关系,无论是仕途还是官声都能帮扶到田学智。
主要是管绮兰如今成亲的夫家情况跟田学智相差仿佛。
赵骅也觉得错过了。
“等我去问问学智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吧。唉,他这情况不上不下的。”赵王氏肯定是想给田学智说一门好亲事,但等她跟田学智一谈,发现田学智的要求竟然一点都不高。
田学智跟赵淩谈过之后,就已经不扭捏了,说道:“说个跟我娘那样的,脾气好一点,知书达理……也不用学得有多好,差不多就行。回头成亲了,我可以教,还得再请小舅妈分心教。”
赵王氏一听:“这倒是不麻烦。”
以田学智的条件,说一个官家小姐不容易,但说上一个举人家的姑娘倒也不是不行。
别的不说,赵骅的师兄们家就有一些年龄合适的姑娘。
虽说就门第而言有些高攀,但嫁给田学智,起码过日子舒坦。
现在师兄们家的姑娘们成亲的成亲,定亲的定亲,哪有什么合适的?
不过师兄们亲戚家的姑娘,肯定还有。
赵王氏瞧不上赵骅师门中人那种“神仙”样,对他们的人品倒是很信任。
她向来很有行动力,立马就把慈幼院的事情交给了姨娘们,自己每天串门去。
没过多久,她就通过各种渠道,收拢了好几家未婚男女的信息,又找了个时间,租了个园子,准备办了个名为赏花宴的相亲宴。
赵王氏指着满园子各式各样的菊花,问赵淩:“有什么想法?”
少年郎眉眼弯弯,穿着一身浅蓝色绣着猫扑蝴蝶图案袍子,笑起来露出一边深深的酒窝,漂亮得像是春天百花盛开:“好看!”
赵王氏从小到大看惯了,没好气地隔空作势打了他一下:“好歹也算个读书人,怎么就不赋诗一首?”
赵淩顿时脸色一垮:“又不是考试,能不作诗就不作诗了吧?”
赵王氏瞪他一眼,交代:“明天你不许来。”不然别家儿郎就没法找到娘子了。
“昂。”他一个喜欢小哥哥的,总不能明天来跟小姐姐抢小哥哥,“那我跟姨娘们去慈幼院上课。听说最近来慈幼院听课的人多了不少,咱们要收钱吗?”
六姨娘七姨娘离了家之后,现在家中还有五个姨娘。
葛姨娘平时要帮着赵王氏管家,米氏进门后,她管的事情就少了,主要是忙自己手边的一些生意,这两年主要在操持赵婉蓉的婚事。
虽说赵婉蓉的嫁妆等等,公中都有准备,还一点儿都不亏待,但当娘的肯定没法什么都不做。
剩下的四位姨娘,身边也没个孩子,平时除了稍微帮着管管家,也没什么别的事情做。
她们几个做姨娘的,也不能经常出去串门,倒是可以逛逛街,可是逛多了也就那么一回事情,还不如在家看看书。
倒是去慈幼院给孩子们上上课,能够让她们找到点价值感和社会认同。
价格敏感型赵夫人立马想都不想:“收!”说完才摆手,“不行不行,这钱不能收。先教着吧。起码得知道自己名字怎么写,会看路名,认识东南西北,会简单的算账。学的好了,将来给咱们家做事也便利。”
家业越大,赵王氏愈发觉得无人可用。
另外一方面,普通百姓们给孩子们找份活计是千难万难。
赵王氏之所以这么积极地编写基础教材,其中一个目的就是为了给自己培养一些人手。
别问,问就是在神都没法置产,许多产业都离得太远,得派得力的人手去管理。
到了第二天,家里的人单身的在相亲,结婚的在过婚姻生活,剩下赵淩一个也没心思在家里待着,跟姨娘们一起去了慈幼院,找了几个相熟的匠人,把慈幼院的房子看了看,谈好了时间和大致的价格,让他们过来修房子。
慈幼院的房子一多半是土坯,屋顶还是茅草,每年不仅要修房子,还得换掉部分的屋顶。
像这种一层楼的房子倒是用不着钢筋混凝土,能用上砖石水泥就已经很可以了,维护成本也会降低很多,可惜现在水泥还没有对外卖,别说慈幼院用不上,他自己家也用不上。
赵淩本来还想着也在慈幼院上上课呢,好歹编写校对教材他也出了不少力,没想到还没张口就被姨娘们赶走了。
“常禾,带着你弟弟玩去,别碍手碍脚。”
常禾忍着笑,应了一声,拉着赵淩走了:“走,这边有个摊儿,卖桂花酿的和桂花糕的。”
赵淩顿时就来了兴致:“那我要吃桂花糕,再给老爹买点桂花酿。”
常禾奇怪:“怎么不给夫人买?”夫人也爱喝点小甜酒。
赵淩一脸严肃:“不行。喝酒会变笨的。娘那么聪明,可不能变笨。老爹就无所谓了,本来就笨笨的。”
常禾无语:“老爷怎么会笨?老爷作诗,张口就来。”
赵淩白了他一眼。意思是他这种张口闭口都阿巴不出一首诗的,比他老爹还笨?
亏常禾还是自己的奶兄,竟然如此长他人志气!
老爹也不能算他人。
算了。
赵淩突然问他:“你什么时候打算下场?明年成亲后吗?说起来你考试比我便利多了,你老家就在边上,回去有个一天半天的就成。”
常家虽然把老家的房子卖了,但户籍还在,距离神都不算很远,否则当年常家也不会想着到神都来谋生。
常禾生养在赵家,对自己老家完全没概念,倒是提起科考,下意识拍拍胸口:“我慌啊。”
“慌什么?”赵淩不解。
常禾皱起脸:“我这种写文章都不利索的,能考吗?我看家里大郎、三郎和六郎都那个样子,我字也写得不好看。”
赵淩可太明白这种被一群学霸包围的日常了,拍拍他肩膀:“别跟他们比,你只要比一起参加县试的其他人强就行了。”他拿自己举例,“你看我,平时在文华殿学得也不咋滴,还不照样考到解元了?字丑就多练,今天回去就每天写两张大字。”
笔墨纸砚都价格昂贵。虽然他给常禾免费提供,但常禾还是会下意识节省,绝对不会因为免费就敞开了用。
常禾觉得这个举例并没有说服力,对突然多出来的作业当没听见,掏钱买了桂花糕,跟赵淩一起吃。
有东西吃的赵淩,果然没有嘴巴再说话,眨巴着一双眼睛看周围的贩夫走卒。
慈幼院这里他也算是来得多的了,只是没在附近逛过。
他发现附近的商业还是很繁荣的。
像他们家,家里缺个什么,就一定得去东西市买,虽说距离两边坊市都很近,但毕竟不是自家门口,生活便利程度其实就一般般。
慈幼院这边就不一样了,有许多摆摊的、挑着担子挽着篮子的小贩。
卖绢花的,针头线脑的,蔬菜鸡蛋的,卖小点心的,给人剪头发修面的,形形色色的都有。
有人想买个什么,听到货郎的叫卖声,开门出来一吆喝,货郎就过来了。
这边房子挤挤挨挨,家家户户都不算大,有些明明是一个院子,里头却能瞧出来住着好几家人。
赵淩猜测:“这是兄弟分家后住一个院里吗?”
常禾看了看,给他再递了一块桂花糕:“应该是几家人赁的一个院子。”
“哦,对。”他都忘记还可以租房子,“这里赁这么一个院子多少钱?”
常禾也不清楚,就向周围的人打听了一下。
被打听的一位中年妇人仔细打量了他们几眼,很是热情:“你们要参加春闱的学子吧?怎的来的这么晚?贡院那边的房子租不到了吧?不过咱们这儿也不差,虽说离得远了点,但是价钱要便宜许多。这么一间房,一个月也就五贯钱。咱们这院子可宽敞,吃用也方便,还有水井……”
赵淩和常禾压根没听清楚她后面的话,看着巴掌大的勉强算是西厢房的半砖半土坯的房子。
五贯?
就这?
第92章 第九十二章 偶遇 并非偶遇
看出两人的犹豫, 妇人笑呵呵道:“这价钱一点儿都不贵,不信你们往别处打听打听?这么一间房,你们俩完全住得下, 一人两贯半一个月, 多便宜啊。咱这儿还是城里呢。不行你们就只能租城外去了, 到时候万一考试赶不上可怎么办?”
赵淩:都快不认识便宜这个词了。
巴掌大的院子里, 除了一个井台, 几乎晾满了衣服。
格局让赵淩想到象州府城里赵厦岳家那边的房子,能搭的都搭建上。
五贯钱一间的小屋, 这小院里起码有十间。
也就是说这个小院整租的话,一个月就是五十贯。
资金匮乏的慈幼院所在的坊, 肯定不是什么繁华地段,已经相当靠近城墙, 采光很差,冬天尤为阴冷。稍微有点钱的都不会选择住这里。
就这, 还得一个月五十贯?
常禾赶紧说道:“我们还是去别处看看。”
那妇人在他们背后啐了一口:“瞧着穿得人模狗样的, 没想到连这点钱都掏不起,呸!”
赵淩走在基本是土路,只有在某些凹陷的地方垫了碎石的路上,问常禾:“你钱够用吗?”
他给常禾开的工资是不是太低了?
常禾莫名其妙:“够啊。我攒了不少呢。你别听那妇人瞎说, 这是到了三年一度的宰客环节。”
会试三年一次。
考生们通常会在秋闱结束后就前往神都, 除了路途上花费时间,主要还是交际。
不管是结交学子,打探本届优秀考生, 还有尽可能拜访官员,无论是能够得到推荐或者是留下个名字,都是很好的。
当然, 学子们花费最多的时间就是在妓院。
没错,就是妓院。
说白了就是一群手头有钱还没人管的年轻人,能干出什么事情来都不用想。
他们租住的地方哪里是距离贡院近,分明是距离妓院近。
当然,这些和常禾都没什么关系。
他连考个县试都不怎么有信心,能考到神都来是想都不敢想,更不会去想考生们都考到神都来了,还能缺钱的。
他给赵淩当挂名的书童都不缺钱。
他的月例可不是到手的钱,还有读书的钱,以及几乎所有的吃穿住用。
连像刚才买桂花糕的钱,都是赵淩的,从他钱袋子里拿出来的,又不一定是他的钱。
月例他都自己存着,还有逢年过节的赏钱、压岁钱,可不少呢。
“哦。”赵淩想着,突然恍惚开口,“你说我是不是去当二房东搞群租?”感觉是真赚钱啊。
常禾能听明白二房东和群租,不过:“你有钱还不如在慈幼院边上租个小院子开个小学堂。现在外面的人进慈幼院听课的越来越多了,人太杂了,感觉有点不好。”
赵淩觉得有道理,刚想去找牙行,就见一位瞧着很面善的妇人牵着马过来。
他有些奇怪,明明没见过这位妇人,怎么总觉得像是在哪里见过?
