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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官纨绔 枫香 32554 字 3天前

赵淩赶紧把门后的大氅递给她。

赵婉蓉随意一披,就去外头叫自己丫鬟:“小欣!”还没出门呢,就又折了回来,“你是丽娘姐姐的丫鬟吧?来,我也让小欣给你拿几件厚衣裳。”

说着,她就扯着余姝的丫鬟走了。

余姝的丫鬟瞧着小小一只,实际从小跟随着余姝,也是常年练武的,甚至算得上高手,结果被赵婉蓉随便一扯就拉了出去。

余姝心里面很是惊讶:“早就听你说家中姐妹都习武,没想到……”

本来以为是练一点花拳绣腿,可这么一下就能看出来,起码力气不是花架子。

赵王氏她们也不打牌了,拉着余姝的手问一些情况。

余姝带着赵英娘夫妻写的信,当下就拿出来递给赵王氏。

赵淩倒是不便在全是女眷的屋里面多待,马上就出去了。

他这边刚找到点点,不可避免地和慢慢打了一架,余姝就换好了厚衣服出来了。

“这就是你的马?怎么这么漂亮!”余姝把手靠近点点。

点点低头,让余姝摸了摸脑袋。

然后慢慢就过来一头顶掉了余姝的手。

“慢慢!”赵淩警告。

慢慢用鼻子喷了一口气,扭头对着赵淩横眉冷对。

见赵淩骑上点点,慢慢非得跟着。

余姝这会儿穿的是一身骑装,赵婉蓉把自己的雪莹借给她。

余姝的丫鬟就只有一头小毛驴可以骑了。

不过这么短的距离,路上还有一些积雪,速度都差不多。

赵淩跟余姝简单解释了一下这边大庄小庄的情况。

余姝听得咋舌。什么太后赏的,原来惠王家的,从赵淩口中说出来,简直像是自家左邻右舍一般随意。

余姝自己父母早亡,从小跟着叔叔长大。

她叔叔也是坐镇一方的大将军,地位不低,瞧着似乎距离天家很近,实际真到了那个位置,才知道距离大虞的权力中心有多远。

同样是大将军,梁州这边并没有大仗的可能性,周边许多山民,不是被教化(精神),就是被教化(物理)。

剩下山中的那些,掀不起什么大风浪,只要防止袭扰就行。

现在关隘那边的建造如火如荼,等关隘建好,梁州境内会更加太平。

余姝在大庄那儿见了米家女眷,把米希托给她的家书送上后,又说了一些米家男人们的近况。

总体来说,一切都好,还是在向好了发展。

米家人现在军中不能算是如鱼得水,至少也是没人会欺负。

米希还有信给顾朻,主要是说水泥路和关隘的修造进度。

余姝跟米家女眷聊完,重新回去小庄一起吃了个饭,之后就要走,赵淩想着干脆送她回去,顺便认个门,问她:“要不明日还是我带你去见太子殿下,你亲口跟他说比较清楚。”

余姝倒是不反对:“也好,反正在家闲着也是闲着。”顿了顿,她觉得不太对,“拜见太子殿下……明天就能见吗?”

这会儿可不是在军中,太子殿下是想见就能见的吗?

赵淩能,还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能啊。反正大过年的,他在宫里也没什么事情。”

余姝上了自己来时的马车,发现车厢里已经塞满了东西,盖在上面厚实的大氅就有三件:“唉,这……”

她过来一次,把人家妹妹的新衣裳都给穿走了不算,还带走那么多东西……脸都红了。

赵王氏就等在门口呢,也不说感谢人家大老远给他们带信,只说道:“家里姑娘习武,平日里没个伴儿,只自己在家瞎练。你要是有空,就常来走动。”

余姝想着,这可不是瞎练的水准。

但是人家长辈这么说了,她也就应了下来,正好她在神都也不熟悉,没个玩伴。

赵淩回家正好遛狗。

他的宇树和赵婉蓉的两条狗,本来是要一起带到庄上的。

可惜带过来一次,就被大黄大灰宝宝打一次,几次过后,三条狗就死活不愿意来庄上了。

余姝的外祖父程德本曾经在金吾卫中任职,如今是个退休小老头,家中五个儿子都在金吾卫中谋了差使,家中条件不算差。

当然习武消耗大,平时又有练武的需求,为了有个方便练武的校场,房子位置也比较偏,倒是距离赵家不算远。

赵淩把余姝送到家,进去认识了一下程家人,简单寒暄了一会儿就赶紧走了。

程家人见赵淩一走,就松了一口气。

“哎哟,这竟然是赵侍郎家的四郎,我都不敢说话。”侍郎家的少爷,还是太子伴读,年纪轻轻就是解元,又是长在太后膝下,还是御书房里的常客,怎么看都跟他们这些武夫没什么关系。

今日一见,人果然像个瓷娃娃似的,像是碰一下都要坏掉,完全不敢动。

余姝觉得很奇怪:“为什么?”赵淩不就是个弟弟……咳,她的意思是赵淩就跟她自己的弟弟一样,完全不会让人觉得拘谨。

虽然她没亲弟弟,但几个堂弟……好叭,堂弟们都五大三粗大大咧咧的,一点都没赵水灵可爱贴心会照顾人,还有很多好吃的小零嘴。

想到这里,她突然想了起来:“桃桃,瞧瞧赵婶娘给我装了什么东西?”

程大夫人听说赵婶娘,倒是注意到了余姝身上的衣服:“怎么换了一身衣服回来?”

“水灵妹妹的。”说完,她觉得有歧义,“赵水灵的五妹妹的。她过年的新衣服,给我拿了好几身。”

程大夫人一听,顿时感觉羞愧。

本来外甥女来家里,厚衣服没带够,肯定是要她这个大伯娘来给准备好的。

过年裁缝不好找,临时也没法那么快做好,她就让几个儿媳一人匀一身给外甥女,没想到没一个人听的,反倒是让外人给准备。

她狠狠瞪了一眼几个儿媳和侄媳。

余姝看到了,就当没看到。

她毕竟姓余,不姓程,不好多说什么,跟大伯娘招呼了一声,找了个借口就回屋去了。

她这次去赵家虽然也备了礼,但跟赵家给她的差距太大,得好好准备回礼。

下人们已经把车上的东西直接搬到了余姝现在住的屋里。

余姝一样样看,身边只有五岁的小表妹跟着。

上头三件大氅,一件狐皮,一件云锦夹蚕丝,另外一件抖开才发觉不是大氅,而是一件略宽大的棉袍。

余姝立刻就裹在了身上试了试,日常穿着方便又暖和。

上头还绣了梅花,仔细看会发现每一朵花都不一样。

其中的一箱是衣服。

剩下的就是吃的、吃的和吃的。

余姝拿起一块蛋糕塞到小表妹嘴里,自己把两罐奶粉一罐蜂蜜留下,让人把其它糕点拿出去。

程家人把糕点一样样摆开,感觉精致得跟自家粗犷的氛围格格不入,所以必须尽快消灭掉!

赵淩回去的时候先拐去了师公家里,嗯,在巡街使的带领下去了师公家里,敲门进去跟个小强盗一样,去到管思源的屋里,在看门老仆的指点下,把他那些值钱的文房全都给打包了,还当场写了一张清单给老仆留下,极其嚣张。

巡街使又把赵淩一路送回家,才回去自己的岗位上。

赵淩给了巡街使两粒银裸子作为感谢,回家带着狗在两边宅子来回疯跑了好几圈,才吃饭洗澡睡觉。

第二天一早,他就先去了……巡街使那里,老老实实让人形导航带他去了程家。

没办法,他认了门,但只认了一点点。

巡街使本来就是属于金吾卫,对于程家的位置自然了然于胸。

哪怕今天带路的不是昨天的那位巡街使,也很轻易地带着人到了程家。

从程家到东宫就用不着巡街使了,直接由程老大驾车带着余姝,领着赵淩一起送到了东宫。

赵淩:“咦?这儿怎么有个门?”

程老大看了看东宫的正门:“没错啊。赵四郎不是要来东宫?”

赵淩歪了歪头:“我一直是从正门……皇宫那边正门进。”

他就只认识那一条路。

程老大原先只知道赵淩这个人,知道在神都的权贵子弟中,赵淩的风评算是很不错的,给他带带路什么的能混点赏钱和点心。

他本来对点心并不放在心上。

神都的点心确实贵,但他们家也不至于吃不起。

但是昨天余姝带回家的那些点心,确实不一样。

自家夫人认出来了,和东市一家很有名的点心铺子的一样,巴掌大的一块小蛋糕,能卖到一两银子。

昨天余姝带回家的那满满一桌子点心,真要自己花钱去买,一百两不一定能打的住。

价格夸张到他到现在都不敢置信。

怪不得那些巡街使会喜欢赵四郎,换他,他也喜欢。

赵家的点心真好吃!

他爹娘牙口不好,吃那种松松软软的蛋糕就很合适。

余姝听着外面的对话,捂着嘴忍笑。

赵淩当时在梁州的时候,在军营里住了大半年,也能拐个弯就丢,经常被不同的人送回家。

这对军中士卒是个好差事,因为每次都会得到好吃的糕点。

和神都这边还有个铺子不一样,梁州那儿可没这样的点心铺子,过了赵淩这个店,就真的没地方买了。

守门的监门直长认识赵淩,笑道:“赵四郎今天怎么走这个门?待在门口做什么,快进来。”

赵淩赶紧招呼了一声,下马走了过去,对着身后的马车说道:“这是金吾卫的程中郎将,车中是程中郎将的外甥女余丽……余姝,来跟殿下说一下梁州的近况。”平时丽娘叫习惯了,差点忘了人家大名。

赵淩自己过来也就算了,带着别人过来,还是得说明一下的。

监门直长也不敢擅作主张,不能因为人是赵淩领来的,就随便把人带进去,哪怕来人是金吾卫的中郎将也不行,赶紧说道:“还请少待,某去通报。”

说完,就有另外的监门直长先去卸车系马,把人让进值守的门房内。

见车上下来一位姿容绝色的姑娘,他们都不敢抬头打量。

去通报的监门直长很快就快步回来,身边跟着平日伺候在顾朻身边的大伴燕公公。

燕公公平时专注打理东宫内务,很少在外面行走,并不如李公公和闻公公那么出名,但也是宫中的实权人物之一。

他这会儿急匆匆走来,态度恭敬地亲自带了三人往里走,才几步路就有步辇过来。

赵淩在宫中混了那么久,还一次没坐过步辇,看看燕公公,再看看余姝,明白了,嘴上却跟燕公公聊窦荣:“豆豆热退了吗?还在吗?”

燕公公跟在步辇边上走着,笑道:“退了,你走后当天下午就退了。已经回镇国公府了。”

“哦。”赵淩想着一会儿要不要去看看窦荣。

他还是很在意窦荣究竟看上了个什么样逆天的对象。

难不成是谁家的夫人?

不不不,窦荣的意思是对方年纪还小。

总不能年纪小到还是个小学生?

噫!这么看确实是过分了!

他得去看看,要是窦荣是个变态,他高低得把人揍一顿。

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地方。

顾朻显然是精心打扮了一番,慢吞吞地进来,竟然除了速度慢一点,并没有一点磕绊,只是同手同脚罢了。

赵淩惊讶地多看了好几眼,又看了一眼余姝。

程大伯显然非常紧张,并没有注意到顾朻的异常,给顾朻行礼的时候很是僵硬。

余姝倒是完全不紧张,行礼后就很自然地说起梁州那边的情况,把带来的许多资料递了过去:“这是我来之前的工程进度,图都是米大画的。”

梁州的水泥路和关隘的建造,现在实际督造的人就是米希。

米希这个人是真的忍得住,一点都不会因为掌权而干出任何一点多余的事情,就像是一个普通的犯官在军营里做分配到自己头上的活而已。

她有时候觉得米希很可怕。

一直到昨天见到了米希的妻儿、母亲和祖母,她才渐渐有了一点理解。

一个可靠的男人,为了自己的家人,可以做到什么程度。

米家女眷们在赵淩的庇佑下,确实可以在福满庄上衣食无忧,但米希显然不希望他们一辈子就只能待在福满庄上。

尤其是米家女眷现在还是官妓的身份,郑氏生下的孩子甚至还没入籍,如果想要入籍,也只能是贱籍。

赵淩还每个月会到教坊司给一笔“包了这些官妓”的钱。

福满庄对于米家女眷们来说,不过是一个大一点的牢笼。

赵淩和顾朻他们能帮的有限,只能米希自己往上爬。

可他已经断了科举入仕的路,只能通过积攒军功。

梁州战事少,军功自然也少。

她敢肯定,等梁州的关隘修筑完毕,米希就会想办法去别的地方,譬如说战事不断的西北凉州。

程大伯本来以为外甥女来东宫,就是给递个信,没想到他们竟然认真讨论了起了梁州的工事,连瞧着最不相关的赵淩都说得头头是道,不像他,听得半懂不懂的。

等把梁州那边的情况说完,顾朻让燕公公送程家甥舅出去,叫了赵淩留下,等人走了立刻就问:“余姑娘怎么来神都了?她不是应该要出嫁了吗?”

赵淩瞅着他嘿嘿一笑:“你怎么不亲自送丽娘姐姐出门?”

顾朻被他笑得脸皮微微涨红,看他一眼:“快说。”

赵淩就把余姝未婚夫意外身亡以及之后一系列的事情都说了。

顾朻一听,顿时又气又喜:“那家人如此行事,可见不是良缘!我这就去见父皇和母后!”

赵淩见几名侍卫和宫人跟在顾朻身后急匆匆走了,自己被丢在厅堂内,再看看刚才被顾朻“不小心”踹出一个豁口的门槛,重新评估了一下顾朻的力气。

燕公公送完人回来,就见赵淩正弯腰低头看门槛。

他一看就笑了:“殿下走路经常踢到这一块,今天终于是踢断了。”

第87章 第八十七章 好事连连 牙膏

燕公公要亲自送赵淩回家:“四郎且等等, 咱家正好去猫猫汤泡个澡。”

赵淩想着自己是不是也去泡个澡,想想还是算了:“好。”

他还是更喜欢自己的浴缸PLUS,绝对不是因为搓澡师傅的手太重了。

大过年上门的不能空手, 正好他回去收拾点年礼。

燕公公很快就换了一身富家老爷的装扮, 出门长随车夫跟着, 比赵淩自己骑着一匹马哒哒哒要气派多了。

到了赵家之后, 赵淩把人稍微留了一下, 从家里拿出几个点心盒子:“常妈妈新做的点心,您帮着试试。”

燕公公一听, 就乐呵呵地接过,想到什么突然小声道:“四郎四郎。”

赵淩更凑过去一点, 小声问:“什么事?”

燕公公有些不好意思:“你那个牙膏还有没有?”

赵家在东市上有两家铺子,一家后来开的点心铺子, 另外就是赵王氏一早开的脂粉铺子。

要说点心铺子里的东西确实贵,但一般人家逢年过节什么的, 还能买一点甜甜嘴, 那脂粉铺子里的东西,真就不是寻常人家能用得起的了。

脂粉这种东西,并不算是必需品,上下限非常高。

赵家的脂粉铺子就是属于上限最高的那一类。

铺子里卖的, 还不只是胭脂水粉, 还有一些日用品,像是洗发水、沐浴露、香皂、各种护肤品等等。

譬如蔷薇汤里洗手用的花瓣形状的香皂,那一片片的一小盒就得十两银, 只有赵家的铺子里有的卖。

燕公公说的牙膏,就是脂粉铺子里的日常清洁用品中的一种。

他原先刷牙是用上好的青盐,后来有了牙粉之后觉得牙粉更好, 等赵淩送他牙膏之后,他又觉得牙膏最合用。

燕公公倒是想去赵家铺子买,他也不是用不起牙膏的人,但忙起来就忘了。

等他想起来,差人去买的时候,铺子里的牙膏已经卖光了,而且过年工人们都放假了,等过了正月才能有新货上架。

别说是牙膏了,铺子里别的东西也已经基本售罄。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过年大家舍得花钱,还是外地客商买走了,或者是神都的官员们买了送回老家去,反正生意好到脂粉铺子提前歇业。

若是平时,不用东家吩咐,燕公公这样的身份只要张口,掌柜的就是白送也乐意。

可惜现在这种时候,掌柜的也没办法无中生有。

赵淩一听倒是不为难:“我那儿应该还有没拆封的,您等等。”

说完,他就又跑了回去。

不用他自己动手找,来福在呢,一听直接就从小库房里收拾了一个小箱子出来,自己就搬到燕公公车上。

燕公公的马车很快就走了。

他放下帘子,都没打开箱子,就摇头晃脑地哼起小曲。

同车的小太监见状,谄媚道:“公公,我瞧着这箱子轻飘飘的,难道里面装的全是银票?赵家瞧着不显山不露水的,没想到出手这么大方。”

燕公公眯着眼睛笑:“那你打开箱子瞧瞧,里头有多少银票?”

小太监顿时眉飞色舞,装模作样地捋了捋袖子,先把小箱子搬到两人中间的小桌上,感觉比他想象中要沉,难道里头还放了一些金银?

他略感疑惑,慢慢打开来:“咦?还真是牙膏。”

里头是一个个漂亮的瓷罐,上面有代表不同香型的不同图案。

瓷罐旁边是几个瓷瓶,都是燕公公喜欢的日常清洁护肤用品。

作为伺候燕公公日常起居的小太监,他当然是再清楚不过。

只是等他把小箱子里的东西全都拿出来,都没见一张银票一锭银子。

他还不死心,把盒子的六面都敲了敲,确定真的没有夹层,才失望地把东西复位,又把几个点心盒子打开来一一检查了一下,都是很实诚的点心盒子,再开口时语气颇有点怒气:“这赵四郎怎的如此不识好歹?竟然真的送这些东西。”

“哼。”燕公公轻哼一声,看向这个瞧着还算是机灵的小太监,想着对方毕竟年纪小,还是在自己跟前伺候的,有些事情确实得教,“赵四郎不识好歹?我瞧着是你不识好歹。”

小太监跟燕公公算是族亲,靠着这层身份,他入宫到现在并没有怎么受磋磨,性子也活泼。

这些话他在外头是万万不会说的,也就是现在只跟燕公公两人才会这样随意。

他有什么不懂的就直接问:“公公,我瞧着那些外臣来见您,每次都是带着大笔的金银珠宝,您还不一定见,怎的赵四郎只送这些不值钱的玩意儿,您就那么高兴?”

燕公公掰开了揉碎了跟他说:“那你觉得,为什么那些外臣要送我东西?”

小太监回答得半点没犹豫:“为了让您在殿下面前说好话。”话一出口,他自己就懂了,“我明白了。赵四郎自己就能跟殿下说上话,还能跟陛下说上话,自然用不着您帮忙。”也就不用拍燕公公的马屁。

燕公公面无表情:“不错,脑子还不算笨。咱家在殿下面前虽然有几分脸面,可到底是奴婢。送上门来的钱,收与不收,收多少,那都是殿下的恩宠。”

别人吹捧是别人的事情,他可不会为了轻飘飘的几句话就不知道自己是谁。

他如今的这点权力,不过是太子殿下的一句话。

太子殿下可以让他当个富家翁,也可以让他一文不名。

赵四郎还没入仕,看似手头没权,但影响力一点不小。

人家靠的那是自己一次次实打实给大虞做出的贡献,可不单单是靠着会哄太后高兴。

赵四郎愿意送他东西,那是给他面子。

真要出了什么事情,他还得求到赵淩身上,让赵淩帮他说话呢。

别说是他这么个太监,前两年太子殿下在皇陵那儿无人问津,都是赵淩在陛下跟前说的话,让陛下回心转意。

李公公和闻公公两位,都对赵四郎客客气气的。

他算老几?还能让赵四郎费心讨好?

不过赵四郎确实贴心,哪怕是讨人喜欢的本事,都比跟前这个还算机灵的小子要强得多。

怪不得陛下愿意把赵四郎摆在御书房呢,换他,他也乐意把人放在跟前,瞧着就高兴。

赵淩还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成了个吉祥物,认真和来福一起收拾了礼物,一起去了镇国公府拜年。

镇国公府就跟神都其他官宦人家一样,过年的这段时间,那叫一个门庭若市。

各式各样的人,带着各式各样的礼物,拿着各式各样的拜帖上门,许多都是一坐一整天。哪怕礼物送不出去,也是天天来。

门房这段时间都不敢开门。

赵淩来,那当然不一样。

两个门房一起把大门打开,又有两人过来把门槛卸掉,恭恭敬敬邀请赵淩进门,才把大门关上。

赵淩下了马,乐呵呵道:“今天怎么这么隆重,倒是让我走了大门。”

国公府的大门厚重,平日里其实不怎么开。

赵淩又是老熟人,来了直接走大门旁边的小门。

说是小门,其实一点也不小,出入一辆牛车绰绰有余。

门房听他这么说,笑道:“赵四郎既然这么说,以后只要您来了,小人天天给您开大门。”

赵淩哈哈一笑,从来福手上接过年礼,递给几个门房:“提前拜个早年。”

门房们立马满口吉祥话,接过略有些分量的竹匣子,先揣到怀里,说了窦荣在自己院子里,就带着来福卸车。

另外的门房已经去通知大管家元武。

等各种东西都安排完,门房们跟来福一起坐在门口的值房里,煮上一壶姜糖水,摆开糕点果盘闲聊起来。

来福估摸着赵淩待的时间不会长,阻止他摆出更多的东西:“我们家四郎一会儿还要出城去庄上呢,我喝口水就成。”

赵淩确实是这么打算的,一路杀到窦荣的院子见他趴在床上还有些意外:“你怎么还趴着?”