妇人倒是向他径直走来,笑容亲切又爽朗地问道:“这位小郎君,劳烦打听一下慈幼院哪里走?”
赵淩正要回慈幼院,顺路就带人过去。
妇人看得出来出身很好,身上有一种一般贵妇人少有的豪迈大气:“瞧着小郎君行走是个练家子,不知道擅长什么方面?”
赵淩头一回被人说是练家子,顿时眼前一亮:“这都看得出来吗?我就是每天打打拳,谈不上擅长。”顿了顿他想到自己最擅长的体育项目,呲牙一笑,“擅长钓鱼!”
常禾瞧着被人夸了两句就找不到北的赵淩,略带些警惕地看着妇人。
但这妇人怎么看都不像个坏人,瞧着倒是有点像他们家夫人。
妇人也不是光套赵淩的话,也说自己的目的:“这不是今年冬天冷得早,我顺路来看看慈幼院缺什么,尽快让人送过来。”
“顺路?”
妇人笑笑:“夫家是武将,跟这边守城的有旧,难得回来,就来拜访一下。”
赵淩拱手道:“晚辈赵淩,家中行四,还未请教夫人姓名?”
妇人笑容更大:“我姓姜,夫家姓窦。”
赵淩的脚步一下就停住,抬头不是很礼貌地看了看妇人的脸,顿时想起来为什么总觉得她面善,原来是跟皇后娘娘长得像:“豆豆娘?”不是,“姜夫人。”
妇人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是啊,小水灵。”
赵淩一听这称呼顿时脸红了,又不好反驳,问:“豆豆回来了吗?”
“还没呢。”窦姜氏说话的时候,眼中带了点心虚,正好慈幼院到了,她赶紧拉着赵淩进去,随即聊起了一些关于慈幼院的情况。
她总不能说,她把儿子打得下不来床,现在还得拼着这张脸回来向赵家提亲?
她已经回来了两日,实在是不知道怎么上门,去了宫里,跟姐姐姐夫说过,也只是相顾无言,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赵淩要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那她直接就张口了,偏偏人前途无量,窦荣的身份反倒是拖累。
她今天打听了赵淩的去向,特意过来偶遇的。
原先她就听窦荣说赵淩怎么怎么好,也不知道赵淩是个什么模样,问了家人,只说长得好。
她当时还觉得迷茫,实际一见发现一点都不迷茫。
少年郎不只是长得好,那是一种人群中一眼就能吸引住人眼光的亮色。
他眼睛明亮有神,瞧着像是一只皮毛油光水滑的狸奴,圆眼睛注视着自己的时候,让人不自觉放轻声音笑容挂到脸上,想伸手摸摸。
这才是儿子!
她自己生的那两个……算了,懒得说。
真可爱,她都不敢想赵淩要是她儿子,她能多开心。
她都不乐意待在凉州,就带着水灵住在神都,天天带出去炫耀。
她在见到赵淩以前,还曾经想过是不是一个有心机的小孩儿,勾着他儿子神魂颠倒,怨气不至于,但多少有些不太好的揣测,等这会儿真见到人……猫猫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窦姜氏把慈幼院转了一圈,发现没什么可帮的,赵家已经把事情都做好了,甚至给了一份慈幼院能够维持部分生计的工作,以及孩子们未来比较好的出路。
可是来都来了,还有那么可爱的小郎君对她看着,她就叫来了牙人,把慈幼院隔壁院子买了下来,指着赵淩:“我不常在神都,把院子过到水灵名下。”
赵淩:“咦?”
窦姜氏立刻收敛了一点笑容:“我大儿阿桓是在神都,可他连家门都不出,怎么能交到他手上?我也是做点善事,希望他下半辈子平平顺顺的吧。”
赵淩还是觉得不妥:“那也用不着过到我的名下。”
刚才交易的一个院子,各种费用加一起,差不多二百两,不算很多,但也不算少。
对,这院子卖价就二百两不到,之前赵淩和常禾问的那个院子一个月差不多五十贯的房租是纯坑人。
富贵人家,不方便自持的产业,难道找人代持还找不到吗?
窦姜氏说道:“你就当是伯母给你的见面礼,说起来还给少了。你拿着好好办学,我放心。”
赵淩严肃纠正:“是我母亲和姨娘们办学,不是我办学。”
窦姜氏刚刚也就匆匆转了一圈,确实见到几位女子在给孩子们上课,倒是没深想,现在听赵淩这么说,顿时惊异:“真的?详细跟我说说。”
赵淩就是个妈宝加赵王氏吹,把赵王氏夸了一路。
于是隔天,窦姜氏就理所当然上门拜访赵王氏。
赵王氏没先到有一天竟然会和一位将军夫人、皇后娘娘的亲妹妹打交道,还是人家上门拜访的,顿时受宠若惊。
窦姜氏看出赵王氏的拘谨,说道:“我和夫君常年待在凉州,窦荣这孩子从小没怎么管过,亏得有你们家水灵平日里一起玩耍,算是有个玩伴。”
“是我们家淩儿平日多亏了六郎照顾。六郎懂事稳重,不像我们家淩儿,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真·上方揭瓦,提起来就想让人来一顿竹笋炒肉。
窦姜氏想着窦荣,怎么都没办法把成熟稳重四个字跟他联系起来,更加没法想象赵淩上房揭瓦。
把话题带入到同学家长交流后,赵王氏倒是很容易就跟窦姜氏聊到一起。
聊着聊着,抹布找了过来。
窦姜氏笑着把不认生的漂亮猫猫抱到腿上:“这是生下我家虎先锋的抹布?这么漂亮的狸奴,怎么起了抹布这么个名字?”
“淩儿起的。他那会儿才三岁……”想想他憋诗时候样子,摇摇头,“他就是三十岁,都起不出什么像样的名字。”
窦姜氏有些惊讶:“那抹布今年都十三岁了?”
“是。瞧着能活成精。”一点儿不见老。
窦姜氏顺着夸:“早就听豆豆说水灵会养动物。”
“是,天天跟狸奴比跟人还要好。”还说要跟抹布一生一世一双人。
一双人个X!
抹布连人都不是!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真能给她找个狸奴儿媳?
抹布看了看赵王氏,张嘴:“妈。”
窦姜氏惊讶:“它、抹布会叫妈妈!”
赵王氏没好气地摸摸抹布的下巴,从边上柜子里拿了个瓷罐子出来,拿出几块小饼干给抹布:“对,成了精的。”
两位妈妈上午交流了儿子和宠物,聊得太愉快,留下吃了一顿饭,下午又交流了饭食和武艺。
窦姜氏没想到赵王氏的基本功那么扎实,听她说追不上儿子,就指点了她如何提气轻身。
这种轻身功法一般军中不怎么教,因为在军阵中用不太着,梓萱也不会。
窦姜氏一是家学渊源,二是女子体能先天弱势,只能加强自己的强项,类似余姝就是把敏捷和耐力练到了极致的类型。
于是理所当然的,窦姜氏和赵王氏就成了好姐妹,不是一起讨论武功,就是在一起讨论儿子。
窦姜氏和赵王氏越是交往,就越是心虚,越是没法开口找人要儿子。
赵骅觉得有点奇怪,回家了问赵王氏:“今天窦夫人又来了?”
“没,我带着窦夫人去了蔷薇汤。难得回一趟神都,好好放松放松。”赵王氏脸色红润,眼睛明亮,“跟她炫耀我家淩儿。”
窦姜氏是她唯一能说上话的赵淩的同学家长。
她也不能明说我儿子多么多么好,但她就是想炫耀。
赵骅想着人家多少年回一次神都,说不定在神都没什么朋友。
皇后娘娘虽然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姐,可人家毕竟是皇后,总不能天天跟妹妹玩。
反正窦姜氏在神都也待不了多久,跟薇薇能交个朋友也没太多好避忌的。
“这会儿倒是炫耀起来了,一会儿上课的时候别打儿子。”
赵王氏的笑脸顿时没了:“啧,说高兴的事情呢。不跟你说了,淩儿回来吧?我去看看他功课。”
赵骅想了想,换下官服也跟着去大书房。
赵淩也就刚换了个衣服洗了把脸,刚撸了一把狗头,抱了一下猫,就被压到了课桌前:“我想吃个点心喝口水。”
赵王氏用手指敲敲他桌子:“吃什么点心,过会儿就要用晚膳了。快点,趁着现在天亮着,赶紧做功课。”
常禾把赵淩的书包拿过来。
赵骅摆手让常禾退开:“常禾,你自己去看书。你明年也要下场,别去管赵淩。”
赵王氏一听,顿时想起来了:“对,差点忘了给你安排个书童。你先读书,明天我给你寻个合适的。”
常禾顿时瞪眼,他自己就是书童,怎么还用的着给他配书童?
可现在这情况,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回到旁边的课桌上写功课。
赵淩回头去看大书房里的其他人:“我功课都做完了,你们去给三哥上课。”
从看到爹娘过来,就把脑袋埋得低低的赵缙:不提大哥和姐夫,就提他,针对他是吧?
臭弟弟,一会儿高低得打一架!
咦?怎么也不提田学智?
哦,田学智去街上给未来媳妇买绢花去了。
赵骅已经把他书包里的书都拿了出来:“你管好你自己。老子告诉你,今年我们户部好几个人都要会试,你可不能输了!”
现在他们整个户部的气氛已经开始紧张起来,暗流涌动。
“除了祝阳还有谁?”赵淩顿时好奇起来。
没错,祝阳是户部尚书的嫡长孙。
“罗侍郎的侄子罗骏。”其他的还有,不过关系只能说是沾亲带故。
那些人他也不会去较真。
赵淩怀疑地看了一眼赵骅,突然往赵骅身边靠近一点,拉了他的袖子嘿嘿笑。
赵骅把自己的袖子扯回来,被他笑得心底毛毛的:“干嘛?有事说事?”
赵淩小小声:“爹,你觉得我能考赢祝阳?”
赵骅很想遵循以往严父的形象,打压一下赵淩,免得他得意忘形,但想想自己看过的文章内容,还是整肃表情:“嗯。殿试考策问,你占便宜。”
以前殿试考赋诗,要是搁那会儿,赵淩这水平也就堪堪能混个同进士。
“噫——瞧不起谁呢。我起码比你强吧?”赵淩觉得不服。
在一旁装透明人的赵辰心里面也是这么想的,但他不说。
赵缙也这么想。
沈兰已经听习惯了。
他的大舅子小舅子们都对自己的学问抱有强大的自信,既然连赵缙这水平都觉得能比岳父强,他也得对自己有信心才对。
赵淩有学业和自己的小金库要忙,又临时多了一个小院子,要忙着开学堂,完全不知道赵王氏已经和窦姜氏变成了好闺蜜。
一天他下课出宫,见常大力驾着驴车等着,几步跑过去:“大力叔!今天我爹加班?”
“没。老爷中午就回去了。”
“生病了?”
“不是。”常大力见他坐上车,就把脚凳放到车里,“说是跟管老先生他们去喝酒。”
看来是老爹翘班。赵淩生气,把背着的猫包放到腿上,在放下帘子的时候吩咐:“先去一趟镇国公府,我去看看豆豆回来了没。”
常大力自然应是。
赵淩到镇国公府,熟得跟回自己家似的,进门见了人就叫:“娘!我回来啦!”
咦?
“娘?你怎么在这儿?”赵淩往窦荣的院子方向跑了两步,才觉得不对,回头去看跟窦姜氏站一起的赵王氏。
赵王氏也很诧异,下意识说道:“放学了不回家,又乱跑。”
一旁的窦姜氏轻轻抚着胸口,被刚才赵淩一声娘,叫得差点当场认儿子:“小水灵是来找豆豆的吧?他刚到,你去吧。”
“猫嗷嗷嗷~”虎先锋扯着嗓子不知道从哪儿蹿了出来,直接贴到抹布身边绕圈。
“哦!那我去啦!”赵淩一溜烟就跑了个没影。
赵王氏真想追上去打两下:“淩儿被我们惯得没规矩,等我回去教训他。”在别人家横冲直撞像什么样子!
窦姜氏却觉得很好:“没事。这个年纪的孩子,哪个不活泼?你瞧瞧我两个儿子,一个比一个愁人。”
大儿子受伤之后就闭门不出。
本来她还担心窦桓自暴自弃,没想到回来一看,是在写话本。
也行,总比一蹶不振的好,想不娶媳妇就不娶吧。
小儿子倒是厉害得很,到凉州没几年,大的军功没有,小的军功不断。
就是婚事……喜欢赵淩……也不是不能理解。
只是人家这么优秀的孩子,拐进家门来,她心虚,开不了口。
那边赵淩已经跑到了窦荣院子里,进了院门就叫:“豆豆!”
窦荣不在神都,他一天天的都没什么人一起玩,不高兴。
窦荣是真的刚到家,一路风尘仆仆,跟个泥人也差不多了。
小厮正在给他准备洗澡水,他刚拆了头发,脱了外袍,就见赵淩跑了进来,顿时站起来把人一抱,又举起来想往自己脖子上架。
赵淩赶紧挣扎着下来:“别闹了。”他这才看清窦荣的样子,“嗨呀,你怎么弄这么脏?噫,你胡子那么多!”
这是被未来媳妇给嫌弃了。
窦荣一听就紧张起来:“我马上收拾干净!”
赵淩看到小厮们担着热水过来,显然还得走个几趟,抓紧时间跟他说:“你先收拾吧,晚上来我家,我们再聊。”
赵淩说完就跑走了,背后披散着头发的窦荣脸颊爆红。
这……这是私会?
他压根没想过自己娘亲回来了快一个月,压根没跟赵家提亲。
他回来见到赵王氏和自己娘在家里谈笑风生,下意识就觉得婚事已经没什么问题,仔仔细细把自己收拾干净,用过晚膳就去了赵家。
他还知道未婚夫夫私会不好,偷摸着进的赵家。
以他的身手,巡街使压根发现不了他,赵家的仆役们也发现不了。
抹布:“喵呜!”
窦荣往热炕上一坐,感觉有点烫屁股,试图跟趴在炕上的抹布讲道理:“这是我和水灵的炕,你作为一只狸奴,应该去逮耗子。”
抹布趴在自己的垫子上,圆眼睛盯着窦荣。
窦荣:“……”
于是等赵淩回房睡觉的时候,就见小妾正在服侍正房夫人……不是,是窦荣正在给抹布梳毛。
抹布被伺候得显然相当舒心,四脚朝天,两只前爪还在隔空踩奶。
赵淩往炕上一坐,从炕柜里拿出烛台蜡烛点上:“都不觉得黑?怎么不点蜡烛?”
窦荣原本平复下去一点的脸皮又烧了起来:“你不介意让人看到我在你屋里?”
赵淩奇怪地看他:“这有什么好介意的?我们又不是头一回一起睡了。我刚还在外头等你呢,没想到你已经在炕上了。”
说着,他从炕柜里拿出两床被褥和枕头。
窦荣看了看,低头慢慢铺床,想了想又郑重保证:“放心,成亲前我不会乱来的。”水灵还小呢。
赵淩被说得一愣:“……哦。”见窦荣还对自己看着,琢磨着说了一句,“不乱来是好事,可别学顾棱那样。”
“那肯定不会!”他才看不上别人!
常威在外头敲门,听赵淩说了进来,才端着水壶进门:“四郎,给你把水放床头这儿了。”
家里开始烧炕后就干燥得很,赵淩晚上经常会喝点水。
常威放好了托盘,才注意到炕上多了个人:“嘿!窦六郎?”
窦荣想着这位是赵淩奶娘的儿子,算是自己半个大舅子,有一种被婆家人抓住的羞窘:“嗯,我今天回来的。”
常威知道他们两人要好,倒是不以为意,问清楚没别的事情需要伺候,又多拿了个杯子进来,才退了出去。
赵淩若有所思地看着窦荣突然就一脸娇羞的样子,再看看刚才把门带上出去的常威,若有所思……细思恐极。
“嘶——你不会是喜欢……常威?”
第93章 第九十三章 仰卧起坐 谁是娘子分不清……
赵淩之前就一直在猜窦荣到底喜欢上了谁, 才会惹得帝后勃然大怒,没想到窦荣竟然喜欢的是他家常威?
这么一想就恒河里。
常威不仅是个男的,而且已经成亲……
咦?
常威成亲是前不久的事情, 窦荣要是真喜欢常威, 当时也不是没机会。
赵淩还想着各种合理不合理, 突然就被窦荣扔了一只猫。
“你乱说什么呢!”窦荣怒气冲冲, “我怎么会喜欢常威?”
赵淩七手八脚把抹布抱好:“你干嘛丢抹布?”又低头亲亲抹布, “抹布不怕不怕,没事吧?”
抹布娇软无力:“喵呜~”
“离地三寸不到, 从我的腿到你被子上,能摔坏?”还亲!亲一只狸奴, 都不亲他!
谁是娘子分不清?!
呸!小妖精!
赵淩冷哼一声,把抹布塞进自己被窝:“我常威哥高大魁梧, 脾气好又能干,喜欢上他不是很正常的嘛。”
不是他吹, 常威这样的男人要是个同, 肯定很受欢迎。
可惜常威笔直笔直。
窦荣越听越气,反倒是冷静了下来:“你……我娘没上门提亲?”
赵淩刚钻进被窝,被他这么一说,猛地坐起来:“啊?提亲?跟谁提亲?”
他家总共就一个未出阁的妹妹, 可也订好了婚期, 明年就要成亲了。
要说是窦家的姑娘要嫁到他们赵家,那也该是他们赵家作为男方去向女方家上门提亲。
不不不,他们赵家就不可能跟窦家结亲。
窦荣:“……跟你。”
赵淩下意识就往抹布身上亲了一口:“我是要跟抹布一起白头到老的。”没错, 他这辈子要当福瑞控。
窦荣看看赵淩圆溜溜的眼睛,看看抹布圆溜溜的眼睛,总觉得赵淩这反应不太对, 突然吹灭了蜡烛,拉起被子盖好:“睡觉。”
“咦?”赵淩坐了一会儿,慢吞吞也钻进被窝,感觉今天的炕好像烧得有点热,还是今天的晚膳吃太饱了,思维都迟钝了很多,“我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窦荣侧过身:“你转过来。”
赵淩也跟着侧过身:“还有什么话要说?”
“来,你问我,我娘给谁提亲。”
赵淩想也不想:“你娘肯定是给你提亲。”
窦荣上头虽然还有个哥哥,但是窦桓那个人完全不像是会听父母之命成婚的。
剩下的就只有窦荣了。
可窦夫人上他们赵家的门提亲?
提哪门子亲?
窦荣又说:“那你问,我想跟谁成亲?”
“你真看上我五妹妹了?”想想也不是不可能。
窦荣以前跟他们家兄弟姐妹一起玩耍的时候也有几次,赵婉蓉又喜欢舞刀弄枪的,也算是有共同爱好?
窦荣气得抬腿就隔着被子踢了赵淩一脚,没舍得用力,就轻轻碰了一下,马上就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自己被窝里,感觉热得脑袋发昏:“你都能猜常威了,就不能猜靠谱点的?”
赵淩实在想不出来:“怎么想,我家也没什么靠谱的。”
“你家,未婚的……没定亲的。”
“赵茂?噫~赵茂才几岁?你莫不是个变……”
窦荣气得一掀被子:“你存心气我是不是?”
“没啊。”赵淩是真心没想到自己家还有什么合适的人,“总不能是我家姨娘……”
可他家姨娘算是已婚吧?
窦荣这次直接掀赵淩的被子:“说了跟你提亲,你怎么听不进去?”
“我跟抹布……”赵淩想去扯自己被子,突然反应过来,“啊?我?”
抹布:“喵?”
赵淩立刻低头给抹布盖被子,自己也躺好,然后就没声了。
窦荣不明白他这算是什么反应:“你不喜欢我?”
“喜欢啊。”赵淩想也不想,“不过咱们不是好朋友嘛。”
他是喜欢八块腹肌的小哥哥,可从来没把主意打到“窝边草”上面。
窦荣跟着躺下去,盖好被子,想想不甘心,把手伸出被窝,隔着被子戳戳赵淩:“把手给我。”
赵淩把手伸出去:“干嘛?”
窦荣握住赵淩的手,并不是很细嫩柔软,手上有练武和练字产生的薄茧,像一棵小树苗一样强韧且充满生命力:“这样会讨厌吗?”