他抬手摸了摸窦荣的额头,跟自己的比了一下,确实没什么热度了。

倒是趴在窦荣床头柜上装摆件的虎先锋看到赵淩,站起来让赵淩抱抱,随即在赵淩身上闻过来闻过去。

赵淩被它的毛毛蹭得脖子养养的,摸着肌肉梆硬的虎先锋:“我没带着抹布,别闻了。”

虎先锋像是听懂了,跟他对了对鼻子,呼噜呼噜地撒娇。

赵淩摸着壮小伙子猫猫,MUA了一口。

窦荣看得心口泛酸:“你到底是来看我的,还是来看虎先锋的?”

“看你看你。”赵淩回答地相当敷衍,往床沿一坐,就掀了薄被,扒拉他衣服,“不是被皇后娘娘打的吗?皇后娘娘瞧着脾气那么好,又那么疼你,肯定没我娘打我那么用劲。你不知道我娘用细竹竿子抽我,那嗖嗖的……嘶——”

赵淩的风凉话说不下去了。

窦荣的后背上一道道杠杠紫黑紫黑的,他那会儿背上的杠杠好歹是红的。

“冷,快给我把被子盖……你脱我裤子干嘛!”感觉到屁股一凉,窦荣说话的声音都劈叉了。

赵淩抬手就摁住了窦荣的肩膀,看他屁股和大腿上同样颜色的杠杠,都不敢想得有多疼。

唯一值得安慰的,大概是杠杠的数量不算多。

意识到赵淩在看自己的屁股,窦荣一张脸涨得通红,偏偏被赵淩一只手摁在肩膀上,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觉得手掌下的皮肤滚烫滚烫的。

赵淩后知后觉窦荣的羞窘,想想人家是个大小伙子了,不再是以前可以一起洗澡的几岁小孩儿,两三下给他整理好衣服,重新盖上被子:“好啦,我就是看看你伤得怎么样。”

怪不得以窦荣的身体素质,到现在还躺着呢。

窦荣还是感觉脊椎骨一阵阵酥麻,努力转移注意力道:“姨母从小习武,还带兵打过仗。”就算是当了皇后,也没有落下过武艺。

赵王氏确实有过锻炼,如今的力气不小,也有几分武艺,但怎么能跟真正的杀将相提并论。

哪怕是同样的力气,姜皇后的用力技巧,也比赵王氏高明到不知道哪里去。

以前有仗着皇帝恩宠,对皇后的权威进行试探的妃子,直接被皇后一巴掌扇飞的也不是没有。

在后宫里,皇后在这些事情上说一不二。

妃子就算是受了委屈受了气,只要皇后不允许,一个字都别想传出去。

别说是“立规矩”,就是死了,皇后说一声病故,难道还能有第二种声音?

如今的姜皇后是一位强势,但又非常知道分寸的女子。

她确实很强势,但又不会让皇帝感受到威胁。

在顾潥面前,姜皇后就是一位让他没有后顾之忧的贤妻良母。

赵淩刚才没深想,这会儿想着皇后娘娘的出生,那确实是和赵王氏这种养在闺阁的官家小姐不能比。

别说是赵王氏了,皇后娘娘的武力值怕是比余姝还要高。

姜家镇守的北方边境,和余家镇守的西南方向,完全不是一个难度系数。

余姝虽然厉害,但是实战经验太少,限于西南地形,基本是小规模接触战,不像北方边境那样是大规模集团军作战。

赵淩可不敢八卦皇后,比起来,他还是更加好奇窦荣的暗恋对象:“你到底怎么跟皇后娘娘说的,怎的惹得她这么生气?”

窦荣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把脑袋扭向床里侧,不好说皇后反对他向赵淩提亲,只能说道:“她觉得不合适。”

赵淩就更加好奇了,追问:“你到底看上谁了?怎么就不合适了?”

以窦荣的家世武功和人品,会被就皇后认为不合适的,难道是,“你看中的是文官家的?”

理论上来说,朝廷想要运作顺畅,那最好是文武相合,相互协作。

但实际上,文臣和武将两大集团一直内斗严重。

有时候还真不是双方愿意斗得跟乌眼鸡似的,其中起码有七分是演的。

要是文武官员之间数代联姻,形成一个紧密的利益集团,要权有权,要兵有兵,那还有皇帝什么事情?

文武官员之间相互看不上眼也是有的,但并不是造成历朝历代都泾渭分明的根本原因。

就像是尚公主后,驸马一般都告别真正的权力中心了一样。

曾经的驸马也可以大展拳脚,无论是带兵打仗还是执政一方,但自从有些驸马大大大展拳脚,仗着自己的子女同样拥有天家血脉,企图取而代之后,驸马就变成了这么一个只谈风月不问世事的角色。

赵淩之前没这么猜,是因为窦荣并没有什么机会认识文官家族的女子。

难道是跟话本里头的那样,一见钟情?

毕竟是神都,说不定去个东市逛个街,就能和谁家的姑娘看对眼。

“……嗯。”确实是文官家的。

窦荣重新扭过脸,见赵淩一点都没往自己身上猜,不由得有些气闷:“先不提了。这事情我会回去跟爹娘商量。”

两个男人怎么了?

姨父姨母就是大惊小怪。

他爹娘见多识广,肯定能理解。

虽说他爹娘不在神都,但他的婚事,肯定还是得由爹娘出面更加名正言顺。

只要他爹娘同意了,姨父姨母也说不出什么来。

他跟他哥也说过,只是他哥反应淡淡,只说随他,既不反对,也不支持,显然不会出面给他提亲。

赵淩见他有了主意,想着也不好八卦女方,虽然还是很好奇,到底没再追问,站起来就跟窦荣道别:“那我先回去了,年后再来看你。”

窦荣一惊:“这么快就走?”

“嗯。我还得赶回庄上。”今年较往年冷,外面冰天雪地的,路上走不快。

窦荣只能依依不舍地目送他离开。

等窦荣的伤好的差不多了,年也过完了。

窦荣让赵淩送到五里亭,就没再让人继续往前送:“大冷天的,赶紧回家。你瞧我表哥都没来送我。”

今天出了太阳,有些化冻,比下雪的时候还冷。

赵淩鼻子通红,老老实实捧着手炉,开口说话时候有些微的哆嗦,还是带着点笑意:“今天皇后娘娘召见丽娘姐姐,殿下紧张着呢,估计连你是谁都忘了哈……咳咳咳。”

一不小心嘴巴张大了一点,就灌进去一口风。

窦荣看他呛咳,直接把人一抱,塞进马车里:“好了,赶紧回吧。我也抓紧走了。”

“哦。”赵淩看着窦荣,只觉得原本体贴细心的小哥哥,好像一夜之间变得沉稳可靠起来。

窦荣见他掀着车帘子不放下,不由得上前一步,抱了抱赵淩,又把人往轿厢里塞了塞:“好了,里头的热气都要跑光了,小心别冻着了。”

赵淩也是大意了。

平时屋里头不是有火炕,就是烧着火盆,并不会多冷,出门披件大氅就成。

没想到今天格外的冷,哪怕来福提醒过他,他还不肯信,觉得自己坐车能冷到个啥?

到了郊外旷野,被肆虐的寒风来回一吹,顺就老实了。

“走了。”

“嗯,豆豆再见。”

窦荣放下车帘子,把四角压严实了,回头就见赵淩隔着车厢上小小的琉璃窗看着他。

他笑着挥挥手,招呼车队出发。

他来的时候一人三骑,回去的时候需要带不少东西。

赵淩看着一行车马缓缓消失,才吩咐来福驾车离开。

来福把车驾到赵家门口,没进门,放下赵淩,换了驴子就驾着车回去了。

梓萱月份已经很大了,他得赶紧回去陪着。

有驴车在,万一有个什么事情也方便。

总之,以防万一吧。

刚回到城里的赵骅倒是很高兴,一点都不怕冷地站在大书房门口:“这么快就回来了?”

“嗯。”赵淩一溜小跑进大书房,招呼他爹,“快进来,冷死了。”

常禾往他手上塞了一杯热茶,又让人去打热水过来洗手洗脸。

赵骅才施施然走进来,心情显然好得出奇:“叫你多穿点,像是要你命一样。”

赵淩觉得杯子太烫了,把冷掉的手炉交给小厮,径自走到赵王氏身边坐下,故意瞟了赵骅一眼:“老头子在高兴个啥?”

赵王氏没好气地拍他一下:“什么老头子?那是你爹。你管家大伯过来赎他的文房,你爹硬扣着,非得让他等绮兰的婚事结束之后才让赎,刚把人气走。”

赵淩惊讶:“管大伯那么快就有二百两了?”

“老小子找人借的。”赵骅说道,又叮嘱赵淩,“你记着让他慢慢还,一定要用他自己的钱来还。”

“肯定的。”不用赵骅吩咐,赵淩也是这么打算的,“过两天我再找师公和师母去玩。”

老头老太太惯着长子已经习惯了,很多时候并不能意识到有问题。

现在得趁着老头老太太还在,多少还能管得动,尽量让管大伯改改性子。

不然等师公人一走,管大伯没了管束,又失去了父亲的资助,家业败光是迟早的事。

到时候管家其他子弟的学业难以为继,管家只会飞快败落。

赵家能帮衬得了一时,帮衬不了一世。

赵骅作为管博澹的学生,双方的利益天然一致。

尤其管博澹在中书省,对赵骅的帮助很大。

别看赵淩被弹劾了好几次,但都是无关痛痒的小事。

赵骅那边要是真的被人弹劾,那才会真的出事情。

别管赵骅是不是奉旨贪墨,赵家的账是经不起查的。

赵骅看不上管大伯的原因,来自于方方面面。

赵淩想不通:“不只是因为管大伯的事情吧?”

这回赵王氏也笑了,小声道:“你二姐有身孕了。坐稳了,已经过了三个月。”

赵淩有些意外,又不太意外:“我说怎么二姐姐今年都没回家,只姐夫过来。”

赵骅显然主要是为了女儿的事情高兴。

赵婉清成亲已经有两年了,他知道是小夫妻俩没急着要孩子,但这么长时间都没孩子,多少会有一些闲言碎语。

他这个做父亲的,嘴上不说,心里面还是很焦虑的。

现在他算是彻底松了一口气。

他又很高兴地用手指在桌上点了点:“喏,你娘的书也编好了。”

赵王氏嗔怒地拍开他的手:“别乱碰,还没校对好呢。”

第88章 第八十八章 新书草稿×2 新年快乐!……

赵王氏其实没想过, 这么快就能把一套教科书编纂出来。

她一边校对,一边说道:“还有许多不足之处,不过可以先这么教着试试。后续再补充各地实际情况的内容。”

她通过各种方式调研了各行各业日常需要用到的词句, 和赵淩一起, 编纂了一套用于注音和断句等的符号。

现在字的发音都是反切, 用两个字拼凑在一起, 切上字取生母, 切下字取韵母和声调。

这种方式在刚开始是不错的。

但语言是不断发展的。

同一个字在不同的时代,会衍生出不同的发音和含义。

反切的局限性太大, 不如注音符号更加规范、清晰。

这一点,在神都的官场上尤为明显。

官员们来自于全国各地, 用的都是一套教材,但只要一开口, 基本就能知道某某官员是哪里人。

甚至有官员因为口音重的问题,升迁受阻。

没办法, 汇报的内容, 皇帝听不懂,还得请个翻译。

譬如赵骅这样,皇帝经常要跟他单独说一些事情的,总不能得有个翻译在身边, 缺乏保密性不说, 也有可能转一手之后表达的意思有偏差。

和其他官员交流的时候也存在同样的问题。

而注音,只是基础教育中的基础部分。

赵王氏编纂了配套的字典,收录了常用字三千多个。

配套的教材并不厚, 赵淩还给画了插图,通过简单的图画,将书中词句的应用场景进行表述, 看起来更加清晰。

即便如此,他们调研的地方基本局限于神都,另外一部分来自于曾经外派的官员们所提供。

赵王氏对最后成型的薄薄四册教科书,并不算满意:“要是能亲自游历各地就好了。”

赵淩想也不想就说道:“娘,我带你去!”