“不会啊。”握个手而已,“亲亲抱抱举高高也不会讨厌。”
自家兄弟,太熟了。
窦荣脸上刚下去一点的温度,立马又升了上来:“瞎说,你又没亲过我!”
亲亲抱抱举高高只是一个词组。
嗯,这不是重点。
赵淩很奇怪:“你怎么会喜欢我?”
他们俩亲的都比亲兄弟还亲了,怎么会产生兄弟以外的想法?
窦荣也觉得很奇怪:“你怎么会不喜欢我?”他想到赵淩刚才对常威的评价,套到自己身上,“你看我高大魁梧,脾气好又能干,喜欢我不是很正常?”
赵淩还真的仔细想了想。
窦荣的身高没的说,他就没见过比窦荣更高的。
关键是窦荣高得不笨拙,四肢修长,无论是身体比例还是体态都很好。
脾气好不好的,起码对他很好,和暴躁易怒扯不上一丁点关系。
能干?
又多能干♂?
他突然小脸通黄,忍不住想歪,赶紧把跑偏的思绪拉回来,感觉脑袋乱哄哄的。
完了完了完了,他怎么会对自己兄弟产生非分之想?
他是人,又不是畜生。
窦荣见赵淩不说话,有些着急,拉着赵淩的手放在自己心口:“水灵……赵淩,我待你是真心的。”
赵水灵没感觉到真心,只感觉到胸大肌。
噫~不是他说,豆豆的身材是真的好。
胸是胸,腹肌……咳,他真是个畜生。
血气方刚的男高中生经不起这个,又舍不得抽回自己的手,又不敢放手摸摸,脑袋里一团浆糊。
窦荣也觉察出一点意思来:“我娘还没上门提亲,我先跟你提亲好不好?”
赵淩压根没听清楚他说的什么:“嗯?”豆豆究竟有几块腹肌?
“只要你先答应下来,我们过年就把亲事定下来,等你明年春闱过了就成亲怎么样?”窦荣说的很镇定,实际上心跳已经快到耳朵里都在嘭嘭响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担心被赵淩听出来,把赵淩的手从胸口往下拉了拉。
怎么说的好像大学毕业就结婚一样?
赵淩刚在心里面吐槽,就觉得自己的手被往下放到了腹肌上。
嘶——腹肌!
赵淩下意识摸了摸,又掐……掐不起来。
八块腹肌的小哥哥,他可以的!
窦荣一个黄花大闺男,哪里遇到过小流氓?
突然被赵淩这么摸了两下,脑袋都空白了。
太棒了,要被糟蹋了!
不不不,他不可以这么不矜持,真要被糟蹋了,正好让赵水灵负责。
对,他高大魁梧脾气好又能干,赵淩一定是想明白了,觉得他比那肚子软软一大坨的抹布要好。
这么想着,他拉着赵淩的手伸进自己的里衣:“怎么样?”
窦荣已经“镇定”得嗓音都在发颤,赵淩是一点儿都没听出来,突然坐起来,摸索着把蜡烛点上,回头就见窦荣已经坐起身,薄被滑落,衣衫……睡觉本来就只穿了一件里衣,这会儿已经完全敞开,露出……
赵淩抬手把窦荣一推。
窦荣纹丝不动:“抱抱?”
“不抱。你躺下。”
窦荣眼睛睁大。
第一次要点着蜡烛来吗?
不、不应该是赵淩躺下?
如果是赵淩的话,他也不是不可以。
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他想要的结果是两个人成亲。
赵淩要是真的对他这样那样,他就不信婚事还能不成。
赵淩完全不知道窦荣这会儿还一肚子心眼,把他本来就松松垮垮的单衣扒开,看着他紧张之后更加明显的腹肌,在烛光下认真数了数。
嘶……真的八块。
人鱼线……
窦荣赶紧拉住被子,脸色涨红:“你摸哪儿?”
赵淩也脸色通红地收回手,重新钻进被窝里,特别规矩地躺平,嘀嘀咕咕:“还是抹布好,想摸哪儿就摸哪儿,想怎么摸就怎么摸。MUA~”
抹布觉得赵淩一会儿坐起一会儿躺下烦死了,不稀罕他了,径自走到自己的垫子上躺下。
窦荣把自己的铺盖往赵淩那边扯了扯,挨着躺下,才脸红表示:“让摸,你随便摸,摸哪儿都行。”不能输给抹布。
抹布被窦荣莫名其妙瞪了一眼,懒得搭理,把刚揣好的爪子拿了出来,侧着弓起身,伸了个懒腰。
窦荣不去关注“小妖精”,去拉赵淩的手:“你摸。”
“不摸。”赵淩侧过身,背对着窦荣。
切,小气吧啦的。
八块腹肌的小哥哥多得是,大不了等他以后外放没人管了再去找个合心意的小狼狗。
窦荣还是不合适,刚才是他不对,怎么可以把主意打到兄弟头上?
窦荣还小,难道他也还小吗?
不行的。
傻小子还让窦夫人过来提亲,瞎胡闹嘛。
看,窦夫人一个字都没提。
怪不得帝后要生气,逮着窦荣打呢。
唉,都怪他长得太好了。
没事,年少慕艾,谁都有这样的时候,等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
赵淩冷静下来,重新转过身,开始给窦荣做心理疏导:“我们俩不行。”
“为什么?”窦荣不理解。
不过两个人太熟悉了,看赵淩这会儿的表情,就知道他是认真的,把刚才一直热气上涌的脑袋晃了晃,坐起身去倒了一杯水,喝了下去,然后盘腿一坐,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赵淩也只能盘腿坐在他对面,为了仪式感,还拿了一个炕桌出来,摆在两人中间。
窦荣给他倒了一杯水,问:“因为我是男的,不能给你开枝散叶?”都是要娶狸奴的人了,应该不在意这个吧?
赵淩喝了一口,才说下去:“不是。”他琢磨了一下,才说道,“就算我答应你,你爹娘和我爹娘,甚至陛下和皇后娘娘都同意,等我们成亲之后呢?你想过没?”
窦荣肯定是要常驻凉州的,而他会试结束后,不出意外会担任两到三年的庶吉士,接着去六部待上几年,再外放去地方。
他想去类似象州那样的海运港口,推动大虞的海权发展。
异地恋没结果的,放弃吧,少年。
窦荣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所以,你同意我们俩的亲事了?”
“咦?不……”
窦荣眼睛亮闪闪的,把炕桌一搬,重新把赵淩塞进被窝里盖好被子:“你同意就好,剩下的交给我。好了,快睡吧。”
赵淩想坐起来,还是没坐起来。
他这一晚上是在做仰卧起坐吗?
他看着窦荣把刚才两人中间的炕桌换了个方向摆好,吹灭了蜡烛,一个人坐在昏暗的房间里自己倒水慢慢喝,像是在喝酒似的,显然是在憋什么坏主意。
讲真,这么看着一个黑黢黢的影子坐在炕边上,有点吓人。
不过他看着看着也就睡着了,醒来没看到窦荣,只看到喝空的水壶。
常威看他坐在炕上不动,催他:“快起来。窦六郎已经走了。”
“嗯?”赵淩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哦,他什么时候走的?”
常威一边整理火炕上的铺盖,一边说道:“天不亮,卯时不到一点吧。摸着黑就走了,让他用过早膳再走也不听,只能给他装了食盒带走了。你今天放学回来,记得去国公府把食盒带回来。”
赵淩想着自己飞走的八块腹肌的小哥哥……不是,他怎么脑子又歪了,不行不行,他跟豆豆是好兄弟!
豆豆年纪小不知轻重,他还不知道吗?
结果豆豆现在还知道避嫌了?
“哦。”赵淩记住了,问,“今天早膳吃什么?”
“玉米粥、香菇蒸鸡、清蒸鳜鱼……”
常威给他报菜名,又带着小厮给他穿衣服。
赵淩看着自己身上又是猫扑蝴蝶的绣样,深刻怀疑:“怎么感觉我这一季的衣服都是这个?”
“这一季是挺多的。你穿在里面,一会儿出去外面穿件颜色浅一些外袍。”说着,他从衣架上取下准备好的青色绣了同色竹子的外袍。
刺绣在光线下显露出一片竹影,淡雅又……费眼睛。
赵淩觉得这么好看的衣服,穿不了几次,没必要那么费神,无奈他的反对无效。
赵淩去洗漱,常威就把早膳给他端到炕上。
天气冷了,在餐厅吃饭有点冷,现在家里早上这一顿基本都是在各自屋里吃,免得着凉。
赵淩洗漱完出来,不太意外地看到赵骅和赵王氏。
“爹,娘。有事让人叫我去你们那儿就好了。”他老爹一个废物点心……文弱书生,年岁上来了,可不能这么折腾。
赵骅本来到儿子这儿蹭饭还挺高兴的,被他这小眼神一看,顿时就觉得心梗。
眼看着父子俩又要闹起来,赵王氏赶紧喊停:“先用膳。”
清蒸鳜鱼瞧着真不错,再吵吵就凉了。
父子俩只能先休战。
等早膳用完,简单漱口擦脸抹香香一套完毕,赵淩让小厮们都出去,才问:“爹娘过来是想说什么事?”
赵王氏说道:“这不是你三哥成亲后,把赵茂的屋子给占了,现在给他改在后宅,我想想还是不妥当。坊里面买宅子,一是没人卖,二是太扎眼了。我就想着,是不是你这宅子分一个院子给赵茂。反正赵茂现在年纪还小,缓几年我们再买新宅子。”
有钱不能花,一直都是赵家的重大问题。
盯着赵家的人绝对不少,如果赵家不低调行事,哪怕管博澹再怎么压着,也不能阻碍朝中其他人对赵骅的弹劾。
赵骅是赵家在朝中唯一的根基。
赵厦虽说已经入朝为官,但不过是一个外放的七品县令,任职的好去处还是赵骅给谋的。
一旦赵骅出事,赵厦根本帮不上忙,反而会被连累。
毕竟同样当个县令,不同的县之间差距可大了去了。
至于赵淩……御书房石狮子又没有品级。
赵骅要是真倒了,他顶多也就是能捞到比米希更好一点的待遇,好不了太多。
说不定还会因为皇帝太喜欢,直接嘎了进宫当小太监。
伴随着明年春闱的临近,赵辰、赵淩这两个赵家的下一辈基本稳稳能踏入仕途,田学智和赵缙这科不行的话,下一科问题也不大,赵骅和赵王氏愈发谨言慎行。
“好啊。”赵淩明白其中的道理,也没觉得把自己的房子分给兄弟住有什么。
之前这边还住着赵厦、田家兄弟,现在还住着田学智。
堂表兄弟能住得,亲兄弟怎么就住不得?