话落,赵王氏和赵骅一左一右拍他后背上。

“尽给你娘画大饼。”

“你要带你娘去哪儿?”

赵淩感觉到赵王氏轻轻的力气,以及赵骅重重的巴掌,跳起来躲在赵王氏背后:“娘,你看看这个坏爹!”

“这个坏爹”想着大过年打儿子不好,懒得搭理他,在赵淩空出来的位置上坐下,帮着赵王氏一起校对。

赵淩瞧着夫妻俩,颇有点同桌的味道,慢吞吞坐到他们对面,画起了画。

大书房里,其他人各干各的事情,偶尔经过赵淩身边的时候,瞟一眼,再看看赵骅和赵王氏。

夫妻俩很专心,浑然未觉。

到了傍晚,赵喜过来叫人。

今天家中做了丰盛的席面,擅长跳舞的六姨娘和擅长弹曲的七姨娘泪眼婆娑地跟赵骅和赵王氏磕头:“多谢老爷夫人。”

赵王氏笑道:“好了,快起来吧。今日过后,你们就是我赵家的表姑娘,出去好好过活。咱们照旧是一家人,有什么难处,记得回家里说。”

两位姨娘又给赵王氏磕头。

哪怕进门已经有几年时间,两人的岁数也就二十上下,都是花一般的年纪。

她们进赵家的时候岁数还很小,懵懵懂懂地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七姨娘那会儿自觉自己很清楚,实际上在赵家待了几年,跟着当家主母学习了几年时间,才知道女子原来可以做这些事情,也可以做那些事情,可以做很多事情,而不是囿于后宅,当个……嗯,工具人。

赵王氏让丫鬟把两人扶到桌前坐下,眼中带着笑意:“好了好了,大喜的日子,不要哭。”

跟着两个姨娘身后,又有一对三十来岁的夫妻带着两个孩子过来磕头。

赵王氏也笑着说了几句。

这是赵王氏这些年一直在做的事情——把一些仆役改为良籍,让他们更方便行事。

这些人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会依附于赵家,成为赵家这棵大树扎往更深更广阔之处的根须。

只是以前她并没有安排姨娘出门,这还是第一次。

玉书坐在下首,看两名姨娘,心里面五味杂陈。

这两名姨娘以后就是赵家在外的一方管事,权力比一个小小姨娘可大多了,过日子也松快得多,能够自己当家做主,不用看人脸色。

由于神都置产困难且太过打眼,赵王氏这些年置产不得不越来越偏且零散。

这就加大了管理难度。

另外就是赵淩捣腾出新东西的速度太快,无论是店铺的数量还是生产的人手都得扩大。

这年头,培养一个读书人很难,培养一个合格的掌柜也不容易。

六姨娘和七姨娘年纪小又聪明,接受新鲜事物速度快。

而且不得不说,这两位姨娘长得都漂亮,又经过了几年的学习,气质学识谈吐都很不错,卖这种昂贵的脂粉,长相就很有说服力。

其他几位姨娘哪怕能力没问题,但已经没有了这份出去闯一闯的心气,还不如在后宅帮着赵王氏打理庶务。

赵王氏的性格她们这么多年也摸准了,只要她们好好的不干什么傻事,哪怕没孩子,在赵家养老送终绝对没问题。

第二天早上,赵家这两位姨娘就带着仆从离开。

她们两个会前往距离较远的京畿地区,分别开设脂粉铺子。

那里有赵王氏置办的田产,她们也方便代为管理。

离得远,别人也不知道她们曾经是赵家的妾室。

刚把人送走,赵王氏就一刻不停,叫了人牙子过来,发卖了几个偷奸耍滑的,又另外买了几个新的。

踏实肯干能力强的,有机会能脱离奴籍成为良民,将来还能倚靠赵家,当个富家翁不难;但要是不好好干活,那就直接发卖。

一套下来,仆役们干活更加勤快了,学习的热情也非常高涨,成为了赵王氏新教材试教的第一批学生。

赵淩这时候已经新学期开学了,天天带着抹布进进出出。

顾潥看到一人一猫,心情就比较复杂。

怎么说呢?

小孩子还没开窍呢。

不像有些纨绔子弟,小小年纪就出入秦楼楚馆。

这傻小子还天天跟狸奴玩。

这么一想,他对自家太子更加满意。

不愧是他的儿子,本来他还愁儿子的婚事,没想到天上就降下来一段好姻缘。

余姝这姑娘虽说父母早亡,但都是为国效力所致,都是忠君爱国之士,家世也不差。

关键这姑娘身手灵活,和顾朻正好能取长补短。

他就希望将来孙子能好好走路,别跟顾朻似的,这些天都踢断多少根门槛了?

顾朻早就已经是可以成亲的年纪了。

余姝也一样。

至于说余姝克夫什么的,顾潥压根不在意。

开玩笑,他的嫡长子是太子,将来的真龙天子!

什么命能克天子?

克一个试试?

再说余姝那叫克夫吗?

分明是余姝命格贵重。

礼部立刻就着手准备起太子殿下的大婚,争取年内就完婚,最好明天就生下皇孙。

这段时间赵淩进宫,都能感觉到各种欣欣向荣的忙碌景象。

中午,太阳正好,赵淩在小殿外头一边晒着太阳,一边给马和猫梳毛。

王太后饭后小睡了一会儿,起来见他还在梳毛,走过来笑道:“还没梳完?”

“早就该梳完的,慢慢捣乱。”小孩儿马跟个多动症似的,总是试图搞点动静出来。

赵淩说话的时候,慢慢嘴巴里咬着一把梳子,试图往赵淩脑袋上梳。

王太后看得好笑:“慢慢真聪明。”又对赵淩说道,“你别老欺负慢慢。慢慢还小呢。”

“它今年就该训起来了,不小了。”个头都快比点点还大了,赶紧给他干活。

他头一矮,躲过慢慢的偷袭,然后绕着圈跟慢慢开始你追我跑,很快就被慢慢追上,并且在衣服上咬了一口。

赵淩嗷嗷叫着跟慢慢打架。

清瑶笑道:“水灵还想着跟马儿比谁跑得快呢。”

王太后脸上带笑,眼中却有些忧虑:“还是个小孩子呢。”怎么就被窦荣给看上了?

要是窦荣跟顾棱一样不着调,倒是好说。

天底下漂亮的少年多的是,估计就是图一时新鲜,肯定不会执着于赵淩一个。

偏偏窦荣从小就很认真,且有耐心。

他认准了的事情,还从来没有没办成过。

赵淩可不管那么多,抓紧“小孩儿时期的尾巴”好好玩耍,虽然每天玩乐的时间并不多。

赵王氏的新教材编好了,他编纂的太后的兵书也差不多了。

他今天带了梳理誊好的兵书,等上完了课后,拿出来给太后看:“您帮我看看,有些地方我不太确定。”

王太后听他说写兵书已经好几年了,都快忘了这件事情,突然见赵淩拿出来厚厚的一摞书,打开来一看,上面的内容还没看清,就先愣了好一会儿。

过了好一会儿,王太后才认真翻阅起来,问他:“哪里不确定?”

赵淩不用看目录,就唰唰唰翻页:“这里……哦,我还想着把这边的栈道炸一条路出来,这一段铺水泥路,能够节省不少时间……”

以现在的生产力水平,全国的主要干道换成水泥路显然不现实;但是一些由于山路崎岖而闭塞的地区,显然可以通过改善交通,来增加对外交流,从而改善当地的经济情况。

当然,铺设好的道路,可以用来行走商人和旅客,也可以运送军需和军队。

那些修在山崖上的栈道,不说修的时候的难度、花费的人力物力,就是后期维护每年都得死几个人。

大虞人口才多少,可经不起这样死。

按照他的说法,哪怕是十恶不赦之人,最好也是终生劳改。

王太后是知道火药的,但并没有跟赵淩谈论这个问题,只是让清瑶拿笔记下赵淩指出的地方。

有些问题她当场就能给赵淩答案,有些则还需要去翻阅资料。

赵淩整理的这份东西,显然不仅仅包括了她教给赵淩的那些,几乎囊括了整个大虞的主要热点战场。

最后,他还提出了海战的想法。

只是最后的部分很少,只有几种战船的结构图,以及海运码头和近海运输的简单内容。

清瑶提醒:“水灵该回去了。”

赵淩一听,看了看窗外依旧明亮的天空,以及一枝盛开的桃花,伸了个懒腰:“哎呀,都忘记时间了。”

他推开窗户,抹布顺着桃树枝走了过来,轻盈……重重地砸进赵淩的怀里:“喵~”

蹬踹的力量,抖落一地粉红花瓣。

春日的暖风吹了进来,他有些困倦地眯了眯眼睛:“怎么感觉今年的天都亮了许多?一定能风调雨顺大丰收吧。”

赵淩就是随口一说,倒是清瑶和王太后都怔了怔,相视一眼,默契地当自己没听见。

顾潥把赵淩当祥瑞,赵淩说的这句话要是能实现最好,要是实现不了难免让顾潥心底有疙瘩。

再说风调雨顺大丰收是很难的。

大虞幅员辽阔,经常北方旱灾南方水灾,夏天疫病冬天冻害。

最近连着好几年没有大的仗,已经是太平盛世了。

春日正好,赵淩没有骑马出宫,带着抹布慢慢溜达出去,见赵骅的马车还没来,守门的长官不允许赵淩一个人乱晃,派了个手下,把人送到户部。

户部的门吏熟络地请赵淩进去,他自己在访客登记的册子上写下赵淩的名字。

赵淩不太想进去:“我还是在外面等着吧。”进去又要被他爹抓壮丁免费干活。

他今天跟太后说了一下兵书的事情,出宫的时间比平时晚,都没有等到老爹,这会儿肯定是在加班呢。

门吏笑着将他“赶”了进去。

赵淩无奈,给赵骅干了半个时辰的活,被允许回家的时候,天都快黑了。

户部的右侍郎笑道:“赵四郎明年春闱过后,就到咱们户部来。”又说,“上一科考了就好,咱们几个老家伙也能轻松一些。”

赵淩想着他还能跟他爹在一个部门?嘴上很是诚恳:“学生还有许多不足之处,得跟着先生们多学习。明天春闱也不……”

他还小呢,干嘛那么想不开要打工?

赵骅打断他的话:“明年考。今年收收心,手头乱七八糟的事情放一放,别老是在家招猫逗狗的。”

说着,他就把抹布从赵淩的怀里抱了过来。

赵骅跟同僚们道别,带着儿子出门。

同僚们还能听见赵骅严厉的声音:“瞧瞧你最近的诗写的都是什么?考不上,仔细你的皮!”

“嘶——赵四郎功课不是很好嘛,怎的赵侍郎还如此严厉?”

“赵四郎十三岁就中了解元。换我有这样的儿子,做梦都能笑醒。”

“早就听说赵侍郎管教子女极严,看来传言不假。”

“溺子如杀子。还是赵侍郎爱护子女。不知道赵侍郎家可还有子女未曾婚配?”看赵淩就知道,赵家的孩子必然差不了。

虽说子女婚配这样的事情,一般都是家中夫人操持,但不表示当父亲的就真的一点都不关心了。

谁家好,适合结亲,其实还得看这些官员平日里相处。

提起这个,家中有适龄子女的官员们很清楚:“赵家就四郎和六郎两个还没定下亲事。赵四郎的婚事,可能得问过太后娘娘。赵六郎出身稍微差了点,读书倒是似乎不错,就是现在年纪尚小……”

户部右侍郎不去参与他们的话,想着赵六的婚事不清楚,但赵四的婚事岂止是要问过太后,说不定还得问过陛下。

瞧着陛下成日里把赵淩放在御书房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赵淩是太子呢。

嗯,还好赵淩这孩子是真的有分寸,哪怕在御书房里,也一下就能让人知道他和太子不一样,和任何一个皇子都不一样,倒是有点庶吉士的意思。

他还真不清楚现在赵淩的学问怎么样。

小小年纪能考中解元确实是不错,但过去两年时间,赵四似乎是没怎么好好念书。

尤其是去年一整年,赵四几乎都在梁州,先生们没一个跟着。

以那小子爱折腾的性子,真能自觉好好读书?

来年他侄子也要参加春闱,赵四应该用不着担心,该注意的是祝阳。

本来还有个米希。

可米家已经败落,米希连科考都没法参加,这一下状元还不知道落在谁家。

赵淩并不关心别的参加科考的人。

也不知道是赵骅去跟先生们打了小报告,还是先生们本身就好胜心强,到三月份管绮兰成亲的时候,赵淩已经把过去所学都过了一遍,然后就是无休止的成套成套的各种考题。

考题来源不单是来自于三位先生,还有可能来自于顾潥、顾朻、赵骅、赵王氏、管博澹等等。

赵淩忙得都没时间跟管大伯斗法。

明年同样要参加春闱的沈兰、赵辰跟着做题,都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到五月份,梓萱抱着一个胖娃娃上门,赵淩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哎呀,都这么大了!”

生完孩子的梓萱比以前富态了很多,跟儿子一样都是白里透红,显然被照顾得很好:“是,过百日了,能抱出来走走了。”

赵淩看着软嘟嘟的小宝宝,完全不敢抱,算了算时间,感觉已经很久没看见二姐了,直接跑去隔壁小区……隔壁坊看了一眼赵婉清。

在看到赵婉清的大肚子的时候,他显然受到了惊吓:“肚子要变得这么大的吗?”

赵婉清正扶着丫鬟散步:“里头毕竟要装个娃娃呢。”

赵淩脸都白了,既想象不出怎么揣一个娃,又想象不出在现在的医疗条件下,怎么把娃安全生下来。

以前他也不是没见过孕妇,但他上辈子的工作环境女性本来就很少,两辈子加起来,他都没有见过亲近的人即将临盆时候的肚子。

赵淩开始焦虑。

赵王氏见他天天往沈家跑,每次回来还是一脸白,劝他:“行了行了,你别去看了。你二姐都不害怕,你怕什么?沈家已经找好了稳婆和女大夫,肯定没事的。”

她自己生了三个孩子,除了头胎比较艰难之外,剩下两胎都很顺利。

本来她不觉得赵婉清能有什么,知道沈家安排妥当,自家又离得这么近,一点儿都不担心,只顾着给外孙或者是外孙女准备小衣服小被子,结果被赵淩这一天天的,弄得他也紧张起来。

赵骅也没好到哪里去。

终于等到六月份的时候,赵婉清生下了一个女孩儿。

新手爸爸刚抱到手上,就挨了女儿结结实实的一拳头。

傻爸爸一点都不在意,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我家姑娘真有劲!”

于是傻爸爸给自家姑娘起了个小名,叫大壮。

沈家人也都很喜欢这么一个健康的小宝宝,欢天喜地的。

赵淩跟着赵王氏去探望了几回,回来跟赵王氏小声嘀咕:“我还担心沈家不喜欢姑娘呢。”

天气热起来之后,他们就不太爱待在大书房里,太晒。

赵王氏平时就待在偏厅里处理家里的日常事务,听赵淩这么说,她就让人把家里其他孩子们都叫来。

一群兄弟姐妹不太理解嫡母要说什么,眨巴着眼睛看着。

赵王氏把刚才赵淩的问题说了一遍,对他们说道:“婉清生不生孩子,生姑娘还是小子,生几个,暂时和她在沈家的地位没什么关系。婉蓉,你以后也是一样。你们的父亲是户部侍郎,这就是你们的底气。成亲是结两姓之好,只要赵家对沈家还有帮助,婉清在夫家就不会被亏待。

当然,生下来孩子得好好教养。家业也得好好打理。

你们出息,就是娘的倚仗。

你们将来的子女出息,也是你们的倚仗。

你们爹的官再怎么大,不如你们自己的官大。你们的兄弟姐妹有钱,不如你们自己有钱。在你们的子女有出息之前,你们自己得先出息起来,明白了吗?”

几个子女,连同米氏一起点头:“明白了,母亲。”

赵王氏把目光投向赵婉蓉:“婉蓉,尤其是你。你嫁得远,很多事情家里顾不到,得你自己拿主意。拿不定主意的,跟你夫君多商量。”

“嗯。”赵婉蓉有些迟疑,“可是我就嫁在隔壁街啊。”

赵家的位置在东西两市偏中间,赵婉蓉的未来夫家则比较偏东市那块。

赵辰皱眉:“那还不够远?骑驴子都得走上一盏茶!”

第89章 第八十九章 嫩 御书房石狮子的分量……

参加完沈大壮小朋友的满月宴, 田学仁和田学义急匆匆回象州参加乡试,顺带把赵茂一起带了回去。

赵茂这会儿回去,正好在老家适应适应, 顺便在老家过年, 明年开始考试。

书兰也跟着一起。

赵王氏没多说什么, 安排了两房可靠的家人跟着, 也没什么叮嘱。

田学仁他们一走, 赵缙肉眼可见地焦虑起来,一会儿焦虑:“哎呀, 我乡试的名次那么靠后,要是会试的名次太靠前, 会不会有人怀疑我作弊?”

一会儿又焦虑,“我要是考的名次太差, 把我外放到什么穷乡僻壤怎么办?”

总之,他就没焦虑过自己考不上。

赵骅觉得赵缙有这份自信是好事, 曾经在乡试时候遭受到的打击显然已经彻底恢复, 说不定还真能考上……个同进士什么的。

赵辰的心态最平。

他一路过来,虽然没考过头名,但每次都是名列前茅,成绩稳定。

如果上一科考的话, 肯定也能考中, 只是他自己觉得还能再努努力,争取一个更好的名次。

赵淩不太理解赵缙这样的自信,他自己都没这个自信, 实在是身边一群学神,家里赵辰、沈兰他们不能说学问差距多少,但可能是从小接受的教育环境不一样, 他发现自己和别人的思考方式有很大的不一样。

赵淩去问老爹。

赵骅觉得这不是什么问题:“同一句话同一件事,每个人立场不同,关心的方面不同,观察的角度不同,自然就会产生不同的思考,从而得出不同的结论。就说科举这件事情,你学礼表哥考了个秀才就能心满意足。他在泸阳县里,将来当个地主老爷,一个秀才的功名,足够他……”

“横行乡里。”赵淩顺嘴接话。

赵骅立马一巴掌拍到他胳膊上:“是足够他不被人欺压,什么横行乡里?一个秀才哪里够横着走?”顿了顿,他继续话题,“你们兄弟几个的任务就要重一点。赵家从我开始,干的又是这么个活计,若是你们兄弟几个将来在朝堂上站不住,那等我致仕,我们这一支怕是只能‘耕读传家’了。”

赵骅行事再怎么小心,毕竟捞了那么多钱,知情人还是很多的。

人走茶凉,树倒猢狲散。

一朝天子一朝臣。

将来要是赵骅的子孙不能在赵骅致仕前,在朝堂上立住,性命堪忧不一定,但那么多家财,能够保留下来多少就不一定了。

这就是赵辰为什么一定要等一科再考的原因。

科考的名次虽然并不决定仕途的终点,但有一个更好的起点,肯定事半功倍。

赵淩还从来没考虑过这点,眨巴着眼睛看着老父亲。

赵骅看儿子清澈的眼睛里散发出来的光芒:“你……不会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吧?”

“没啊。”赵淩想都不想,“我们家又没什么钱。小时候我记得家里一日两餐,吃的还掺杂粮,也没多少肉,没多少调料,顿顿都得吃难吃的咸菜,冬天吃不上绿叶子,洗澡也好几天洗一次,房间也黑黢黢的不暖和。衣服料子也一般般。别人家身边丫鬟小厮仆妇起码七八个,我们家就大哥院子里有那么多下人。住的地方还很偏又小。现在我们家下房还住得憋屈到不行。”

赵骅下意识开始深呼吸,先挑着最简单的回答:“两个姨娘出了门,等下个月你三哥的屋子修完了,就开始重新修下房。到时候下人们会先搬到你这儿的下房来。你娘这两天应该会跟你说这个事。”

“咦?哦。”新宅这边的下房确实还有一些空间,暂时挤一挤应该问题不大。

至于来福住的小院那边,暂时还是不要安排人过去。

万一请神容易送神难的就不好了。

再说梓萱还在带孩子,人多眼杂的,有个磕碰就不好了。

赵骅又接着解释赵淩的错觉:“一日两餐是正常的,现在多少人家里都一日两餐。也就是一些武将家里,练武消耗大,才会一日三餐,顿顿有肉。掺的杂粮也都是脱壳磨细了的,又不粗糙。你是没吃过真正的粗粮饼子。”

“我吃过。”

赵骅一惊:“什么时候?”

“小时候常妈妈他们会用小厨房烙饼,闻着很香,我吃过一点点。常妈妈说,这还不算是很粗的粗粮饼子。”那口粗粮饼子真的能让他记一辈子。

两辈子头一回体验什么叫拉嗓子。

赵骅松了一口气:“还以为是你住孟家的时候吃的呢。”

“没。孟家嫂子们做麦豆饭。后来我们开始做豆腐,有豆渣,可以做豆渣饼,没那么硬。”赵淩突然想起来,“孟家现在怎么样了?”