夫妻俩都知道赵淩不会不同意,但这宅子毕竟是赵淩的,肯定得提前打招呼。
赵王氏说道:“娘不会让你吃亏。”说着,她拍了拍赵骅。
赵骅从怀里拿出一沓银票,依依不舍地递给赵淩:“拿去。”又小声嘀咕,“才刚捂热呢。”
赵淩眉开眼笑地接过来:“给我给我。我看看多少钱?”
他还真的当着两人的面点了起来。
一百两面额的银票,十张。
赵骅就眼巴巴看着赵淩这个逆子反复点了两遍,然后拿进另外一间卧室里藏了起来,又乐呵呵地出来,眼神示意:不给我分一点?
赵淩眼神回答:不给。
赵王氏看了看时间:“好了,你们赶紧出门吧。”
赵骅跟赵淩在马车上还进行了一番关于小钱钱的争夺,最后以赵淩拿出一荷包的金银裸子结束。
巴掌大的小荷包沉甸甸的,赵骅打开看了看,发现里面基本都是银裸子,只有少少几颗金的。
嗯,够他喝几顿酒了。
他看着还站在马车边上的赵淩,摆摆手:“快进去。”
“哦。”赵淩还是站着目送马车离开,当然不是舍不得他的小钱钱,更不是舍不得他老爹,而是总觉得忘记了什么事情。
他得跟爹娘说什么来着?
怎么想不起来了?
算了,等想到了再说吧。
他照常上了半天课,中午还想着午膳吃什么,突然来了个小太监,说太后有事,下午不上课了。
他下午还想着去御书房当石狮子,蹭时政课,这么一来突然发现自己没地方吃午饭了。
要不去东宫?
还是去他爹那儿?
感觉都挺远的。
皇宫太大了,懒得走,今天穿的衣服也不适合骑马。
要不去御书房瞅一眼?
陛下不是自己的先生嘛?学生蹭先生一顿饭很正常吧?
于是他溜达着到了御书房,然后被告知陛下今天早就走了,下午可能也不会来。
李公公、闻公公、田公公也都不在。
咦?那今天简直就是天选钓鱼日!
他要去钓鱼!
路上随便买点吃的……没钱。
钱被他爹都薅走了。
算了,一样要回家拿渔具,他回家吃饭。
他还没出宫,就有宫人驾了马车过来,直接送他回家。
赵淩叫来福过来给宫人打赏,等送走了宫里的马车,才一蹦三跳地进门:“有没有现成的?没有就给我点钱,我去西市买两个饼子吃,把我渔具带上,准备好驴车,我们去凭栏湖钓鱼。”
来福回头听见赵淩还在咋咋呼呼,脸色都变了,快步追上去,压低了声音说道:“还钓鱼呢。算了,你先吃口饭。”
赵淩被来福拉着往厨房走:“出什么事了?怎么说的好像我不吃饭,就要没饭吃了一样?”
来福小声说道:“一会儿跟你说。”
“哦。”
赵淩对吃的很看重。
新宅这边的厨房,几乎什么时候过来都有吃的,只是好坏差距而已。
这会儿家里人的午饭已经全都吃完了,常娘子看到赵淩过来,也没顾上别的:“我给你炒个蛋炒饭。”
烧火丫头是个刚满十岁的女孩儿,是赵家的家生子,很是有眼色,不用吩咐已经去灶肚里添柴烧火。
常娘子的蛋炒饭炒好,小厮刚好提着食盒从老宅那边拿了菜过来,一碗红焖羊肉,一盘豆腐干炒芹菜。
赵淩有些嫌弃:“没有绿叶子,也没有汤。”
常娘子没惯着他:“都不知道你要回来,将就着吃吧。”
来福倒了一杯茶给他,摆摆手让烧火丫头先出去,才小声说道:“太后娘娘、陛下、皇后娘娘、窦夫人和窦六郎都来了,在跟老爷夫人说话。”
赵淩的手刚伸向茶杯,赶紧放下,镇定了好一会儿。
豆豆该不会真的上门提亲吧?
至于这么大阵仗吗?
“喵?”抹布跳到赵淩桌上。
赵淩和抹布四目相对。
要不,他还是和抹布过吧?
第94章 第九十四章 荒唐 好歹是个人
赵淩想什么没有用, 也知道这事情不能躲,抱着抹布壮着胆去了老宅,跨门槛的时候, 还被绊了一下。
许娘子正好走过来, 上前扶了一把:“小祖宗, 走路小心着点……赶紧去堂屋, 抹布我来抱着。”
赵淩没了抹布, 感觉心口悬悬的,小小声问:“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许娘子摇头:“刚用过午膳, 外头李公公带着人守着呢,不让人进去。”
丸辣~
赵淩感觉头皮发麻。
他爹娘要是拿着马鞭、小竹竿、逗猫竿追杀他, 那问题不大。
他到外面去躲一顿饭的功夫就没事了。
现在这种暴风雨前的宁静,让他感觉要没逝了。
两人正说着, 闻公公笑眯眯走过来:“水灵来了,都等着你呢。”
赵淩顿时想抽气, 忍住了, 小小声问:“公公,一会儿要是我挨揍的话,你能帮我拦着点儿吗?”
闻公公果断回答:“不能。”
这么绝情的吗?
赵淩退一步:“那你能别拦着我逃吗?”
赵家就那么大点地方,进了正门绕过影壁就是正堂。
闻公公示意他看着一溜披甲持刀的护卫:“你逃得了吗?”
赵淩看到好几个教自己武功的师傅都在里面, 感觉整个人的骨头都软了, 偏偏经过十几年的严格教育,走路神情都看不出什么来,还是一副教养良好的少年公子的样子, 只有脑子里的小人在哇哇大哭。
闻公公推门,让赵淩进去,自己又给带上了门。
关门声一响, 赵淩感觉人已经凉了半截。
门内,伺候的只有李公公一个人。
帝后坐在上首,赵家人和窦家人分坐两边。
赵淩进去,先给人行礼。
顾潥摆手:“免礼,过来坐着。”
“谢陛下。”赵淩瞧了瞧,感觉坐在赵王氏身边会有生命危险,但如果不坐在赵王氏身边,会立马逝世。
毕竟是养了十几年的崽,不是亲生的也是亲生的了。
赵王氏一眼就看出他稳重皮子下面已经慌得一匹:小兔崽子,给老娘等着!
赵·崽子·淩:“太后娘娘呢?”
顾潥很满意他的问题:“母后饭后困倦,先去歇下了。”
他也想借口开溜,可是不能。
一边是他的心腹重臣,另一边也是他的心腹重臣。
一边是他的钱袋子,另一边是他的刀子。
一边是他的祥瑞,另一边是他从小养大跟儿子没什么两样的外甥。
本来两个孩子都挺好的,马上就要成为国之栋梁,怎么这俩要凑一堆呢?
但凡这两个有一个没出息一点还好,偏偏两个里哪一个他都舍不得放弃。
可要是不放弃,真让这两个凑一堆?
男风什么的,关起门来怎么玩都没事,可正经当一门亲事……是,军中和民间这种事情是不少。
可那是人家娶不到媳妇,凑合着搭伙过日子。
窦荣和赵淩的情况能一样吗?
偏偏窦荣这小子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就是认死理说不通。
他们做家长的,竟然还被窦荣给说通了,只能丢下老脸不要,来给窦荣保媒提亲。
这世界太难了。
赵王氏和赵骅是完全没有一丁点心理准备。
尤其是赵骅,他好好在户部上着班呢,突然就被人叫回家里,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急匆匆赶回家,听到窦荣要和他们家赵淩成亲,感觉自己做梦还没醒。
皇帝皇后的身份在这里,赵王氏也不能赶人,只能冷着脸不吱声。
赵骅读了那么多年书,一上午翻来覆去只有一句话:“于礼不合。”
什么镇国公家的公子、皇后的外甥都是狗屁,耽误他儿子的前途。
赵淩要是跟窦荣在一起,还不如真跟抹布在一起。
顾潥现在压力山大,偏偏他是大家长,不说不行,对赵淩说道:“水灵啊,今天朕过来,是想给你和豆豆保媒。”
赵淩不可思议看了看顾潥,又看了看窦荣。
不是啊,你一个皇帝,怎么那么轻易就被一个豆豆就给说服了?
豆豆今天早上才走的,这是花了多长时间就把顾潥给说通了啊?
之前不是打得挺凶的吗?
别以为叫小名,就能跟过家家似的把事情给办了啊。
他爹娘压根不认。
顾潥看他这幅样子,还以为是赵淩压根就没心理准备,不由得瞪了一眼窦荣:说好的两情相悦呢?
两情在哪里?
悦在哪里?
窦荣看了看赵淩,用手指小幅度往自己腹部指了指:摸都摸了,别想赖账。
赵淩眼神游移,怎么搞得像是他把人清白给占了一样?
小时候还一起洗澡呢,能有什么?
赵王氏看着赵淩的样子,一看就是知情的,真是两情相悦?
她怎么看都像是窦荣仗势欺人呢?
几个人的眼神交流只在一瞬间,赵淩面对皇帝的话也不敢不回,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他听他爹娘的。
赵骅和赵王氏心里面冷哼。
小兔崽子什么时候听话过?
真要是听他们的话,他们早就给他定下亲事了。
现在好了,长得太好,探花郎还没影呢,公主没看上呢,倒是被小国公给看去了,这叫个什么事儿。
窦夫人笑道:“既然如此,赵侍郎不用有顾虑。我们家的意思是,让窦荣分宗出去单过,以后也跟着水灵考科举。我们家窦荣读书其实还行。这样两个孩子成亲之后也不用分开。后续你们看是窦荣嫁到你们家来,还是我们家另外置办田宅让他们单过都可以。豆豆这孩子自小不在我身边,往后还得劳烦亲家多提点。”
又对赵淩说道,“水灵啊,我知道你喜欢抹布,可豆豆至少是个人不是?平时知冷知热的,有事情也可以有商有量。你们俩打小就亲近,你就当多个亲兄弟?”
这话说的,赵骅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他敢点头让窦荣弃武从文?
疯了吧?
他是嫌大虞边境太安静,想让外族入侵?
别人不知道窦荣的水平,他能不知道?