赵王氏要编书,远的地方去不了,只能在周边转转。

赵骅当然是陪着一起,想到当年赵淩寄宿学农的孟家,正好路过孟家附近,就打听了过去瞧瞧。

“孟家在集上开了个豆腐店。他们的豆腐花样挺多,镇上都有名气。孟大孟二每天都会往镇上拉两板豆腐,还有各式豆腐干。”

“孟大哥买驴子了?”他还记得孟大哥的梦想就是有一头小毛驴。

赵骅笑笑:“早买了。”

“真好。”赵淩摇头晃脑。

赵骅成功把话题带偏,把小破孩子赶出自己的书房,想着赵淩对生活的要求也不知道是打哪儿来的。

天天洗澡,冬天里吃绿叶菜,还要一日三餐顿顿有肉?

还真别说,现在赵淩真就是这样的。

不仅仅如此,赵淩现在吃的穿的用的,无一样不精细。

连带着,家里面其他人也跟着享福。

可以说,赵淩在这些方面投入的精力,远远比读书要多。

他时常想,赵淩要是能把全部精力都放到读书上面,那状元也不是不敢想。

他在书房里坐了一会儿,感觉脑袋里放空了,又像是想了很多。

赵王氏进来,就看到他什么事情都不干,手上书也没一本,不由得奇怪:“想什么呢?我跟你说赵缙的事情。”

赵骅顿时回神,看到赵王氏还惊讶了一下:“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我怎么都没看到?”

赵王氏懒得理他:“有空在这儿想东想西的,还不如来帮忙准备赵缙的婚事。”

“哦,好。”赵骅还是有点回不过神来。

赵王氏看他这幅样子,倒是不着急了,在书房坐下,问:“赵淩那臭小子又跟你说什么了?”

“倒是没说什么。”赵骅说话的速度比平时要慢,显然脑子里还在想别的事情,半晌才走到赵王氏身边,小声问,“你这次有没有给赵淩写考试参考资料?”

赵王氏顿时一愣:“没。哎呀,我都忙忘了。赵淩怎么都不提醒我一下?我得给他写……”

“别。”赵骅摆手,把急得要站起来的赵王氏摁回到椅子上,“我瞧着那小子不太对。”

“怎么不对了?”赵王氏听他这么说,有些不高兴,“你别老是疑神疑鬼的。淩儿除了在吃喝上面用点心思,剩下的就是和那些带毛的在一起。心眼还没家里的驴子多。”

家里的驴子是……不是:“我跟你说说赵淩呢,你别给我把话题带歪了。”

“那你倒是说啊!”忙着呢。赵王氏很不满。

赵骅把事情在自己脑子里过了一遍,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一回事,刚想张口,又让守在书房外面的小厮去门口守着,自己把门关上,再回过头来用气声说道:“以前一直听他说要靠脸当探花。不过小子嘴里没一句真的,我是不信他真想当探花。你说,赵淩是不是想考状元?”

赵王氏看他这么郑重,还以为他要说什么事情呢,结果就这?

她眨了一下眼睛:“你才看出来?”

赵骅显然比她还吃惊:“你早知道了?他跟你说过?真这么想?”

“说是没说过。不一直这么想的吗?”赵王氏很不理解他的吃惊,“上次科考,他在一边不也考了?当时他先生们说他进不了前三。我们不是把文章拿回来瞧了瞧,又给先生看了,说是和第二第三相差不大,比第四要强一点。我爹还写信过来,说是要过来帮我们教孩子。”

老丈人的学问是不错的。

别看老丈人当年也就是考了个二甲,但大概是仕途不顺,他在学问方面的研究愈发精深。

上次老丈人带着个夷人来的时候,简单跟他聊了聊,都让他获益匪浅。

赵骅还没表示什么,就听赵王氏继续说道:“我是不让他来。他就是看中了我们家的大书房。等他真来了,肯定天天待在大书房里自己看书,然后叫上里大师兄那样的书呆子一起高谈阔论,肯定没心思教孩子。那老古板,别把我家孩子给教傻了。”又撇嘴小声嘀咕,“现在已经够傻了。”

赵骅表示……还是什么都不要表示。

赵王氏看他这幅样子,有些好笑:“赵淩一直憋着一股气,你没看出来?”

赵骅认真想了想,还真没有:“他气什么?有什么好气的?”天天抱着个狸奴跟个傻小子似的,跟他说亲也不要,他当爹的都没生气呢。

小子今年已经十五了,要不是想着科举考个好名次,把身价提一提,将来能议一门好亲事,早就该定好了。

赵王氏问他:“淩儿的先生是谁?”

赵骅想也不想:“裴翰瑶先生啊。汪、殷两位先生教导的时间短了点。”

赵王氏“啧”了一声:“错,是太后娘娘。”

赵骅愣了一下,顿时反应过来:“还真是。”

赵王氏又微微一笑:“还有我。”

赵骅又愣了一下:“真、真是。”

家里孩子们教育,看似都是赵骅在管,但赵王氏还是负责了相当一部分,譬如教孩子们怎么管家之类的。

赵淩在其中算是最特殊的一个,因为他是唯一一个正经跟赵王氏讨教学问的。

赵骅想了想,还是想不明白:“那这跟他憋着一口气有什么关系?”

赵王氏瞧他是真的不明白,只能解释:“他想证明自己的两位女先生在学问方面完全没有问题,甚至很厉害。”

太后教赵淩的,也不仅仅是兵法。

太后教的东西很多,除了军事相关,还有朝堂上的各种派别和各种关系,其中甚至涉及到一些不为外人所知的隐秘。

这种关于谱牒学以及官场上各方面勾连的事情,只有类似王家那样的大家族才有积累,更是太后这样的身居高位多年,又努力扶持丈夫儿子登基的厉害人物,才能拥有足够的资源。

赵王氏虽然也是王家人,但她这一支已经离得远了。

她爹都搞不清楚的事情,她也不可能知道。

学问,太后也教。

但是太后教这些,反倒像是陪小孩子过家家。

在赵淩七岁正式进入文华殿的时候,他已经在太后跟前把四书五经全都粗读了一遍。

赵骅还是不太明白:“太后娘娘和薇薇本来就很厉害,为什么还要赵淩考个状元来证明?”他的发妻绝对是状元之才,随便学学就已经比绝大部分学子要强得多了,要是跟他求学时候那样认真读书,考个状元不是铁板钉钉?

赵王氏看着他的样子,突然很温柔地笑了起来:“这点,你和淩儿倒是真的亲父子。”

赵骅纵然有百般不是,从来没有像她父亲那样古板,对女子的才能给予充分的肯定。

赵骅突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想到自己老丈人管教女儿的样子,倒是明白赵王氏的感慨,也明白了赵淩憋的是哪一口气。

这一下,他对儿子表示满意:“算那小子孝顺。”满意不到一息,他又摇头,“明年春闱,没了米希,还有祝阳呢。”

以前米希太耀眼,加上祝阳为人低调,祝阳的声名没有很大,但他的实力是毋庸置疑的。

“啧。”赵王氏斜睨他一眼,“你瞧不起自己,也别瞧不起你儿子。当年你考个探花还千般不服万般不忿,觉得自己比状元榜眼只是输在家世。现在你给你儿子挣的家世不比别人差什么,怎么就不能对你儿子有点信心?你不觉得赵淩就是在等祝阳和米希吗?”

赵骅下意识想说赵淩跟祝阳、米希还差得远,但他想想最近自己看赵淩的功课,起码他自己看着没毛病。

尤其是赵淩的策论,比朝中许多大臣的都有可实践性,几乎是独一档的存在。

有了这个心思,赵骅找赵淩要了米希和祝阳的文章来看。

赵淩指了指大书房的一个书架:“那边那个放历科会试前十的文章的架子。”他整理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祝阳和米希的文章也在上面。

同为太子伴读,他们能看赵淩所有的小论文,赵淩也可以看他们的所有文章。

赵淩挑了一些抄回家,主要是给赵辰他们看。

赵骅拿了两人的文章,随便找了个空位置坐下来看,很轻易就发现,祝阳和米希的文章不是说不好,甚至好些地方都可以称一声“妙”,遣词造句更是瞧着都让人舒服,但是……嫩。

尤其是和赵淩的文章比起来,两人的文章显得很嫩。

不是说两人的文章写得不好,单纯就文章来说,他们无论是破题思路、结合时事的能力,还是提出解决的办法等等,都是非常优秀的。

但是,这种优秀局限于一个“学生”,一个没有进入官场的学生的水平。

比起其他学子,米希和祝阳的起点比他人要高出不知道多少,作为太子伴读,他们甚至能够很容易接触甚至参与一些实际的朝廷运作的事项。

但无论是耳濡目染,还是自身的天赋和刻苦的学习,两人文章里的干货,都有限。

他看着米希和祝阳的文章,就像是看到了当年科考的自己。

反观赵淩,他的东西已经和混迹官场十数年的老油条没什么区别了。

普通考生,如赵缙这样的,干货能够有个一二成就顶了天了;

优秀考生,如赵辰、沈兰,干货能有个三四成;

米希和祝阳这种的,干货能在文章中占到五成,甚至更高一点到六成左右。

但是赵淩,干货能到八成以上,很稳定的八成以上。

不管米希和祝阳怎么用华丽的辞藻来修饰填补剩下的四五成,都没法改变他们文章中的稚嫩。

这种稚嫩不是“听说”父辈祖辈的经验,更不是“旁观”、“辅佐”处理了一些政务所能够解决的。

他们必须经过实际官场的考验,经过数年十数年的官场积累,才能慢慢训练出来。

以米希和祝阳的天赋,他们要训练出来,会很快,非常快。

但赵淩,他已经训练好了。

他的遣词用句确实不那么亮眼,但也挑不出毛病。

赵骅一直知道赵淩很优秀,但没有想到赵淩会这么优秀。

他没少让赵淩帮忙干活,户部里连右侍郎都说让赵淩早点考完了进户部帮忙。他当然知道赵淩的水平,在户部干活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还比现在的很多户部官吏要强得多。

他发现自己灯下黑了。

仔细想想,赵淩在御书房都待了多少年了,连太子殿下在御书房的时间都没他长,熬走了好几拨庶吉士。

赵淩还以为赵骅想着给做考前分析,研究米希和祝阳的文章,算了算时间,又去书架上拿了基本册子给他:“爹,这些是这几年还没参加科考的乡试前三的文章。”

这一届秋闱刚开始,还不知道会杀出来多少优秀应届学生。

赵骅想着看都看了,应了一声,顺便就看了看。

数量不多。

会在乡试有个好名次,而选择不参加应届考试的,除非是重大家庭变故或者是身体健康出了问题的,基本上可以认定为想考个更好的名次。

读书、求学、赶考的开销不小。

绝大多数考生如果乡试的成绩非常不错,都会选择直接参加来年的会试。

除了节约成本之外,更是因为大部分考生的年纪已经不小了。

王延对赵淩明明考了个解元,却没有参加当年的会试直到现在都表示不理解,就是因为赵淩要是当年考,十三岁的进士足以让所有人都叹服,是不是前三根本不重要。

考中进士,不要说十三岁,就是三十岁,年纪也不算大的。

而作为皇帝,顾潥肯定更加愿意用年轻的官员。

没别的,年轻官员精力更好。

要是一个人考中进士的时候都已经五六十岁了,都不一定能够赶到上任的地点,说不定就死在了路上。

赵淩当时要是十三岁当上进士,在翰林院待上个两三年,完了在六部历练个三五年,这样也不过才二十岁,再外放个十年八年,三十岁回到神都,不到四十就能进尚书省。

赵骅二十多岁就已经是户部侍郎,升迁速度不说无人能及,也是世所罕见,但十几年过去,他到现在依旧是户部侍郎。

要是赵淩按照王延设想的路线走,看似升迁速度没有赵骅快,但更加稳健,潜力也更强。

可十六岁的状元……

赵骅感觉自己的心口突突直跳,努力冷静下来,问:“你平时在御书房干嘛呢?”

“当石狮子啊。”赵淩想也不想,“哦,不是。写作业,”顺便撸猫开小差,“看奏折,看见感兴趣的就写文章给陛下看。陛下有时候会问我问题什么的。陛下自己说的,他是我先生,我跟着他上课。”

所以,他儿子其实是真正的天子门生?

赵骅连着好几天,上班的时候依旧是该干嘛干嘛,但一离开工作状态,整个人都在神游太虚。

到底是自己的同僚,还是能够让自己闲闲没事干的得力副手,罗侍郎叫了赵骅一起到他那边厢房一起用午膳,顺便把赵骅盘子里的红烧肉……他看着用筷子阻挡他筷子的赵骅:“你有一盘,给我吃一块怎么了?”

赵骅从来户部工作开始,午膳都是自己带的,基本不出去吃。

现在他也不出去吃,不过是每天中午家里掐着点送过来,瞧着都很好吃。

赵骅看了看巴掌大的盘子,总共就不大的四块肉,心想这也叫一盘?

“罗侍郎怎么会差一块红烧肉?”家里吃一顿红烧肉不容易。

“我就是差了。”赵骅寸步不让。

外面的猪肉也不知道怎么养的,吃起来总是有一股腥臊味,哪怕放了许多大料下去,那股味道也是萦绕不去。

还得是自家养的猪,吃着香。

尤其是猪五花,肥瘦均匀,五花三层,炖煮到软糯香甜,入口是扎实的肉感,却又在口腔肚腹中暖暖融化。

汤汁拌饭更是一绝。

可是家里庄子总共就没养多少猪,还得等到过年再出栏。

想要在平时吃上一顿自家猪的肉肉,是很困难的。

哪怕他是一家之主,想要在现在这种时节,自己宰上一头猪来吃,回家得被赵王氏摁着打。

第90章 第九十章 大婚 男女混合双打

两位侍郎为了抢红烧肉, 差点忘记了主题。

罗侍郎最后只抢到了一块红烧肉和肉汤拌饭,吃完饭才关心起赵骅的情绪问题:“最近怎么了?是有什么困难,需不需要我帮忙?”

赵骅当然不能说是因为突然发现自家儿子可能考状元, 心在天上飘, 只能感慨:“这不是家里老三要成亲了, 家里几个孩子都要考试, 心里面有些感慨。”

罗侍郎不相信。

赵家又不是头一回给孩子操持婚事, 也不是头一回孩子们考试,感慨什么?

不过看样子应该和官场没什么关系, 罗侍郎就没再追问,只夸他会教孩子, 几个孩子读书都很不错。

这话很真心。

要知道不是有会读书的爹娘,就能生出会读书的子女。

像他自己, 生了五个儿子,也就三儿子勉勉强强考了个同进士, 到现在还是个七品的县令, 政绩也拿不出手,剩下四个一个比一个气人,还好孙辈有两个还算不错,只是也没优秀到赵辰、赵淩的程度。

要不是同族还有人在朝中, 他都担心自己一旦致仕, 家族就要一蹶不振。

一提起子女教育问题,罗侍郎的感慨比赵骅还多。

赵骅就顺着聊了一会儿,等回家, 家里正满屋子肉香。

他有些怔愣,问:“今天什么大日子?”

赵王氏让他先去换下官袍:“缙儿不是下个月就要成亲了嘛,今天先试一下菜。一会儿你去门口迎一下, 请了先生一家来。”

试菜除了试菜品口味之外,还要试一下各种菜的分量。

前两次家里孩子们嫁娶,她没安排猪肉上桌。

这两年自家养的猪算是有了一点名气,这次就试着宰了一头猪放上席面,加上庄上饲养的鸡鸭鹅,羊肉和鹿肉和先前差不多,好像分量太多了点。

“其他几个师兄家里,中午已经让人送去了席面。”

赵骅明白了,所以不年不节的,今天才有红烧肉吃:“有没有多的红烧肉,我去给罗侍郎家送一盘。”

赵王氏顿时就明白了,似笑非笑地嗔他一眼:“你抢菜还抢不过一个老头?”

赵骅顿时被看得心痒痒,发妻的年纪好像一点没长似的,娇俏可爱……

赵王氏给他把脱下来的官袍挂到衣架上,手抬高,丝绸的袖子滑到了胳膊肘,露出肌肉线条完美的上臂。

……又孔武有力。

“小心眼。让赵喜给罗侍郎送一桌席面去。”今天是她没成算,没想到多了那么多菜。

天气热,菜放不住。

赵骅没反对,对赵王氏说道:“明日下午给我送一桶冰镇酸梅汤。”

“好。今年是比往年热。也不知道下个月天气会不会凉快点。”看赵骅换好衣服,赵王氏就催赵骅,“你去看看缙儿的功课。那小子最近读书愈发飘了。好歹也要下场,不能真的考太难看。”

赵骅应了一声,想到赵缙的功课,火气就已经有些压不住。

功课稀烂,偏偏说了左耳进右耳出,歪理一大堆。

赵骅觉得自己一个人不太行,就拉着妻子一起去:“你跟我一起,我说他,他不听。好歹也是马上就要成亲的人了,还天天梗着脖子像什么样子。”

赵王氏对自己教孩子的能力很自信:“你就是没用对方法。你看看,我教他们管账算账都学得很好。”

赵辰小时候的功课,她管教得比较多;赵缙学习不好,肯定是赵骅的教育方法不对。

瞧瞧赵淩跟着她学得最多,功课最好。

这么想着的赵王氏,完全没意识到问题所在。

赵家孩子们管账学得快,那是全家的天赋技能,激活当然容易。

但读书这方面,赵王氏和赵骅的教育方式相差无几。

他们两人都是那种先生说一句就能记住,并且举一反三,且能深入理解的人。

赵缙绝对不算笨,十七岁的举人,搁哪儿都是聪明人,可搁赵家爹娘眼里面,他们完全不理解都已经讲过一遍了,赵缙怎么就是不懂呢?

赵缙刚开始还梗着脖子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被刚开始还很有耐心的爹娘说了两句后,脑袋就摆正了。

等赵骅血压升高,赵王氏失去耐心后,赵缙的眼圈就红了。

他不是委屈的,是气的:“赵淩!你干嘛……嗷!”干嘛往娘手里递鞭子?

“说你的功课呢,还有闲心说你弟弟?”赵王氏一鞭子抽他屁股上,控制着力气,保管只会痛到,不会把人打坏。

赵淩悄咪咪回到自己的位置,悄么声地把自己的功课搬到课桌底下,人也跟着钻进桌底下去。

他眯着眼睛,扭头去看赵缙被赵王氏提溜着用马鞭抽,整个人都跟着抽抽。

哪个时代的男女混合双打都是最可怕的。

万一爹娘打到兴头上,把他也跟着连坐了怎么办?

他就是想少做一道试帖诗,只是脑子里想想而已,应该不至于会挨揍吧?

沈兰倒是坐在门边,看着大书房两个角落里的两个小舅子,一个被抽得嗷嗷叫,一个没挨揍却钻到了桌子底下,回头疑惑地看向赵辰:“大哥?”

赵辰从小到大没少挨揍,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声说道:“做你的功课,别说话。”

赶紧假装自己不存在啊,小傻子!

真以为自己是女婿就不会挨揍吗?

沈兰多看了两眼,跟着缩了缩脖子,扭过头看向自己的功课,不由得更加认真起来。

他一定要更加努力,小舅子已经算是聪明人了,还被岳父岳母这么打,他这次一定得努力进一甲……

他看看桌子底下的另外一个小舅子,再想想看过的祝阳的文章,感觉下一科一甲难度有亿点高,还是努努力争取一下二甲。

书房里祝阳的文章都是两年多前的了,谁知道经过那么长时间,祝阳那样的人能学成什么样?

都说祝阳比赵淩强得多,最近赵淩的文章他看过不少,都不敢想祝阳得强成什么样。

感觉沈羡堂哥也没那么厉害,要不他还是争取一下靠脸拿个探花?

他回头看看赵淩桌上的漂亮滚地锦……

嘶——

这一科靠脸也不太行的样子。

等赵骅、赵王氏一起教训完了赵缙,看到钻在桌子底下写功课的赵淩,又是一通好打。

只不过赵淩不会像赵缙那样乖乖站着挨揍,扛着桌子跑得飞快,在狭小的大书房里闪转腾挪,比猴子还灵活。

反观赵骅和赵王氏倒是被大书房里的各种障碍物弄得束手束脚,还要担心踩到到处乱窜的狸奴。

“抹布,你在边上看着。”

“半蝉,你别人来疯!”

“小花,你带着小猫去外面!”

小花上一窝生的崽全都留了下来,现在都已经是大猫了,只是一直被各种事情耽搁了,没送去庄上。

经过这一回,赵王氏下定决心,把大猫崽子们全都送去了自家庄子和福满庄上。

等到八月份,天气也终于凉快了下来。

秋收之后颗粒归仓,果然是一个丰收年。

玉米的表现尤为优秀。

以往一些难以利用的地也利用了起来,关键是需要的人工少。

经过两年的试种后,顾潥发布政令推广种植玉米,免费像农户按照田亩数发放玉米种子,派人指导种植,并且规定在不占用现在农田的地方种植玉米,能够免税三年,其实就是鼓励开垦荒地。

按照大虞现行的律法,百姓开垦的荒地,第一年是免税的,第二年交相当于正常税赋的三成,第三年是五成,第四年才开始正常收税,且开垦出来的荒地都归开垦者所有。

瞧着好像是只要肯花力气开荒,那要不了几年就能当个小地主。

实则不然。

老百姓们对开荒的积极性不高。

首先是工具的匮乏。

如今的冶铁工艺和产量就那么点,主要还得用于打造兵器,能够用来放在农业生产上的铁器数量很少。

有些地方还在普遍使用石器,效率和刀耕火种也差不了多少。

缺少铁器,也缺少耕地用的大牲口。

这就代表着必须要用更多的人力才行。

其次,真正的荒地想要开垦出来,成为能够长出庄稼的肥田,除了需要大量的人力之外,还需要足够的肥料,以及足够的时间。

荒地之所以是荒地,总归是有原因的。

不是土壤贫瘠,不适合作物生长;就是水太多或者太少,容易泛滥或者干旱。

最后就是,开垦出来的荒地还不定是谁的。

有时候朝廷的政令是好的,但下面的人执行坏了,把一个好的政令,变成了盘剥百姓的一种工具。

如今读书门槛那么高,普通百姓根本就没法解读正确的政令,他们也没有足够畅通的信息渠道,去了解真正的政令,更没有畅通的渠道,来反应他们遭受到的不公平待遇。

所以这个时代的官员,真的是百姓的父母官。

如果官员是好“父母”,那当地百姓的日子就能好过一些;

如果官员是“后爸后妈”,那把一地弄得民不聊生也不稀奇。

顾潥显然是知道下面这种现象的,把监督玉米推广的工作,交给了赵淩……赵淩不行,虽然他很了解玉米的种植技术,但他明年还要参加会试和殿试。

等会试和殿试结束,以赵淩的成绩得当庶吉士摆在御书房里。

而且大虞幅员辽阔,赵淩一个人能干什么?