也不看看水泥作坊掌握在谁手里。
窦荣在凉州的巡防可不是骑着马溜达一圈,他是把凉州的版图往外围扩了扩,就跟太子在梁州做的事情一样,扼守住地利要害,建造关隘、城墙等等各种防御工事。
想也知道别人肯定不会这么轻易地把地盘拱手让人,其中会发生的冲突绝对不会少。
偏偏朝廷都没怎么惊动,窦荣不仅打了下来,还守了下来。
窦荣才十九。
不出意外的话,窦荣能保大虞西面几十年太平。
这么一个人,为了成亲,人家窦夫人敢说让他弃武从文,他赵骅敢同意?
可要是让他家赵淩弃文从武,那更是别想。
别说他看好赵淩的前程,就是赵淩不学无术,小兔崽子就是个上房揭瓦的水平,平时就见他钓个鱼,啥时候打过点像样的猎物,拿什么去打仗?
他赵骅再怎么样,又不是日子过不下去了,干嘛要把儿子送去战场刀口舔血,朝不保夕?
要他说,两个人分开最好,成亲这事情太荒唐了。
赵淩觉得窦夫人就是在骗小孩儿。
他亲兄弟多得是,要的是小狼狗。
他瞧瞧窦荣。
今天的窦荣打扮得格外隆重。
他有些记不清上次见窦荣这么打扮是什么时候了。
太子大婚的时候,窦荣没回来。
再往前,窦家祭祀之类的活动,他也见不着。
可能也就是宫中有一些活动的时候,窦荣这么穿过,不过那时候窦荣还小,像个漂亮精致的娃娃……大号娃娃。
皇后娘娘的长相端庄大气,年轻的时候也是人间绝色。
窦夫人是皇后娘娘的亲妹妹,同样花容月貌。
窦家人的长相也很好,搁史书里能正经写一句“貌甚伟”。
窦荣很会长,挑着爹娘的优点,容貌英挺又不失精致,只是他待了两年军营之后比较糙,今天收拾出来,像是建模。
两个人太熟了,赵淩平时倒是没在意过窦荣的长相。
嘶……不能看不能看,多看一眼就要动摇一分。
可是不看又觉得有点亏。
这么漂亮的小哥哥要是娶回家……
窦荣问赵淩:“水灵,我们成亲好不好?”
赵淩晕乎乎地想了想,嘴巴就不受控制了:“好的呀。”
他看到窦荣一下脸都亮了,更加晕乎:小哥哥真好看,再给爷笑一个?
然后窦荣就真的笑了,笑得特别特别好看。
嘶——什么仙门大师兄~
“赵淩!”赵王氏一听,直接站起来。
赵淩瞬间清醒,背脊挺直,脑子还没反应过来,直接给跪下了。
完了完了完了,娘真的生气了。
赵王氏气狠了,都顾不上帝后在,怒叱:“你读了那么多年书,难道就是为了当一个小相公!你小小年纪大好前程,那么多年干了那么多事情,哪怕去养羊养马种地织布,也能干出一番成就来?何必往自己身上泼脏水?”
这话说得难听到口不择言。
赵骅立马站起来,拉住赵王氏:“慎言。”怎么能说小国公是脏水?
慎言个屁!
赵王氏红着眼睛对着赵骅怒目而视:“闭嘴!我不同意!赵淩就算一辈子跟狸奴过,也好过跟窦荣!”她转头对窦荣说道,“窦六郎,你是小国公。你要是真心想着赵淩好,就别再提这荒唐事。你想没想过,你就算‘嫁’进赵家门,世人会怎么看待?
不管你是分宗还是如何,你始终是小国公。我们赵家连寒门都算不上。你想着世人会说你,还是会说赵淩?
赵淩凭什么招惹骂名?
至于你弃武从文?这话你自己信吗?你自己想,就能吗?”
全场寂静,没人敢说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窦荣收敛了笑容,走到赵淩身边,跟着他一起跪下:“赵夫人,对不起,是我思虑不周。可是我只想对赵淩好,想让他好,并没有别的想法。”
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其实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但大概知道婚事是不成了。
赵淩看他这样,觉得心里面难受极了。
他印象中的豆豆什么时候都是活力满满自信张扬的大狮子,现在像个没有灵魂的布偶狮子,感觉戳一下就要倒地。
“薇薇啊……”
王太后说是去休息,只是不想掺和这个事情,人就在隔壁偏厅,一直听着呢。
现在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她才过来。
赵王氏看到太后走过来,不等她说什么,就赶紧跪下,把额头贴到手背上:“姑姑,赵淩这孩子好歹也是您一手养大的,叫您一声姑外祖母,您忍心这孩子将来坎坷吗?”
文武不合,本来就是朝堂默认的规则。
赵骅作为户部侍郎,一个管钱的,要是和一个镇守边关掌握着大虞最庞大最精锐部队的窦家成了亲家,别说顾潥本来就多疑,哪怕是一个不多疑的皇帝,也会起忌惮之心。
再说赵家在赵骅之前,连泸阳县的一个地主老财都算不上,就是一个普通小地主。
寒门也是门,赵家算什么门?
赵家和窦家地位相差那么大,赵淩明明自己足够优秀,今天别说是窦荣,就是娶一个窦氏女,将来有任何成就,也会被说成靠了岳家。
凭什么呢?
一旦和窦荣牵扯上关系,赵淩不仅要损失名声,而且要被皇帝猜忌。
王太后叹了一口气,弯腰亲自把赵王氏扶起来,对顾潥说道:“今日之事,就此作罢。”她又把窦荣和赵淩扶起来,“你们两人年纪尚小,有些事情还没想清楚。尤其是赵淩。”
赵淩感觉自己像是泡沫塑料做的假石狮子,太后呼气重一点,整个人就要吹跑了一样。
然而王太后并没有责骂两人,而是吩咐回宫。
赵淩跟在后面,送他们离开。
窦荣落在队伍最后面,回头看到身边的赵淩:“太后娘娘说得对,你还小。该想清楚。”
“……豆豆?”赵淩感觉窦荣的说的想清楚,不是让他想清楚,而是黑豆在想什么坏主意。
他就说窦荣不是那么轻易放弃的人。
赵王氏一把将赵淩扯到自己身后,对窦荣伸过来的手恨不得拿小竹竿抽上去:“小国公,自重。”
窦荣对他们恭敬行礼:“赵侍郎、赵夫人,今日是晚辈孟浪……”
赵骅的脸色也不好看:“多说无益。”赶紧滚。
窦荣只能行完礼,上了窦家的马车离开。
赵淩也想滚,都不敢想自己会面临怎么样的狂风暴雨。
他垂着脑袋跟着爹娘进到堂屋。
这会儿客人们都走了,仆役们正在收拾茶碗果盘。
赵骅看了看,对赵淩说道:“来书房。”
说着,他轻轻揽着赵王氏的肩膀拍了拍,慢慢往书房走。
赵喜作为大管家的能力不行,但是看人眼色绝对行,见三个人进去,自己就站院子门口守着,都不去问他们要不要茶水点心。
赵骅见赵淩进了书房的门就要跪,赶紧出言阻止:“跪什么?刚才跪得还不够?边上坐着去。”
刚才那一下直挺挺跪倒在地,“咚”地一声,听着像是膝盖都要碎。
要不是有外人在,赵骅都想看看卷起赵淩的裤腿看看。
现在瞧着倒像是没事。
嗯,冬天裤子穿得厚。
“……哦。”赵淩坐下,拿小眼神去瞅赵王氏,“娘,你别哭了,是我不好。”
“你闭嘴,老娘才没哭。”赵王氏坐在书桌前面,拿帕子轻轻压了压眼角,对赵骅说道,“去给我拿面镜子来,我看看妆花了没。”
赵骅也没去别的地方,直接从书桌抽屉里拿了一面巴掌大的琉璃镜子出来,给她看:“我看没花。”
这琉璃镜子是赵淩自己在家捣鼓的,总共就做了两面,夫妻俩一人一面。
他也不打算推广做镜子的技术,毕竟要用到水银,价格高不说,还容易中毒。
反正用铜镜照人也可以,不像水泥那么刚需。
赵淩坐立难安,看着爹娘都要对镜贴花黄了,感觉画风有点不对:“你们就没什么想跟我说的?”就不想打他?
一听他这么说,赵王氏立马把镜子拍进赵骅手里,站起来走到赵淩面前,手一伸就掐住他耳朵一拧:“‘好的呀’?呀什么呀!亏你长了这么一张好脸,竟然还能瞧见个好看的就走不动道。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想过后果没有?”
“嗷嗷嗷!娘!痛痛痛!”赵淩被拧得感觉耳朵都要掉了。
赵王氏没好气地松开手,感觉自己也没怎么用力,怎么整个耳朵都红了?
她这下没好意思再教训儿子,转过头来骂赵骅:“你个废物!看见儿子要被人糟践,就不会说一句话?怎么他们姓窦的忠君,咱们姓赵的就不忠君了?都是臣子,凭什么让我家赵淩受委屈?姜静婷好样的!我说怎么一个将军夫人天天过来跟我套近乎,原来在这儿等我呢!说什么让儿子分宗,弃武从文,当我傻,听不出是在画大饼?呸!不要脸!”
她刚才其实气已经下去了一点,可这会儿越说越气,在书房里大步犁地,袖子都捋了起来,一副准备上门掐架的样子。
赵骅是屁都不敢放一个,小步走到赵淩身边,抬手拍了他后脑勺一下,小声责骂:“看你惹出来的好事。”
赵王氏横眉一扫:“你打赵淩干嘛?赵淩一个小孩儿懂什么?赵淩已经有进步了,你还打他!”
赵骅和赵淩全都瞪大眼睛。
他进步什么了?
“至少赵淩这会儿喜欢个人了!”赵王氏一手叉腰,一手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儿,“等着,不就是喜欢漂亮的嘛。娘给你找!找上十个八个的!”
咦?
这是什么走向?
赵淩不理解,看向爹。
赵骅也不理解,但:“听你娘的。”
这会儿要是敢不听,信不信立马打死?
赵淩也是这么觉得,但要是听了,要被窦荣打死。
左右都是个死。
这回是真丸辣。
离开赵家的顾潥也不好过,一坐进马车里,他就见皇后的手伸了过来,赶紧把自己的胳膊递了过去:“掐左手,右手还得批阅奏折。”
他今天也就是开完小朝会,奏折还没来得及批,就等来了窦荣这个讨债鬼。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昏了头,竟然被窦荣三言两语说服,稀里糊涂就跟着一起来了赵家。
皇后拉过他的胳膊狠狠掐了好几下:“豆豆好歹是你看着长大的,让你保个媒,你怎么保的?赵侍郎和赵夫人担心的无非就是赵淩的名声和前途,你都能给他保证,怎么一个字不说?两个孩子明明两情相悦,小小年纪给你开疆拓土治国安民,你连这点保障都不给他们?豆豆还叫你一声姨父呢?窦凤在凉州镇守,不能回来。你这个姨父就是豆豆的父亲,怎么就不能向着点自家孩子?