小孩儿手底下也没个能用的班子。

嗯,还是让顾朻去。

今年顾朻和余姝大婚,明年正好陪着余姝回梁州瞧瞧,然后由南往北一路过来。

这么想着,顾潥让人去把顾朻叫来,把顾朻安排去司农寺学习。

“儿臣遵旨。”顾朻:这么点事情,派个人跟他说一声不就行了?还非得让他跑这一趟。不知道家里有多大吗?不知道他一路走过来差点摔上四五次吗?

顾潥看了看低着头的大儿子,总觉得小子心里面没说好话:“有什么不懂的,缺什么人,就来问朕。”

自己生的,有什么办法?

顾朻没多想:“那赵淩……”

“赵淩不行。他要考试,考试过后,时间就来不及了。”顾潥拒绝,“你去司农寺点几个人。”

“是。”顾朻瞥一眼自己老爹,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儿臣告退。”

顾潥摆摆手,看顾朻走了,才不太确定地问身边的李公公:“伴伴,朻朻是不是咂嘴了?”他怎么好像是听到顾朻啧了一声?

李公公笑容不变,躬身道:“老奴疏忽,没听见。”

顾潥显然也不是想从李公公那儿得到什么肯定的答案,心里面倒是一点儿都不生气,反倒挺高兴的。

赵淩刚过完生辰没多久,就到了赵缙的婚礼。

赵骅和赵王氏不管心里面怎么想,对外的表现都是一碗水端平。

赵缙成亲的一应用度,和赵辰几乎一样,菜色还更加丰盛一些。

尤其是赵缙现在住的院子,是当初赵淩住的小院,全都按了琉璃窗。

赵辰成亲的时候,赵淩还另外要了一些琉璃窗放在库房里。

这次赵缙成亲改房子,把赵茂住的院子一起囊括进来,又加盖了一间和米氏一样的小书房。

赵缙的妻子是羊氏,母亲姓葛,算起来和家中葛姨娘是同族的堂姐妹。

羊氏也是大家族,只是不在神都本地,此次前来送亲的队伍规模不小,嫁妆更是能够称得上十里红妆。

羊家送亲的队伍显然有些没料到赵家的宅子那么小,里头还已经堆满了各种结婚用的东西,像是准备了多一份的嫁妆一样,再看看那一屋子的琉璃窗,又说不出什么话来。

羊家大哥只能让人把妹妹的嫁妆勉勉强强先塞……塞不下。

赵家显然也没想到羊氏的嫁妆能有这么多。

赵王氏说道:“后宅还有几间空屋,先放去哪儿吧。”

后宅两位姨娘搬出去之后,连着伺候她们的仆从也一起跟着走了。

这次借着赵缙成亲,一起把后宅也改了改,拓宽了一点下房,又把七姨娘原来靠墙的院子和书兰原来住的院子拢了拢,等赵茂回来,可以住在书兰的院子隔壁。

他可以单开一扇角门,暂时凑合着。

等来年回来,要是能买到同一个坊的房子最好;要是买不到,也不知道赵茂能不能接受住在临近的几个坊。

毕竟是后宅,羊家大哥不好跟着去,羊家大嫂带着羊氏的大丫鬟和几个管家婆子一起过去,看着赵王氏把多出来的嫁妆让人抬进空屋里,取了大锁锁上,直接把钥匙交到羊家大嫂手里。

搞得羊家大嫂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把钥匙收下:“一会儿我就拿去给妹妹。”又跟赵王氏说了许多让着多照顾羊氏的话。

赵王氏笑道:“进了我家门,我就是当自个儿姑娘一样的。咱们两家本就不是什么外人,以后还得常来往。”

姑娘在娘家只待上十几年,在婆家可得待上几十年。

姑娘刚进门,娘家不在跟前,娘家人有些担心是正常的。

热热闹闹办完了婚宴,羊家人又待了将近一个月才走。

他们倒不是不放心妹妹,而是围观太子大婚。

来都来了,他们怎么能够错过这么个大事呢?

然后并没有他们想象中那种全城披红的宏大场面,迎亲的主路上确实是遍地红装,鲜花铺地。

但等太子殿下把太子妃从午门迎进宫去后,剩下的热闹和旁观人群就没什么关系了。

赵骅、赵王氏和赵淩都一身盛装去参加了婚宴。

这么隆重的场合,最重要的是祭祀。

礼部尚书亲自念了长长的祷词,把同一个意思翻来覆去用不同的话说了得有一个时辰。

另外还有各种大大小小的祭拜。

跪拜的次数倒是不多,就是长时间站着。

赵淩和赵王氏完全没问题,就是赵骅到后来有点不太行。

赵淩就轻轻扶着赵骅,赵王氏扶着身边的罗夫人。

罗夫人年纪大了,实在是站得腿发软。

赵淩还得扶着身边另外一位老大人,感觉未来一段时间内,礼部尚书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

各种繁复的礼仪从清晨一直走到天色昏暗,一群官员命妇才算是能吃上一口饭。

官阶低的席位直接排到殿外去,饭食还都是冷的。

也不能说冰冰凉,而是只有一点点温度,稍微放一会儿,油脂就在表面凝结,赵淩这种挑食鬼完全不想动筷子。

还好他的位置在他老爹背后,躲着点就行。

早上出门藏着的两盒小饼干,中午早就吃完了。

宫里头一只胆子大的狸奴摸到赵淩身边,被赵淩抱着摸摸柔软的肚子。

他就趁势和猫猫玩起来,然后看这些大人们饮酒作乐欢声笑语的,全都是演技。

这方面他自愧弗如。

一直热闹到快亥时,宴会才算散场。

赵家位置距离皇宫远,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半夜了。

赵骅邀请送他们回来的几名金吾卫:“一起进来喝碗热汤再走。”

不用赵王氏安排,赵喜就已经把人请进了门。

赵淩在回来的路上就已经睡着了,被常威背进卧室都没醒,倒是被放到床上的时候醒了过来,挣扎出来一句:“还没洗澡。”

常威只能叫了人给他安排洗澡。

赵淩还非得洗头。

头发一时干不了,常威就给他端来一碗热汤面,让他先吃着。

常威则带着小厮收拾浴室。

赵淩已经饿过头了,感觉不到饿,吃得慢吞吞的。

面还没吃完,赵骅推门进来,显然有些意外看到赵淩醒着:“刚才都睡得打呼了,怎么醒了?”等走到近前,看清楚赵淩还湿着的头发,皱眉,“怎么这会儿还洗头?不会等到明天再洗?”

“不要!脏脏的。”赵淩嫌弃地看着脏老爹,“那些金吾卫走了?”

“嗯。留着他们吃了一碗热汤面,给他们塞一壶酒几两银子。”赵骅今天着实累麻了,没精力教训儿子,站起来就走,“我先回去睡了。你等头发干了再睡。明天休息,睡晚点再起。”

“哦。”赵淩站起来想送赵骅出去,被赵骅抬手虚压了一下。

“客气什么。头发还没干,别出来吹风。”赵骅说完就走了。

赵淩看外头有小厮打着灯笼,在背后喊了一声:“走慢点。”

赵骅摆摆手,一个字都懒得说,心想自己又不是太子,大婚还得让太子妃扯着。

赵淩感觉现在的时间也不算太晚,晚上十一点的样子,搁他上辈子可能还在外面宵夜。

只是这会儿没电脑没手机的,连个电灯都没有,点着蜡烛看书都伤眼睛,实在无聊。

常威怕他自己睡着了,坐在屋里陪他,随口跟他说家里的事情,一会儿说常禾试了个新菜,一会儿又说来福的儿子会翻身了。

听他说起这个,赵淩倒是想起来件事情:“差点忘了,你那个媳妇……找到了。”

常威被他说得一愣:“我媳妇?”

“对。哦,你不知道。”赵淩把常娘子之前跟他提的那家人说了。

不过常威显然是知道的:“那姑娘,不是被卖掉了嘛。”常威见赵淩对他看着,有点不好意思,“先前我去来福那儿,经常见一个姑娘在那儿给人浆洗衣服。”

赵淩一看他这样子,显然是有点意思的,顿时更加放心:“那姑娘的情况是该跟你说清楚。她家那情况……啧,他们家当初为了多卖点钱,把她卖去了青楼。不过青楼那边的姑娘都是自小养起来的,她去了就是做粗使丫头。真是的,在青楼做粗使丫头都比在自家日子过得好。我现在把人买了过来,先放在小庄上养几日。过一阵就说是秋慧姑姑捡的养女。秋慧姑姑给重新起了名,叫秋芽儿。”

秋芽儿在青楼后院做一些洗衣服的活,被卖了一年多,每天就只能见到老鸨。

为了打听她的去向,着实费了点功夫。

青楼到底不是什么好地方,能少些人知道最好。

秋芽儿以前在家的时候,连个小花小荷的正经名字都没有,现在算是彻底告别过去,像一棵萌发的新芽一样重新开始生长。

常威感激地给赵淩跪下磕了个头。

他确实是喜欢秋芽儿的,但只见过几面的人,要说多喜欢,还真不至于。

他会给赵淩磕头,是他感激赵淩对他的用心。

赵淩受了礼,笑眯眯道:“你有空可以去小庄上见见小秋姑娘,顺便跟她商量商量将来怎么过日子。婚房也可以布置起来了。只是小秋姑娘的情况,本来打算好的和来福那边一个院儿住着不太行,那边邻居是小秋姑娘的远房亲戚,被认出来就不好了。你在新宅这边的下房看看,到时候收拾出来两间。”

“明白的。四郎放心。”

赵淩躺倒床上的时候,得意地把抹布举高:“抹布,我又促成了一桩姻缘~快,夸我!”

抹布睡得好好的,被突然抱起来,一扭身子跳下来,踩着赵淩的肚子给了他脸一巴掌,重新钻进被窝里。

赵淩捂着脸:好痛!

他家抹布真是身强力壮,年富力强,一点都不老。