你不是挺喜欢水灵那孩子的吗?等豆豆和水灵成了亲,水灵也得跟着豆豆叫你一声姨父,不好吗?”
顾潥疼得五官扭曲,感觉自己的胳膊青了好几块。
偏偏在这种事情上,他也不敢跟自己皇后唱反调,只敢小声逼逼:“你就没看出来豆豆那浑小子骗人?说什么两情相悦,我看就他单相思。”
“赵淩也不是无意。”皇后坚定站自己外甥这边。
顾潥继续小声逼逼:“那朕也不能逼迫他们成婚啊。别说赵侍郎他们不乐意,就算他们乐意,别忘记他还有个先生,管博澹。”
老头子这几年修身养性,可不代表就没有战斗力。
当年老头子敢参顾朻,早几年的时候参他也不是一次两次。
他要是真的摁头让赵淩和窦荣成亲,管博澹会把他骂死。
他是要开创太平盛世,当中兴之主的圣明皇帝,可不能让言官死谏。
他是真怕老头子一怒之下撞死在朝堂之上。
真要那样,他都不敢想史书会怎么写。
提起管博澹,皇后也不吱声了。
等马车进了宫门,皇后整理了一下衣冠,换马车前跟顾潥说道:“我不管,你得给豆豆想办法。”
顾潥小声嘀咕:“无理取闹。”可自己媳妇,有什么办法呢?
瞧瞧赵骅在自己媳妇面前是个什么熊样,他肯定比赵骅好一点。
大事上,皇后还是听他的。
就是这种家里面的小事情,他还是得听皇后的。
第95章 第九十五章 恋爱脑 黄豆
顾朻很快就知道了这个事情, 一点都不耽误地去了镇国公府,扑了个空。
“小姨,窦荣人呢?”
窦夫人笑得有些尴尬, 差点没绷住表情:“我带你过去。”
顾朻看出有问题, 跟着他到了窦荣的院子。
里头没人。
顾朻满头黑线:“去水灵那儿了?”
“嗯。”压根没进家门, 进了马车就换了衣服, 没出坊门就又摸了回去。
顾朻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在厅内坐下,等小厮端来茶水点心, 喝了一口,等人出去了, 才问道:“豆豆瞎胡闹,小姨你怎么也陪着瞎胡闹?”
窦夫人满脸愁容:“我能有什么办法?窦荣这孩子从小不在我身边长大, 我管起来总是隔了一层。这事情也不是今天才出来的。
今天赵夫人讲的那些话,我跟你姨父也不是没说过, 打也打了骂也骂了, 怎么管都不听。有件事情你可能不知道,前两年米家出事的时候,窦荣这小子听说了消息,日夜兼程赶回来。我还当他是关心米希, 没想到他是来担心赵淩出头会出事。
从凉州到神都, 他日夜兼程赶回来,就见了赵淩一面。我这个当娘的,还能有什么办法?”
顾朻被窦夫人说得心怀愧疚。
虽说窦荣在神都能够得到的照料比凉州肯定要好, 但再怎么样也不能回避窦夫人和窦荣母子分离十来年的事实。
以窦家的能耐,窦荣就算是在凉州,日子也不会过得比在神都差。
顾朻听得难受:“那也不能真让窦荣和赵淩……”他十分纠结地问道, “他们要是真想在一块儿,悄悄的,不行吗?”
“不行!”窦夫人断然拒绝,“无媒苟合,成什么了?”
他们窦家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怎么就不能堂堂正正?
顾朻心想,这不是没办法嘛。
只要两人不过明路,私底下想怎么处就怎么处。
朝中那些人不都这么干的吗?
窦夫人见顾朻不说话,觉得是自己的语气太生硬了,重新调整到一个忧愁的慈母的状态:“我也不是没想过,顺着他一点。等过了几年,说不定感情自然就淡了。我就怕越是反对,他们越是要在一块儿。万一真的跑了,以他们俩的能耐,我们还真不一定能找到。现在再怎么样,至少是在我们眼皮子底下。”
顾朻叹了一口气,又跟窦夫人说了两句,出了院门。
窦夫人小心走在他身边,扶了三次,才算顺利把人交到侍卫手上。
等顾朻坐上马车,脸色才暗沉下来,吩咐身边的燕公公:“派人去赵家把窦荣叫过来。动静小点,不要惊动他人。”
燕公公应下:“是。”
两名侍卫很快就从队伍中脱离出去,没过多久就去了赵家。
赵淩待在炕上,看到突然冒出来的两名侍卫,简直服了,指着在边上和抹布玩的窦荣说道:“赶紧的,把人带走。”
这家伙,他刚想回来拿钓鱼竿出去,就被窦荣抓进卧室装emo。
好好一个下午,啥事都干不成,也没心思读书,还要看他欺负他最爱的抹布。
窦荣一看来人,不太愿意动,又不好不去,想跟赵淩说什么,碍于两个侍卫,只能什么都不说,走了。
抹布一看人走了,立马四条腿往四边趴下。
赵骅敲门进来,见抹布这样,奇怪:“抹布怎么了?怎么变成一张抹布了?”
他摸了摸炕,发现只是温温的,就没去管抹布,对赵淩说道:“把裤腿卷起来,看看膝盖。刚才那么一下跪下去,不疼?”
“还好。你不提,我都没感觉了。”当时赵王氏太吓人了,他跪下去的时候魂都飘在半空了,压根没感觉疼不疼的,后头就来回走几步路,稍微有点疼,也还好。
他脱了袜子把裤腿拉高,露出两个有点泛红的膝盖。
“喏,没事。一会儿连这点红都看不出来了。”
赵骅看看也是,把手上拿着的药酒瓶子往边上随手一放:“下次可别这么说跪就跪,装样子也慢慢跪下去。”刚才那一下,感觉厅里的砖都要被跪碎了。
“哦。”赵淩突然笑嘻嘻地跟赵骅碰了碰肩膀,“爹,你不骂我啊?”
赵骅没好气地把他推开:“一边去!”看着他这死德行就来气,“早知道当年还不如养在家里当傻小子,这会儿我就卖子求荣,省得一天天的尽给我气受。”
气话说完,赵骅略微冷静下来,问他:“你不是喜欢狸奴吗?怎么喜欢男的了?”
他以前是一丁点没看出来。
他印象中这儿子就跟小孩儿似的,天天跟家里的猫猫狗狗玩,跟家里的驴马也很要好,要说喜欢男的,还更多黏糊在赵王氏身边,怎么看都应该是更喜欢女的啊。
赵淩心想自己一直喜欢男的啊,可是不能这么说:“我是喜欢抹布啊。”
赵骅怎么想都想不通:“那你身边优秀的少年郎那么多,怎么没一个喜欢的?”
“嗯?”赵淩疑惑,“哪儿?谁?”
赵骅给他举例子:“你堂表兄弟啊……”
“我又不是变态,我喜欢自己兄弟!”赵淩惊恐脸,完全不明白老爹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想法。
赵骅感觉自己确实说的有点不对,但:“表兄弟应该没什么吧?”
“表兄弟也是兄弟好嘛!”哪怕男的跟男的生不出孩子,他也觉得表亲之间难以接受。
赵骅挥挥手:“那你师公和师伯他们家的子弟啊,你那些个同窗啊,你哥哥他们的同窗啊,还有街坊邻居家的子侄辈啊,那么多人呢。”
“没豆豆好看。”赵淩心想自己又不是是个男的就行,他很挑的好嘛。
不是他说,老赵家师门这边的男的,基本可以生动演绎什么叫穷文富武。
虽说他们的条件绝对不算差的了,毕竟这年头能读得起书,已经超越了大虞九成九的百姓,但家里的资源也基本花用在读书上面。
平日里吃饭跟上辈子的减脂餐似的,有点钱倒是会拿去喝酒,这么养出来的男孩子,别说是八块腹肌了,就是一块腹肌都是凹进去的。
他喜欢的是八块腹肌的小哥哥,不喜欢弱鸡。
至于他哥哥们的同窗,根本不熟。
他自己的同窗,年龄和地位跟他相差得大,三观立场相差更大,平时根本说不上话,只能算是熟悉的陌生人。
街坊邻居什么的,一群从小就认识的,印象中最深刻的还是鼻涕娃形象,能让他怎么想?
赵骅想了想窦荣的样子,再对比周围的一圈适龄单身男性,发现还真是:“你就喜欢漂亮的?那文华殿里没公主吗?”
“有啊。”他有女同学。
“公主长得不好看?”
“好看。不喜欢。”像漂亮的娃娃。谁会对小娃娃有想法?
赵骅还是想不明白:“你分得清喜欢抹布和喜欢小国公的区别吗?知不知道喜欢到想成亲的人,和一般的喜欢不一样吗?”
赵淩心想他又不傻,无奈面上得装傻:“就是一直在一起。”他摸了摸抹布,“有点对不起抹布。唉,爹,看来我真的是你亲生的,明明有抹布了,看到喜欢的还是想娶进门。”
赵骅:“……”懂了,小混蛋还没开窍呢。
就算是开了窍,也只开了一点点。
想到这里,他站起来对赵淩说道:“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安心读书,明年春闱爹等你给咱们赵家扬名。你喜欢漂亮的,爹娘给你找。”
赵淩看着赵骅出门,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干脆抱着精疲力尽的抹布睡了一觉。
白天睡太多,晚上就有些睡不着,他也不想晚上看书坏眼睛,回头还得给自己磨眼镜。
可是黑灯瞎火的,也没什么事情可以做。
然后他就想着干脆去找窦荣。
他以前看窦荣晚上轻车熟路的来来去去,觉得自己也没什么问题。
从他家到窦家的路他熟得很,顶多就是翻几座坊门而已。
抹布也睡饱了:“喵~”
“你也要一起去啊?”
“喵~”
赵淩就拿包装上抹布,两下翻出家门,又翻出坊门。
晚上的巡街使没有他以为的多。
只不过这会儿时间不算太晚,宵禁只是禁主路,坊内还可以自由来去。
有几个坊内还是一片灯火通明。
赵淩站在屋顶上看得很清楚,有些好奇,摸过去很自然地混入人群,还想说他一个京城阔少,怎么不知道神都平常时间也有夜市?
下一刻,他就听到有人夹着嗓子过来拉他。
“哎哟~好俊俏的小郎君。女儿们,快过来瞧瞧~”
二楼的窗户立马打开,探出几个香肩半露的姑娘,冲着赵淩丢帕子。
抹布:“喵呜?”
风雨犹存的老鸨听到猫叫,定睛一瞧,顿时松开手:“小郎君怎的来此?莫不是走错了路?”
老鸨年纪其实不大,三十多岁,只是干这一行的见过的形形色色的人都有。
眼前这小郎君一看就是好人家涉世未深的小孩儿,跟那些十多岁的浪荡公子完全不一样。
老鸨伸手虚虚拦了拦边上的人,把赵淩往边上暗处带了带:“小郎君,这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把头低着点,奴带你出去到前头鲻鱼巷找个客栈住一晚,明日一早就走知道吗?”她担心赵淩不走,板起脸来劝,“就算是有天大的事情,也让你家大人过来,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的,过来这种地方,也不怕……”
赵淩听出老鸨好心,顺从地把脑袋轻轻低下,问:“姐姐好心,我知道的。我这就走,不用劳烦。”
老鸨被他一声姐姐叫得心都快化了,只觉得眼前一花,就见少年郎一个闪身就上了屋顶,几下就不见了人影。
赵淩为了“夜袭”,特意穿了一身深色衣服,飞快融入了夜色,只是他并没有走远。
头一回来到这种地方,他有些好奇。
这个坊还挺大的,要是不看经营内容,里面灯火通明,店铺林立,店铺内热闹非凡,高端得像东市,热闹得像西市。
妓院、酒馆、赌坊、当铺、客栈。
当铺的数量,出乎意料得多。
现在这个时间,当铺里进进出出的人还不少。
有些哭唧唧地被人压着过来典当,有人红光满面地过来赎东西,过了一会儿又哭唧唧地过来典当。
小小一个坊内,竟然开了两家医馆。
赵淩感觉这应该属于专科医院。
他趴屋顶观察了一下,果然一家是伤科,一家是妇科和……肛肠科。
“嘶……”赵淩不敢再看,抱着猫又在坊内转了一圈,终于在边边角角找到一家优伶馆。
他一开始匆匆一瞥,看到里面花红柳绿的,还以为是一家普通妓院,等听到唱戏的声音,刚开始还以为是戏院,就是觉得戏唱得不太好,等走近了才发现是穿着女装的优伶,坐在一个大叔身上。
啊,这……
赵淩不敢多看,刚想扭头就走,突然感觉大叔有点眼熟。
嗨呀!这不是孙给事中嘛。
之前一次两次的弹劾他,多高兴啊。
没想到表面目下无尘姿态高洁的,晚上在这儿嫖宿男妓。
啧啧啧,这就亲上了。
记下来,下次敢找他茬,他也弹劾。
他正看得专心,眼睛突然被蒙住,一道阴恻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好看?”
“不好看。”语气坚定,没有半点犹豫,就跟被老婆抓到刷小姐姐跳舞视频的男人。
真的,他都没打赏。
“哼。”窦荣放下手,见他还盯着对面那没羞没躁的场面目不转睛,怒火蹭蹭的,“还看!”
“不看了不看了。”他就是好奇孙给事中都四十多的人了,没想到姿势还挺狂野的,身体的柔韧性真好,竟然还是下面那个,叫出了戏腔。
完了,感觉以后再也不能跟娘和姨娘她们去听戏了,容易产生不太好的联想。
窦荣见他视线还是不转移,直接把人揽着一抱下了楼。
动静略微大了一点,有人听到声音,在楼下问:“怎么回事?楼上有人?”
正好抹布被挤到,叫了一声:“喵呜~”
楼下的人听到猫叫:“哦,是狸奴。”
赵淩已经被窦荣带着跑远,与其说是跑,倒不如说更接近飞。
窦荣身高腿长的,灵活又轻盈,完全看不出跟他是一个师傅教的。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到家了。
比骑小毛驴还快。
“阿嚏!”
一见赵淩打喷嚏,窦荣也顾不上别的,先把他往炕上放,说了一句:“等着。”就去隔壁小灶上给他端来了热水。
赵淩看他忙进忙出的:“你对我家比我还熟。”
抹布从背包里出来,跳到炕上,来来回回伸懒腰。
窦荣看抹布站起来,一把将抹布推倒,然后被抹布抱住手蹬踹。
赵淩把水杯放下,就去解救自己的猫猫:“你别欺负抹布。”
窦荣看到赵淩护着抹布就来气:“我还没跟你算账呢,你还敢护着抹布?”明明是抹布在咬他。
赵淩不理解:“你跟我算什么账?我护着抹布怎么了?”这里存在什么逻辑关系?
窦荣感觉火气上来,把外袍脱了,盘腿坐到炕上:“我晚上过来找你,看到你出门,还以为你是准备来找我呢,结果跑去勾栏院了。”
这时候坚决不能承认自己迷路。
从小到大走惯了的路,怎么可能因为天黑了就找不着?
那不可能!
赵淩不自在地躲到抹布背后:“这不是有点好奇……”
“好奇你问我啊,去看那些干什么?”窦荣还是很介意。
赵淩一听,顿时就眯起了眼睛:“你很懂?”
不是吧?
难道豆豆不是黑豆,是黄豆?
也对。
窦荣说过军营里这种事情很常见,说不定窦荣就入乡随俗,经验丰富……不行!烂黄豆不能要!
窦荣下意识觉得赵淩的话里有些危险,但这种问题让他很是羞窘,总不能说他对赵淩有了那么一点不该有的想法之后,就经常在梦里对赵淩这样那样吧?
他红着脸解释:“有图。”
“什么图?”
窦荣小小声道:“绘本。”
他悄咪咪买过一些,甚至还请教了某些专科大夫。
另外,军营里的生活经常荤素不忌,能够听到很多劲爆的内容。
他现在做梦的内容都很劲爆。
赵淩还真没想到这茬,好奇:“给我看看。”
“不给!你看什么看!”窦荣断然拒绝。
“噫——小气什么?是不是好兄弟了?”
“不是。”谁会天天做梦把好兄弟这样那样,嘴上天天起燎泡?
窦荣突然觉得屋里的温度有点高,而且现在就他们两个人,感觉有点危险,赶紧转换话题:“警告你,你可别给我偷偷定亲成亲的。我想办法呢。”
“你有什么办法?”赵淩很感兴趣。
窦荣看他这幅事不关己的态度就来气,一伸手,就把他像推倒抹布一样推倒在炕上,下意识跟着伸手护住他的后脑勺,发现突然就变成了某些梦境中糟糕的开头。
他把赵淩压在被子上,四目相对……
赵淩眨了一下眼睛,白天刚意识到窦荣的美貌,晚上又突然被近距离美颜冲击,也不知道脑子里想的什么,突然就伸手勾着窦荣的脖子压下来,照着嘴……磕了一下。
想象中的亲吻压根没有发生,压根没料到窦荣一勾就落下,不仅磕了嘴唇,还撞了鼻子。
“嘶……”赵淩捂住鼻子侧身一滚,“你让我亲一下怎么了?”
窦荣跟着倒在他身边,捂住鼻子,还舔了舔嘴唇:“跟你说正事呢,你耍什么流氓?摸了也不负责,还想亲?今天还说听你爹娘的,一点儿都不站在我这边。”
赵淩听他这么说,自知理亏,重新转过来,跟他面对面:“下次一定。你怎么说服陛下给你保媒的?”
窦荣冷笑一声:“这有什么难的?就他那个多疑的性子,我只要保证自己没后代,他高兴都来不及。大虞多少年,窦家就在凉州多少年。他怎么会放心我一直待在那儿。我娘说的分宗是真的,我们窦家不能再继续待在凉州,不然迟早和米家一样的下场,可能比米家还惨。不过现在他还用得着窦家,我们也可以借着修筑新的关隘城墙维持个十几二十年的局面。”
米家是文官中的大树,窦家是武将中的大树。
窦家在西北边境的能量,远比米家要更加强大。
顾潥那么一个多疑的人,怎么可能因为主帅是自己的连襟就安心?
那是一个连自己儿子都猜忌的人。
窦荣这种天赋强悍,也已经把天赋转变为实力的人,很快就会变成凉州新一代的定海神针,同时也会将凉州变成窦家的国中国。
哪怕这不是窦家的本意,也无法改变凉州百姓只知窦家,不知顾家。
朝廷派往凉州的官员,想要在凉州好好办事,就必须和窦家搞好关系。
更别说万一出了什么事情,窦家在凉州的名号比谁都好使。
窦桓腿伤的事情最后不了了之,哪怕窦荣闹成那样也没个下文,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顾潥乐见窦家的实力遭到削弱。
赵淩原本还有些心猿意马,在残酷的现实面前,马上冷静了下来:“那你真的要弃武从文?”
“没。”窦荣说道,“我姨父那个人舍不得浪费我这么个人。我跟他说了我们俩的情况,说不能跟你分开,他答应我以后你的官当到哪儿,我的官也跟到哪儿。你编的兵书我看过了,将来我跟你去打海战。”
“真哒?”赵淩本来多少觉得窦荣想跟他在一起什么的,有点小孩子过家家,现在听他这么分析,倒还真的觉得不是那么草率。
窦荣觉得赵淩的呼吸喷到了自己脸上,赶紧坐起来:“我又不是要你给我做小相公,也不是要给你做小相公,咱们正正经经成亲,肯定是认真考虑过的。”
赵淩算是想明白了,为什么顾潥会答应得那么爽快。
黑豆以前装莽夫,现在装恋爱脑。
嗯,这恋爱脑……
“你是真的喜欢我,要跟我成亲,还是想假借跟我成亲,给窦家……脱壳?”说吧,就算是演出来的恋爱脑,到底是自家兄弟,他也会配合的。哪怕他会有一点点小伤心。
“哼!”窦荣生气了,鼓起勇气低头在赵淩脸上亲了一下,“我回去了!”
他差点连外袍都忘记穿,回过头来穿衣服,还不忘记警告:“跟你说的别忘了,要是被我发现你偷摸着成亲什么的,看我不打死你。”
赵淩完全不把他的威胁放心上:“切,说的好像你能对我下得去手似的。”
窦荣回到炕边,呲牙:“打是下不去手……”
后半句他试了好几次都说不出来,脸通红地跑了。
第96章 第九十六章 算计 想怎么摸就怎么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